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好孩子幼兒園·陽

好孩子幼兒園·陽

應恣生被自己的猜測驚得打了個寒顫。

他曾經問過中轉站的鬼魂，如果在站內選擇自殺會如何。

鬼魂們紛紛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好像看到了這輩子最可怕的事情。

“在站內自殺，會被送去枉死城，歷經所有地獄才能重新入站。”有個經歷過九站的老鬼哆哆嗦嗦地勸他們，哪怕故意觸犯死亡點，也別自殺。

那這一站的成功出站方式，究竟是不是殺掉長大的自己呢？

應恣生拿不準主意。

但時間并不等他思考清楚。

到第八天下午的時候，薛妙之也死了。

他們剩下的進站者已經不多，而小朋友們變得越來越沉默詭異。

一模一樣的笑容，一模一樣的聲音。

會在課上反複說着要愛爸爸媽媽，也會在食堂裏無聲地将食物塞進自己的喉管，像設定好的機器人。

三個老師來教室的頻率也降低了，好像已經在等着他們的結局，是被送去某個地獄受罰，不值得再多費精神。

而幼兒園外停車場的車依舊沒走。

應恣生開始睡不着覺，他翻來覆去的聲音吵醒了心心。

“你在做什麽？”心心不耐煩地爬起來，站在應恣生床鋪邊的樓梯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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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恣生接着月光看清他的臉，和自己唯一相似的就是那雙淺色的眼睛。

“吵醒你了？”

心心：“很吵，你為什麽不睡覺？”

“你去過标本館嗎？”應恣生突然問。

心心：“去過，我們都是從那裏出來的。”

應恣生驚訝地問：“從海洋區？”

心心搖頭：“從太陽裏，所有的小朋友都是從太陽裏出來的。”

應恣生想起那顆太陽的模型，沉甸甸的，抱在手裏像是有心跳，難道竟然是活着的嗎？

所以當時帶着他們出去的，并不是羊或者洋，而是那顆太陽？

但海洋區确實可以隔絕标本的攻擊呀？

“所有的小朋友嗎？不管男孩女孩？”應恣生問。

心心：“不管男孩女孩。”

應恣生迷茫起來，如果是按照太極或者八卦，也許陰陽代表男女也可以，但是不論性別都是從太陽中出來是為什麽？

心心往樓梯上走了一步，小手拍在應恣生的臉上，“不要吵了。”

“心心。”應恣生握住他的手，“你想看見我嗎？我出現，你會覺得滿意嗎？”

心心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過了很久，久到應恣生以為他不會回答了，才聽見他小聲地說：“滿意，你能長大，我很滿意了。”

說完他就從樓梯上退了回去，躺回自己的床鋪上。

心心睡覺的姿勢很乖巧，抱着腿，仿佛在媽媽的肚子裏……

肚子裏？

應恣生突然靈光一現，終于有了想法。

他等不及明天，直接過去拍醒施今遙，跟他講了一堆話，施今遙被強行灌輸了許多內容，一夜無眠。

而心中大定的應恣生，發出睡得很香的呼吸聲。

翌日，第九天。

他們沒有再上課，被統一帶到了教學樓九層。

消失很久的園長再次出現，只是臉色有些難看，笑得很勉強。

“恭喜各位小朋友迎來了畢業測試，只要通過了畢業測試，大家就可以從好孩子幼兒園順利離開啦，沒有通過的小朋友也沒關系，我們……”園長看了眼豐濯，僵硬地笑了下，“我們還有別的機會。”

“園長。”小蘿蔔頭堆裏舉起一只手，“我有一個問題。”

園長盯着應恣生，“生生小朋友，有什麽問題可以等畢業測試結束再說哦。”

“啊？可是不問的話，我馬上就要死了耶。”應恣生歪了歪腦袋，有些無奈地說。

周香寶驚得跳起來，“應哥！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畢業測試就是我們大人去死，留下還沒出生的胎兒，這才叫順利畢業，我說的對嗎？”應恣生放下唇角，不再學着園長露出标準的笑容。

園長的神情難測，她走過來彎腰看向應恣生，“生生小朋友怎麽會有這麽恐怖的想法呢？畢業測試很簡單的，只需要大家去标本館探險就可以啦，勇敢走出标本館的小朋友就成功了哦。”

應恣生嘲諷地嗤笑一聲，“去标本館探險，還是去标本館出生？”

氣氛沉默下來，不清楚情況的幾個人面面相觑。

園長勉強地笑了下：“生生是不是吃壞東西了？怎麽一直說胡話呢？豐老師，不如你帶他先去保健室吧，可以參加下一批次的畢業測試。”

豐濯：“他好得很。”

應恣生攤了攤手，回過身對着其餘的進站者說：“去标本館會遭到标本的攻擊，幸運地話躲進海洋區可以短暫地獲得安全，但是我猜海洋館一旦注水，就會成為‘羊水’，而我們作為這些小朋友的大人版就要出生了。”

園長神色已經扭曲，她細長的手指已經伸向應恣生的脖子，被豐濯一把掐住，“園長，我不記得幼兒園有規定不讓小朋友說話？”

應恣生加快了語速，一口氣講了個清楚：“這裏的小朋友都是從太陽裏出來的，也就是所謂的精子，在幼兒園的教室‘卵子’附着，成為胚胎，接受老師的教育，長成嬰兒。”

“我們出生的話，作為嬰兒的我們，就失去了長大的機會，也就是說，小時候的我們會死，因此，出生的我們也會死。”

“我原來以為，只要找到羊水，我們就可以順利出站，現在看來，羊水只是幌子，真正的出站方式，是消滅掉長大的我們，留下嬰兒，給未來的我們出生的可能。”

“簡單來說，不是紅色大門是子宮，而是好孩子幼兒園就是一個巨大的子宮，我們和嬰兒狀态的我們只能存在一個。”

“至于這個幼兒園有什麽奇怪的勾當，那我就不知道了。”

場面死一般的寂靜。

好一會周香寶才膽怯地問：“所以我們要自殺嗎？可是……”

可是誰沒有在中轉站聽過那個老鬼說的恐怖故事呢？

“不用，你們忘了嗎？只要流血，就會流産。”應恣生說，“宿舍規定不可以打架受傷，我猜管松就是因為受了傷，所以才被楊老師吸幹的，他已經成了沒有流幹淨的胎盤。”

衛歆有些迷茫：“所以只要小朋友不死，到第十天就會完成任務嗎？那那些被殺了的人，還算成功完成任務嗎？”

“我猜不算了。”應恣生解釋，“雖然沒有提示任務失敗，但是他們活着的時候，并沒有意識到小朋友是自己的嬰兒版，這樣的死在站內是沒有意義的，應該到第十天就會提示任務失敗了，也許這也是為了迷惑我們，認為大人的死是沒關系的。”

園長被豐濯死死扣着，掙紮不出，只能發出尖利刺耳的叫聲，“閉嘴！你閉嘴！裴老師！快，快殺了他！”

裴老師剛想動手，就被李老師攔住了。

她湊到裴老師耳邊說了一句話，裴老師的氣焰一下就滅了，偷偷打量了豐濯兩眼，小心地退了回去。

“豐老師！你做什麽？！你還想不想回中轉站了？！”園長凄厲地尖叫，“小心我上報酆都，讓你下地獄！”

豐濯笑了：“好啊，你報啊，我看我們誰先下地獄。”

他扭頭去看應恣生，挑了挑眉，意思很清楚——怎麽還不動手？

幼兒園內根本沒有任何尖銳的，能刺傷自己的物品，應恣生的金剛杵在別的站內只能使用三次，之前他已經用過兩次了，現在只能夠戳傷自己。

其他的人還在眼巴巴地看着他，應恣生有些猶豫了。

他在面板裏翻了個遍，最後目光落在一個“其他物品”的格子上。

衆生寺的門票——尖銳的白色牙齒。

“門票！卧槽，應哥，你簡直是個天才！”周香寶和蘇婵歡歡喜喜地掏出牙齒，先給其餘幾人戳了個口子，再給自己也劃拉一道。

傷口流出血後，幾人腦子裏立刻響起了機械音：

【出站任務已觸發！蘇婵，請進入标本館海洋區。】

【出站任務已觸發！施今遙，請進入标本館海洋區。】

……

只有應恣生，腦子裏又一次發出嘯叫般的刺耳聲。

【警告！】

【警告！】

【警告！】

滋——滋——滋——

【出站任務已觸發——】

【識別錯誤！正在反饋！】

【識別錯誤！……請稍後……】

【出站任務已觸發！……請進入标本館海洋區。】

應恣生：這樣的錯誤警報，究竟要什麽時候修複啊？！

周香寶擔憂地扶着應恣生，“應哥，你還好吧？”

“沒事，系統好像出問題了，又給我搞警報聲。”應恣生擺擺手，“去海洋區吧。”

蔣宜有些遲疑：“可海洋區不是會讓我們出生嗎？我們為什麽還不算流産啊？”

“流産也不是一下子就結束的，只有去了海洋區才知道。”應恣生還在耳鳴，有些頭疼地拍了下太陽穴，“走吧。”

他看了眼豐濯，豐濯只是輕輕勾了下唇角，什麽都沒說。

一行人離開了教學樓，去往食堂9樓的标本館。

豐濯看着應恣生的背影在樓梯口消失，才放開鉗制園長的手。

園長陰沉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問：“豐老師，你知道你剛才在做什麽嗎？”

豐濯輕飄飄道：“可憐的東西，還沒到算賬的時候呢，你現在最好求着他們成功出站，我還能心情好些，給你選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