66 暴雨
第66章 暴雨
程音首日複工, 掃清了積壓的全部工作,理順了待辦的任務清單,還抽空和姜曉茹打了一小架, 可謂效率滿滿。
江媛媛稱贊她:身殘志堅, 尤為勵志。
“有音姐在,誰想把這家公司搞垮都不容易。”下班時她送程音出門乘車, 推着輪椅嘴裏如此念叨。
這話聽着有些奇怪。
“沒看出來,你還有這志向呢,競争對手派來的?”程音開玩笑。
小神婆一貫活潑愛鬧的性格,這回卻沒有笑。
“音姐你有沒有想過,有時候你以為自己在做對的事,其實在另一人看來, 是在作惡。”
這麽哲學?程音詫異回頭。
江媛媛語調沉沉:“你知道嗎,那天來抗議的白發大叔,前兩天跳樓了。”
哪個大叔?杭州那個?
柳世的輿論危機不歸程音處理,是姜曉茹經的手。這女人一貫是結果導向,為達目的不管路徑, 她要是用上什麽激烈手段,也未可知。
“沒死,肋骨戳肺裏了,剛搶救過來, 但人沒醒,要花一大筆錢,自殺的保險不賠。”
程音沉默了片刻:“有捐款嗎?”
她不是見人就施舍愛心的濫好人, 但這人她曾見過, 是個挺面善的中年人,即使落魄也看得出來受過良好的教育, 情緒再怎麽激動都不會說髒話。而且他自己的衣服都已經磨得毛了邊,老婆女兒卻穿得幹淨整齊,只肯自苦,不苦家人。
他的訴求也不過分,讓柳世付給他專利費,用于遣散公司的員工。
柳世當然不可能付,這相當于承認了他的控訴——大型醫藥集團使用陰暗手段,擠垮并收購中小公司,赤裸裸的壟斷。
“有,我們都捐了,回頭鏈接發你。”江媛媛嘆了口氣,“音姐,你說柳世要是垮了,是不是反而能養活更多人?”
一鯨落而萬物生,是這個道理,但也不能這麽想。
更大規模的生産更有可能帶來技術的進步和成本的降低,對大衆反而有利……當然,前提是大衆真的能夠得益。
“我不知道。”程音坦言,“我們能做的,只是盡量做對經手的每一件事,至少在我們自己面臨選擇的時候,問心無愧。”
“可我們每天經手的也就是些雞毛蒜皮。”
“那可未必,”程音轉過頭不再看她,露出一絲了然的微笑,“上一次,記者能登上我們大樓的天臺,不也就是因為我們這樣的人,不小心出了一點小小的纰漏?”
江媛媛一驚,默默閉上了嘴。
和聰明人講話容易暴露馬腳,以後她還是只跟她音姐聊八卦和塔羅。
程音和江媛媛在公司側門等車時,偶遇了下班的陳嘉棋。
其實不是偶遇,他特意來找她想聊兩句,但程音覺得他們除了工作之外,已經沒有什麽多餘話題可展開。
運動會之後陳嘉棋給她打了無數電話,她都沒接,于是他長篇大論地發信息,解釋自己身不由己,一直跟程音對不起。
程音自己倒無所謂,他真正對不起的是程鹿雪,她又沒有立場去幫小程女士原諒什麽人。
可陳嘉棋既然連這一點都想不明白,注定就和她不會是一路人。
總之聊工作歡迎,聊私事就免了,已讀不回。
由于程音身邊還有江媛媛,陳嘉棋并未直接上前與她招呼。
他穿得比往常講究許多,有點孔雀開屏的意思,江媛媛立刻分享八卦,說陳嘉棋這段時間忙于相親約會,估計是好事将近了。
說完,她觀察程音臉色,平靜無波,完全置身事外的神情。
程音這種生人勿近的調調,還是跟她哥學的,一般人看着輕易不敢造次。
陳嘉棋站在旁邊蒼蠅搓手,最後也沒敢上前跟程音說上一句半句,頭一低走了。
這一幕看在季辭眼裏,根本就是畏罪潛逃。
雖是合法夫妻,在公司卻不能表現出親密,季總只能委屈自己,下班時将車遠遠停在對面的街角。
隔着單面玻璃,看江媛媛笨手笨腳扶程音上車,他略感焦躁。
見陳嘉棋賊心不死,妄圖冒出來* 刷存在感,他十分焦躁。
總算看到程音的車發動,季辭立刻示意司機“跟上”,老頭搖了搖頭——若不是知道他們如今住在了一起,他會以為他老板突然成了超級跟蹤狂。
而且……不都領完證了嗎?怎麽搞出了這麽濃的偷感?
兩臺車前後腳進了地庫。
小區既然能住明星,私密性自然有所保障。季辭的車後發而先至,他下了車并未回家,站在地庫等程音抵達。
季辭從煙盒中抽出一支煙,撚在指尖沒有點燃,勉強起個安撫的作用——最近幾天知知不愛搭理人,他的煙瘾犯得很容易。
但自從她說了反對,他便再沒有抽過一次。
老李繼續坐在車裏搖頭。
煙不能吸,戳在車庫吸尾氣,季總竟然有今天,算是遇到了真克星。
克星上了一天班,整個人神清氣爽,下車看到季辭,難得是輕盈的笑模樣。
“坐了一天,累麽?”他推着她進了地庫層的入戶門。
“不累。”她喜歡上班,工作讓她充滿安全感。
門口有防水臺,程音想下來自己走,被季辭連人帶輪椅直接擡起,繼續邊走邊聊。
“腳呢?疼不疼?”
怎麽可能,季總有多誇張她都不想說,一早差人往她辦公室送了無數東西,甚至還有可升降墊腳凳,若不是她緊急阻止,恐怕能将康複醫生遣來陪同辦公。
程音還沒回答,季辭已經蹲下,擡起她的腳腕細細查看。
結論相當小題大做:“有點腫,先去泡個澡。”
他将她推入室內電梯,摁下了卧室層的按鈕,程音腦中警鈴大作——她聽不得泡澡二字。
那晚之後,她連浴缸都不想再多看一眼。
然而季辭君子坦蕩蕩,進了浴室,徑自拆掉了她腳上的護具,拉高褲腳露出整截白淨小腿。
過于白淨了,他皺眉:“今天沒抹油?”
紅花油一天三次,在家時他會嚴格盯着她按時塗抹,結果第一天上班她就溜號。
“忘了。”
主要是味兒有點沖腦袋,即使想起來她也不好意思真抹,怕熏着辦公室裏的其他人。
程音不敢說話,她哥的臉開始冷了。
開蓋倒藥,以指腹均勻抹開,季辭動作流暢,程音也不敢阻攔——往常她是絕對不可能同意他來給她塗藥的。
那畢竟是腳,受不起季總如此躬親伺候,且古往今來腳都被劃定為隐私部位。
她确實有點不好意思。
偏他動作還輕柔,碰觸似有若無,指尖所及既癢且麻。
程音努力轉移注意力,眼睛盯着藥油的成分表——丁香羅勒,樟腦桂葉,無論對于嗅覺還是觸覺,都像紮了仙人掌的細茸,帶來輕淺卻綿延的刺激。
醺色在她臉上緩緩暈開,倒不是有多害羞,完全出于生理反應。
簡直是在上刑!
這場漫長的刑罰,終止于突然響起的門鈴。
程音如釋重負,一把按住季辭的手:“是不是鹿雪回來了,要不我們先下樓吃飯?”
她簡直有點花自飄零的模樣,眼眶輕紅,淚光點點,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怎麽她了。
季辭全程沒怎麽看她,這一擡眼難免呼吸一亂,他起身洗手:“應該不是,我去看看。”
今晚有暴雨橙色預警,幼兒園估計會讓小孩留宿。這處居所剛搬不久,地段也很隐秘。他想不出會有什麽訪客。
心中難免警惕。
門鈴是可視化的,清晰映照出了叩門者的容貌,乍看之下陌生,仔細分辨後,季辭訝異地認出了故人的臉。
他讓那人稍事等待,先上樓去接了程音……這個來客,恐怕需要她共同參與接待。
來者是林建文。
季辭其實并不确定,程音對她的父親是什麽态度,畢竟他們沒有聊過相關話題。
十年前的林音對林建文滿懷恨意,不肯與他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後來她卻與他一同移居南方。
再後來的事,程音絕口不提,季辭單方面調查出的信息,似乎她在讀大學之後,就與林建文斷了往來。
他不知道程音是否願意與此人相見。
季辭開口時十分謹慎,依照十年前的經驗,但凡提起讓林音回自己家,她就會進入一輪情緒大崩潰。
長大後的程音卻連眉毛都沒有擡。
“既然都找到了這裏,那就見見。”
程音的這句話完全體現出她超乎尋常的敏銳——她搬家不多久,躲得很徹底,連同組的同事都不知道她的新住址,而今天,是她蟄伏許久、恢複上班的第一天。
林建文怕是守在了她公司的門口,再一路跟車來到了此地。
他能混入這個安防嚴密的小區,還摸到正确的門牌號,也算是相當本事。
之前住在這棟樓的明星,曾多次在地庫遭遇代拍,看來小區物業還是有疏漏。
程音在下樓途中,試圖思索林建文的來意——他如此不辭勞苦地繞着北京城尋到她,總不可能是為了與她父女情深。
畢竟他們之間不存在那種東西。
必須承認,她心裏更多的是好奇,有點想知道那個生了她、又扔了他,獨自逃往異國的男人,現在究竟變成什麽樣子。
大約也不會差,如果上次那位“生于藝術之家”的裴大師真的林霏霏,那麽這家人現在混得還挺風生水起。
等見了面,程音立刻後悔自己的好奇心過剩。
林建文哭天抹淚,先訴說這麽多年的思念和擔心,再回憶當年小林音的活潑與可愛,最後還痛苦地回憶當年,直說自己滿心悔過,若不是程敏華堅持切割,絕不會鬧成那般田地。
說一千道一萬:都是別人的錯。
程音就不該指望從他嘴裏能說出什麽新穎論點,然而老借口正好能戳到舊傷疤。雖然過去這麽多年,她一直執着地在單方面和程敏華鬧矛盾,但林建文沒資格說她媽半句壞話。
全世界數他最不配。
林建文見程音一直面無表情,心情倒比進門時要放松。
他這個女兒從小暴脾氣,有點情緒全都寫在臉上,若要翻臉早就翻了,現在雖然看不出對他有多友善,至少不像從前那麽敵對。
親生的還是不一樣,他畢竟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我前些年,還托人往臺州的學校寄錢,你收到沒?”他瞎話張口就來。
這句不過是個引子,為了引出後一句來。林建文用手指潇灑地梳過自己日漸稀疏的頭發,眼睛滴溜溜望了一圈屋子裏的陳設,将目光落在了始終不發一言的季辭身上。
“小季啊,當年哪想得到,你能這麽有出息,這房子買下來得不少錢吧?有按揭要還嗎?”
季辭不語,眉心微微收攏。
“嘿呀,瞧我問的,季總買房肯定全款!”
林建文笑得見牙不見眼,牙龈由于營養缺失,萎縮出一個個黑色小三角,遠看像魔鬼口中的對排的鋸齒。
程音忽然湧起一股極強的恥辱感,她太了解林建文,幾乎能猜到他下一句要說什麽。
還能說什麽?永遠在賭,永遠缺錢,賭徒是沒有人格尊嚴可言的。
就算十年不曾見面,當年像扔舊家具一樣将她丢棄,也能毫無心理障礙地厚着臉皮出現,和她談錢。
林建文卻根本沒打算和她談,他的笑模樣完全做給季總看。
“你倆現在,還在一起呢?”
且不說二人同居事實确鑿,端看他倆之間的化學反應,他這情場老手就能猜個八九不離十。更別提季辭對程音那過于明顯的保護姿态。
林建文越看越得意。
“我這閨女,十幾歲就跟了你,那會兒可還未成年啊,我老早看你小夥兒有前途,幹脆睜一眼閉一眼,怎麽樣,老泰山夠意思吧?”
程音若不是坐着輪椅,恐怕已經跳了起來。
這老不修在說什麽?還是說,在威脅什麽?他怎麽能這麽不要臉!
她剛一直起腰,還沒開口說話,便覺季辭往她肩膀落下一只手,輕輕的安撫意味。
“林叔,”一直沉默觀察的男人,終于說出林建文進門後的第一句話,“外面天氣不錯,不如出去邊走邊聊?”
初夏的北京,今日天氣預報說降水概率80%,外面正大風卷着垂楊柳,似搖滾歌星瘋狂甩着長發,不知哪裏看出的“天氣不錯”。
然而林建文定定看着季辭,這個曾經借宿于他家的年輕人。
當初不過是個青蔥少年,如今已經是成熟男人了,久居高位使他的眼神充滿壓迫感,鬓邊微微的灰調和眉間淡淡的倦意,讓他無需多言便有掌控者的氣勢。
他笑着說天氣不錯,天氣就不錯,你只能附和。
林建文面對他時,有一種被正值壯年的頭狼盯住了咽喉的戰栗。
狼王現在要從領地将他驅逐,他只能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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