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雲祢越獄

雲祢越獄

“此話當真?”琬貞驚詫不已,目光在元祢與楚桓間游弋。

楚桓快人快語:“皇姐,肅太妃是半個月前來的行宮,其他和尚也是那個時候來的,只有這人是一日前才到,若真是方丈托付,他理應第一時間到肅太妃那兒,怎會來得這麽晚?定是這人暗中謀害了無音寺方丈,借無音寺名號下山坑蒙拐騙來了!”

琬貞沉吟片刻,楚桓所言不無道理。

她看向雲祢,“你可有話說?”

雲祢搖頭:“公主心中既已有成見,再說什麽也不過徒然。”他靜靜看着琬貞,“小僧信公主會令此案水落石出的。”

見他如此坦然鎮定,琬貞心念微動,他是身正不怕影子斜,還是唬人功夫出神入化,睜眼說瞎話?

琬貞轉了轉眼珠,開口向雲祢道:“真兇落網前,你就待這兒,哪兒都不許去。”

雲祢并無異議,沉默接受她的安排。

倒是楚桓不大滿意,低聲問她:“就關這兒?”

琬貞瞥他一眼,“怎麽,不行?”

“嗯……”楚桓擰起眉頭,心覺不妥,大半天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琬貞把他推出書房,讓人在門上落鎖,又遣了侍衛守門,将此處用作一個臨時監牢。

楚桓用力拽了拽門上的鎖,仍有些不放心,“姐,關在監牢裏豈不更穩妥?這兒離你的住處也就隔了個院子,實在太近了。”

琬貞不以為意,“門上這麽大個鎖,他還能穿牆不成?況且咱們沒證據,如何能貿然送人下獄?”

楚桓想了想,還是選擇乖乖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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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琬貞不經意看了眼窗,書房裏的僧袍青年正巧透過窗上镂花望向她,仍是面無表情,但琬貞總覺得他目光中藏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莫名沉甸甸的。

她錯開視線,拂去心頭突然浮現的怪異感。

“怎麽了”楚桓問她。

琬貞緊了緊眉頭,問他:“你方才說,他是昨日才到的?”

楚桓點點頭:“我問過素喜,最初來的是個老和尚,這元祢一來,就替了此人,更換寝殿的事也是他建議的。”

“可有查到他到底是什麽來頭?”

“他?”楚桓搖頭,“他是什麽來路我不知道,但‘雲祢’這個法號,無音寺的和尚們倒是知道一二。”

“不過,無音寺內部說辭不一,有人說雲祢是方丈早年收留的孤兒,在寺裏養大,有人說他是家裏被抄,走頭無路,才入的寺廟,還有種說法……”

琬貞難以置信:“就這麽個人,光他來路就能掰扯出好幾個不同版本?”

楚桓嘆氣,“那是因為寺裏雖有這麽個人,可無音寺上下從來只知其名,不見其人,亦不知其來路。。”

琬貞疑道,“無音寺上下怎會沒見過自己的同門師兄弟?這雲彌難道不住在無音寺?”

楚桓輕咳一聲,“這就跟這最後一種說法有關了。”

“嗯?”

“據說這雲祢是富甲一方的豪紳,雲祢這個法號只是他閑來無事給無音寺捐了筆香火錢買來的,簡而言之,挂名弟子。”

“挂名弟子?”琬貞質疑:“你不覺得矛盾?若是如此,他如何能頂替最初那老和尚成為法事主持?”

楚桓兩手一攤,“若是普通的挂名弟子,自然不成,但這雲祢不一樣,他每年都會給寺裏捐大筆香火錢,說是弟子,其實某種程度上,他能算是無音寺上下的衣食父母,若他願意,說不定方丈之位也能拱手相讓。”

琬貞欲言又止,這說法屬實有些太……

楚桓嘿嘿一笑:“我也是覺得這說法牽強,所以才放在最後一個講。”

“罷了罷了,這些都是閑話。”琬貞将話題引回正軌,“你可知淩霄閣的事?”

楚桓收起面上調笑,凝重地點點頭,“一回來就聽說了。”

“茲事體大,我已命人将肅太妃身邊的苗奇和何茗帶來候審,就等你來一起問了。”

“苗奇?”楚桓摸了摸下巴,“蝦太醫?”

琬貞:“……”她沒好氣道。“嚴肅點。”

話是這麽說,苗奇這外號,當年其實還是她起的,苗奇蓄須不似他人那樣蓄在颌下,而是在唇上垂下兩縷,嘴唇帶着胡須動,像捕食時的蝦。

回春堂大殿,苗奇弓着身子跪伏在地,等她問話,何茗同樣跪在他身邊,伺候肅太妃多年,乍逢噩耗,她神思不屬,面色萎靡,整個人像蒼老了十幾歲。

琬貞先問的苗奇:“肅太妃究竟是因何出的事?”

苗奇拱手道:“禀公主,太妃的藥中摻了烏頭,烏頭劇毒,臣雖用盡催吐之法,也……回天乏術。”

琬貞皺了皺眉頭,“她每日都要用藥的?”

“是,”苗奇恭敬道,“每日晨午各需服藥一劑。”

“早晨的藥沒問題?”

苗奇搖頭:“只有午間的藥被動了手腳。”

“藥有何人經手?”

回話的是何茗,“丫鬟煎完藥後,由奴婢親自送去佛堂讓衆法師誦經,結束後,奴婢再親自取回,服侍太妃用藥,一貫都是這樣的。”

楚桓忍不住插話:“究竟是誰提出給要開光這等荒唐主意的?”

何茗面露難色,“是娘娘說的。”

琬貞輕聲呵斥苗奇:“她上了年紀不懂事,你一個醫者,就坐視這等荒唐行徑?”

何茗為他解釋了一嘴,“娘娘本只是想請諸位法師到場,為她唱誦佛經祈福的,但李貴妃說娘娘身體抱恙,不宜受佛堂煙熏火燎,才換了這折中的法子。”

琬貞心念一動:“你是說,肅太妃原是想親自見見這些法師的?”

何茗颔首。

這李貴妃……不簡單吶。琬貞眸光微動,若有所思。

兩人離開後,琬貞馬上抓着楚桓說起那本經書的事,尤其是最後一頁帕子上那血淋淋幾個字——徐郎救我。

“你說,”琬貞猜測道,“一切會不會是這李貴妃設計的?肅太妃病中無法反抗,只能順她意思來了行宮,并暗中向無音寺方丈求救?”

楚桓捏捏下巴,面露疑惑,“肅太妃是她宮裏唯一依仗,她為何要害肅太妃?”

琬貞一噎,是啊,情理上說不通。

她思忖須臾,緩緩道,“但這也不失為一個調查方向,你再去查查。”

楚桓賴在椅子上不想動:“哪有你這樣把人當工具使的?我才剛回來。”

琬貞笑眯眯道,“乖,聽話。”

楚桓嘆了口氣,認命起身,“你上哪兒再找這麽好的弟弟。”

“又不是白用你,”琬貞哼了一聲,“你不是一路上都在念叨我新得的那只小玉貓嘛,等你回來……”

她本想說割愛讓給他玩幾天,話到口邊t忽然頓住——那只玉雕不見了。

她在腰間摸索了一圈,還是沒有。

腰間只有光禿禿的垂繩,挂在上頭那只玉貓不見蹤影。

去哪兒了?

楚桓詫異看着她由疑惑轉變為焦躁,接着急匆匆指揮人将整個回春堂翻過來,找那塊玉。

他好奇心起:“一塊玉嘛,怎麽急成這樣。回去讓工匠打一整套,從指頭大到等人高,要多少有多少。”

琬貞郁悶地擺擺手,“你先去查案吧,我再找找。”

可這注定是徒勞,四處翻遍了,都一無所獲。

她支着下巴,靠在椅背發呆,是啊,分明只是丢塊玉而已,也不知為何心裏頭不是滋味。

“公主!”栗亭忽急急進來,打斷她的思考,“春兒在院中長廊下打掃時撿到了這個。”

琬貞心情登時一松——她瞧見栗亭手心托着一小塊東西,她把玩那玉雕好幾日了,自是一眼認了出來,那赫然是玉貓的尾巴。

琬貞恍然,定是她在廊下漫步時,不慎摔落玉雕,斷了尾,她握緊那小截墨玉,沉聲問:“其他部分呢?”

栗亭搖搖頭:“附近已尋遍了,都沒瞧見。”

琬貞蹙眉,難道是被誰撿去了?今兒有誰來過這兒?

她腦中迅速閃過那人的身影,等等,雲祢同那兩沙彌來過。

“栗亭,你去書房問問,”她吩咐道,“看那和尚有沒有撿到剩餘的部分。”

栗亭領命出門,不一會兒卻面色慌張地折返,“人不見了。”

琬貞心裏一咯噔:‘誰不見了?’

“那和尚!”栗亭疾聲道,“書房裏一個人也沒有。”

琬貞猛地起身,步伐匆匆往書房去,行至書房門前,她步子一頓。

裏頭哪裏沒人雕花梨木窗邊,不正立着那雲祢麽!

他氣定神閑倚在窗邊,手裏把玩她那只丢失的小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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