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好孩子幼兒園·樹

好孩子幼兒園·樹

屏幕裏的充氣城堡早已坍塌，留在原地的是一棟農村自建房。

那是應恣生長大的地方。

他沒玩過充氣城堡，因為一次十五塊，是他和外婆一天的夥食費。

應恣生出生的時候，他媽媽年紀很小，才剛剛成年。

一個女孩只是長得漂亮，沒有頭腦，也沒有資本，面前只會是一個又一個的陷阱。

他們鄉鎮上有個鋼鐵廠，他媽媽十六歲開始就在那裏打工，認識了應恣生的父親，鄉鎮裏為數不多的大學生。

大學生能說會道，又帶着天然光環，很快俘獲了她的心。

她下了班就被男人帶着去江邊散步，去吃大排檔，去買衣服，沒花多少錢，但她卻覺得得到了很多。

後來他們有了應恣生，男人也确實和她領了證，答應生了孩子後，就搬去街上住。

但很不湊巧，鋼鐵廠的老總因為土地問題、假賬貸款一系列事情直接被判了刑，鋼鐵廠倒閉了。

男人還沒等應恣生出生，就跟着鋼鐵廠一個有錢女財務走了，過了兩年寄來一份離婚協議書。

應恣生出生的日子不湊巧，他媽媽難産，生下他恰好在中元節當天淩晨。

村上的人都說鬼門大開，小鬼投胎，覺得應恣生從小聰明是因為被鬼怪附身，又覺得他淺色的瞳孔看上去沒有焦距，更像小鬼。

村上的孩子本來就是大人的複刻版。

大人刻薄，小孩只會更惡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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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恣生家裏吃不上肉，瘦瘦小小的孩子總是被欺負，但他也不哭不鬧，被打了就站到人家大人跟前，直勾勾盯着人家問：“你會不會養小孩？不會養的話，村頭死的楊老頭缺個孫子，我替你問問收不收你家孩子做小鬼。”

大人破口大罵，指着他鼻子罵他狗娘養的。

應恣生就說：“比你好，你沒娘。”

久而久之，沒小孩欺負他，也沒小孩跟他玩。

所以集市上的充氣城堡，應恣生是不會去的。

他沒錢，也沒有辦法和那些小孩子擠在一起蹦來蹦去。

他媽媽不甘心，順着寄信來的地址找去男人的城市，親眼看着男人一家三口住在高樓大廈，直接在他門口割了腕。

男人的小孩去上學撞了個正着，吓得直接瘋了。

那個女財務電話打到外婆家裏，罵得很難聽，外婆捂住了應恣生的耳朵，但她的眼睛早就紅了。

應恣生沒了媽媽。

女人回來的時候只剩一盒骨灰，被埋在村裏分給他家的地裏，每次跟着外婆去幹活，都能看見那個小土堆，上面挂着幾只彩紙做的花圈。

比她先回來的，是一張銀行卡。

男人害怕她糾纏，給了她一筆錢，足夠應恣生活到十六歲，女人沒有藏在身上，夾在一本卡通本子裏寄了回來。

本子是給應恣生買的，黑白小豬的圖案。

此刻，已經成年的應恣生站在農村自建房前。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門框上挂的一只風鈴。

“他在做什麽？”裴老師不解，“都已經看破夢魇了，怎麽還不醒？”

無人回答他。

李老師在看自己班上的學生。

豐老師……豐老師已經離開了。

應恣生輕輕撥弄了風鈴。

那是他用撿來的啤酒瓶子做的，綠瑩瑩，像黑夜裏的貓眼。

外婆年紀大了後，視力不好了，有時候注意不到外面來人，但村裏又習慣性的不關大門，應恣生就給她挂了一只風鈴，有人推門就會響。

現在風鈴響了。

但無人推門。

“生生小朋友……”有人在叫他。

應恣生腳步頓了下，他想進門看一眼，就一眼，既然是夢，外婆應該會在家吧。

“應恣生！”聲音變得嚴厲起來。

應恣生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退後一步，看着那只風鈴搖了搖頭，睜開眼回答：“怎麽了，豐老師？”

對上那雙濃墨似的眼睛，眼裏滿是不悅。

“生生小朋友，既然醒了就下床吧。”豐老師聲音又平和起來，仿佛剛才那急促嚴肅的聲音不是他發出的。

應恣生坐起身，現在床鋪大小剛剛好了。

他和npc小朋友，從外形上來看，徹底同化了。

應恣生下了床，施今遙早就收拾好床鋪，乖巧地坐在一旁和幺幺玩玩具了，而蘇婵剛醒，臉色有些蒼白。

陶皓月……沒醒過來。

應恣生從她床鋪邊路過的時候看了眼。

床鋪上小女孩眉眼放松，神情喜悅，像是做了個美夢。

豐老師拉開了窗簾，屋子外陰沉沉的，沒有陽光照進來。

“小朋友們醒一醒，馬上我們就可以下去玩啦！”豐老師說，“大家開不開心？！”

npc小朋友們一起回答：“開心，謝謝老師。”

豐老師滿意點頭道：“那我們去玩耍的話，有哪些要注意呢？”

“不可以和別的小朋友吵架打架！”幺幺說。

丹丹補充：“不可以破壞設施！”

心心：“不可以離開游樂場。”

白白：“不可以和陌生人講話！”

“很好！”豐老師故障，“大家都是好孩子！現在排好隊！我們一起去游樂場吧！”

蘇婵戰戰兢兢貼在應恣生後面。

現在整個班級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

“應哥……我們是不是走不出這裏了？”她感覺自己的神經已經有些承受不了。

應恣生也不知道如何安撫她，只能反複叮囑她看好丹丹。

……

游樂場就是應恣生之前在外面看到的那一片。

很小的場地，除了滑梯和搖搖馬，還有幾個破破爛爛的跷跷板之類的設施。

周香寶正坐在一個搖搖馬上發呆，看見應恣生過來立刻從搖搖馬上連滾帶爬地下來。

“應哥！總算見到你了，嗚嗚！”他發出小狗似的聲音，很努力忍住眼睛裏的濕潤。

應恣生看了眼場地裏的孩子問：“哪個是禾禾？”

“那個小胖子。”周香寶指着正在爬上滑梯的一個小朋友。

小朋友圓咕隆咚，四肢短短粗粗，爬起來很費力，周香寶不明白，“應哥你叫我看住他幹什麽？”

應恣生：“……你小時候很胖嗎？”

“沒有啊。”周香寶不明所以，“我小時候不胖的，甚至應該很瘦，我不是身體不好嘛。”

周香寶現在也不胖，就是少年偏瘦削的樣子，現在變成小孩，更加瘦小了。

應恣生又環顧整個場地裏的孩子。

大部分都偏瘦，有幾個瘦得皮包骨頭似的，禾禾是唯二胖的。

另一個是一個小女孩，和禾禾差不多胖，正壓在跷跷板的一頭，任由對面的小朋友怎麽蹦跶也壓不動她。

“那個小女孩叫什麽？”應恣生問。

周香寶：“是悅悅班的，我不認識，要不要去問一下？”

應恣生想了下，搖了搖頭，“算了。”

他壓低聲音，湊過去對周香寶說：“我想去學校逛一下。”

“可是小朋友說不可以離開游樂場！”周香寶擔憂道。

“是小朋友說的，又不是老師說的。”應恣生笑了下，“小朋友什麽話都可能說。”

周香寶還是很擔心，但他又不敢說要跟應恣生一起去，一雙圓眼睛落在施今遙身上，“應哥，那是你們班的嗎？”

“是啊，怎麽了？”應恣生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對上坐在搖搖馬上的施今遙。

男人也變成了小孩，但比其他小孩看着還是成熟帥氣不少。

“要不你跟他一起去吧。”周香寶建議。

應恣生挑眉：“為什麽？”

周香寶：“我也不知道，就是直覺。”

應恣生摸了摸他的腦袋，再次囑咐：“跟着禾禾，別讓他死了。”

說完就轉身到施今遙身前，“我要去學校逛一圈，你去嗎？”

施今遙從搖搖馬上跨下來，“求之不得。

兩個小朋友身型的成年男人達成了短暫的聯盟，趁着無人在意他們的時候，從游樂場側邊溜走了。

幼兒園裏有三棟樓，分別是教學辦公樓、食堂和宿舍樓，呈三角形分布，游樂場右側順着過去就是宿舍樓。

宿舍樓有九層，門口被很老式的玻璃門挂鎖扣着，隔着玻璃看進去黑漆漆一片，只能看見自己的影子。

宿舍樓斜着過去就是食堂，也是九層，他們剛在就是在一樓大堂吃得午餐。

食堂門倒是沒鎖。

“進去嗎？”施今遙往裏看了兩眼，“黑的，什麽都看不見。”

應恣生蹙眉：“食堂為什麽也有九層樓？”

“也許上面是別的功能？”施今遙回憶自己上的幼兒園，“圖書館？放映室？游泳館？”

應恣生：“……雖然我沒上過幼兒園，但常識告訴我放映室和游泳館并不屬于普通幼兒園的範疇。”

施今遙：“。”

食堂兩側栽着很多樹，密密麻麻的，甚至沒有透光的空隙。

“你認識那些樹嗎？”應恣生問。

兩人走到樹林下，施今遙指着其中一棵，“這是槐樹，我們高中種槐樹，古人認為槐樹是公卿的象征，家裏種槐樹有望子成龍的意思，而且古時候考試的年份也會稱為槐秋。”

“高中種槐樹我可以理解，但是幼兒園就種是不是太早了些？”應恣生說。

施今遙：“也可能就是生命力強，好養活？”

應恣生不以為然，他在樹林外觀察了一會，向施今遙确認，“那是石榴樹和桂花樹嗎？”

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季節，樹上沒有果子也沒有開花，應恣生有些分辨不清。

“是的。”施今遙也蹙眉，“這些樹種得确實太亂了，沒有學校會把這幾種樹種在一起，還種這麽密集，更何況幼兒園裏種石榴，玩意被小孩子撿到果子吃出事了，學校承擔不起責任。”

“誰？！”不遠處傳來厲聲呵斥，“誰在哪裏？！”

應恣生和施今遙脊背一緊，有人來了，還是個……男人？

【恭喜您觸發支線任務：逃離爸爸！任務時長為10分鐘，祝您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