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藏

第07章 藏

季唯意猛地睜開眼，渾身被冷汗浸濕，她大口喘着粗氣，眼前熟悉的景象讓她稍微回神。

腳下一動，碰到冰冰涼涼的軟物，夢裏的恐怖猶在眼前，季唯意渾身僵硬着慢慢轉頭去看，昏暗的房間光線不足，她瞧不真切。

一滴汗順着她的眼皮流進眼裏，她下意識去擦卻碰到腦門的紅腫。

未控制的力道就這麽砸向傷處，結結實實的痛感讓季唯意悶哼出聲，腳下一動，徹底碰上那處柔軟。

原來是冰袋......

思及昨晚的夢境，季唯意竟不記得多少，只記得事後殘留的恐懼。她去看時間，竟然才六點一刻。

反正也沒了困意，季唯意下床拉開窗簾，窗外霧蒙蒙的，暗沉的很。

頭頂的包已經消了很多，怎麽看不出什麽，側面卻像個獨角獸。她在衛生間倒騰半天都遮不住頭頂的包，嘆了口氣，索性和往常一樣紮起頭發，拿了書包下樓。

“唯意小姐今天這麽早醒了？頭頂的包像是消下去不少呢。”在廚房做飯的阿姨見季唯意下樓加快了手上的動作，“還有一個煎蛋早餐就好了。”

“好，阿姨你慢慢做，我不急。”

碩大的房子裏除了廚房有響動外，其他地方安安靜靜的，似乎還在沉睡。季唯意問道：“聞述哥哥在睡覺嗎？”

“應該是的，昨晚我路過書房的時候還見那裏的燈亮着，估計先生睡得很晚。”

“哦。”

早飯端過來，季唯意吃完看了眼時間，趁着還早就拿出英語課本預習，直到司機過來提醒她才收拾書包。

臨出門前又看了眼樓梯，阿姨見她今天一直往樓梯處看，多嘴問道：“小姐是有什麽東西落在樓上了嗎？需要我幫忙上去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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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唯意搖頭，“不用了，我先去上學了，要是哥哥醒了就和他說我的額頭消腫了。”

“好的。”

“謝謝。”

說完，季唯意又看了眼樓梯，随着司機上了車。

到校門口的時候，正巧遇到李禮從車上下來，她跑過去。那邊的李禮也看到她，慢下來等她。

“你頭沒事了吧？”說完又“嘶”了聲，“腫這麽高你還來上學幹嘛？這個學校是沒有你在乎的人了嗎......不對，是學校對你吸引力這麽大麽，讓你這麽不顧形象也要來上學。”

季唯意摸了摸那裏，笑道：“反正是會好的，而且比着昨晚消下去很多了，我拿了冰袋，下課了可以敷一敷。”

“我也真是服了你了，學習好就算了，家裏還那麽有錢，我要是你，我直接就躺平擺爛啃老了，還上什麽學呀。”

說到這裏，季唯意腳步一頓，看向李禮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歉意，“抱歉李禮，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我——”

“停！”李禮伸手打斷她，兩人重新往教學樓走去，“你不用道歉，你又沒對不起我什麽，而且我也沒和你說過我的家庭呀。不過有一點我要提前和你說明。”

“你說。”

“我和你玩不是因為你的身份，是因為看你人老實、和我投緣我才和你親近的，可不是為了巴結你的。而且我把你當我最好的朋友才讓你陪我去送情書的，這事除了你沒人知道，你可不能和別人說。”

“嗯！我知道，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保證不和別人說。”

李禮停下來，拉着季唯意的手忽然戲精上身，不由分說地抱住她，“唯意，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說着還不忘摸幾把不存在的眼淚。

季唯意：......

還有幾周就是期末考試，老師們講課進度加快，難度也增大了不少，可李禮卻一整天都心不在焉，被連着三門學科的老師點名提前卻仍不在狀态。尤其班主任高老師的化學更是李禮的短板，她不僅在高老師課上發呆不認真聽講，還被高老師當場抓包。

“李禮！你給我站起來！這是你今天第幾次上課走神了？上了五節課就有三位老師和我反應過這個問題了，臨近期末考試，你就是這個狀态聽課的嗎？”

似乎還覺得不夠，高老師好看的五官皺在一起，“你拿着課本去給我上後面站着聽！”

最後兩節課是高老師的化學連堂，被李禮氣着了，連着兩節課讓李禮都在後面站着聽，直到放學鈴打響，李禮才回到座位。

她長嘆一聲，“今天真是悲喜交加啊，怎麽這麽多老師都盯着我？”

“可能因為我們坐在第一排，格外明顯吧。”

見季唯意頭不擡眼不睜地還在整理筆記，李禮伸手蓋在她的課本，強迫她看向自己，“你不問問我悲是被老師罰站，喜是什麽嗎？”

季唯意放下筆，配合地問道：“喜是什麽？”

見狀，李禮一雙眼睛眯眯着，做賊似的左看右看，見沒人注意這邊，才從課桌裏拿出一封粉色信封給她。

季唯意打開，潦草的自己映入眼簾，刺地她眼睛下意識眨了眨。

“這什麽東西這麽潦草？”

“什麽什麽東西！”見她不識貨，李禮把那封信奪了過來，放在自己胸口，“這是我那封情書的回信！他約我今晚放學去學校旁邊的小公園見面！”

“啊？”

“你陪我去吧！”

“我......”

李禮根本不會給季唯意拒絕的機會，三下五除二把兩人書包收拾好後，拉着她輕車熟路的穿過走廊，往高三走去。

因為兩遍的司機都在校門口等，要是從學校大門走一定會被他們看到，到時候李禮就不能去赴約了。她今天上課心不在焉主要是因為那封回信，其次就是在想去公園的路線，也不枉費她多次被老師點名，終于被她想出來完美的路線計劃。

一中坐落的範圍很廣，幾乎橫跨了整條跨江大道，而和跨江大道相鄰着的公園正巧和一中只有一條小道隔着。前些日子，有幾個貪玩的小學生在小道邊放鞭炮，點燃了挂着的橫幅，為了方便消防人員和群衆救火，搬了木箱子過去踩着現在還沒收起來，正好夠季唯意和李禮踩着“越獄”。

李禮已經跨過去，季唯意還在看着箱子猶豫。

還以為季唯意是害怕，李禮在那邊朝她伸出手，“別怕，我在這邊接着你。”

季唯意把手搭在李禮手上，想到什麽又撤了回來，不放心道：“李禮，雖然我不知道你寫情書的那個人是誰，但你認識他的筆跡嗎？”

李禮一愣，随後笑道：“肯定是他給我寫的呀，不然除了你，誰會知道我給他送情書的事呀。哎呀，沒事的，快過來。”

聞言，季唯意還是跨了過去，轉身視線觸及昨天看到的一樓衛生間，她下意識多看了幾眼。此刻，從玻璃窗往進去空蕩蕩的，沒有一個學生的身影。誰又能想到，昨天有兩個女生在扒另一人的衣服呢。

這麽想着，季唯意沒注意腳下，她轉身時毫無防備地撞上身前忽然停下來的李禮。

腦門一陣鑽心的痛，季唯意疼的眼淚都要出來了，她捂着腦袋，想說的話還沒出口就聽身前傳來道跋扈的女聲。

“還除了你沒人知道，呦呦，計劃差點就被那個聰明丫頭撕破了，還好你夠笨的。”

季唯意視線鎖定在為首的那個女生身上，看到她校服領口露出的粉色肩帶，忽然知道了她的身份。

姚近葉目光毫不避諱地打量着季唯意和李禮，輕擡下巴問身旁的女生，“你昨天看到的是她麽？”

那女生一頭短發貼在額前，胖胖的，看向李禮時眼睛眯成一條縫又即可睜大，“嗯嗯，藍色大腸圈，就是她！在四樓偷看的就是她！”

季唯意記起來，她就是昨天被她們推到衛生間把衣服的女生，她果然看到她了，不過看向記錯了人。

季唯意蹙着眉，不知道她為什麽從受害者變成了施暴者。

“什麽偷看啊？”李禮自己害怕地往後退，卻不忘伸手護住季唯意，“姚近葉，我警告你啊，你知道我爸是誰嗎？你知道她爸是誰嗎？你識趣的話就趕緊放我們走！”

“我管你爸是誰呢！那麽着急走是去哪啊？啊？見燕深嗎？”

“你......你怎麽知道？”

姚近葉見狀嘴角笑意更深，一雙眼睛也盡是壓迫。她往前兩兩步，嗤笑，“說你胖你還喘，笨的這麽不透氣。”

“回信是你寫的？你怎麽會——”

一張黃色的紙被抖落開，其中一人正在大聲念着。李禮氣的渾身顫抖，将季唯意往自己身後推了一把，自己上前，“你們還要不要臉了！你們這是侵犯個人隐私知不知道！”

“侵犯個人隐私？你的還是燕深的啊？可是有人親眼看見燕深将這封信丢進垃圾桶，那應該他的隐私吧，信都被你送出了，肯定不屬于你了，那這封信......不就變成丢進垃圾桶的垃圾了嗎？我翻垃圾還用侵犯誰的隐私？侵犯垃圾桶的隐私了？”

話音一落，姚近葉和那三個女生哈哈大笑，笑聲在小道裏響徹，其中的嘲笑顯而易見。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李禮仍是瞪着她們，一雙眼睛變得通紅。

“我知道燕深受女孩喜歡，沒想到連高一的小妹妹都被迷上了。既然他沒看你的情書，那就是拒絕了你——”

“什麽時候我臉面這麽大，還能勞煩姚大小姐替我擋桃花了？”

一道男聲橫插進幾人的談話中，打破劍拔弩張的氛圍。

季唯意聞聲看去，和站在她原來站着的地方的少年對視，視線交叉的剎那，季唯意看到了他眼中的不可置信，不等她思索他為何如此，李禮已經握緊了季唯意的手，情緒激動。

“燕深？你怎麽還麽走？”

姚近葉見到燕深也很是意外，更多的可以說是驚恐。她馬上轉換了臉色，瞥了眼李禮對他道：“舉手之勞罷了，你不用謝我。”

“是舉手之勞還是借刀殺人，你比我清楚。”燕深一個翻身，手腳利落地翻過來，“姚近葉，我勸你收斂點，萬一哪天惹到惹不起的人，別怪哥哥沒提醒你。”

“不用你操心，這兒沒你的事，你給我讓開！”

燕深冷笑聲，目光掃過自己身後的兩人，在看到季唯意的時候不自然的別開眼，雙手插兜，揚起下巴，“我要是不呢？”

“呦，這麽熱鬧。”

姚近葉身後又來了一幫人，看模樣打扮不像是學生，手臂的紋身暴露在空氣中，他們手裏還拿着鐵棍，個個氣勢洶洶，來者不善。

為首那位掃視衆人，最後看向姚近葉。

“你們這裏誰叫姚近葉？”

“......”

“我今天真應該去買個彩票，你看我這個運氣。”李禮湊到季唯意耳邊小聲道，“你看那個就是燕深，我喜歡的人，是不是很帥？”

季唯意目光落在燕深的後腦，不知怎麽的，她總覺得他很熟悉，但也只是隐約的。觸及李禮期待的眼神，季唯意一言難盡地點頭。

“你這是什麽表情？你在懷疑我的眼光嗎？”她也沒再深究這事，而是湊近季唯意，問她，“你說姚近葉說的是不是真的啊？燕深看沒看我的情書？”

“看沒看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情書為什麽會在姚近葉手裏。”

前面站着的燕深早就聽到她們講話，此刻聽到季唯意的聲音，轉身看她。那眼神直勾勾的，可把一旁的李禮急壞了。

她擡腳擋在季唯意身前，不讓他看，“你看什麽看！”

“我看她呢，和你有什麽關系。”

燕深回答的太理直氣壯，就連季唯意都怔愣了下。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少年身上，與季聞述完全相反的性格，卻和賀逢年比較相似，但他比賀逢年又多了些正氣。嘴角勾着的笑未達眼底，玩世不恭的姿态昭然若揭。

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季唯意默默打量着他，給出評價。

李禮臉瞬間紅了個徹底，卻還是不願輸給他，圈着季唯意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後。

“你......那也不行，唯意是我最好的朋友！”

“唯意？哪個唯，哪個意？”他臉上的笑意消失，看向季唯意時略帶緊張，就連呼吸也不由得加快，“你姓什麽？”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探究，季唯意下意識張口，自報家門：“我姓季。”

“啊！這什麽？快拿走！惡心死了！”姚近葉的驚呼傳來，她和小跟班被那群混混圍着，哪還有适才的半分嚣張。

為首那人笑的猥瑣，上下打量着姚近葉，還伸手去扯她的衣服，“穿這麽騷的顏色，估計人也挺帶勁吧？裏面褲衩啥顏色的啊？一起露出來給我們幾個看看呗！”

“是啊！看她這樣估計裏面都沒穿吧？你看她胸前晃悠地，肯定很大。”

“你們快看她那張臉，長得不怎麽樣倒是挺白，身子肯定也白！”

“又大又白......上了是啥滋味啊？會不會比昨天那個還舒服？”

“......”

不少人哄聲附和着，嘴裏的話不堪入耳。季唯意手上一痛，轉頭看向抓着她手的李禮，才發現她額頭滿是汗珠，顯然是被他們如此粗俗的話吓到了。

她輕拍了她的手示意沒事，随後抽出李禮抱着的手拿出手機，默默編輯短信。

這種時候，除了報警等警察來，別無他法。

“你們想幹什麽？”姚近葉沒見過這種陣仗，早就被吓破了膽，現下又聽着如此粗鄙之語敢怒不敢言，“這大白天的，這麽多人呢！”

“我們想幹什麽？你得罪錯人了你知道麽？既然你這麽不知天高地厚還管什麽白天晚上，我們兄弟幾個就趁着白天讓你們好好看看，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他大手一揮，“來兄弟們，讓姚小姐和她的小夥伴們見識見識！”

随着話音落下，小混混撸起袖子上前，一片驚呼聲中，季唯意扒拉開身前的燕深和李禮對為首那人喊：“你停下！”

“唯意！”

李禮拉她的手一空，見她上前自己卻不敢跟上。

為首那人似乎還是懵地，指着自己又往後看，确定季唯意在和他說話後來了興趣。

“你說什麽？”

見他們态度不像對姚近葉那麽極端，李禮上前将季唯意拉回來，躲在燕深身後朝他們擺手，“她沒說什麽，你幻聽了，你看到她腦袋上那個包了嗎？她裝傻了腦子不太好使，說話不算數的。”

說完又小聲沖季唯意道：“別告訴我你這時候聖母心爆棚啊！她剛剛怎麽對咱們的，現在有人找她們麻煩正好替咱們出了口氣，你管什麽閑事？到時候要是連咱們一起被連累了怎麽辦？根本打不過好不好！快走快走。”

“這不是聖母心。”她扯下李禮的手，一字一句道：“她們必須接受懲罰，但不能以這種方式。”

“哎......”

李禮還要說什麽，季唯意已經解開她的束縛往前一步，看向混混頭子，眼中不見半分膽怯，“我說你們停下。我不知道她得罪誰了，讓你們過來羞辱她們，但她是鵬城一中的學生，犯了錯有老師和家長，輪不到你們。”

“哎呦，你這娃娃菜說起話來倒是一道一道的，雖然沒有她這麽有料吧，瘦不拉幾的，腦子還摔壞了，但你模樣不錯啊，也夠哥幾個好好——哎我艹！哪個不長眼的敢打你爺爺？”

為首那人捂着頭，手心竟滲出了血，他驚呼，“血！卧槽！血！流血了！”

混混狗腿子們一擁而上，看向手裏還在掂量搬磚的燕深。

見他們看來，燕深扔下那塊搬磚，拍拍手，“說，接着說，我聽聽你這狗嘴裏還能吐出什麽屎一樣的東西來。說啊！”

季唯意沒想到燕深會出手幫自己，還把對方頭砸碎了，有些意外，可身邊的李禮明顯更意外。

她捂着嘴，手下捏着季唯意的手臂，“啊啊啊！好帥！”

還在計算警察到來的時間的季唯意：......

“媽的！你算哪顆蔥？敢打你爺爺，今天我要你好看！兄弟們，給我上！”

一陣急促的腳步傳來，校內保安拿着警棍跑來，指着這邊道：“誰在那裏？站那兒別動！”

隔着人群，季唯意看到了氣息不穩的季聞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