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戀她

戀她

校慶兩點鐘準時開始。

前面幾個節目要麽是正兒八經的詩歌朗誦, 要麽是大合唱，沒多大意思，除了第一排的領導老師, 同學大多看得興致缺缺，有的還偷摸玩起了手機。

直到主持人拿着話筒報幕：“接下來有請高三1班的女生為我們表演韓國舞蹈Nonono。”

臺下的學生這才來了點精神。

“這個帶勁, 都是露長腿的小姐姐嘻嘻。”

“溫芷珊好像就是這個節目吧，我要多拍幾張照片。”

舞臺燈光暗了幾秒, 等再亮起時1班的十個女生都已登臺站到了各自的位置, 一溜的粉t白短裙, 再搭配着一雙黑色小皮鞋，又基本都化了妝, 看着是有幾分女團的感覺。

随着旋律一響，跳得也是十分青春有活力。

臺底下大多人, 尤其是男生，一開始都是看溫芷珊的, 畢竟她從高一起就頂着校花的名號。然而很快, 有人發現她身旁站着的那個女生不僅跳得更好, 長得也更好看。

1班的男生最先目瞪口呆。

“是我這幾晚熬夜打游戲眼瞎了嘛？站在溫芷珊旁邊的是舒吟吧？她不是滿臉疹子紅腫的醜八怪嗎, 怎麽現在看起來這麽漂亮？”

“她今天早上請假沒來，不會是去整容了吧？”

“你這傻逼腦子不用可以捐了好吧，什麽整容手術半天就能恢複好, 有沒有可能人家原本就長這樣, 只不過先前過敏了臉才會看着很醜。”

衆人一陣沉默, 想了想是這麽個理，看着臺上那張漂亮極了的臉, 有人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她本來這麽漂亮，當初她剛轉來時我就應該主動申請當她的同桌, 現在去找老廖還來得及嗎？”

其他班的震驚同樣不小。

“卧槽！你們快看，這不就是咱們剛才在廁所門口遇見的那女生，原來真的是咱們學校的啊！”

“她真的好漂亮啊，感覺溫芷珊跟她一比都遜色了好多，校花要換人了吧。”

“哇！跳舞的樣子好可愛，想要聯系方式，想追，但是太好看了，有點不敢上前搭話。”

角落裏，沈別聽着這些聲音，黑眸直勾勾地，一瞬不瞬看着舞臺上的少女。

本來像校慶這樣的活動他是不會去參加的，知道小姑娘有表演，他才來看。

沈別為她高興，臉終于恢複好了，還有着那樣驚豔的的容貌，她終于不會因此被嘲笑，被用異樣的眼神看待，還會被很多人所喜歡。

然而同時，在心底深處也有股強烈的澀然湧出。那是比年少時面對惡意和嘲笑更難受的情緒。

名為自卑。

沈別沒有此刻比現在憎恨自己喉嚨那道猙獰的疤痕。

美麗和醜陋本就是反義詞，何況是這樣絕色動人的美麗，和他更是天塹之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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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演完之後舒吟和其他人一起回到1班的區域坐下，殷燦夏還興致勃勃地湊到她臉前左看右瞧。

最後登臺前殷燦夏幫着舒吟畫了點妝，不過她底子好，五官精致皮膚也好，就塗了點口紅，再把眉毛給她描了一下，連粉底都不用上。

“我果然是超級有眼光的，早就看出來吟吟你臉上過敏好了絕對很漂亮。”殷燦夏湊到舒吟耳邊嘀咕，語氣驕傲死了。

“之前那些說你醜的這下好了，啪啪臉都打腫了，還有那個溫芷珊，從看見你開始她臉色就沒好看過，我猜她一定氣死了哈哈哈哈哈。”

舒吟小聲提醒：“夏夏你說話小聲點，年級主任往我們這邊看了幾次啦。”

殷燦夏擡頭一看，正好和年級主任投來的死亡視線對上，她一個激靈立即端正坐好。

舒吟從書包裏拿出一塊小面包，她趕得匆忙，午飯還沒來得及吃，這會兒輕輕撕開了袋子，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不斷有視線往她這裏望，本班和其他班的都有，男生們看得心髒砰砰砰直跳。

人長得漂亮，啃個面包都感覺好乖好可愛。

校慶搞到四點多鐘結束，當場還把獎評選出來，1班女生跳的這個女團舞拿了第二名，獎金有五百塊。

班長提議拿着這錢去外面撮一頓，得到大家的一致贊同，舒吟想推辭：“我就不去了，我晚上還有點事。”

從前她臉沒好時，沒誰在意她去不去，現在這話一出，很多男生馬上勸她。

“別啊，這是咱們這學期第一次班級聚餐呢，舒吟你又是新轉來的，正好趁着這個機會咱們聯絡一下感情嘛。”

“就是就是，好不容易有個放松的機會，等之後學習任務重了，想出去聚餐都沒時間了。”

殷燦夏也想讓她一起去，挽着她胳膊好一頓撒嬌：“吟吟你就和我一起去嘛。”

舒吟點開手機看了看q.q，一個小時前給沈別發去的消息還沒回複，她蹙眉想了想，松了口：“好吧。”

大家去了學校附近的一家燒烤店，本來還沒到吃飯的點，烏泱泱的四五十號人一坐進去，小店立刻塞得滿滿當當。

店裏人手不夠，連店主七八歲大的女兒也忙前忙後地幫着上菜，女孩兒細瘦的小胳膊端着一大盤蒜香花甲，走來時就有點晃悠悠的。

等走到舒吟跟前時，她一不小心還被椅子腿絆了下，端着的托盤裏也一歪，裏面的熱燙的醬汁好些灑在舒吟外套上，她手也被燙到了。

殷燦夏“啊”的驚呼一聲，這一桌的，還有隔壁桌的男生聞聲看過來，一個賽一個地着急拿紙巾遞給舒吟。

溫芷珊看着這些男生都湊過去，對舒吟那樣一副巴結讨好的樣子，怄得直翻白眼。

“舒吟你手背都紅了，我踩了自行車來，我送你校醫務室處理一下吧。”男生殷勤道。

“沒多大事，不用這麽麻煩。”舒吟脫下灑了油污的外套，接過殷燦夏遞來的餐巾紙，把手擦了擦。

老板娘見狀也神色慌張地過來，一個巴掌先招呼到女兒臉上，小女孩哇哇哭起來。

女人又瞪她訓道：“哭什麽哭，這點小事都做不好，真是什麽都指望不上你，快到後面去寫作業去，等我忙完再教訓你。”

女孩兒抹着眼淚跑走了，老板娘連忙向舒吟道歉，誠惶誠恐地問：“真對不起啊小姑娘，你這件衣服我幫你拿去幹洗吧。”

她知道附中很好，學生家境大多非富即貴，那身上穿的估計也都是名牌。

“不要緊，我回去洗洗就好了，你女兒不是故意的，你別說她了。”舒吟輕蹙着眉，對女人剛那一巴掌是不滿的。

燒烤店簾子後面是個住人的小院子，還有個小水池，她跟着老板娘過去洗手。

小女孩坐在院子裏的小板凳上，握着t鉛筆在田字本上寫字，臉上還挂着淚，邊寫邊小聲啜泣。

舒吟洗了手走過去，小女孩擡起紅通通的眼睛，皺巴着的小臉寫滿愧疚，抽搭着小聲說：“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弄髒你衣服的。”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舒吟聲音十分溫柔。她抽出張紙巾，在小女孩身前蹲下，輕輕替她擦了擦眼淚：“你很厲害啦，還這麽小就能幫着媽媽做事了。”

說着，她手伸進拿着的外套兜，從裏面摸出幾顆奶糖，放到田字本上：“不哭啦，姐姐請你吃糖。”

女孩看了看這幾顆糖，又仰起臉看舒吟，吸了吸鼻子，哭聲漸漸止住：“謝謝姐姐。”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了下，稚氣的聲音忍不住道：“姐姐你長得真好看，像我在動畫片裏看到的公主。”

舒吟笑着輕捏了一下女孩肉肉的臉頰：“你也很可愛啊，等長大了也一定會很好看的。”

夕陽西斜，餘晖灑滿這不大的小院子，少女烏黑的眼眸彎着，額前的碎發被晚風輕拂起，瓷白的臉頰落了層緋色。

美得驚人。

路星臨站在門口站了有一會兒。

一側是外面的嘈雜，一側是少女溫軟的嗓音，他心跳忽然有種比今天下午，在舞臺上看見她時跳得還要快的感覺。

舒吟往回走時就看見站在門口的路星臨，她不知道他來這兒幹什麽，也不打算問，徑直就要和他擦身而過。

“诶，你等下。”路星臨叫住她。

舒吟腳步頓了頓，回過頭，只見他三下兩下脫了自己身上的外套，還朝着她遞來。

“給你穿着。”

舒吟愣了愣，搖了搖頭拒絕：“我不用。”

她外套剛才被弄髒了，此時身上就一件淺杏色針織短袖，臨近傍晚的空氣裏已多了幾分寒意，說這話時她胳膊下意識抱在一起。

可見是冷的。

路星臨有些不高興，皺着眉不由分說地把手裏的外套硬塞給她，語氣霸道：“讓你穿就穿着。”

他轉身就走，出了燒烤店一路直奔學校的醫務室，找校醫拿了支治燙傷的藥膏，他揣在兜裏，又是緊趕慢趕的回去。

然而等他在家回到燒烤店時，舒吟已經不在了，大家夥在讨論等下去KTV唱歌。

詹恒宇把一件折疊得整齊的黑色外套還給他，充當傳話筒：“舒吟讓我給你的，她說她先回去了。”

“不過臨哥。”他是一點不懂察言觀色，還好奇問東問西：“你外套怎麽在舒吟那裏啊？你剛才去幹嘛去了？”

路星臨臉色徹底黑了下去，沒好氣嗤一聲，算他自作多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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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吟坐公交車回去，快到別墅小區門口時她看見前面一道熟悉的颀長身影，她眼睛一亮，趕緊喊道：“沈別。”

少年步子一頓，輕快的腳步聲噔噔噔的在身後響起，很快她跑到他面前。

舒吟烏眸疑惑看向他：“我幾小時前就給你發消息了，你怎麽一直不回我呀？”

沈別垂着眸，比起下午時還隔着舞臺遠遠瞧着，此刻兩人不過咫尺的距離。

他漆黑的眼底映入少女姝麗無雙的容色。

“我手機…沒、沒電了。”他對她撒了謊，盡量想讓喑啞的嗓音沒那麽磕絆，結果還是那副鬼樣子。

沈別自暴自棄地低下頭，漆黑眼底充斥着對自我的厭棄。

卻在下一秒，視線裏出現一只白嫩的手，拎着一盒小蛋糕 ，耳邊緊接着傳來少女柔軟清甜的聲音——

“我聯系不上你，就沒法問你想吃什麽口味的生日蛋糕，所以就選了我最喜歡的草莓味啦。”

沈別眼神一顫，猛地擡起頭。

黃昏的餘晖從樹梢間漏下斑駁細碎的金光，落在小姑娘雪白的臉頰，她眼裏笑意盈盈，嘴角旁浮現的梨渦甜蜜又可愛。

他聽見此生頭一次的祝福。

“沈別，生日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