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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剛停雨,便出太陽,遠處隐隐窺見道橫跨天際的長虹。沈知鳶眯起眼看着,被曬得暖烘烘的。

那頭白狼不知從哪也來了,坐在一旁,将腦袋放在她的膝蓋上,毛茸茸的尾巴正好從腳踝撫過,癢癢的。

“這是阿大?”她問。

好像狗哦。

沈知鳶想着,摸了摸它的腦袋,它果然更閑适地在她懷裏一蹭。

“嗯,”祁酩舟睨她眼,“你可以是阿二。”

“我有名字的。”沈知鳶委婉道,試圖不把嫌棄表露得太明顯。

他卻“喔”了一聲:

“阿蠻?”

沈知鳶手一抖,驚愕看他。

“怎麽,你自己夢裏說的還不給我喊?”少年稍帶不滿地看她。

“也不是,你想喊就喊吧。”反正就個指代,沈知鳶也不太在乎。

祁酩舟卻揚揚眉:“我有說我要喊?”

“……你高興就行。”

沈知鳶實在摸不透他這脾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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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卻突然聽見祁酩舟啧一聲道:“問你件事。”

“好的。”沈知鳶正襟危坐。

他才又說:“剛剛為什麽要,”

少年頓了頓,眉間落着融融日光,側過臉看她:“牽我?能這麽說嗎?”

慣來飛揚的眉毛輕擰一處,連那雙漂亮的眸子都盛滿困惑。

牽……?

能算嗎?

沈知鳶很認真地斟酌着。

她也沒牽過人,不曉得什麽才算牽。可她牽過小狗,小狗會很高興,所以表示友好的動作應該大差不差吧?

那可以吧。

沈知鳶很快大度道:“你想的話,就可以。”

少年眨眼都一頓。

又聽她在後頭補充:“是因為我覺着你好像不太高興。”

嗓音輕輕柔柔的。

比陣風還輕。

祁酩舟愣了愣。

半晌沒說話,回神時,才側過臉,輕輕地啧一聲。

“那個……”

沈知鳶以為是哪說得不妥當,正要開口補充。

娘親以前也常這樣安慰她。

勾勾她的手指,等她委屈巴巴地轉過來,再抱住她笑問:“誰欺負我們阿蠻啦?”

鼻頭突然又泛酸,她說不出聲。

外頭正好傳來陣馬蹄馬鈴混雜的聲響。

“有人嗎?”

“我們是雲京來的商隊。”

有人在外頭朗聲喊着,說着疏勒語,片刻後又用漢語喊了次。

“我叫烏赫仁賢,這是犬子烏赫諾。我們這行人準備前往大齊,順當的話,這會兒都該到了。路上遇着沙塵,貨物本不該亂,”

屋內,為首年紀長些的老者一掌拍在身側低垂腦袋的青年腦袋上,恨鐵不成鋼:

“哪想犬子愚鈍,出行前繩沒紮好,差點害我們丢了氈帳。我們想在此稍作整頓,來和主人家打聲招呼。”

和烏赫仁賢一道來的還有幾十人,還有馬拉着篷車,悉數在外頭等着。進了屋的,只有烏赫諾、烏赫仁賢、和幾個侍衛似的青壯年。

“抱歉啊,我們也只是借住于此。屋主人剛有事出了趟門,約莫過會兒才回來。”

沈知鳶抱歉笑笑,主動解釋。

他們人多勢衆,元木的屋子裏東西又不少,沈知鳶怕他們知曉他長時不歸會起歹心,謊稱元木過會兒會回來。

祁酩舟坐在她身側,聞言應了一聲,算是附和,目光若有若無地落在那低着頭的青年身上。

方才她看了他幾眼?

少年在想。

“我們在外頭整頓就行。”烏赫仁賢笑道,擡手卻又給那烏赫諾的青年腦袋一巴掌,低罵道,“再犯這錯,你就以死謝罪算了。”

疏、疏勒人都這麽喜歡把死挂在嘴邊嗎?沈知鳶不大習慣,垂眸時,正好和那叫烏赫諾的青年對視。

她之前就覺着祁酩舟長得有些像大齊人,這廂對比,更是了。

烏赫諾明顯才是典型的疏勒長相,臉上寬下窄,皮膚偏炭的黝黑,輪廓銳利,烏發瞧着也是飽經風霜的硬朗,根根分明,紮成好多股低束在腦後,應當算疏勒人中非常俊朗的模樣了。

對視時,烏赫諾愣了愣。

是沒見過大齊人嗎?可沈知鳶在他們的商隊裏分明也看見大齊人。

想不明白,她還是向對方禮貌笑笑,表示友好。

青年耳朵陡然一紅。

而她身側,少年終于忍無可忍。

“沈知鳶。”

聽見聲不耐的輕啧,她的腦袋突然被摁着扭過去,少年笑吟吟的,卻帶幾分危險意味地看着她。

“什麽這麽好笑?”

他好似真心在好奇,微俯身,壓低了用只有他們倆聽的見的音量溫和問:

“說來讓我也笑笑?”

趁他們談話間,窗外飛速閃過個鬼鬼祟祟的人影,鼻青臉腫的,正是胡三。

他自以為沒人發現,彎着腰,逃命似地往某個方向跑。沒留意到就在稍遠些的廢墟間隙裏,有抹白影緊緊追随着他。

阿大是受了他的囑托跟着胡三去看看那位“左日逐王”到底是何方神聖。

祁酩舟本來其實不太在乎胡三這些人幹什麽去,可他們打着他的旗號,幹出那麽落面子的事。

這就有些煩了。

尤其看見沈知鳶和那叫什麽諾的人相視而笑,就——

更煩了。

祁酩舟恹恹地想。

“其實……”

沈知鳶開口,想說其實沒什麽好笑的。話音未落,臉被驀地捏住,揉面團似地往兩邊扯。

未盡的話成了含糊不清的咿呀。

“你還是別說話了。”前一刻還笑着的少年,這會兒神情莫名恹恹的,輕聲道,“我有點不想聽。”

怕她說的話讓他更煩。

少年捏的力度帶點懲罰意味地加重。

這算什麽啊……

明明是他問的。

沈知鳶有點兒惱,不滿瞪他。

他卻似乎完全沒懂她的意思,見她這模樣,眉眼愈彎,唇邊弧度都加深不少。

突然間,聽烏赫仁賢笑問:

“二位是剛成親不久嗎?”

誰都愣住了。

不解地望過去。

“小娘子你穿的不是喜服麽?”烏赫仁賢話語有些遲疑。

怕他們誤會了,他看向祁酩舟,笑着解釋:“你也是北疏勒人,應當知道随喜的習俗罷?二位若是剛成親,相見即有緣,我自然想随喜一份。”

在北疏勒,逢遇新婚夫婦,即使素昧平生,大多數人都會随份禮,沾沾新人的好運。

烏赫仁賢說這話的時候也沒多想,可話出口時,才發現少年神情變了變。

“喜服?”

祁酩舟重複了遍,神情困惑又不解地望向身側的姑娘家。

她原本……要嫁人?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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