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21章 第 21 章

“那我不同意怎麽辦?”

沈知鳶問完,少年也遲疑了,不太确定地回答:“過會兒再問一次?”

“也行。”

沈知鳶想了想,爽快應好。

反正她可以繼續不同意。

正好到了午膳的時候,不是預想中羊肉、糌粑或者硬得石頭樣的餅。侍女送來了清粥小菜,沈知鳶眼睛一亮。

另一邊,宋華卻毫無閑心用膳。

“阿兄,不會真被發現了吧?”

攣鞮部族會開完沒多久,他卻沒回自己的帳內,拜訪了兄長,這會兒在帳內咬着手指甲徘徊不定。

“你像什麽樣?”宋凱倒是氣定神閑地坐在一旁,擰眉道,“爹娘以前就這麽教你的?坐下。”

等宋華坐下後,宋凱才抿了口茶淡聲道:“左日逐王十之八九是懷疑我兩了。但你慌什麽,不都處理幹淨了?”

“那小瘋子本就不是個傻的,和大齊接壤的路又離他封地近,我們瞞報鎮南王侍衛入境的事你還真想瞞?”

“但就迎娶個不受寵的公主而已,我們事務繁忙有疏漏也難免。我已經準備好了辭官書,引咎辭官,此事便不了了之。單于耳根子軟,又信賴我,過幾日便會請我回去。”

說着,宋凱突然擰了擰眉,觑眼杯盞離的茶渣,眉目陰沉,“呸”着将手裏的茶水潑倒在地上:

“連茶都帶股黴味,北疏勒這破地方,衣食住行哪樣可與大齊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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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民那事,你都安排妥了吧?”

宋凱微眯起眼,不放心地盯着宋華:“鎮南王許諾,這事辦妥便派人護送我兩回上京過好日子。到時再不必像之前那樣,離開北疏勒便遇刺。”

“安排好了安排好了。”宋華扯扯嘴角,額前冷汗卻仍在不停冒着。

他一咬牙,突然在宋凱面前跪下:“阿兄,你一定要救我。”

他跪伏在地,完全不敢擡頭:“您不是向來同右賢王不對付,我前些日子讓人僞裝成右賢王的人去刺殺左日逐王。他死了正好,沒死也能讓他兩狗咬狗。可現在,我的人落在他手裏了,他的手段您是知道的啊……”

“蠢貨!這樣的事你不同我說?”

宋凱猛地一拍桌子起身,茶水灑了滿地。他指着宋華,怒不可遏:“你若不是我親弟,我當真要掐死你!你這是上趕着送人把柄。”

他深吸口氣,又坐下來,很快平複情緒冷道:“這事确實還有救,你找個信得過的人。”

宋凱揮揮手,宋華立刻如蒙大赦般湊到跟前。耳語陣陣,宋華恍然大悟:

“阿兄英明,那小瘋子确實不會錯漏和先單于有關的任何事。”

/

祁酩舟上朝後,沈知鳶還是去了市集,卻是去找了份整理藥材的活幹。

“果然還是你們小姑娘手腳利落啊。”攤主是個五六十歲的老婦人,搖着蒲扇,将說好的十個方錢放入她手裏,“拿好咯,今日辛苦你了。”

掌心裏多了片冰涼響當的物什。

沈知鳶不自覺彎眉,十個方錢其實也就相當十文錢,最多買兩個肉包,可她還是高興,回大齊的盤纏又多了些。

“謝謝您!”沈知鳶小心地把方錢揣入荷包裏。

老婦人的攤子三日或五日進一次貨,平日裏守攤都想找人幫忙。沈知鳶和她說好了,有空的話就還這個時間來。

一下午就在藥材攤這兒度過了。

遠處夕陽西沉。

天空被染成絢爛的橙黃色,餘霞散绮,微風拂過面頰是說不出的惬意。

隐約聽見響個不停的馬鈴聲,似乎還有侍從的呵斥,沈知鳶卻沒在意。

來時往東,回去時自然往西,遠遠就能看見零星錯落的那片白色氈帳,還有隔着幾頂間随風飄揚的白狼圖騰旗。

都是她第一回見的。

沈知鳶抿了下唇,忍不住笑。

穿過熙攘人群時,不知怎的,大家無端慌亂往周遭跑去。馬鈴聲更近了,還有一下比一下狠和急的揮鞭響。

轉瞬間,偌大片地就只剩沈知鳶一個人在道路靠邊上。

這才看清是有馬車來了。

馬車四角各墜着只鈴铛,由四匹黑馬拉着,鬃毛飛揚,由遠及近時鈴聲響個不停,一路上掀翻不少攤子也全不在乎。

啪!啪!啪!

瘦削的男人揮着鞭子,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急,狠狠在馬背上留下道道血痕。偶爾打在地面,便揚起片塵土。

沈知鳶才反應過來應該是哪位權貴回來了,倉皇退讓,很快回到人群裏低眉順眼地垂首而立。

轱辘聲裏,馬車卻漸漸行緩,停在她的面前。

“方才就是你不避讓右賢王的車架?”那車夫冷呵一聲。

人還沒近跟前,鞭就揚起來了。

沈知鳶下意識想躲,卻咬緊牙關,忍住了硬生生受這一鞭子。

不能躲的。

躲了絕對會被視作挑釁冒犯。

撕拉一聲,衣袖被劃破,帶着的倒刺在皮肉上一刮,好似要把她整個人直接撕裂開。

沈知鳶眼淚立刻就要掉下來了,卻強忍住。

“大人明鑒。”

她咬咬牙,躬身解釋道:

“民女對右賢王絕無冒犯之意,只是久聞右賢王英明神武,遠見車架心生仰慕,一時看呆了才未及時避讓。”

祁酩舟走之前忘記把牌子拿走,她怕丢才帶着,沒真打算用。

他那話約莫是随口一說,何況,令牌一出,這事變成黨羽鬥争可比現在嚴重。

沈知鳶還記得上回要殺祁酩舟的就是右賢王。在北疏勒,右賢王地位僅次單于和相當于太子的左賢王。

那群侍衛快交班回來了,到時候總比現在好。而且她沒躲那一鞭子,挨過罰,接下來約莫就會放她走。

她有經驗。

果然。

那人冷哼一聲,收了鞭子。籠罩在頭頂的陰影也随之散去。

沈知鳶松口氣。

可突然。

“殺了。”

車內傳出聲沙啞陰森的話語,如毒蛇嘶嘶聲,暗處裏似有無數看不見的蟲蛇爬過。

頓時,一陣寒意散向五髒六腑。

侍衛立刻獰笑一聲,黑金大刀刷地出鞘,凜然劈來。如泰山壓頂般,千斤重地向面門砍來。

沈知鳶立刻往旁邊撲。

右頰卻嗖地劃過道疾風。

鬓發被卷起,涼氣入骨,她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銀光從眼前閃過,正中侍從手腕。大刀和人都轟然落地。

剎那間,車帷被猛然掀開。面色蒼白的青年向後厲喝:

“阿勒頓,你不要太放肆了!”

話音未落,又是另一箭。

“嗖”地從後将馬車整個射穿,差點連他腦袋都刺穿。

“放肆?”

突然聲熟悉的低笑。

沈知鳶被拽住胳膊,沒再往地面摔去。鼻腔湧入那股熟悉的陽光味兒,腦袋還被安撫性地拍了拍。

“都拿下。”

聽見少年漫不經心吩咐,嗓音裏有股難言的狠勁,卻愈發溫和帶笑:

“你傷了我的人,還敢叫我別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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