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萬壽花園·情債

萬壽花園·情債

樹神殿陷入一片死寂，幽綠的光落在那顆種子上，讓人看着覺得很不舒服。

應恣生和那個一模一樣的聲音僵持着。

但他時間寶貴，方翠下落不明，不能耽誤，“說吧，你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你來這裏有所求，居然問我要什麽？”聲音冷笑。

應恣生也冷笑，兩道一樣的聲線同步響起，效果十分詭異，“你在這裏裝神弄鬼，模仿我的聲音，還敢問心無愧地說一句別無所求嗎？”

聲音頓了頓，也不再繞圈子：“你想救方翠？”

“她在哪裏？”

“她就在神殿內，但你救不了她。”

“你想要什麽？”應恣生再次重複。

聲音這次沉默了太久，久到應恣生不耐煩地用金剛杵戳地，硬生生在殿內的磚石上戳出一個坑。

眼看應恣生就要動手了，那聲音總算道：“如果我要你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命呢？”

應恣生扭頭就走。

“等等！你不救她了嗎？！”

應恣生：“你看我像腦子有病的樣子嗎？我是她什麽人，要用我的命救她？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一個進站者不敢出來正面要我的命，躲在神鬼背後裝腔作勢，好有本事呢。”

他邊說邊往外走，再次被聲音叫住，“那用你的號碼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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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恣生站住，回頭笑了下：“就你這本事也想騙人？”

他離開了大殿。

這個聲音很明顯是進站者用道具模仿的，但他不認為這個人就是主謀，看上去很沒腦子的樣子。

但方翠究竟再不再他們手中，應恣生拿不準。

有一點可以确定，他們抓方翠，是因為目标是自己，那說明方翠不會有事，畢竟她算是這個世界唯一和他有聯系的“人”了。

也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現在這個方翠并不是人。

……

樹神殿內的一個側室，方翠被綁着手腳，堵住嘴巴，一個中年男人站在她身後，語氣冷漠：

“聽見了嗎，他就是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為他用命抵抗。”

方翠惡狠狠地瞪着他，不肯妥協。

“他都抛棄你了，為什麽你還要這樣呢？明明他什麽都不肯付出，連回應都不肯給，你們為什麽都這麽愛他呢？”男人微微彎腰，将毛巾從方翠嘴裏拿出來，被她啐了個正着。

“垃圾東西！綁架我還要要挾別人！你搞清楚我跟他什麽關系了嗎就綁架我？蠢貨嗎你？！不做調查的嗎？！我就是他鄰居你個神經病！是你你會去救一個鄰居嗎？我就替他看個院子我惹誰了！你個臭煞筆！”

方翠小嘴吧啦吧啦飛快罵了一堆，唾沫飛濺到男人的臉上，被他粗暴地又塞上毛巾。

“你根本不懂！他就是這樣的人！”男人暴怒道。

方翠徹底明白了，她是池魚，這男人根本就是沖着應恣生去的。

小姑娘平靜下來，扭開臉不再看他，左右這人還要拿他要挾袁冬。

“為什麽不看我？你也覺得我是個沒用的人？”男人強硬地将她頭扭過來，“你根本不知道，我們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也不是那個無辜的鄰居。”

“他既然愛撿狗，我就看看這次還有沒有那麽聽話的狗。”男人給方翠戴上眼罩，将她連拖帶拽地塞進神殿後的一輛車子裏。

方翠無動于衷，她不是人，只是為了方翠的這具身體，才老老實實被他搓扁捏圓。如果她不顧忌破壞軀體，直接離開就可以了。

就是沒有人類軀體的樹靈，只能在時間飄蕩四十九天，就會被樹神回收，洗刷記憶，重新塞進新的樹苗中。

這個男人和袁冬是有仇嗎？

她自然知道袁冬不是真的袁冬，而是披着袁冬殼子的另一個世界的男人。

那又何妨呢？

她不也是披着方翠殼子的方翠嗎？

他們的靈肉并不統一，但不妨礙他們成為這個世界真實的存在。

方翠沉默地聽着外面的動靜。

沒多久從神殿裏跑出來另一個女人，開口時有些慌亂：“怎麽辦？他識破了？”

“是你太沒用了，組長說的話你沒記住嗎？”男人冷漠回答。

女人愣怔一秒：“可我都是按照您說的和他說的呀？”

男人不耐煩道：“上車。”

“去哪裏？”

“他已經識破我們了，自然是直接上門，應恣生可不是那種會求誰的人。”

應恣生……

方翠在心底琢磨着這個名字。

這是他的真名嗎？

這兩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車子絲毫沒有受夜色的影響，從樹木喘息中堂而皇之地離開。

方翠有些擔心應恣生，他手裏有和這些人一樣能防身的東西嗎？

黑夜中的樹木是會殺死人類的。

它們會瘋狂抽枝，将所有的枝幹插進人的血管，饑渴地汲取所有血液和養分，最後搶奪那具軀幹，代替人類。

這樣的樹是不受萬壽花園管控的，因此萬壽花園才會弄出樹神殿，用樹神給所有人洗腦，夜晚不能出門。

幸好，她從車子裏醒來的時候，再次聽見了應恣生的聲音。

他依舊平靜得像個沒事人，仿佛對她的生死毫不在乎，方翠心裏酸了一下，轉眼又覺得沒關系，畢竟就如她所說，應恣生和她不過是短暫的鄰居。

人家憑什麽要救她呢？

他那麽聰明，自然知道她不是人類，并不會死，更不會白費力氣救她了……

方翠躺在後排，安靜地聽着車子外的風聲和他們的對話。

“你果然命大。”男人說。

應恣生：“你也是禍害遺千年。”

“你應該知道我找上門來是為了什麽。”

“不知道。”

“我不相信你會丢下她不管。”

“誰？”

男人深呼吸後，咬牙道：“把她帶出來。”

女人上車将方翠拖拽出來，丢在應恣生面前。

“她啊。”應恣生正捧着杯子，噙着一抹微笑，屋子裏亮着燈，照得他面容更加漂亮溫柔，“管我什麽事呢。”

方翠垂首不語。

男人卻非要揪着她的頭發将她的臉揚起來，“你聽到了，他對別人可不是這樣的。”

“是你不争氣，沒讨他喜歡。”

方翠瞪着他，那雙圓眼睛黑白分明，眼眶泛紅。

“你一路尾随我到家，就為了這件事？”應恣生問，“沒別的事情我先睡了，我很忙。”

他将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

方翠突然覺得沒趣，她一個人守着那個院子很久了，來來往往趴過很多人的牆頭，好不容易碰見應恣生這個有意思的，現在也玩不下去了。

她眼睫輕輕顫動，抿着唇閉上了眼睛。

幹脆就離開吧……不要這個軀體了……

方翠早就死了，沒了方仲和和章穗的方翠本就一文不值。

“這樹可真沒用。”

她聽見應恣生輕聲說，像是在喃喃自語。

“除了每天給我刷一層紅色的漆，就沒別的事做了嗎？”他往屋子裏走去。

男人大喊：“我會殺了她！”

“随意。”

男人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柄匕首，泛着冷光的刀尖抵在方翠的脖頸處，輕輕用力，就流出鮮紅的血。

血在黑夜裏滴進泥土中，被吸得幹幹淨淨。

“應恣生，你真該死。”男人突然擡手，将匕首高高舉起，朝着方翠的心口紮去。

當啷——

撞擊聲驟然響起。

匕首被一柄金燦燦的杵擊落，方翠趁機爬起來，将身體貼在院子裏那棵樹上，樹瘋狂抽條，揮舞着枝幹追着男人和女人。

男人又抽出一柄長劍，劍刃鋒利，将樹枝砍得七零八落，只是他的速度趕不上樹枝生長的速度。

方翠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逼着這棵小樹長出所有的枝條，樹枝像是有意識一般，朝着兩人的心口戳。

男人躲閃不及，眼神一凜，将女人從身後拖過來，擋住了那根粗壯的樹枝。

樹枝狠狠紮進女人的心髒，血液被吸食，肉眼可見樹枝上有液體在流淌。

這棵樹像個貪婪的孩子，将女人喝了個幹淨，心滿意足地收回了枝條，方翠的體力早已消耗幹淨，再也驅動不了一點。

一條緞帶将她卷住，毫不留情地收緊，把她滾進應恣生的家門。

男人身上被樹枝抽出了無數傷口，衣服破爛，形容狼狽，他捂着一道流血的地方，語氣狠戾：“應恣生，你還是這樣僞善，裝得真好。”

“僞善？”應恣生挑眉，“多謝誇獎，我還不知道自己是這種人設。”

“你以為你救了她？可笑，她從頭到尾都知道你根本不想救她，知道你是個多麽冷漠無情的人！”

“等一下。”應恣生打斷他，“我真的很好奇，有個問題我想問很久了，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下？”

“你喜歡我？”

男人大怒：“你放屁！”

應恣生實在不解：“那你為什麽一副棄夫的模樣，搞得我還以為自己失憶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欠了情債，以前就算了，現在我确實不太好解釋，你懂嗎？你可能不懂，就是我有一個需要解釋的對象了，但是你又這樣子——”

他長長嘆了口氣：“你這樣子，讓我很難解釋啊。”

應恣生将門關上，擋住了方翠的視線，走到男人身側。

他聲音溫柔，語調平靜，只是說得話就沒那麽可愛了。

“楊羽京，你還真是陰魂不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