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摧心化燼(一)

第57章 摧心化燼(一)

這事并不難, 姜眠心格外堅定,她一定要為宴雲箋争取來——這件事在眼下看似乎微不足道,可卻是一個強有力的證據, 無論未來如何,都在歷史上留了一處抹不掉的痕跡。

大哥同樣心意,和她一道, 第二日去尋了爹爹說明此事。

姜重山聽後什麽也沒說,只是欣慰微笑。

姜眠看他表情,沒着落的心一松:“爹爹很贊成?”

姜重山撫撫衣袖:“不贊成。本打算讓這臭小子委屈委屈, 但他大哥小妹都不應允,我只得照辦。”

姜眠忍俊不禁:“這話居然是我爹說的。”

姜重山也笑,屈指點點女兒鼻尖, 又看向兒子:“阿峥, 你過來。”

姜行峥走上前。

他俊朗堅毅臉頰上,有一道流矢造成的細小傷口。姜重山打量着溫聲道:“這傷了面相, 你該讓你高叔給你瞧瞧,別留什麽疤痕才是。”

姜行峥微笑:“父親, 孩兒是男子漢大丈夫,那麽在意容貌做什麽。臉上便是留了疤痕也沒什麽打緊。”

“嗯,你還知道自己是男子漢大丈夫,這可是從金川之戰以來你對你爹露的第一個有點人樣的笑。”

聽着這話,姜行峥面露愧色, 又不知該解釋什麽, 轉身倒一杯熱茶遞給姜重山:“爹爹恕罪, 都是孩兒任性, 之前阿箋一直未醒,我看着慚愧, 也實在笑不出來。”

姜重山搖搖頭,接茶喝一口。

他本不太愛喝茶,只是這是兒子奉的,想一想,似飲酒般喝幹了才擱到旁邊:“好了,你也不要太過自責,現在這樣就很好。你們兄弟互相着想,爹爹心裏極是歡喜。”

姜行峥低低“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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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上的傷還是要重視下的,雖是小血口,但你肌膚一向不愛消疤,能去便去了,別拖到最後想去也去不得。”

“是,孩兒記住了。”

姜重山點點頭,對着姜眠:“阿眠,這會阿箋該喝藥了,你去看看他,免得他小孩脾氣又放一邊白白耗着。”

沒聽錯吧?姜眠微微挑眉:“阿箋哥哥小孩脾氣麽?”

“嗯。喝藥費勁。”姜重山淡淡道。

要是這麽說,倒有道理。

“好吧,那我去。不過……別以為我不知道您有話要和大哥單獨講,之前也是要和阿箋哥哥單獨說話,才把我支走吧。”

該說不說,他們家的秘密倒不少。

看女兒古靈精怪的仰頭望着自己,姜重山淡笑:“等哪天我倒出空來,必要好好收拾收拾阿箋。有他帶頭,叫你們一個兩個敢來拿我消遣。”

姜眠才不怕,站起來拍拍手,笑眯眯道:“是該收拾他,我記下了,您不只動口不動手可不行。那——我就裝作去看阿箋哥哥,你們慢慢聊。”

等姜眠出了門,姜重山笑意還未散。

清晨日光映在他臉上,淡薄的一層暖色。

姜行峥看着自己父親,不禁脫口:“爹爹,這一年,您與在北境的十年變得不一樣了。”

“是麽……”姜重山回神,問:“是好是壞?”

“當然好,您舒朗了許多。”

原先在那戰場上,也沒什麽溫情脈脈,回到家裏亦是冷清,也不知是不是多了阿眠和阿箋的緣故,家裏溫度與以往大不同了。

姜重山撫平衣角褶皺,笑道:“大抵是爹爹老了。”

“爹爹這是說哪裏話,您正當壯年,怎麽算老。”

“你長大了,爹爹自然老了,”姜重山望着他,“阿峥,你早到了娶妻的年紀,卻耽誤在東南,我心裏一直記挂着。不過,也未必是京城的女子最好,正好此時剛剛戰過,休養生息,爹爹想着與你母親給你相看一番,你也自己挑一挑,如有中意的便直說,無論對方如何,只要你喜歡,爹爹都答應。”

姜行峥道:“爹,您就別為我操心這些了。東南戰事未平,宣城王率龍虎之師,日後的仗不好打。若孩兒成了家,怕耽誤旁人。”

“但是……”

“爹爹,孩兒真的不急。”

姜重山點點頭,話到嘴邊,終是沒有說出來。

他本想着,若阿峥成了家,便讓他多多顧家裏,戰場上有阿箋在也是一樣。

但,阿峥這孩子自尊心強,便是自己這話無意,卻也怕他傷心,還是罷了。

念頭閃過,他另提一事:“阿峥,還有一事,本該與你母親商量的,但爹爹也想先問問你的意思。”

若這麽說,姜行峥就明白了:“怪不得您只為我着急,卻不提阿箋。爹爹是看出阿箋對阿眠有意了?”

“你知道?”

“爹,我與阿箋相處時日比您多出幾何,我們都是阿眠的哥哥,我自然能分得清我與他對阿眠的區別。”

“那你如何想?”

姜行峥沒有立刻回答,垂眸思忖片刻,才擡頭笑道:

“您既問了我,我便直言。阿箋為人正直坦蕩,對阿眠一心一意,我看他了很久,覺得所謂烏昭和族人不忠不貞大抵是句空話。況且他二人共染血疾,若能結為夫婦,倒是好事。”

“不過看阿眠卻看不出有什麽別的心思,想來小妹年紀尚小,還不懂這些。”

姜重山慢慢點頭。他說的這些倒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都覺得這是一樁不錯的婚事。

“爹爹,阿眠自小便沒與我們在一處,這才回家不長時日,您與母親還有我都舍不得。這樣看來,她日後嫁人,阿箋倒是上佳的選擇,既知根底,又在眼前,總比嫁到旁人家,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受了什麽委屈吃了什麽虧要好的多。”

姜重山漸漸聽出些門道:“我是對阿箋頗為中意,你卻倒像是想極力撮合他二人。”

姜行峥微微一頓,抿唇淡笑點頭承認:“确實如此。換作旁人娶走阿眠,我的确不大情願。”

原本姜重山只是起了心思,聽完兒子的分析後,思來想去,竟覺極有道理。

“待我想一想,再看看阿眠的意願。若她也歡喜,我卻要思考該如何說服你母親。”

“說服母親又有何難?”

姜行峥笑道:“原本不知您這心意,眼下孩兒倒有件事要與您講。當時從北境回京時,母親的師父重病,前來報信的是他新收的徒兒,是我接待的,您可還有印象?那人學了些師祖的八卦推演之術,與我談說了一些。旁的記不分明,只有一句——他直言阿眠有一千年修來的大好良緣,那人正在她身邊,實乃天作之合。原本孩兒一直以為是顧越,如今再想想,這人大抵說的是阿箋。”

“母親一向敬重師祖,對這位小師弟亦是疼愛,若有他勸,還愁母親不肯點頭嗎?”

姜重山擺擺手:“好了,這些到時再說,我先與你母親好好談一談。”

父親一向厭惡八卦推演,鬼神之術,姜行峥颔首,不再多言:“是。無論如何,若他二人真能成就姻緣,實在是天大歡喜。爹爹,屆時阿眠嫁人,阿箋娶婦,您既出聘禮又添嫁妝,子女皆在身邊,真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

姜重山眉眼一柔。

阿眠嫁人,阿箋娶婦。

庭院裏青翠樹影深深,他目光深遠,靜靜看了會兒,不由低目一笑。

……

宴雲箋休養了三日,此時八月末炎熱得很,他身上燒傷最是疼痛難挨的時候。

雖說姑娘家不方便,但姜眠還是天天跑去看他,即便不能親手照顧,只想着能陪他說話解悶,轉移注意力,讓他沒有那麽疼。

“喂——宴雲箋,誰讓你又下地的?你快躺回去,一會兒不看着你你就亂動。”這日姜眠一過來,便看見宴雲箋在院中,手裏拿着劍,也不知道一個人偷偷練了多久。

她恨不得揪着他頭發把他按回床上,又不敢真亂碰他,只好牽他大手把他往屋裏拽。

宴雲箋好不容易抽空,被抓正着真無奈又好笑:“阿眠,你知道我愈傷很快的,而且我就下來走走……”

“我知道你身體自愈得快,你要是就下來走走,我也不說你什麽,但是你在幹什麽——”

姜眠很不客氣搶過他另一手上的長劍,頓時沉的她手臂一墜。

宴雲箋護了一下:“小心點。”

姜眠把劍往旁邊一扔:“沒事,拿得動。”

宴雲箋失笑,“你砸到我腳了。”

“砸的就是你……還笑,趁人不在偷偷練劍,你是不是想氣死我?高叔都反複叮囑了,你最好再卧床靜養三五日,快點回去躺着。”

姜眠把宴雲箋往屋裏推。

除去燒傷,他身上的積傷也不少,這一仗打了大半年,根本沒有機會好好休養,好容易回了家,自然要将沉疴一并養好。

直到姜眠把宴雲箋按坐在床上,還要再往下按的時候,宴雲箋實在撐不住示弱:“好好好,阿眠,我自己躺,我自己躺就可以。”

姜眠松手,看他乖乖躺下,便坐在他旁邊,自然地端起他擱在一旁沒喝的藥:“阿箋哥哥,知道你躺不住,我這不是天天都來陪你麽,你別任性,再忍一忍,過了這幾天,才沒人管你。”

“哦,”宴雲箋伸手:“我自己來。”

姜眠看他利落喝盡,誇了句:“還算你乖。要吃糖嗎?”

他是小孩麽,宴雲箋難以置信上下掃過姜眠,正色:“要。”

姜眠笑嗔他,但還真從懷裏拿出一顆糖,溫柔細致地剝糖紙。

她剝糖紙,宴雲箋就一直垂眸注視。

她細白的手指柔軟異常,專心致志剝開這層糖紙,像是剝開他的心,還未品嘗糖的滋味竟已覺得甜。

“阿眠。”他輕聲喚。

“嗯?”

“……”

“怎麽啦?嫌我慢?”

他眉眼微彎:“不是。”

不是亂叫什麽?姜眠笑瞪他一眼,将剝好的糖塞進他嘴裏,向兩側捋了捋他有些汗濕的發。

“說起來今日誰給你換藥?怎麽還沒來……”姜眠去扔糖紙,正好向外瞅瞅,外面靜靜的,還是沒人。

“我也不曉得,總歸是高叔派的人。沒關系,也不差這半刻鐘。”

姜眠回頭:“你怎麽什麽事都沒關系?已經過了你換藥的時間了,你身上是燒傷,藥不能捂太久,會對身體不好的。幹脆我幫你換好了。”

宴雲箋立刻拒絕:“不行。”

姜眠要上手:“哎呀,哪那麽多講究。”

宴雲箋哭笑不得,伸出食指連連輕戳幾下姜眠額頭:“阿眠,你是姑娘家當然要避諱。”

他傷的是後背靠肩膀的地方,這也得防。

行吧。

姜眠知道宴雲箋倔強的時候她拗不過,只好忍着擔心再等一等,好在沒過一會兒,高梓津親自來了。

“阿箋,今日感覺如何啊,傷口應該沒那麽劇痛了,我再給你探探脈,應當可以減輕些藥量……”

姜眠起身脆生生招呼道:“高叔你可來了,快管管他。”

“咦,阿眠也在啊。”高梓津面上浮現一層笑意,目光在他二人之間轉一圈,自顧自笑着打開藥箱。

放好了東西,宴雲箋将手腕伸出,高梓津一面把脈,嘴裏還念念有詞:“你啊,是不是躺不住亂動了?不是我說你,原本看你是沉穩性子,最初剛來家裏的時候乖得很,現在可倒好,漸漸露出些皮猴樣了。”

宴雲箋道:“是高叔太寵慣我。”

高梓津哈哈笑,指腹深深按下切脈:“知道就好,我寵歸寵,你不能太驕縱,平日裏囑咐你的都要好好聽,要及冠的人了,不要總是讓我們阿眠盯着你來喝藥,你自己……”

忽然地,他的話斷掉。

那雙常常含笑的眼睛中,第一次收斂了所有笑意,漆黑深沉,凝重的讓人害怕。

姜眠吓了一跳:“高叔,怎麽了。”

高梓津慢慢縮回手。

“……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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