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黑白監控

第16章 黑白監控

章闕邱辦理完住院手續回來時，護士剛好來給唐元抽針。

不知道是因為疼痛，還是因為身邊有人，唐元迷迷糊糊轉醒。可他睜開眼看到章闕邱的第一秒，并不是跟他解釋又或者是道歉，而是朝着抽針的護士身後躲。

哪怕那一瞬間，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

“怎麽了？”章闕邱看着他那慘白的臉色根本沒顧忌那麽多上去問他，卻被唐元猛然一下拍開了手。

那一刻，護士靜默了，連帶着看章闕邱的眼神也不好。

“我、”唐元驚異于自己的舉動，張嘴想說什麽卻不知道怎麽開口。

還是護士先保險起見，指着章闕邱問了一句，“他是你愛人嗎？”

唐元點頭。

“沒有對你實施過家暴、虐待之類的？”

唐元一愣，搖了搖頭，小聲道：“他是我愛人，我……就是剛醒，突然有點害怕。”

他話說得溫吞，目光看着章闕邱面露歉意的笑了下，等到護士再三确認還是有人不放心後，還讓章闕邱把他拍過的那張朋友圈結婚證的照片給對方看。

“我們前不久剛結婚的。”唐元說着，對護士笑了下，“他真是我愛人。”

護士聞言，哪怕臉上挂着不虞的神色，但到底沒多說什麽走了，徒留唐元和章闕邱兩人面面相觑。

窗外的臺風還沒結束，從病房裏的窗戶向外看去，能看到一輛又一輛救護車閃着的紅藍交織的光亮。

唐元坐在床上看着章闕邱，腦子好像還沒轉過來似的問他：“我……怎麽又來醫院了？還是在家突然暈倒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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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一瞬間，章闕邱對上唐元的那雙眸子，突然沒來由的想起前不久這人進醫院的那次。他的喉嚨一緊，沒忍住問他：“你暈倒之前還記得自己在幹嘛嗎？”

唐元沉思片刻，回答道：“在給你發消息，問你需不需要我去機場接你，然後你說不用。”

“之後呢？”

“之後……”唐元一頓，不答反問，“你怎麽這快就回來了？還是說我暈倒很久了？”

章闕邱聞言，對上唐元一臉不明覺厲的表情沒說話。

可這種情況态勢，到底是讓他想到了上次唐元進醫院時，那個老警察跟他說的話。

當時那人看着唐元，眼神中充滿同情的對他說唐元的精神狀态可能有些問題。

上次這句話，章闕邱幾乎一點都沒多想，因為唐元看上去很正常，正常的吃飯、正常的說話，就連臉上都挂着淺淺淡淡的笑。

以至于當時他全身心的關注點都在唐元掏出的那冊戶口本上。

可這次他站在唐元的病床邊，對上唐元朝着自己露出的笑臉，他沒忍住走過去坐在那人病床邊捏了下唐元的指腹。

他應該早一點注意到的。

“我明天請個假，陪你做個腦部ct好不好？”章闕邱問他。

唐元愣了一瞬，卻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他擡頭看着章闕邱的樣子，臉上露出抹笑來打趣着問他：“你是不是淋雨了？頭發都一绺一绺的，不好看了都。”

這樣的笑，章闕邱在唐元的臉上見過很多次，讨好、羞澀，嘴角彎起的時候那雙桃花眼裏倒影着的都是自己的影子。

眉眼粲然，如同初見。

可此時此刻，章闕邱笑不出來。因為唐元的樣子看上去比他好不了多少。那人的一張小臉泛白，沒有血色，況且整個人過于瘦弱，顴骨都好似微微有些凸起，更別提唐元的頭發，被雨水和泥水糊弄着，摸上去都黏在了一起。

“我去附近看看有沒有賣衣服的，”章闕邱說到這兒頓了下，轉而又道，“今天刮臺風不好回去，我去找家酒店吧？我們去洗個澡，明天再回來。”

“……那我們明天來檢查？”

“嗯，”章闕邱捏了下他的臉寬慰他，“你的各項指标目前也沒看出不對，而且今天大部分科室都下班了，我想先帶你去洗澡，一會兒好好睡一覺。”

章闕邱在這件事情上沒有讓步，不等唐元回答便拿出手機查找住所。好在他工作經常出差，各大酒店的鉑金會員都差不多集了個全套。

醫院最近的那個商圈邊不遠就有家希爾頓，聯系到空房後章闕邱便直接帶着唐元過去了。

濱海上方的臺風尚未停歇，一個小時不到的車程，路上堵了将近一個半小時，時針逼近晚上十二點。

章闕邱想趕着讓人早點休息，心裏又有些擔心唐元的身體狀況，連澡都是拉着人一起洗的，哪怕唐元羞得要命，一開始根本沒想松口答應。

但他太乖了，安之若命得厲害，被章闕邱拉着接了個濕漉漉的吻後就繳械投降，甚至逆來順受的伸手想往章闕邱身下摸。

“不用，”章闕邱擡手攔住，他看着花灑下唐元的樣子，微微颔首吻了下懷裏人的眼角，“不做也不會死，你洗完就出去吧，好好休息。”

唐元愣了下，擡頭回看着章闕邱的神色仿佛在确定什麽，直到被那人包裹着浴袍給趕出去後，才茫然又後知後覺的回了床上。

屋內沒開燈，酒店的隔音很好，窗簾也并不透光，一片漆黑的室內，甚至可以說有些伸手不見五指，隐約的動靜只有浴室裏傳來的點點花灑聲。

唐元躺在床上，就那樣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過了多久才感到身側的床墊塌陷，他頭腦昏沉卻又有些條件反射的想蹭進章闕邱懷裏，結果擡手一摸就碰到了男人帶着些許涼意的皮膚。

章闕邱沖了個冷水澡。

唐元醒了，伸手去摸在被褥裏章闕邱有些冷的手，側着身子摸着黑想去吻他。

可到底是看不見，那一吻印在了章闕邱的下巴上。

章闕邱感覺到了，他擡手捏了捏唐元的手心，側過身把人環在懷裏，聲音很輕的在唐元耳畔道：“沒事的，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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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來，窗外的天氣比昨晚稍好，但還是在下雨，淅淅瀝瀝的。章闕邱起得早，回了家裏拿來了兩人的換洗衣物後，又去叫唐元起床。

唐元睡眼惺忪的從床上坐起來，在瞌睡還沒醒得徹底的時候被章闕邱給親醒了，紅着一張臉去穿衣洗漱，又餓着肚子去抽血做檢查，最後被章闕邱拉着去做了個腦部ct。

他們走的是門診通道，ct結果要等幾個小時才能出，章闕邱帶着唐元回了病房，出去給人買了早飯回來吃，兩人坐在一起，一起等着檢查結果。

唐元對于這一系列檢查多少有些摸不着頭腦，但他也不問，只是看着章闕邱那并不算太好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開口。

“我感覺自己應該挺健康的，不會有什麽事。”

章闕邱聞言回頭看他，他不知道現在自己如今是應該祈禱唐元的腦部ct結果正常，還是應該去糾結唐元是不是存在什麽心理疾病。但他知道，自己的情緒外漏了，剛想說些什麽，打散這種沉甸甸的氣氛，手機便響了起來。

是昨天的那位電動車車主。

章闕邱接了打電話，草草跟對面人聊了幾句後，看着唐元淡淡道：“我現在有點事，可能要出去一趟。”

“哦，沒事，你有事你就去忙，我一個人也可以。”唐元說。

章闕邱看着坐在病床上的唐元，那人的眉眼仍舊是彎着的，但他寧願他不要再這麽笑。

章闕邱不放心，到底是給他知道的，唐元唯一的朋友打了電話過去。

劉浩顯然是剛醒，接到電話時腦袋都是懵的，然後就聽見對面人告訴他唐元在醫院，讓他過去。

劉浩慌裏慌張的穿好衣服出門開車就去了醫院，然後一到大廳就跟坐在長椅上吃着舒芙蕾的唐元四目相對。

是章闕邱離開前怕他餓了買的。

唐元看着劉浩，又看着自己手裏的奶油面包，他的臉上沾了點糖粉，模樣瞧着有點呆。

“你、要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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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電動車車主聯系章闕邱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那只在是唐元暈倒後，被從排水溝裏撈出來的貓。

車主當時找保安把唐元弄到了保安亭後，趁着救護車來的間隙，找了最近的一家寵物醫院，留了聯系方式把貓給塞了進去。

但那畢竟不是他的貓，況且寵物治病比人治病要貴，本着誰撿誰負責的原則，他在接到寵物醫院電話的時候，條件反射的想到了找章闕邱。

兩人在寵物醫院碰的頭，章闕邱也看到了那只被唐元救下來的小貓。

小小的一只，胸膛起伏得明顯，黑白色的毛發像是紮染過的，過渡并不均勻，看着有些醜。

“沒想到還真活下來了，”車主看着貓驚奇道，“當時看着快死了。”

章闕邱沒接這句話，他看了車主一眼，也就是這時才有機會詢問他唐元昨天晚上到底是什麽情況。

“當時下着雨，我騎着電動車穿着雨衣其實看不太清，他之前好像是趴在地上找貓，然後站起來的時候我才看到他，再然後就不小心撞了。”他說到這裏停了瞬，“多的情況，說實話，我也不清楚。”

“那他當時有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章闕邱問道。

車主搖搖頭，“下着雨呢，我哪知道，他當時站起來的時候我都吓了一跳，”他看着章闕邱的模樣，問他，“他人不會是有什麽事吧？先說好，跟我沒關系，我确實就是擦到他了，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去看監控。”

章闕邱愣了一瞬，耳朵裏聽見監控兩字又轉而看着車主一臉緊張兮兮的模樣，安撫道：“他身體沒什麽事，但如果方便的話，你監控能帶我去看看嗎？”

車主站在寵物醫院裏看着章闕邱的模樣，這人看上去也不缺錢，也不像是那些小人德性，他沉思了片刻到底還是答應了。

“不過話先說好，我對你家那位，該做的都是做了的，不該我負責的我可不管。”

“不會的，你別多想。”

就這樣，章闕邱跟着車主去了保安室。好在保安知道昨天的事情，也沒為難什麽，把監控給章闕邱放了。

然後章闕邱就看到了唐元當時的模樣，狼狽又沒落的站在雨裏，腦袋低垂、眼神耷拉，蕭瑟的風吹着他旁邊的落葉枝丫，他一個人走在雨裏，在漆黑的夜裏格格不入。

直到他停住腳步，趴在地上，湊近綠化帶裏找貓。

那人匍匐下去，呼嘯而過的風吹動着路邊的樹都在晃，冰冷的雨點，一點點的往地面砸着。右上角的時間在慢慢變化，章闕邱站在電腦屏幕前，只是沉默得盯着那片在聳動着的黃楊。

至于再之後，章闕邱沒看了。因為黑白的監控、充斥着的模糊噪點，那一方小小的畫面，根本表露不出當時唐元內心的苦痛哀愁。而他自己能窺探到的，甚至也不過影影倬倬的破碎和絕望。

唐元可能生病了。

章闕邱垂眸，跟車主道謝後便離開，等回到醫院在等待大廳裏，看見的是劉浩坐在唐元旁邊，伸手想搶那人懷裏護着的那個裝着奶香泡芙紙托盒。

許是感覺到有人靠近，兩人的動作停下，劉浩争搶的動作都尚未來得及收斂，就見唐元朝着章闕邱看了過來。在後者走到他身邊後，唐元把剩下的兩個奶香泡芙遞給了他。

“我給你留的。”唐元一邊笑着一邊躲開身邊劉浩伸過來的手，見章闕邱不接愣了下，補充道，“你不喜歡吃嗎？我早上看你吃了幾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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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闕邱：就是說，此時此刻，看着自己的老婆，心軟成一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