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好孩子幼兒園·命

好孩子幼兒園·命

周香寶死死捂着禾禾的嘴巴，慘白着一張臉，顫顫巍巍說：“我、我是說禾禾不是這個意思。”

“你怎麽知道禾禾是什麽意思？”裴老師笑眯眯地問。

周香寶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拔高了聲音道：“我就是知道！裴老師你別打擾我們畫畫了，還沒到交的時間呢！”

裴老師不甚在意地站起身，“那好啊，那我就等着看禾禾的成品是什麽樣子。”

周香寶看着裴老師走開，才松開了禾禾的嘴巴，不悅地瞪着他。

“你為什麽瞪我？”禾禾圓圓的臉上滿是不解。

周香寶很鐵不成鋼，“你為什麽畫不出爸爸媽媽的樣子？我明明記得很清楚啊？”

禾禾摸了摸腦袋：“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為我身體不好，太笨了。”

“怎麽可能？！我很聰明！”周香寶氣得跳腳，從自己桌上拿過那張畫好的紙，指着上面的一男一女說，“爸爸就是眼睛小小，臉胖胖的，脾氣很好，媽媽就是很漂亮，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好，但是生氣也很漂亮。”

禾禾仔仔細細看着畫中的夫妻，眼睛有些泛紅，“可是，我不記得呀。”

周香寶很奇怪，禾禾如果真的是他的一部分，為什麽會不記得爸爸媽媽的樣子呢？難道和蘇婵說的那樣，禾禾是爸爸媽媽假想的孩子，所以不會有他的記憶？

“爸爸媽媽……在我的床邊哭，哭了很久很久，我只記得他們的眼淚，還有很多很多的藥。”禾禾眼神放空地回憶着，“藥是棕色的，可喝起來是紅色的，爸爸媽媽是粉色的，可是我眼睛看到的也是紅色的。”

“爸爸媽媽說，紅色就是命。”

周香寶錯愕地站在禾禾身側。

他的手不由得放在了自己的心口，那裏除了有應恣生給的紅色珠子，還有他父母求來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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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符小小的紅色的，像一塊胎記烙印在他的鎖骨中間。

周香寶的媽媽給他挂上的時候，他剛生過一場大病，媽媽說：“寶寶答應媽媽，要好好戴着。”

周香寶虛弱地點頭，鼻尖隐隐嗅到血腥氣。

說來也奇怪，戴上平安符後，周香寶的身體确實好了很多。他先天不足，出生的時候醫生就說恐怕活不長。

周家父母帶着他四處求醫，喝了一堆的藥，也不見好。

後來說是靈寧山來了個靈驗的師傅，周家父母就千裏迢迢趕了過去，求來了這道平安符。

平安符沒別的要求，就一點，要定期供奉。

大概每個月的月中，周家父母會摘下平安符，然後過了兩三天又帶回來給周香寶重新戴上。

每次重新戴上的時候，周香寶都覺得聞到了血腥氣，可周家父母只說是他多心了。

周香寶小的時候不明白，只覺得這平安符雖然能保命，但味道實在難聞，像是一塊生鏽的鐵，沉甸甸的。

再長大一點，看着爸爸媽媽的神色，隐約能猜到一些，這平安符來路不明，恐怕也不是正當的行為。

但他說不出勸阻的話來。

因為求的，是他的命。

他貪生怕死，想陪着父母長輩，再多活幾年，多活幾年，也不奢求結婚生子，就……成年就好。

可他還是死在17歲了。

……

周香寶深呼吸着将禾禾的畫翻了個面，指着空白處說：“重新畫。”

“我畫不出來。”禾禾無辜地說。

周香寶面無表情地冷聲道：“就照着我的畫，畫不出來，我就打死你。”

他那張陽光開朗的臉冷下來确實有幾分唬人，吓得禾禾不敢再吭聲，對照着周香寶的畫一筆一筆重新畫了爸爸媽媽。

而裴老師在收到畫後，也只是意味深長地嗤笑了兩聲，并沒有多說什麽。

倒是那個叫石石的小朋友，什麽都沒畫出來，交了個白紙，被裴老師丢進了紅色大門裏。

沒過一會，提示音響起：

【江偉志死亡，第二站主線任務失敗！】

“江偉志不是昨天就死了嗎？”蔣宜忍不住湊到周香寶身邊問。

她總覺得這個少年只是看上去膽小，實際上還是很能抗事的。

周香寶也不小氣，直接說了自己的結論，“我覺得我們自己死是不會導致任務失敗的，只有對應的小朋友死了，任務才會失敗。”

“什麽叫對應的小朋友？”薛妙之也圍過來問。

周香寶指着織織說：“比如織織，就是你的之的諧音。”

“而石石就是江偉志的志字裏，士的諧音。”周香寶說，“每個人都有對應的小朋友，他們可能是我們的過去，也可能是我們的一部分，又或者他們才是真的自己。”

“總之一旦他們死了，讓自己順利畢業的任務也就失敗了。”

“怪不得。”邱珍恍然大悟，“悅悅班的翟思燕和徐英死了之後都沒有提示音，是因為自己并沒有消失。”

幾人看向小朋友的眼神都變了，尤其是邱珍，她這輩子極為順風順水，從沒經歷過什麽挫折，碰到這種事情早就想哭着去找個靠山。

可偏偏這個班裏一共兩個男人，一個周香寶未成年，一個江偉志早早沒了。

她看不上幾個蔣宜那副畏縮樣子，也不喜歡薛妙之清高的樣子。

如今知道只要小朋友活着就行，立刻松了口氣，跑到汪汪邊上，将她看在眼皮子底下。

汪汪是全班最漂亮的小女孩，她有不符合孩童的成熟五官，看上去早早有了風情味。

她筆下的爸爸媽媽是一對西裝革履的夫妻，看上去非常有成功人士的腔調。

“你……你畫的這是什麽？”邱珍臉色難看。

裴老師看過的畫重新發回給小朋友，說明汪汪的畫是符合要求的，可邱珍卻不這麽認為。

汪汪平靜地看了她一眼：“我的爸爸媽媽。”

“你放屁！”邱珍習慣性地爆粗口，又憋住，好一會才緩和了語氣，“這怎麽可能是爸爸媽媽呢？”

這分明是她的男朋友和他的原配。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部分會将那個女人視作母親。

這怎麽可能？！

邱珍知道汪汪是自己後，态度變得随意起來，将畫紙翻了個面，逼着小女孩重新畫，“這不是爸爸媽媽，你搞錯了。”

汪汪只是用那雙韻味十足的眼睛盯着邱珍，“我沒有，那就是我心中的爸爸媽媽。”

邱珍揚起手想打她，又被小女孩的眼神給驚得收了回去。

“你重畫。”她再次要求。

汪汪依舊搖頭。

邱珍看着畫面上女人矜貴的姿态和神情，心中的情緒翻湧扭曲，突然怒從中來，将汪汪的畫撕了個幹淨。

“反正已經交過了，撕了也沒關系。”她笑得張狂，根本沒有注意到汪汪的眼神變得詭異起來。

小女孩漂亮的面孔像一張紙做的面具，被撕成一片片，碎裂在地板上。

“不！不！”邱珍崩潰地跪在地上想去撿那些碎掉的臉，可手指剛觸碰到血色的臉，就燙出了一連串的水泡。

水泡從她的指尖蔓延開，邱珍只覺得身體裏的血液在沸騰，最後從她的每個器官裏迸濺出，她像是一只煮爆開的雞蛋。

【邱珍死亡，第二站主線任務失敗！】

蔣宜和薛妙之徹底傻了眼，邱珍是瘋了嗎？竟然敢撕小朋友的作業。

“應哥說，站內人的惡欲會被放大，所以千萬克制住自己。”周香寶提醒。

……

“這個站好像特別希望我們死。”應恣生雙手撐着下巴對施今遙說。

早上第一節繪本課，又是做閱讀理解，不過班內的人少了，他們也有意識地看住自己的小朋友，平安無事地度過了。

倒是豐老師，看着心不在焉的。

應恣生想下課了和他聊兩句，豐谛一眨眼就不見了。

也不知道是這個副本對他的限制升級了，還是他秉持着不能作弊的理念，故意不搭理他。

應恣生無奈地回身，坐在小板凳裏發呆。

施今遙：“第一站不也一樣嗎？”

“第一站的規則明确，我也沒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有多麽失控，而這一站，連我這種人都覺得情緒不受控，別說周香寶他們了。”應恣生淡淡道。

蘇婵瞄了眼心心，小男孩的臉上沒什麽多餘的表情，他好像從來都只在老師眼皮子底下笑，一旦脫離了視線，就立刻放下嘴角。

不像他們幾個，為了避免被老師捉到，時時刻刻都維持着标準的微笑，才兩天嘴角都快放不下來了。

蘇婵想起心心對應恣生的評價，才發現他說的确實符合應恣生對自己的看法。

只是應恣生表現出來的，确實普通人甚至是一個好人的态度。

“你是說這一站在扭曲人的情緒，刺激大家去找死？”施今遙思忖，“确實有一些，我覺得自己以前好像沒這麽沖動。”

“你上一次進第二站也沒有這種情況嗎？”應恣生問。

施今遙回憶：“上一次是高中，雖然沒有明說規則，但是進去是周一，升旗講話和學校的規章制度都說得很清楚，不違背規則大部分是不會出事的。”

“而且裏面的老師設定也很單一，不會出現楊老師那種情況。”

應恣生若有所思，從三樓往下看，幼兒園外的停車場上一直停着幾輛豪車，從他們進站到現在都沒離開。

原以為是園長或者老師的車子。

現在看來恐怕不是。

是這個站，出了問題。

那豐谛的出現，究竟是因為他，還是因為系統呢？

應恣生有些心煩意亂，剛壓制下去的情緒又開始泛濫，早知道就不搖鈴铛了，他來了和沒來有什麽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