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好孩子幼兒園·濯

好孩子幼兒園·濯

接下來的三天過得很快，進站的幾人找到了關鍵，都死死盯着自己的小朋友，上課的內容在父母之愛裏面打轉，只要抓住羊水和愛，就沒有問題。

可問題是，還是沒人知道畢業測試是什麽。

應恣生分享了出口，所以氣氛變得越來越焦躁，面對近在咫尺的離開和站內被放大的情緒，每個人都變得急躁起來。

這兩天光是吵架就發生了好幾次。

而應恣生的情緒也不好，他幾次三番想找豐谛，可豐谛似乎在躲着他。

最後逼得沒辦法，他直接下課後找到四樓辦公室，敲響了門。

“誰？”

“老師好，我是樂樂班的學生，我找豐老師。”應恣生說。

門被打開了，露出那張驚訝的園長的臉，應恣生分不清那是裴老師還是李老師。

“找豐老師？”女人驚訝得都忘了笑。

應恣生乖巧點頭，“我上課有一些問題沒搞懂，我想來問下豐老師，請問他在嗎？”

“你進來吧。”

女人将他帶到辦公室的一個角落，“豐老師出去了，一會就回來，你在這裏等她吧。”

應恣生坐上那張辦公椅，縮短的腿還在空氣裏搖晃。

女人在辦公室裏坐了會兒，似乎很不自在，便帶着東西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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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只剩下了應恣生一人。

他看着豐老師的辦公桌，很幹淨，除了基本教材什麽都沒有。

抽屜挂着老式的鎖，但是并沒有扣上，應恣生的手蠢蠢欲動。其實如果這是別的老師的桌子，他早就心安理得地打開了。

但是豐老師的臉在他這裏是豐谛的樣子，總讓他想起“不能作弊”四個字。

“你怎麽來了？”豐濯推門進來，有些意外地看着自己凳子的小蘿蔔頭。

應恣生胳膊撐在辦公桌上，兩手捧着臉，神情有些嚴肅地發問：“豐老師，你為什麽到處亂跑？”

他身子變小後，嗓音也稚嫩起來，現在光看外表和聽說話聲，完全是個小朋友了。

豐濯不悅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好了些，他走過來靠在辦公桌邊，居高臨下地俯視應恣生，“小朋友，你是真不怕死。”

“我不是已經死了嗎？”應恣生坦然道。

豐濯神色晦暗，他不能告訴應恣生，其實他命數未盡，目前還沒查出系統把他勾進來的原因，更何況人死不能複生，他魂魄一入黃泉，軀殼被燒掉，就難以回到陽間了。

不能平白給他希望。

于是他說：“你還能再死很多次。”

應恣生：“……”

他深呼吸一口氣，想和他好好談一下，一擡眼就看見了玻璃窗裏倒映出的自己。

只勉強露出一顆腦袋和半截身子，顯得極其沒有氣勢。

“你為什麽躲我？”他幹脆直接問。

豐濯沉默了一瞬，反問：“我有嗎？”

“有。”應恣生盯着他的眼睛，“你上一站不是這樣的。”

豐濯勾了勾唇角：“所以你是在撒嬌？”

應恣生：“我是覺得有鬼。”

“确實有鬼啊，大家都是鬼嘛。”豐濯從旁邊薅了個凳子過來，坐下和應恣生說話。

應恣生蹙眉：“你看你又在回避問題。”

“豐谛你……”他剛擡高聲音，就被豐濯捂住了嘴唇，他連手心都很冷。

“噓。”豐濯彎了彎眼睛，湊過去輕聲道，“我不叫豐谛。”

應恣生想了想，“那你叫什麽？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豐濯心裏想笑，他知道所有鬼的名字，應恣生還是第一個反問他的。

“我叫豐濯，‘遲君冰雪詩,濯我塵埃思’的濯，記住了？”豐濯聲音很低，聽得應恣生耳朵發癢，不自覺縮了縮脖子。

應恣生：“不知道，沒記住。”

豐濯：“‘濯清漣而不妖’的濯！”

應恣生：“知道了，記住了。”他語氣一轉，“所以你為什麽躲我？是因為這個站有問題？”

“你覺得哪裏有問題？”豐濯好整以暇地問。

應恣生掰着手指頭數：“第一你的身份不對，如果第一站你可以用自己的樣子出現，為什麽這一站不行？而且他們眼裏你都是園長的樣子，只有我看得見你的真實樣貌。”

“第二這一站的死亡後處理措施不對，屍體為什麽不消失？”

“第三這一站的npc不對，不像第一站那個售票員小姐姐，我後來還在登記處的窗口遇見過她，這種有編制的鬼差，應該是不能随便吃鬼的吧？”

他說得頭頭是道，表情十分認真，惹得豐濯控制不住唇角往上翹。

豐濯是天生地養的魂體，他生來就在酆都，一千年前上一任酆都大帝退休後，就将鬼帝的位置交給了他。

見慣了地府那些鬼魂陰沉喪氣的樣子，豐濯還是頭一次接觸到三燈未滅的凡人。

原來這就是陽間人的樣子嗎？

即便認為自己死了，還是下意識地會去争取出站的機會。

“你在嘲笑我？”應恣生看豐濯神色詭異，尤其是幽黑的眼睛裏閃爍着異常興奮的光，有些狐疑地問。

豐濯收斂了些，“沒有啊，你說得很對。”

應恣生：“！”這老鬼根本沒聽。

他拍了下桌子，“明人不說暗話，你就告訴我，這破學校的畢業測試到底是什麽？！”

豐濯：“我不是明人，如果非要給我加個時間的話，我可能是漢鬼？”

“你活了兩千多年了？”應恣生揮了揮手，“什麽啊，你別打岔。”

豐濯：“是死了兩千多年？也不是，我天生就是鬼。”

“豐濯！”應恣生又要生氣了，他也不知道怎麽回事，面對豐濯就特別容易生氣。

“好了，我都說過了，不能作弊。”豐濯安撫他，“你就乖乖上課，好好吃飯，上滿8天的學，就當是彌補你沒上的幼兒園？”

他還真是自己說了什麽都知道。

應恣生有些不悅地撇了撇嘴。

這樣的幼兒園誰要上啊？！

豐濯這兒除了他的名字和年齡，沒套出任何話。

應恣生有些挫敗地回了教室。

今天是第五天。

又死了一個npc小朋友，央央，她是徐英的小朋友。

徐英第一天就死在食堂裏了，她的小朋友死後，系統立刻提示：

【徐英死亡，第二站任務失敗！】

目前為止，只有吳學海是因為先殺了天天，而提示了【無法畢業】，其餘人都是因為小朋友死了，直接任務失敗的。

提示音一出，沒有本體在身側的小朋友立刻被孤立了。

翟思燕的田田和管松的關關。

翟思燕已死，管松有呼吸，但也約等于死了。

沒有本體意味着上課一旦分組回答問題，死亡的可能性直線上升。

但沒人會多此一舉去管他們了，大家都只管着自己的小朋友別死。

周香寶趁着課外活動時間，找到應恣生說了這個情況，他心裏總有些不安。

“應哥，我們真的只要保護自己的小朋友別死就行了麽？”

應恣生：“怎麽了？你覺得哪裏不對勁嗎？”

周香寶撓了撓頭：“說不上來，總覺得禾禾沒有碰見我可能會更開心。”

他觀察過了，禾禾之前似乎沒有什麽爸爸媽媽的記憶，是因為他的靠近，才慢慢地想起了那些紅色的命之類的事情。

應恣生蹙眉看向心心，他認出心心後一直默認他有自己的記憶，或者說經歷過自己小時候的事情。

可按照周香寶所說，也許心心本身就是這樣的性格，他只是因為自己的出現，平白被灌輸了還沒有經歷過的事情。

成了滿腹大人心事的小孩子。

那主線任務的順利畢業到底是什麽意思？

還是他之前理解的，大人和對應小朋友一起通過畢業測試就行嗎？

目前沒有任何關于畢業測試的內容，也不确定海洋館所謂的“羊水”是不是站的出口，一切都是未知的。

只有一點很清楚，小朋友死了，任務就會失敗。

而大人死了，任務還在繼續，直到對應的小朋友死亡。

再加上這個站的設定是幼兒園，小朋友肯定是關鍵。

那麽大人呢？

大人究竟起什麽作用？為什麽要變成小朋友的樣子作為新生加入呢？

而且這個幼兒園裏出現的故事、童謠，從愛爸爸媽媽，到殺爸爸媽媽，到被爸爸媽媽殺，簡直是将倫理關系翻來覆去地虐了一遍，将這個世界最美好和最醜惡的親子關系都剖析得幹幹淨淨。

要掩蓋的真相究竟是什麽呢？

最重要的是，小朋友們究竟是他們的一部分，還是……就是他們？

未成形的或者未出生的他們？未來擁有無數可能性的他們？

才會在子宮似的幼兒園裏出現，在羊水的保護裏長大，學習愛爸爸媽媽的知識，面對殺或者被殺的可能性。

應恣生開始不确定。

而加深這種不安的，是他想起了豐濯剛剛說的最後一句話：

“你就乖乖上課，好好吃飯，上滿8天的學，就當是彌補你沒上的幼兒園？”

為什麽？是8天課？

任務時長是10天，第9天進行畢業測試，怎麽會只要上8天課呢？

應恣生想了很久，只得出一個結論：

那就是第8天的時候，他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