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重獲新生

第68章 重獲新生

攝政王暴斃并未掀起太大的風浪, 這主要歸功于龍州軍。

龍州軍是傅沉歡一手培植起來的,對于他的死,龍州軍全體仿佛一柄歸鞘利劍,沉默地接受收編與整改。

漸漸的, 自角落裏滋長的言論窸窸窣窣傳出, 從細縷微言慢慢彙聚成一股強大水流鋪陳在朝野上下。

“陛下賜了如此谥號, 這……陛下和攝政王并不像仇怨已深的樣子啊……”

“這也不難理解,攝政王從未把住權柄不肯放手, 更不曾濫用私權謀利, 這還不是忠臣麽?”

“但他的确手段殘忍,手上亡魂無數……”

“這便狹隘了,陛下比我們更心如明鏡, 攝政王這些年雖說手腕強硬些,但懲治的都是重罪之人确無冤屈。說到底, 他辦的樁樁件件事從不是為了自己,反而心系家國。”

“天貞五年,若無攝政王雷霆手段,貪墨震災款的事哪能處理的那般漂亮, 到如今都無人敢再犯, 說到底……看雷州的百姓供奉長生廟人人敬仰, 便可見一斑……”

“千古之臣啊……”

生前沒人談論這些, 作古之後, 靜竟一一細數出這許多好出來。甚至出殡之日,陛下在忠谥封號之後又尊為“禦兄”, 更恩賜鼓吹随行, 百姓自發道祭, 綿延百餘裏。

後世流傳為一段佳話。

*

應斜寒臉色發白匆匆沖進英乾殿, 門口的太監正要通報,他卻已經闊步進殿,連最起碼的禮數都忘了。

殿內周長德正低眉順眼侍奉着,見應斜寒徑直闖進來,吓得舌頭都打結了:“應大人您您……您可有要事求見陛下?這……”他趕緊罵道,“這都是外邊的奴才們實在沒規矩,通傳的聲音也太小了些……”

黎玄景擱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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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色陰沉沉的,一雙清潤的眼中布滿了紅血絲:“周長德,你這本事越發大了,朕的面前也敢滿口胡謅。應大人強要闖殿,可有來得及通報?”

他輕描淡寫,“拖出去仗五十。”

這小祖宗好幾日不對勁,越發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政事一道更是幹脆利落雷厲風行,好像憋着火一般,周長德心中暗暗替應斜寒捏了把汗。

他不敢不求情,攝政王已經不在了,再去一個忠心耿耿的應大人,這可真要了命了。

他苦着一張臉:“陛下消消氣,消消氣,應大人向來守規矩的,這麽急必有要事……”

黎玄景冷冷勾了勾唇角,掃一眼階下人,還真沒再發火。

往椅背上一靠,将寫好的聖旨扔在周長德身上:“差人拿給雪溪,讓他收拾收拾,盡早回北漠。”

下面應斜寒聽了,略有茫然:“——陛下要遣送雪溪回國?”

“不然呢?”黎玄景歪頭笑,“當初與北漠締結盟約,本就無需人質。是他們自己病得不輕,非要送來一個皇子為質。如今眼看便要到一年之期,早點送回去,顯得我夏朝很有雅量不是麽。”

應斜寒無話可說。

這件事對于他來說本也不重要,雪溪已經沒有價值,黎玄景想怎麽折騰他也不想管。

嘴唇翕動半晌,應斜寒顫聲:“陛下,微臣聽說昨日傅沉歡出殡之時,安排了兩副棺椁……”

黎玄景的臉陡然扭曲,随手抓起桌上筆硯狠狠擲在應斜寒身上,“你還有臉問!!”

應斜寒肩膀被這狠狠一砸頓時湧出血,漸漸染透绛紫色的官袍,“所以……”

他喃喃道:“所以真的是她……怎麽會……怎麽會呢……”

黎玄景盯着他,看他一向風輕雲淡游刃有餘的面具徹底碎裂,底下是一張迷茫痛苦的臉。

他轉身,似乎悲痛的不能自已,雙肩劇烈顫抖。

黎玄景這幅模樣讓應斜寒面色更白,周長德在一邊看了,也不敢勸,自己用袖子拭淚,“應大人,陛下因這個事,已經茶飯不思好幾日了。您就別在這個時候提這些了……”

應斜寒看他一眼,漸覺心如刀絞。這消息被遮得太嚴實,若非他今早聽了杜泰的禀報,察覺不對,他便一直這樣蒙在鼓中。

看黎玄景抖得厲害,想來是傷心至極了。

沒有人知道,黎玄景背對着衆人笑得幾乎斷氣,要拼命忍才能不笑出聲來。他幾乎憋出內傷,強行壓抑半天,終于換上一副悲苦陰郁的神色,慢慢轉過身來。

“你猜的不錯,姐姐已經不在朕的身邊了。”

饒是知道,應斜寒聲音也瞬間拔高:“怎麽會這樣?諾諾好好的,她怎麽會死?”

黎玄景擡起眼,很是陰鸷地盯着應斜寒,“朕也想知道。她才剛剛回來不過幾日,朕以為自己失而複得,還沒有想好要怎樣好好寵着她……你只想着死一個傅沉歡便萬事大吉了,你有沒有想過姐姐恢複了記憶,她又該如何自處?”

應斜寒大驚失色:“什、什麽——她恢複了記憶……”

“……不錯。傅沉歡死後沒幾日,姐姐忽然郁郁寡歡,以淚洗面。朕問過才知,原來……原來這麽多年,竟是朕看錯了傅沉歡。”

他滿目痛惜:“若早知他們二人是那等感情,朕不會讓她……她也不會大受打擊才……”

他編不下去,又不願意說那些字眼,便假做掩面。

應斜寒慢慢退了兩步,腳下幾乎站不穩:那日她所謂的計劃,就是給傅沉歡親手喝下毒酒。既然如此,她心中應該明白傅沉歡是如何深愛着她……但她仍然選擇讓傅沉歡死,這就證明她根本就不愛他不是麽?可為何還會受了刺激,從而恢複記憶?

黎玄景看應斜寒這茫然悲痛的樣子,心頭痛快不已,幾乎想笑出來,但臉上卻是一副傷心至極、後悔不疊的表情:“姐姐恢複記憶後竟痛不欲生,就那麽随傅沉歡去了……朕若清楚姐姐心意,又怎麽會那樣對待傅沉歡、又何必非讓傅沉歡死……”

他說的是事實,但聽在應斜寒中,這事實又變成了另外一副樣子。

應雪寒難以置信,嘴唇都在顫抖:“陛下難道就沒有攔着她?”

黎玄景悲恸:“攔着?姐姐的性格……她若想做什麽事豈有不成的。她死志已定,怎麽會提前告訴朕?”

他一面說,一面搖頭低笑,笑容癫狂含痛:“錯了,這麽多年都錯了……”

錯了,這麽多年都錯了。

應斜寒心頭環繞這句震耳欲聾的話,雙目呆滞,已不知該說什麽。

黎玄景将他這副樣子盡收眼底,欣賞的差不多,也懶得再瞧他:“你下去吧,朕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等應斜寒退出大殿許久,黎玄景遣散衆人,才慢慢露出一個淺淺微笑。

此事到此刻已毫無破綻,這些日子他演戲也演得很舒暢,雖然有時候想想姐姐和傅沉歡在一起還是有些不忿。

半晌,他轉頭看向東方,目光深遠,絲絲縷縷的思念。

臨江陵。這是他為他們挑選的栖身之地,算着日子,他們也應該到了。

不知有沒有安頓下來,雪溪能不能照顧好她。若非自己身份所制,又必要留在這裏收拾殘局,替姐姐做一切善後,他真想親自去為她打點好、親自照顧她。

沉住氣,想來不過幾日,姐姐便會來信了。

笑了一會,黎玄景唇角又壓下來,修長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敲擊桌面。姐姐想要的,他都一一辦到了,也不知那讨人厭的家夥醒了,會不會怪姐姐把他的攝政王名號弄沒了……應該不會的,畢竟最後他真的如姐姐所說,不僅按兵不動,還毫不猶豫喝下毒酒,勉勉強強算合格。

要是敢因為丢了王爺之名對姐姐有一點點的不好,他立刻把他抓回來灌杯真的。

黎玄景想過一陣,心裏舒坦點。傅沉歡是他誤會了,可應斜寒卻不無辜。

“應斜寒,你活該。”黎玄景勾唇喃喃,“你欺瞞朕,朕自然要千百倍的還給你。別以為朕不知你那肮髒龌龊的心思,你也配觊觎我的諾諾姐姐。”

他不殺他,也不會罰他。以應斜寒的偏執,恰恰這樣的結局,他才這輩子都不會放下。

“你這便在此陰影中不得自拔,郁郁一生吧……”

***

應斜寒失魂落魄走出大殿,在開敞寬闊的宮道上踯躅前行。

烈日下他蒼白似鬼,仿佛再多待一會,便會在日光中化為煙霧就此散去。

諾諾死了……

她就這麽死了……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他滿心歡喜,只等傅沉歡的死訊,還以為從此他也算有了機會……

應斜寒滿身頹然,走着走着,忽然捂住胸口半跪在地,痛得站不起來。

那年安王府驚鴻一見,她用那般柔弱的身軀緊緊護在傅沉歡身前替他擋那雷霆一鞭,他便忍不住側目——這世上竟有如此溫暖的偏寵。

從此他上了心,默默觀察探尋,每了解他們的事多一分,心中便翻一倍嫉妒。

別人的東西真好啊。

即便那時他已擁有頗高的地位,賢良的聲名,公主殿下的青眼,可他頓覺索然無味——他還從不知被人疼寵呵護,滿心滿眼只他一人的滋味。若是擁有,他必定加倍珍惜。

但已屬于別人的溫暖怎可輕易被他擁有,他很清楚自己搶不來,所以當有一個機會能毀去這份美好時,他略一猶豫,便做了其中推手。

他得不到的,也不想別人那般歡喜。

誰成想接下來的六年竟是自己輾轉反側,心碎難安。他竟比之前更加瘋狂的嫉妒傅沉歡——曾經得到和從未擁有,究竟哪個更可悲?看着傅沉歡煎熬絕望,他滿心痛快的同時,卻也覺凄涼嫉恨。

直到她回來,她失憶,他便知自己胸口這惡氣終于可以一吐為快了。

傅沉歡死在自己最心愛的人手裏,雖然他很遺憾不能親眼看見他的表情,但想必一定十分精彩。

可最後……

可最後。

為什麽他機關算盡,卻是成全了別人的愛情?他永遠也比不過傅沉歡,他們可以用兩條生命之重令他看清自己的癡心妄想。

兜兜轉轉竟回到最初,天上地下,他們是永永遠遠地在一起了。這一生他唯一沒有搶到的東西,若能再小心些……她是否能夠屬于他一回?

永遠也沒有答案了。應斜寒猝然閉眼,白日風急忽起,夏意盎然宮景之中,他仿佛沉寂在冬日再無生命的枯木,與這滿園生機格格不入。

……

……

臨江陵。

床上靜靜安睡的男子容顏俊朗而昳麗,肌膚白皙若冷瓷細膩,一雙長眉凜冽墨黑,仿佛一幅濃墨重彩的畫卷,不食人間煙火的矜貴與清雅。

黎諾握着傅沉歡一只大手,将他蒼白冰涼的手指抵在唇邊,無聲地吻了一遍又一遍。

“諾諾,”門口溫潤的男聲伴随輕輕敲門,“我方便進去麽?”

黎諾應一聲:“進來吧。”

她看着靜靜走近的雪溪,“怎麽啦?”

雪溪笑道:“沒什麽,我看看他怎麽樣……唔,氣色越來越好了。”

他心中安慰,回頭看一眼黎諾卻皺眉,“諾諾,你去吃些東西吧,這幾日你吃的也太少了些,人都瘦了。等到雪徹醒來知道是我把你照顧成這樣,肯定更不願和我做兄弟了。”

他現在叫雪徹倒是順口,黎諾笑了笑,“我沒事,一會就去吃飯。我算着日子,他這幾日說不準什麽時候就醒了,我想看着他。”

雪溪無奈,“好吧,那我把飯食端來,你多少吃些,不許像上次一般只動兩口。”

“好,謝謝你。”黎諾眉眼微彎,點頭答應。

雪溪淺笑着搖搖頭,“與我還客氣什麽。只要你好好的,把身體養好些,我才算對得起雪徹。”

還不是她之前的說法令他擔心不已,口無遮攔地說若有一天自己不在——現在看她這副樣子,他是真的害怕。

雪溪蹑手蹑腳轉身出門,他們曾相處過一段時日,他還記得黎諾喜歡吃的東西。思來想去沒敢像上次一樣擺的太多,怕她更吃不下,便花心思擺的精致可口。

飯食送來,怕黎諾不吃,又絮絮叨叨叮囑好幾句才離開。

黎諾看着那些,猶豫了下不忍心拂了雪溪好意,便坐過去先拿了塊糕點,還未咽下,便轉頭吐出來。

黎諾怕雪溪發現,迅速收拾了,心裏愁得很:并不是她不愛惜自己身體,實在是一年之期漸漸逼近,眼看也只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自己都有一種大限将至的感覺。這副身體越來越差,真的一點也吃不下去。

不知自己還剩多少時間,但至少要等沉歡哥哥醒來跟他解釋清楚誤會,并交代好後面的事,在這裏安排的放心,她才能安心回去。

黎諾抿抿唇,最後看一眼飯菜,便有些心虛地溜回床邊。

摸摸傅沉歡的手背,他仍一動不動,一點反應也沒有。記憶中,他還沒有這般了無生氣的時候。

“沉歡哥哥,你什麽時候醒呀……”

傅沉歡閉目沉睡,鴉羽般濃密的眼睫無辜垂下,安寧而恬淡。

他看起來像是累極了,這樣睡着也掩不住疲倦。

黎諾看了很久,心疼地摸一摸他的臉。

“算啦,”她小聲道,“不着急的。”

沉歡哥哥,你累了便好好休息一下吧,我在這裏陪着你,等你睜開眼睛就知道,以後我再不讓你生氣難過了。

黎諾坐在這裏,忍不住摸摸他的手又摸摸他的臉,不小心蹭到了他頭發,有幾縷長發自床沿垂落,黎諾便伸手幫他攏攏。

剛剛把他的頭發收回來放好,卻見他手指微微一動。

黎諾心一蕩,忙不疊擡眼去看傅沉歡的臉。

上一刻還閉目安睡的人,此時已半睜眼眸,漆黑沉靜的眼睛默默望着自己。

黎諾驚喜地一下站起來,“沉歡哥哥你醒啦——有沒有哪裏不舒服?頭痛嗎?要不要喝水?”

在黎諾連珠炮的發問下,傅沉歡沒有立刻說話,他初初醒來,眼中還是一片大雪般的茫然,望着她仿佛望着夢中人。

黎諾小聲喚:“沉歡哥哥?”

他微微動唇,“諾諾……”

黎諾見他嘴唇蒼白,微有幹裂,雖然她一直會用水幫他浸潤,但也只是聊勝于無,便轉身跑到桌邊倒水。

她端水過來時,傅沉歡已撐着手坐起來,眼中茫然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落寞與黯然,甚至還有一絲陰郁。

“沉歡哥哥……”

他低聲,嗓音沉啞:“我不明白為什麽。”

他心頭極冷,夾雜疲憊與難堪。為什麽他已經順從她的心意毫無反抗從容赴死,她卻仿佛在跟他開一個玩笑,毒酒喝過,再醒來卻是這樣一處透着溫馨的房屋。

一次又一次,他實在愚蠢,看不透這又是什麽把戲。但卻酸澀得厲害——難道她不知道她這樣做會讓他生出許多妄想與癡念嗎?

黎諾望着傅發揮出,看清他眼中的傷心失望。她本不想在他剛一醒來就跟他說這些,但眼下也不顧得了。

她忙不疊道:“沉歡哥哥你別難過,我說過我真的不會傷害你,現在我已經成功了,可以将一切都告訴你。”

望着傅沉歡黑白分明的沉靜眼眸,黎諾有些緊張:“你先不要生氣,再、再聽一次我說話好麽……這次全都是真話,一個字也不騙你。”

傅沉歡看着她,只道自己的确無藥可救,無論多少次都妄想不滅。

也罷,總歸他願意滿足她任何要求。傅沉歡點頭:“好,你說。”

黎諾張了張嘴,要說的話實在太多,一時都不知道該從哪件事開始說,便先将手中的水遞給他:

“這樣,你喝些水,再吃些東西,一邊吃一邊聽我給你講。”

她說完,起身去取方才被自己晾到一邊還溫熱的飯食。

然而大概看傅沉歡醒來她太歡喜,情緒起伏過大,一時忘了自己身體狀況承受不住,忽然間猛地站起來,黎諾一陣頭暈目眩。

雖然身體虛弱但精神很是清醒,這種反應又不是頭一次,她立刻暗道不好,叫苦不疊——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出狀況?

但也來不及做些什麽,黎諾兩眼一黑,身子軟軟倒下去。

傅沉歡一直看着黎諾,見她身形猛然一頓,似要栽倒,立刻本能搶上去扶抱。然而他服下假死藥才剛剛醒來,身體機能還未跟上,到底差了一步,眼睜睜看黎諾昏倒在地上。

晚了一步,傅沉歡心尖微顫,暗恨自己無用,忙不疊抱起她嬌小瘦弱的身軀。

她臉色白得很,看着叫人極心疼。他眉心緊擰,只有這時他才敢讓自己的憐愛全部流露出來。

諾諾似乎消瘦的厲害,傅沉歡将人抱在懷中的第一時間如是想着。在他手上,這幾乎算得上沒有一點重量。

她怎麽沒有好好照顧自己?還是有什麽難處……

傅沉歡緊擰眉,将她小心打橫抱着,還沒思量出個所以然,忽然他腦海中很詭異地響起一道陌生的、憤怒的聲音:

“你為什麽不接住她?!”

傅沉歡下意識瞬間收緊手臂,将黎諾牢牢護在懷裏,似乎哪裏會有人來搶一般。

腦中聲音還在繼續:“你看她暈倒,為什麽不快點抱住她?別告訴我你做不到,你的武功是什麽樣,我還不清楚嗎?你還怪她是嗎?難道現在你沒死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她從來都沒有想傷害你,你憑什麽這麽對她?!憑什麽?!”

傅沉歡目光鋒利,環視四周。

他能察覺到這房屋周圍并無生息,這道聲音确确實實自他腦海中傳來。而且,話中指向句句都在替諾諾說話,并不是會傷人的樣子——至少并不會傷害諾諾,他心稍稍一松。

傅沉歡沉聲道:“你是誰。”

“我無關緊要,你看過黎諾的信,知道她并不是這裏的人,你只知道我與她來自同一個世界就足夠了。我們有許多你理解不了的事情,比如現在我可以只用聲音與你對話,你就當做我們……是天外的神仙。”

系統道:“你放心,我不傷人,我只是來告訴你所有真相。你的一切疑問我都會一一為你解答,包括我姐姐黎諾,她為你做的所有事我都會通通告訴你。”

“因為如果我不說,很多付出,我怕她不會對你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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