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章

第 5 章

婚禮吉日,新婚夫妻不歡而散,消息第二日不胫而走。

廳堂面見兩親家,慕淺淺扯着張清序品德欠缺,張清序則咬定此聯姻慕家別有用心,共同喊着“退婚”。

然而事已至此,張慕兩家不想為此丢了臉面,便強制兩人完成了拜堂,正式結親!

婚禮後,慕淺淺帶着家當硬是搬進張府一個環境不錯的偏院裏,名為“香薰苑”,此處離張清序那兒很遠,卻離竈房和大門很近。

慕淺淺再沒見過張清序。

生活悠哉,平日裏不是和桑絮在院子裏喝茶讀書,就是在竈房和廚子們唠嗑,時不時溫習廚藝,露上一手。

視野裏少了慕家那幾張煩人面,慕淺淺卻不曾遺忘初心,她一直關注着慕家的動向,尤其是慕忠。

不經意間,冬去春來,暖陽高照大地,冰雪漸漸消融,嫩芽破土而出,昭示着初春的勃勃生機。

慕淺淺正在院子裏掃雪,一個小厮急匆匆闖入香薰苑,遞來一份密報。

慕淺淺使了個眼色,小厮即刻離開,她又看了看桑絮,旋即放下掃帚轉身疾步走入房中。

密報被放在小信筒中,慕淺淺娴熟地打開信筒,倒出裏面的牛皮紙密報,指尖輕撚,展信一看。

【慕忠今日與張旭共入宮中】

慕淺淺眉目一皺,閱後便來到火盆前,焚了這密報。

“我猜的果然沒錯。”慕淺淺凝視着火盆中漸化灰燼的密報,自言自語道。

慕忠就是想借着張家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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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這場聯姻作為底氣,以張家為墊腳石。

“他們到底想要什麽?”慕淺淺自言自語,腦海裏一片混沌。倘若慕忠真的得願所償,那麽到那時別說報仇慕家,她自己都會自身難保。

現在,她首當其沖應該保全自身,讓自己拼命獨立起來。

如何獨立?

開一家藥膳鋪?

想到這裏,慕淺淺下意識環視屋中,清貧軒敞,她現在根本沒有錢。

慕淺淺嘆了口氣,走出屋子繼續和桑絮掃雪。

與此同時,關于慕忠的消息也傳到了張清序那兒。

張清序所在之處名為“落梅院”,此名與此地完全不符,随名為“落梅”,院中卻開滿了梅花,随處芬芳,遍地留香。

“你可有看法?”

張清序單手支着下颚,端坐在一檀木矮桌前。他一襲白袍,肩披絨氅,長發用發帶随意挽起,狀态惺忪而疲憊。

對面坐着一位玉面郎君,一副讀書人的打扮。他喝了幾口酒,停盞便說:

“無他,想必和你如出一轍。”

張清序揉揉眉心:“慕忠和張旭很早之前就開始下這盤棋了。這個婚姻是個幌子,慕家嫡女是個棋子。”

對面人道:“我覺得不用擔心,以那兩人的內蘊成不了氣候。”

張清序喝了口茶:“話不能這麽說,小病成就大患。”

說到這裏,張清序頓了頓,陡然厲聲道:

“慕家如何在外作妖我不管,但是一旦觸及到張家,我絕對善罷甘休!現在兩家剛結親,任何風浪都是把我們捆在一起,可不能讓慕家壞了張家的名譽。”

“再者,慕家醫術堕落多年,若是出事賴罪張家,豈不是愧對祖上醫學傳承?”

“這應該不會。”讀書人噴着酒氣反駁道,“那慕家女不是精通藥膳嗎?恒王妃之事她可是被傳得沸沸揚揚。”

張清序突然不說話了,指腹摩挲着杯沿,他輕飄飄道:

“但願到那時她站在我這一邊。”

“什麽?”

“……”張清序猛地灌進一大口茶。

讀書人瞅瞅張清序,頓時來了興致,烈酒上勁,直問道:“你們那晚怎麽回事?”

張清序簡單道:“沒什麽,我情緒過激了。”

“哦?展開說說。”

“……就是這樣。”

讀書人啧了一聲,埋怨道:“張清序啊,你對家族和醫術之外的東西,可真是一點也不上心。還有,人家姑娘嫁過來後,你也不關照一下。”

張清序撩起一邊眉毛:“那日我有錯在先,我見她一直懷恨在心,那女子性格剛烈,我只怕……”

“所以你更應該照看照看了!”

張清序不願繼續話題,便道:“那我該怎麽做?”

讀書人愣了愣,而後露出一個邪魅的笑:“送點金銀珠寶之類的哄哄就好了!”

**

慕淺淺坐在院子的石墩上吃糕點,腦中盤算着針對慕忠的計劃。忽而聽見院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好奇回頭,見五個小厮提着一個大木箱放在院中央。慕淺淺站起身,小厮抱拳道:“此乃二公子贈給夫人的。”說完,一個小厮打開木箱,剎那間,滿箱的金銀首飾出現在慕淺淺眼前。

箱內被堆得滿滿當當,從頭飾到耳、頸、手等一應俱全,每類首飾各配了不同的樣式。

慕淺淺被首飾奪目的彩光刺了下眼,她謝了一句,退了小厮,垂眸端詳着。才發覺金銀已不足為稀,五彩珠寶鑲嵌其中,這一箱首飾想必價值不菲,甚至夠得上平民一輩子吃喝。

桑絮走上前道:“小姐,張公子這是何意?”

慕淺淺搖搖頭。

桑絮道:“那小姐這些東西?”

“當然是收下了!”慕淺淺大大咧咧道,“既是一家人,沒有利益糾紛,送到手的錢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慕淺淺揚揚下颚,看向桑絮:“喜歡哪個?送給你。”

桑絮聞言瘋狂搖頭:“多謝小姐,奴婢不要!奴婢不要!”

慕淺淺不強求,喚來老嬷塞給她一對珍珠耳飾,吩咐她把整箱首飾帶到當鋪,換成銀錢。

老嬷和桑絮不解,卻無人阻止。

待首飾一概折現後,慕淺淺換了身衣裳,久違地出了張府。

張府地處城中較為繁華的地段,離市很近,慕淺淺走了一會兒便到了。此時,正值晌午,街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

大小商鋪沿街道兩側蔓延,鱗次栉比。瓦舍勾欄鬧鬧騰騰,茶館茶客如雲,成衣鋪張燈結彩,吆喝連連……

慕淺淺停在了一家門面破敗的小酒樓前,牌匾龍飛鳳舞幾大字“醉食樓”。

她走了進去,酒樓內無人用膳,唯一小二睡眼朦胧,倚牆打盹。

慕淺淺走過去喚道:“你好,麻煩叫一下掌櫃。”

小二瞬時清醒,開口道:“小姐,吃點什麽?”

慕淺淺重複:“我不是來用餐的,我想見見你家掌櫃。”

“掌櫃?好嘞!小姐先找個位坐坐!”說完,小二匆匆跑到後廚房。

慕淺淺領着桑絮坐下,很快,後廚走來一個矮矮胖胖的男人。他頂着大肚腩,走幾步肚子跟着搖晃。胡須黝黑長至肩部,眼睛細小如米,瞳孔卻炯炯有神。

小二溜達到慕淺淺身旁,搓了搓手:“小姐!這就是咱家掌櫃。”他一說完,嘿嘿一笑,腳步一轉不見蹤影。

慕淺淺看向掌櫃,伸手介紹:“您好,小女慕淺淺。”

掌櫃哼哧哼哧跑來,粗厚的手掌包住慕淺淺的玉手,憨笑道:“朱福來。”

朱福來松手,眨眨豆眼,細聲問:“敢問小姐找我所為何事?”

慕淺淺用柔和的語氣,開門見山道:“我想接管這家酒樓,相應的,我會給出理想的價錢,您無需有後顧之憂。”

慕淺淺當即報了個數。

朱福來用力搖頭:“不行!”

慕淺淺報高價格。

朱福來拒絕:“不賣鋪子,小姐。”

慕淺淺再次提價。

朱福來态度堅決:“不可!”

如此來上幾遍,數目已然到了慕淺淺意料之外的地步,她蹙蹙眉,問道:“你不賣可曾有其他理由?”

“是的呢,小姐。”朱福來笑起來,臉上的肉擰巴在一起,他輕聲敘述道:

“這鋪子是從我祖輩傳下來的,原本喚‘最食樓’,當年在方圓百裏最為出名,但打出這亮堂名號的卻不是傳統美食,姑娘你且看那裏!”

朱福來指向北邊牆壁上,那裏挂着一張卷軸,卷軸上分門別類列着各式菜名,不似其他食譜,這張食譜按民間各種疾病分類羅列。

“是藥膳!”慕淺淺自信道。

朱福來露出驚訝的目光,他點了點頭,繼續說:“藥膳後繼無人,最食樓逐漸敗落,後來為攬客更名‘醉食樓’。現在您讓我把酒樓賣了,我無顏面對祖上吶!所以,慕姑娘別相互為難了。”

慕淺淺直視他,字正腔圓道:“我理解您,朱掌櫃,這卷軸也便是我選擇這裏的理由,我接管這'醉仙樓'正是要重振此處!”

說完,她指向食譜最前端的一道招牌藥膳“蟲草雪雞”,道:“我以做出招牌藥膳自證,朱掌櫃覺得如何?”

說服朱福來,慕淺淺随他來到後廚。

她吩咐小二取一只雪雞,除去內髒、爪、嘴,沖洗幹淨。接着,自己則動手揀了點冬蟲草,淘洗去雜質用開水浸泡軟。随後,她将黃芪、姜蔥洗淨切片。

此時,小二端來新鮮雪雞肉,慕淺淺把雪雞宰殺後下開水鍋裏氽透斷血,确認血剔幹淨後,才取出雪雞,放入一個幹淨的鍋中。

慕淺淺朝鍋裏加入水2 公斤,随即吩咐小二生火煮沸。

空氣中慢慢一出幾縷雞湯香,小二後用小火煮。慕淺淺目睹雞肉金黃,早已熟時,便将準備好冬蟲草、黃芪、姜蔥倒入鍋中。

兩人等待雪雞被煮得酥爛時,小二熄火,把雪雞傾盆倒入大碗裏,慕淺淺捧着大碗,小心翼翼地走出後廚。

在這期間,店裏仍舊沒有食客,朱福來很有耐心地守候許久。

慕淺淺把藥膳輕放在他面前,莞爾道:“朱掌櫃請試一試。”

朱福來沒有動筷,只是嘆息一聲:“實不相瞞,這蟲草雪雞的藥膳方早已失傳了,我嘗試過很多回,卻總感覺少了某種味道。”

他起身抱拳,歉聲道:“這‘醉食樓’怕是無法給你了,這不是真正的蟲草雪雞。”

慕淺淺絲毫不慌,她只是扶着朱福來坐下,親自将筷子遞到他手中,眼神真誠:“朱掌櫃,這東西還沒吃呢,怎能一眼定論?”

“是不是真正的蟲草雪雞,只有吃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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