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好孩子幼兒園·味

好孩子幼兒園·味

“怎麽會這麽說？”施今遙松了口氣，氣定神閑地坐在應恣生對面，“我還是頭一次聽這種搭讪方式。”

應恣生盯着他看了一會，忽然問：“你和沈筠屏什麽關系？”

施今遙沒想到他這麽敏銳，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微微頓了下後道：“我家和沈家是世交，具體來說，沈筠屏要叫我小叔叔。”

應恣生算了下時間，施今遙既然經歷過第二站的懲罰，那他最起碼已經在陰間超過7天了，也就是在凡間過了七年。

七年前他和沈筠屏認識了大概有一年了。

“我知道很多關于你的事情，初中畢業那個暑假，他每次都會和我說你有多好，多善良，多……”施今遙露出被肉麻到的神情，“後來我出了車禍死了，他就來我墳前說，總之，我認識你許多年了。”

應恣生了然：“所以你才會幫我。”

“也不能這麽說，我也就比你大了不到五歲，所以……”施今遙笑了笑，他帶着豪門與生俱來的游刃有餘感，說話的時候習慣性地占據主導地位，“你跟我不虧。”

應恣生饒有興致地看着施今遙，“我以為只有在男女關系裏面，你們才喜歡用‘跟’這個詞，沒想到對誰都這樣。”

施今遙愣了下，從善如流地改口，“你做我男朋友不虧。”

啪——

燈熄滅了。

“熄燈了，不準講話了！”樓道裏傳來楊老師的聲音。

很奇怪的是，辨別不清她的方向，好像楊老師就是這棟樓，而他們在她的肚子裏，聽見的聲音不同于外面。

應恣生小聲道：“什麽時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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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今遙指了指窗外，“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

窗外高挂着一輪慘白的圓月，看上去像是一只銀白色的瞳孔，在黑夜裏死死監控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烏雲正在順着風的方向，侵襲圓月。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施今遙下了床鋪，拽了下應恣生耷拉在床邊的袖子，“走。”

兩人動作輕悄，從未上鎖的宿舍門裏蹿出去，竟然意外的順利。

圓月被烏雲徹底遮住，兩人腳下一點影子都沒有，像是兩個墨點融進了一瓶墨水中。

也許是因為幼兒園小朋友的身份，施今遙進來的時候也沒有手機，他們無法照明，只能憑着白日裏的印象和應恣生優越的夜視視力，摸索着往食堂方向走。

“這也太順利了？”施今遙有些不敢相信。

應恣生想回頭看一眼宿舍樓，他總有種被監視的感覺，但直覺告訴他，別回頭。

“也許就是要我們犯規。”應恣生說，“別管了，先去食堂。”

食堂門鎖着。

幸好是老式的挂鎖，而他們兩個現在都是小孩子體型，從門縫裏鑽了進去。

食堂裏很暗，比戶外還要在濃上一個度，只有一絲紅色的幽光從樓梯下冒出來，那是電梯的指示燈。

“怎麽說？”施今遙問，“電梯還是樓梯？”

應恣生：“好問題，樓梯安全但耗時間，電梯快捷但撞鬼概率大大提高。”

“我選電梯。”施今遙很果斷地給出選擇。

應恣生：“原因？”

“我長這麽大，還沒爬過樓梯。”施今遙調侃道。

應恣生：“建議設置無盡樓梯給你們這種該下地獄的有錢人。”

話雖如此，他還是按了電梯，沒別的原因，這裏的樓梯會不會撞鬼還真不好說。

電梯仍舊停在4樓的備餐間，到達1樓的時候發出了響亮的叮一聲，将兩人都吓得夠嗆。

電梯門打開，很幹淨，但有一股冰冷腥臭的味道，金屬擦得反光，電梯裏亮着燈，兩人走進去能從金屬面上看見自己現在的樣子。

6歲小孩的身高、長相，施今遙依舊是富家少爺的樣子，而應恣生小時候，更可愛些，不過施今遙瘦得可憐。

“你的車禍是天災還是人禍？”應恣生忍不住問，“不方便可以不回答。”

施今遙倒是無所謂，“應該是人禍吧。”

“應該？”應恣生說。

施今遙：“畢竟我也不記得死前的記憶，據說要起碼五站以後才能恢複一些，車禍是沈筠屏在我墳前哭的時候我知道的。”

“在墳前說的話都能聽到？”應恣生好奇地問。

施今遙：“一部分可以，如果他給你燒東西的話，有些話會記錄在手機或者收音機之類的殡葬用品上，他沒給你燒東西嗎？”

應恣生面無表情：“燒了，他把畢業論文燒給我了，我謝謝他全家。”

施今遙：“。”

電梯上行的速度慢得出奇，兩人說了好久話，才到7樓。

“電梯好像……停住了？”應恣生咽了下口水。

電梯停在了7樓。

“7樓是？”施今遙問。

應恣生脊背發涼，“消毒間。”

兩人這才意識到，電梯裏那股冰冷刺鼻的氣味，正是福爾馬林的味道。

……

蘇婵本以為她會和丹丹住在一間，沒想到是跟其他新生住在一起。

她和衛歆、劉半梅分到了一間。

而現在，劉半梅睡得昏天黑地，打折扣震天響的呼嚕。

“蘇婵……”衛歆在蘇婵臨床小聲地叫她。

蘇婵掉了個頭，湊過去問：“怎麽了？”

“我……我好像聽見門開的聲音了。”衛歆嗓音顫抖，“好像樓上有人出去了。”

蘇婵住的是悅悅班的宿舍，在二樓，樓上是應恣生所在的樂樂班宿舍。

蘇婵安慰：“可能是應哥他們出去找線索了。”

“可是……”衛歆說不下去了，“可是好像……有人又開門進去了……”

蘇婵臉色一下白了，她從床上彈坐起來，心跳聲幾乎要從耳膜掙脫出來。

第一次開門聲，應該是應恣生和施今遙出去了。

那第二次……難道有人進入了他們的寝室，要殺了心心和幺幺？

萬一心心和幺幺死了，他們還能算順利畢業嗎？

蘇婵想起應恣生叮囑她的看住丹丹，心中更加驚懼，她動作有些大，擾得劉半梅翻了個身，發出不耐煩的啧聲。

“我得上去。”蘇婵對衛歆說。

衛歆連連搖頭：“別去！太危險了！”

蘇婵：“不行，應哥不在，要是真的有人進去了，心心……”

她從梯子上下來，不顧衛歆勸阻的手，悄悄推開門出去了。

走廊裏很寂靜，以至于開門的聲音異常響，蘇婵站在門口深呼吸幾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才沖了出去，一鼓作氣，上到三樓的第一間卧室。

她剛阖上門，就對上了一雙淺色瞳孔。

烏雲吹過，月光落進房間裏，那雙眼睛平靜冷漠沒有一絲情緒。

蘇婵拼命捂住嘴唇，将聲音堵在喉嚨口。

“你來做什麽？”心心問。

蘇婵竭力平靜着自己的心跳，好半晌才回過神來，“我……我擔心你們……”

“應哥不在，我聽見有開門聲音，怕有人進來了，所以來保護你們。”蘇婵解釋。

心心嗤笑一聲：“就你這樣，怎麽保護我們？”

蘇婵：“……我本來是很有用的。”

她在尼姑庵裏也不是什麽都沒學到！

“你們總是忘了自己現在不過是個小孩。”心心說，“有些事情，小孩是無能為力的。”

蘇婵看着心心，總覺得他和應哥一點也不像。

按照應恣生的推測，這些有着相關名字的小朋友，應該是他們的一部分，可能是小時候的執念，也可能是某一部分生命，總之，小朋友死了，主線任務“讓自己順利畢業”的“自己”就不完整了。

“你覺得我和他不像？”心心很敏銳，他對于表情的洞察讓蘇婵甚至有些害怕，“像你這樣外露的情緒，對我來說太簡單了。”

“他沒有和你說過，他是個多麽自私冷漠薄情寡義的人嗎？”心心問。

蘇婵條件反射地搖頭：“怎麽可能？！應哥那麽善良，要不是他，起碼周香寶早就死了。”

“呵。”心心嘲諷，“假慈悲的菩薩，不過是僞裝自己的無情。”

蘇婵突然不敢再向他誇贊應恣生的善良，只是她想起周香寶對于應恣生的依賴，和應恣生對于他的有求必應，怎麽也不覺得應恣生能和冷漠自私搭上邊。

一樓。

周香寶：“……嗚嗚。”救命。

有東西進來了。

他們班和悅悅班都只有一個新男生，所以管松被安排到了一樓的宿舍。

而現在，管松的床鋪邊，有關人影正探頭在他床上搜尋着。

那是楊老師，又好像不是。

她不再是剛才看見的那樣，和園長一樣的臉，差不多的身高。

而是變成了一個……液體狀的影子？

影子是因為她沒有正反面，也沒有五官，能認出她是楊老師，純粹是因為脖子上那個宿管的工牌。

而那個影子正在往地上不斷地流淌着濃稠的液體，借着冷色的月光，周香寶只能看見，那是一灘灘的紅色。

影子的頭埋在管松床鋪上，發出吮吸的聲音。

仿佛拿着一根吸管，插進了什麽紙盒子裏，發出噗一聲後，開始抽吸。

咕咕——

液體不斷地被影子吞食到肚子裏。

很快盒子裏像是快空了，吸管裏發出混合着空氣的聲音。

也許那是管松被吸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