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吉時莊園·牙齒
吉時莊園·牙齒
“你!”房永年沒料到應恣生會這麽幹脆的拒絕,怔了一下後露出了鄙夷的笑,“還以為你是什麽好人呢,原來就這樣,你不會以為新娘就不用死了吧?”
“死得比你晚就行。”應恣生攤手,他對着孫策劃道,“麻煩您帶伴娘下去吧,她估計是……”指了指腦子,他露出一個難言的表情。
孫策劃心領神會地點頭,那兩個工作人員手腳麻利,推開房永年就把汪善帶了下去,至于帶去哪裏,應恣生不感興趣。
儀式還要繼續,但戒指沒了。
孫策劃對着對講機,叫莊園的人送備用的道具戒指過來。
應恣生擺了擺手,“不用了,我有。”
豐濯挑眉,看着他從系統面板裏拿出了衆生寺的牙齒門票。
牙齒摸着黏膩順滑,尖銳鋒利。
應恣生向工作人員借了個打火機,打開後在牙齒上燙了一圈。
牙齒變得柔軟起來,像蠟一樣融化。
他将那顆牙齒一分為二,捏成兩個粗糙的圈,揚起笑臉對着豐濯說:“看,戒指。”
豐濯看着牙齒做的戒指愣了愣。
應恣生知道嗎?齒乃骨之餘。
有些地方信奉,人的真魂居住在頭發和牙齒中,真魂永遠不死,能轉世,意味着生命的永存。①
他用牙齒做戒指,是希望能将永存的生命送給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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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濯覺得心跳很快,他原來也有心跳。
他接過戒指,在手心輕輕摩挲,那圈骨頭戒指似乎變了顏色和樣式,變得更加精致雪白。
應恣生不知道。
豐濯沒有肉身,他只有魂魄,魂魄成形多借托玉石,豐濯将他的牙齒變成白玉,替代了手裏的那圈牙齒,戴在了應恣生的無名指上。
應恣生總覺得指間的牙齒觸感有些奇怪,冰冰涼涼的,不像剛才他掏出來的門票牙齒。
他想把手裏剩下的那個戒指戴到豐濯手上,被豐濯按住了手腕,他從應恣生額發前輕輕拂過,一圈細細的黑色發絲環成一個圈,“我想要這個戒指。”
應恣生捏着那圈發絲,輕輕戴在豐濯的無名指上,“要求還挺多。”
豐濯輕笑,在司儀說新人可以擁吻的時候,擡起應恣生的手指,将唇落在了他用魂魄做成的戒指上。
“接下來,有請新娘母親發言!”司儀微笑着請韓欣樂上前。
韓欣樂那身紅色旗袍,在血紅的客人中像一滴血融進血泊,她白着臉站起身,緩慢地走到臺上,抖着手指握住了話筒。
她的目光始終落在臺下的人群裏。
應恣生順着她的眼神望去,她在看的,是一個瘦削的老太太。
韓欣樂遲遲不開口,場面很安靜,所有工作人員的眼神都落在她身上,就等着孫策劃一聲令下,他們就可以上前将韓欣樂拖下來瓜分幹淨。
他們像一圈豺狼,守着豐盛的食物,等待着食物周圍那圈通電的網失效。
應恣生心中一緊,工作人員的眼光不對勁,而臺下的客人更不對勁。
他們太害怕了。
為什麽這些npc會害怕?他們在擔心什麽?他們在吉時莊園的食物鏈中,擔當什麽樣的角色?
進站者已經沒了兩個,但系統絲毫沒有要提醒任務失敗的樣子,難道他們的死,和婚禮是否成功并沒有關系?
真正重要的是,是客人?
應恣生飛快地思考,韓欣樂顯然和客人存在聯系,如果她的死會導致客人出事,是不是就會連帶着任務失敗?
他不能冒這個險。
“不好意思大家。”應恣生微笑着從韓欣樂手中抽出話筒,“我……母親太緊張了,這樣吧,我爸擅長,讓他來講。”
他對着臺下的施今遙點頭。
施今遙:我?
他無奈地搖了下頭,扣好西裝紐扣,人模狗樣地走上去接過話筒,“感謝大家今天來參加我兒……我女兒的婚禮……”
沈筠屏說他小叔叔是不霸道的總裁,總裁發個言還是輕輕松松的。
應恣生将韓欣樂拉到一旁,低聲問:“你清醒點,你在看誰?”
“我、我……不可能,她早就死了,她早就死了!”韓欣樂像是被吓到了,她驚恐地抓着應恣生的手,“她是不是來找我了,她不肯去投胎,就是在這裏等着我呢?!”
應恣生忍着手腕上的疼痛,再次問她:“韓欣樂,你看見了誰?!”
韓欣樂呆怔地看着他,面前的人化了妝,有種雌雄莫辨的美,他聲音很輕,卻很清楚地傳進她的耳朵和腦子裏。
“她是我的繼母。”韓欣樂頹然地回答。
應恣生:“你為什麽怕她?”
韓欣樂張了張嘴。
應恣生:“韓欣樂,你現在很重要,你……”他看見韓欣樂突然變了眼神,“你是不是收到了支線任務!”
韓欣樂一把推開他,往草坪外沖去。
“周香寶!”應恣生一把抓住旁邊站着的周香寶,“快去看着她!別讓她出事!快點!”
周香寶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地追了過去。
……
韓欣樂在青年追問的時候聽到了系統突然的提示音:
【恭喜您觸發支線任務:和繼母一起躲貓貓,千萬不要被發現噢!任務時長為10分鐘,祝您好運!】
她看見了,看見那個穿着紅色馬甲的瘦削女人,她用那雙鷹一樣的眼睛盯着自己。
她會站起來,拿着那根被砂紙打磨光滑的竹棍,抽她身上所有被衣服覆蓋的地方。
她會笑着對父親說,是樂樂不聽話,是樂樂撒謊,是樂樂又犯錯了。
而她那毫不關心的父親只會擺擺手,說,辛苦你教育她了。
所以她動手了,有什麽錯?
是繼母不聽話,是她撒謊,是她犯錯。
犯錯就是要被打,不是嗎?
這是繼母教她的,也是她學得最好的一門課。
她沖出莊園,尋找一切可以容身的地方。
莊園的大堂?
不可以,這裏太空曠,地面擦得反光,很容易被發現。
莊園的酒窖?
也不好,這裏除了酒架,沒有別的遮蔽物。
莊園的後廚?
韓欣樂找到了一處滿意的藏身地。
在這裏,繼母絕對找不到她。
就像當初她拆掉了冰箱的架子,躲在冷藏室裏,繼母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她就離開了。
畢竟家裏的飯菜都是她在做,繼母根本不會打開冰箱。
這裏很好,很安全,只要十分鐘,她就可以離開了。
韓欣樂抱着膝蓋,蜷縮在冷櫃裏。
腦子裏浮現着生前的一幕幕場景。
她是怎麽死的?
噢,是她繼母跟外面男人生的小崽子撞死了她。
那個小崽子成年了嗎?會被抓起來嗎?
她的父親會出諒解協議書嗎?
他在乎自己的命,還是在乎頭上的綠帽呢?
韓欣樂竟然有點想笑,她在想那個滿不在乎的男人親眼看見那些照片的時候,是不是還能雲淡風輕地說一句,辛苦你拍這些照片了。
那個小崽子說什麽?說讓她給繼母償命?
憑什麽?
她不過是把生病的女人送去了養老院,不過是給了那個看護一些錢,讓她好好“照顧”女人,她每周末都會過去,帶上那根光滑的竹棍,和女人笑意盈盈地說兒時的故事。
她錯了嗎?
不會的,她是女人養大的,和她一模一樣,怎麽會錯?
櫃子外好像有腳步聲。
不會的,她不會找過來的。
女人到死都沒開過幾次冰箱,她怎麽會知道自己藏在哪裏?
韓欣樂把自己蜷縮得更緊了。
——
“周香寶還沒回來。”應恣生頻頻看向草坪入口,“儀式什麽時候結束?”
施今遙講完話後,是新郎父親講話,那個叫蘇郗的年輕人,講起場面話來竟也是一套一套的。
孫策劃見應恣生一直看外面,體貼地過來說:“您是在擔心您弟弟嗎?沒事的,我們莊園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監控的,您弟弟,我看一下——他在後廚呢。”
“那我母親呢?”應恣生連忙問。
“您母親……”孫策劃遺憾地說,“她在冷櫃裏。”
應恣生愣住了,他想起了他的母親,應岚。
應岚回來的時候只剩下一堆灰白的骨灰,而現在他已經記不清楚母親的樣子了。
“我要去找她。”應恣生推開孫策劃,提着裙擺就要往草坪外跑。
孫策劃立刻攔住他:“您不能去!儀式還沒結束!”
應恣生冷笑:“儀式結不結束重要嗎?你們等的吉時,根本不是我們的吉時,不是嗎?”
孫策劃依舊微笑,“怎麽會,我們吉時莊園是全心全意為新人服務的。”
沒有一場婚禮,全場的客人都穿着紅色的衣服。
沒有一場婚禮,會讓新娘的母親凍死在冷櫃裏。
沒有一場婚禮,會有無數雙渴望的眼睛看着場地裏所有的客人。
吉時莊園辦的,根本不是婚禮。
這些客人參加的也不是婚禮。
臺上蘇郗感謝完客人,迷茫地看向和孫策劃對峙的應恣生。
“儀式已經結束,你可以請客人去室內了,孫策劃,相信你不會出錯的,而我。”應恣生說,“要去找母親,畢竟我們還要一起敬酒呢,不是嗎?”
應恣生推開孫策劃,提着沉重的白色裙擺,在草坪上全力奔跑。
韓欣樂,演了我的母親,算你命好。
孫策劃看向臺上的豐濯,無奈道:“您的新娘可真是随意。”
“你懂什麽。”豐濯俯視他,“是恣意。”
“還有,你算什麽東西,評價我的新娘。”
豐濯冷漠的視線裏,孫策劃慢慢覺得嗓子被掐住,雷霆萬鈞般的威嚴壓得他喘不上氣,他的瞳孔放大,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容貌普通的男人。
他為何會有如此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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