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蓮藕紅豆湯

蓮藕紅豆湯

“你你你……”慕淺淺嘴唇顫抖，再逢故人，竟一時不知說什麽。

因為，她早已不是過去的慕淺淺。

慕淺淺的二哥，名叫慕林。在原主的記憶中，二哥不似大哥，他一直是個時而坐如鐘，時而卻動如猴的形象。

二哥喜靜，慕淺淺最常見到的景觀，便是二哥捧着一本書坐于涼亭下。那時的慕淺淺，喜歡搬來小椅子，坐在二哥身邊，一口一口嚼果脯。

後來，慕府也不知歷經了什麽。慕忠開始強迫二哥讀書，日日把他困在屋中口誦百書。

至此原主見二哥的機會驟然減少，高嫁入張府的那日，高朋滿座衆人雀躍，慕淺淺瞥見了人群中的慕林。

他貌似并不開心，喝了很多酒。

可惜，原主已故。

慕淺淺只是盯了慕林幾秒，轉而便将全部心思放于和張府的拉拉扯扯上。

“你……怎麽在這裏？”慕淺淺喉嚨發幹，心底莫名竄起一股不知名的悲火。

慕林盯着慕淺淺，忽而勾唇笑笑：“如此看來，是我多慮了。”

“什麽？”慕淺淺挑眉。

“小妹在這裏過得比我想象的好太多。”慕林眼波溫柔，“時隔半年再臨京城，便聽聞了關于你的許多消息，你長大了。”

慕淺淺：“……”

心中很壓抑，很空洞，無名的悲傷席卷噴薄。她無法和慕林的一番話共情，卻也壓抑不住悲傷，于是，慕淺淺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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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把鬥笠放在一邊，長發盡削，更顯五官立體，他突然正色：“我此番回來，是因京中大亂。”

慕淺淺“哦”了一聲，想起昨晚，她下意識脫出口：“是慕忠讓你回來的吧。”

慕林微微瞪大了眼，搖頭道：“非也！”他随之擡手示意身後的人，回道：

“是張兄！”

慕淺淺轉眸看向張清序，眼中裝滿了疑惑。

他們怎麽會有聯系？慕淺淺心想。

慕淺淺和張清序對視，兩人一陣語塞。

慕林見狀，頗為奇怪，他看向張清序：“你沒有告訴她？”

張清序淡定地喝下一口茶，他掀開羽睫，一改話題：

“近日京城江南流民疾病纏身，民間一時流傳了衆多負面的傳聞，大多指向慕忠的所作所為。”他看了看在場的兩位慕家人，“不知你們可知曉。”

“我知道。”慕淺淺簡單明了。

慕林點點頭，把事情的經過下意識講述：“我收到張兄您的信，那可叫一個心悸，還以為是小妹出了什麽差錯呢，哈哈哈哈，還好。我輾轉多地，好不容易趕到京，幾個病患以為……”

“總之，幾個流民告訴了你來龍去脈。”張清序立即接話，他随後補充道，“你已經和我說過一遍了。”

慕林頓時屏息斂聲，甚至嘆氣幾口，遺憾沒一連串全部說完。

張清序繼續說：“昨日好幾個流民登門，如此下去，把此事完全交給慕忠，事态只會惡化。了解了一番慕家的情況，我便請回了慕林公子。”

慕林笑了笑。

張清序：“慕家唯一精通醫術的人。”

一旁沉默的慕淺淺開口：“你們難道不覺此事甚是奇怪嗎？公主為什麽要把此事降給慕忠？”

張清序倒茶的手頓了頓，幾滴滾燙的茶水飛濺在桌面。

慕淺淺皺眉：“此番作為，和踐踏……”

下一秒，慕林一手伸來，連忙捂住慕淺淺的嘴：“噓噓噓噓！小妹，有些話可說不得啊！想當年你二哥我，就是因為在慕府罵了幾句你大哥的……唔唔！”

慕淺淺拿走慕林的手，這次，換到她捂住了慕林。

見鬧騰不已的慕家兄妹，張清序輕咳一聲，眼中含笑：

“總之，我們要做的，便是把事态最小化。”

慕淺淺放下手，問：“所以，你們有什麽打算？”

慕林和張清序互看一眼，慕林樂道：

“當然是去幫那個沒用的爹啦！”

……

三人又說了許久，慕林見時候不早了，和慕淺淺再喝了一杯茶，起身離開了落梅院。

慕淺淺主動提出送他。

慕林戴上鬥笠，寬大的帽檐灑下陰影，遮擋住了慕林将近半張臉。

兄妹二人并行在張府。

此時已經是秋季了，張府滿院的綠樹不知何時變得紅火如楓，片片飄落，鋪蓋在地上。

慕林突然開口：“小妹，感覺你變了很多，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慕淺淺心中一緊，她只擁有原主的記憶，不代表繼承了原主的人格。被親人覺察出端倪，再正常不過了。于是，便問：

“哦？那我以前是個怎麽樣的人？”

慕林“嗯”了很久，緩緩開口：“以前的你，只會喚父親為父親大人，而今你連父親大人都不叫了，直呼他的大名。還有，脾氣大了很多，性格也乖張了不少，膽子也肥了……”

慕淺淺越聽越不對勁，一時分不清慕林這是在表揚，還是在暗諷。

“但是，我還是比較喜歡現在的你。”

慕林最後笑道。

慕淺淺擡眼看着他：“……”

慕林是個實打實的話痨，伴随他的長篇大論，兩人來到了張府大門。

離別将至，慕淺淺問慕林：“你現在可有住處？”

“還有一點！”慕林肅聲，“小妹，你怎麽不喚我二兄了？”

慕淺淺抖抖唇，“多日不喚，一時生疏，我會注意的，二兄。”

慕林一身輕松地聳聳雙肩，笑意盎然：“住處這個問題，你就不用擔心了，爹娘還巴不得我回去呢。”

慕淺淺從上到下掃視了一遍慕林，他一身和尚的打扮，站在人群中真是分外惹眼。

“此事後你還要去雲游四海嗎？”慕淺淺突然很想問。

慕林頓了頓，道：“不清楚。對了，我才知曉原來你在京城開了家食肆，叫醉食樓，呦呵！幾月不見，小妹一下子翻身成為大掌櫃了！哈哈哈！”

“好不容易離開慕家的掌控，當然要多多賺錢。”慕淺淺回道。

“那不如這樣吧，明日把約定的地點改在醉食樓如何？正好也不麻煩你把做好的藥膳送來張府。”慕林笑着說。

慕淺淺想了一下，按照張清序的計劃，三人打算明日結伴去安樂坊，以慕家的名義助慕忠行醫治病。

在醉食樓集合，确實是個良計。

“好！”慕淺淺答應。

兄妹二人就此分別，慕淺淺把此事轉告給了玄參，讓玄參再轉告給張清序。

**

三人約定的時間是下午。

慕淺淺早晨離了府，前往醉食樓照看店鋪。

站在後廚，慕淺淺對着滿屋子的食材發呆。

其實，慕淺淺不懂醫術，今日之行她本是不需要去的。然而，她拿着為病人們做藥膳的理由，毅然跟去了。

杜商見慕淺淺獨自發呆尚久，便問：“慕掌櫃，您是有心事？”

慕淺淺搖搖頭，勾起一抹笑：“無礙，我只是在思考今日的藥膳。”

杜商“啊”了一下，便不再問了，轉身去幫朱福來切白菜。

“對傷寒有幫助的藥膳……”慕淺淺一邊嘟哝，“是時候該做一點新花樣了。”

不過，在現代，慕淺淺對治療傷寒的藥膳，研究甚少。

慕淺淺環視竈房，眼神突然凝固在窗臺前一個水盆上。她走過去：“這是在泡什麽？”

曾微回道：“泡紅豆，昨日本要做藥膳，可惜客人臨時取消了。”

“紅豆？”慕淺淺默念一遍，腦中靈光一現，她道：“浪費了也不好，不如給我做新藥膳吧！”

“新藥膳？！”曾微詫異，連聲問道，“是什麽？是什麽？”

曾微俨然興致滿滿。

慕淺淺回道：“藥膳名為‘蓮藕紅豆湯’，此藥膳結合了蓮藕和紅豆，具有滋補強壯、健脾養胃、利水除濕、清熱解毒的功效。同時，由于加入了豬排骨和蜜棗等食材，使得湯品更加營養豐富！”

說罷，慕淺淺整理好所需的食材，紅豆、蓮藕、豬排骨……

随即開動。

慕淺淺将蓮藕洗淨去皮，接着切塊。豬排骨洗淨剁成條，而蜜棗和陳皮則清洗備用。

慕淺淺把豬排骨放在冷水中，大火煮出浮沫，撇去浮沫，繼續煮。少頃，撈出再次清洗，瀝幹排骨肉上面的水分，這樣可以充分去除排骨肉上面的血水和欣慰。

接着便是煮湯環節。

慕淺淺将鍋中倒入足量的水，放入處理好的豬排骨肉、紅豆、蓮藕、蜜棗和陳皮。

煮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慕淺淺探身觀察情況，此時，湯中的紅豆和蓮藕已經煮爛，湯也變得濃稠，甜膩的香味氤氲而來。

繼續煮了一會兒，慕淺淺朝裏面加了些鹽，來調味。

最後收火，待湯冷卻後，慕淺淺在杜商和朱福來的幫助下，把蓮藕紅豆湯倒入大缸中，随後把大缸放在了木推車上。

接下來的時間，慕淺淺接下丁嘉遞來後廚的單子，轉而為食客做藥膳。

一個時辰後，約定的時間到了，慕淺淺走出後廚，一眼便看見了一身袈裟的慕林，以及坐在他對面的張清序。

兩人之間竟擺着一碟藥膳魚，以及一壺藥膳飲。

慕淺淺連忙走過去：“你們來了多久了？”

慕林從鬥笠間擡起頭，鳳眼含笑：“半炷香前便來了。”

慕淺淺看看張清序：“為何不告訴我一聲？”

張清序咽下一口藥膳飲，挑挑眉梢：“這不是，陪着你二哥嘗試一下你的手藝嗎？”

“哈哈哈哈！是啊，小妹。”慕林咧嘴，“二哥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廚藝了得。”

慕淺淺瞄了眼那碟藥膳魚，不錯，此藥膳确實出自她手。

慕淺淺讓丁嘉端來一個空杯，坐在慕林身邊，三人一邊暢飲，一邊談論接下來的計劃。

一壺藥膳飲喝盡，朱福來推出裝着藥膳的推車，于是乎，三人去了安樂坊。

安樂坊裏京城中心很是遙遠，抵達時，慕淺淺這才發現，說是收留窮苦病人的安樂坊，其實就是十幾間破廟宇。

慕淺淺走到一間廟宇前，發現不遠處竟躺着一個女子，從外觀和服飾上看，一眼悉知是江南流民無疑。

她就那樣孤零零地倒在路旁邊，一個小僧急急忙忙跑過去扶起那位女子。

慕淺淺定睛一瞧，看清那位女子的臉，她頓時大吃一驚。

那位江南流民，竟是多日不見的李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