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追蹤

追蹤

銀線橫亘整條小道,繃得很緊,入夜光線昏暗,難為他能一眼瞧見。

他順着銀線尋到兩端,左端有一根尖利毒刺壓在石下,右側則束了鈴铛,只要有人經過,誤觸絲線,則鈴铛振響,毒刺發射。

有人在這兒設了陷阱,看來他們尋對了方向,對方位置離此處不遠,起碼能聽到鈴铛響。

柳奕站起身,目光一寸寸掃過寂靜屋舍,荒蕪林野。

這人倒是個屏氣藏蹤的好手,可惜帶上了人質,她的呼吸聲慌亂無措,格外明顯。

柳奕伸手,羽櫻會意,遞上一把弩。

琬貞面露好奇,弩上搭着的箭與她見過的都不同,頭部并非尖利箭頭,而是一個黑漆漆的小球。

他緩緩移動弓弩,對着一間破敗屋舍扣動扳機。

弩箭破空而出,咻地射進屋舍破窗,霎時,屋子濃煙滾滾。

琬貞詫異,起火了?

不像,沒有火光,只有煙霧而已。

她壓低聲問:“這是什麽東西?”

“淚煙。”柳奕笑得意味深長,“他餘毒未清,又嗅了這煙,躲不多久。”

琬貞眉頭緊了緊:“那皇姐呢?她也在裏頭,會不會有事?”

“這東西不傷人,只是眼睛不舒服,出來見見風就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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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貞于是放下心來,跟他一起盯着那處房屋。

柳奕眉頭卻漸漸蹙起,“太慢了。”

她不解其意,慢,什麽慢了?

柳奕向身邊鬥笠怪人使了個眼色,對方會意,幾步閃至屋前。

幾乎同時,濃煙裏沖出一柄利劍,直沖其面門而來。

琬貞不由驚呼一聲,卻見那鬥笠怪人手上鞭子一炸,靈蛇般纏上利劍,一拉一拽,拔蘿蔔似的從濃煙中拉出一人。

那人腳步虛浮,握着長劍的手顫抖不已,秀氣面孔因痛苦而略顯猙獰,正是蘇卿。

鬥笠人手腕又是一抖,衣裳上落下一個小罐,飛快擰開往前一灑,蘇卿渾身一僵,直直倒地。

只片刻功夫,鬥笠人就成功捕獲蘇卿,扛着人走到他兩跟前。琬貞松了口氣,這最後一個也解決了,皇姐終于能獲救了。

她欣喜地往小屋走去,柳奕拽住她,語氣微沉:“大公主已不在裏頭,應是趁着兩人交戰逃走了。”

逃走?琬貞一愣,這荒郊野嶺,她能跑去哪兒?

柳奕望着她失神的瞳孔,微微嘆氣,他轉臉看向羽纓:“先帶回去。”

琬貞看着鬥笠人扛着蘇卿疾速離去,遲鈍的神志終于開始運轉,“你說清楚,”她質問道。

“蘇卿此時無力迎戰,他既會設陷阱,應是謹小慎微的性子,按說絕不會如此貿然出手。”他不緊不慢剖析道;“他冒險突襲,是為拖時間,好讓人離開。”

琬貞難以置信,“可,可大皇姐不是人質麽?”

柳奕沉吟片刻,“看來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複雜。”

她深吸了口氣,飛快擦拭眼畔淚珠,人要想跑,要麽從門,要麽從窗,他們守着門,沒見人影,那便只能是窗。

她疾步走到窗邊,柳奕亮起火折子,幫她照亮地面,果然,泥上有新鮮的腳印,深淺不一,但都出自同一人腳下,按大小來看,是女人的腳,方向也是從窗戶指向外頭。

他沒騙人,真是自己走的。

可她實在想不通,為什麽蘇卿要給她拖時間,讓她跑?她又為什麽要跑?

但往好了想,既然是自己走的,起碼安危不用擔憂。

兩人尋着腳印往前,行至大路上,腳印消失,只有一道深深車轍。

柳奕指尖輕觸地面,車轍表面濕潤潤的,是剛從下頭翻出來的土,馬車沒走多久。

琬貞憂慮:“還追得上嗎?”

柳奕一聲呼哨,寂靜荒村響起嗒嗒馬蹄聲,自遠及近,漸次清晰。

琬貞循聲看去,村旁密林裏跑出一只通身漆黑的駿馬。

她有些詫異:“你……你在這兒備了馬?”

這馬很漂亮,皮毛油亮,膘肥體壯,四條長蹄踏地,有力得跟鑿子一樣,飄逸馬鬃在風裏浮動。

柳奕扶她上馬,自己坐她後頭控住缰繩,琬貞有些不大自在,及笄後她就沒在與人同乘過,兒時也是父兄帶着她的,與非親非故的男子共騎一馬,這還是頭一回。

他很守規矩,手虛虛懷着她,策馬前行,除非不得以時扶她一把,餘下時候,都很安分地保持距離。

但馬上位置就這麽大,再怎麽拉開距離,她後背與他胸膛也僅隔了薄薄縫隙。

馬撒蹄狂奔,沒法兒控制背上的人坐得很穩,颠簸之間,這點縫隙很快湮沒在兩人身間。

琬貞原是繃直脊背坐的,艱難保持距離,可這樣實在太累,而他的體溫炙熱地烘在她後心,暖洋洋的,胸膛寬厚,肌t肉緊實,最好的墊子也沒人的身子好使。

人嘛,都是貪圖享樂的,一面是僵直身子累死自己;一面是厚着臉皮安心享受,琬貞心中那杆秤啪地調轉方向,再偏轉不回去了,她放松下來,找了個合适角度,舒舒服服窩他懷裏。

真不錯,她想,難怪皇姐需要那麽多個面首,後面靠着一個當軟墊,前面有一個逗人開心,左右兩邊各有個來伺候用膳飲茶,再加若幹放在那兒什麽都不用幹,賞心悅目的。

加起來起碼得有兩只手那麽多,但……十個人,十個名字,萬一她記不下來呢?把人名字搞混了那不是很尴尬?

九個吧,九個最好。正好她那套玉牌也是九只,一牌贈一有緣人,妙極妙極。

嘶,那是不是還得像父皇一樣,每人給個封號?

她忽然就想到那個便宜前夫,哼,要是他能老老實實跟着她,在她身邊起碼也能混個貴妃的位置,把她心情哄好了,看在舊情份上,給他個皇後當當也不是沒可能,可惜了,誰讓他沒把握好機會。

柳奕聽見她低聲發笑,垂眸看去,懷中人面孔微紅,連耳朵尖都紅撲撲的。

“公主在想什麽?”

腦中胡思亂想被突然打斷,琬貞有些心虛,她輕咳兩聲,面不改色:“咳咳……我在擔心皇姐。”

“擔心得笑出聲?”

琬貞:“……”

她指着前頭,強行扯開話題,“你看,那是不是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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