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個人主義

第21章 個人主義

那天那場情愛的結局，章闕邱把唐元欺負得不算太慘。

來回聳動着的胯，進出着的器官，還有兩人黏糊糊的交纏在一起的身體，似乎都能夠對旁觀者述說着方才這一間室內發生了什麽。

但哪怕是這樣，唐元也沒拉扯着章闕邱去洗澡，他們把電影看完了，在洗漱完，吃完午飯後又回來看了這一部的續集。

毛毯被扔進了洗衣機，屋內的暖氣便被章闕邱開高了些許。唐元仍舊靠在他身邊，目光看着字幕，跟着重新相遇的男女主角窺探了他們在第一部結束後，相互錯過的九年的人生軌跡。

再見時，男主有了妻兒，女主仍舊單身，兜兜轉轉、來回錯過，結果才又換來了半日浮生的閑聊。

仍舊是不斷變化的臺詞，不算交錯着的場景，在塞納河的游船上，在分別前的大巴裏，男主抱怨了自己眼下的生活，女主丢棄了矜持和克制，他們好像終于在最後将近分離的時候，才吐露了自己真心，其實誰都沒忘記過。

唐元靠在章闕邱的身邊就這樣靜靜的看着。

直到看到男主跟着女主下車，看到他們一同走進卧室，看着她當着他的面拿出吉他，唱了一首她很早之前寫給男主的情歌。

章闕邱陪在唐元身邊，他的餘光看着那人的模樣，伸手給唐元遞了張紙，湊過去握住了對方的手。

他安安靜靜的告訴唐元，“他們最後會在一起的。”

他說到這兒又停了下，看着唐元那雙紅腫着的眼睛，想到最近幾天的遭遇和意外，又補充了一句，“所以別傷心。”

是不錯的一天，後來唐元在無數次的回想那天的時候，第一個冒出來的念頭都是這樣。

像是柔和的風拂過人的臉頰，宛若在蔥絨青苔之下劃分出的寂靜安詳的一隅，那小小的一方天地裏不需要別人，也沒必要有別人。

只要有他跟章闕邱就夠了。

只可惜，随後這種不錯的心情被接下的那份工作給沖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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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元是早上過去報道的，章闕邱不放心他，開車把人送到後，又問了他下班時間說要過來接。

唐元擺手拒絕了，他今天報到第一天，不知道畫稿具體要求還有工作事宜，不知道要弄到多晚。

“實在不行，我晚點會打車回去。”唐元說。

章闕邱聞言看着他，到底還是妥協着答應了。

唐元要工作的那家畫室工作室在位于城市近郊的一處文化園區裏，兩層的商業小樓，裝修算是不錯，各個區域劃分清晰。

工位有提供基本的數位板，電腦配置，唐元看完雇傭合同簽名之後，便一股腦的鑽入了電腦裏，一點點的模仿着前出版畫家的作品，去不斷的完善分鏡和草稿。

這對他而言可以說算是有點枯燥的活，并不是自己喜歡的畫面和故事，來來回回修修改改好像流水線上單純的機器。

負責對接他的孫姐過來看了看，加了唐元的聯系方式後，讓唐元每份畫稿畫完就交給她，剩下的如果有要改的地方，對方會圈出來。

唐元接受了，但到底是第一天去上班，又不是自己的畫風作品，畫了一副稿子發過去，被對面直接給重新打了回來。

[你看看你這裏的勾線還有處理，這跟之前的一樣嗎？]

[頭發這一塊兒，你到底有沒有好好看分鏡啊？原來是這樣畫的嗎？]

[麻煩你認真一點。]

[快點改吧，改完再給我。]

唐元無法，整個畫面分了圖層雖不至于全部推翻了重畫，但要改的地方還是很多。

他改來改去，又重新上色，交給對方後卻又還是被打了回來。只是很奇怪，按道理來說，孫姐只是對接，并不負責改稿，但對方指出的問題，提出的批評往往一語中的。

哪怕是最為細枝末節的高光光影，也能一直被對方抓住不放。好像在逼迫唐元完全成為另外一個畫手。

于是這一天的畫稿畫下來，唐元精疲力盡。他也是快下班的時候才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既承擔了畫手的工作，又承擔了改稿的事情，怪不得會給這麽高的薪水。

唐元今天坐了一天，終于畫出了讓孫姐滿意的一副畫稿。

只是下班是跟孫姐撞了個正着，那人也顯然正準備回去。兩人一同離開，唐元跟人打了個招呼。

“孫姐，今天的畫稿我交給你了，之後接的那部分畫稿分鏡有些潦草，我可能要花一陣子，畫稿可以後天再給你嗎？”

孫姐聞言不知道為什麽愣了下，然後才對着唐元笑了笑，一改在電腦裏的那副不好說話的樣子：“可以可以，不要緊的，你看你時間來就行。”

那人說完也沒多留，一出門就跟唐元分開了。

至于唐元，他在尚未出去時，就看見了在外面等他的章闕邱。

“不是說好我一個人回去的嗎？”唐元問他。

“太晚了，看你沒回我消息，我就直接過來了，”章闕邱說着，把人迎上車，替他系好安全帶，“再說你工作的地方多少離家有點遠，我一個在家也無聊。”

唐元笑了下。

“今天工作怎麽樣？”章闕邱說到這裏問他，“同事什麽的都好相處嗎？”

唐元聞言，答得很快，他幾乎掩去了自己今天的全部經歷，沒提那一塌糊塗的畫稿，也沒說那亂糟糟的聊天記錄。

“都挺好的。”唐元說，“同事很照顧我，下午還有下午茶，還不錯。”

章闕邱：“真的？”

唐元：“真的。”

他都這麽說了，章闕邱于是想再多問問。

只是時機不巧，車載音響鏈接着的手機藍牙響了，是公司打來的電話，唐元見章闕邱在開車，直接控制了主控臺把電話接下。

那邊似乎很着急，在章闕邱都來得及開口時，直接出聲問章闕邱在哪，還有一個跨國會議要開，在等他回去。

章闕邱聽着心裏罵了句髒話，應了幾聲後，擡手把電話給挂了。

早知道就不啊應該設置藍牙自動鏈接。

“你忙的話就先過去吧？一會兒把我送到地鐵站就行。”唐元說。

“沒事的，先把你送到家，我點了外賣的，回去晚了怕涼了。”章闕邱說着，好似全然沒看到路邊的地鐵入口，一腳油門就過去了。

唐元沉默着，他垂眸摩挲着自己的手，看着窗外不斷略過的景物，到底還是叫了章闕邱的名字。

“章闕邱，那我陪你去公司吧好不好？”他的話說到這裏停住，擡頭去看章闕邱的表情，在那人想開口的時候又加了一句，“我其實不需要你這麽照顧我，真的。”

他這話顯得有些不識擡舉，但這是他真正想說的，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氣。

因為他現在還能正常生活，他也不想做攀附在章闕邱身上的廢物。

那些章闕邱跟他說的相親也好，原來房間的畫室也好，他都不記得。既然不記得，不影響自己的正常生活，章闕邱也就根本沒有必要這麽照顧自己。

有些負擔，有些過意不去，他好像又成了旁人的拖油瓶，以前是爺爺，現在是章闕邱。可分明他也不想這樣的。

車內沒人說話了，章闕邱沒吭聲，伴随着沉默，唐元看他的目光也随之移開。

窗外不斷往後倒退着的路燈光線掠過車內，像是給這陣沉默配上了躁動的樂曲。

唐元沒來由的想開口給自己找補一點，但他不知道說什麽，只是下意識的覺得章闕邱生氣了，畢竟大概沒人跟自己一樣這麽不知好歹，開口就是拒絕旁人的好意。

他好像一個永遠都學不會乖的小孩兒，連不想給旁人惹麻煩的心思都會讓自己變得惴惴不安。

可眼下的沉默，當下的寂靜讓他只能開始反思自己，反思自己是不是又有哪裏做錯了，又有哪裏做得不對。靠坐在車座上的脊背漸漸彎下，在車輛又過了一個紅綠燈路口後，內心的落差、過往的那段感情經歷，在片刻間壓得唐元幾乎喘不過氣，他想也沒想的開口。

“我錯了。”

“那我就送你到地鐵站吧。”

兩人的聲音重疊到一起，章闕邱聽着唐元的話蹙了下眉，像是好笑一般的問他，“什麽錯了？沒事的，我把你送到地鐵站再去公司，不耽誤我。”

他說着，在唐元都尚未反應過來時，便将車打開雙閃停在了路邊。前方不遠就是地鐵站。

“這裏好停車，你到家後給我發個消息，吃完飯再拍個照給我。”他沖着唐元說，看着那人一臉愣神的表情，又補充了一句，“這不是照顧你，是上次去醫院檢查就說你有點營養不良，不要讓我太擔心，好好吃飯。”

章闕邱說完，又等了幾秒，但唐元還是沒有動作。

于是随後他的手便撫上了唐元的頭，一下一下劃過那人柔軟的發。章闕邱的眉眼彎下，半個身子越過中控臺，他靠過來，聲音陳懇的對唐元說：“我以後會好好把握我的工作和接你之間關系的，所以不要生氣好不好？”

他在道歉。

在方才那一時半會兒沉默裏，在唐元不安又難耐的心理活動中，章闕邱以為他在生氣，所以他對他道歉，眉眼笑着，伸手摸着唐元的頭發，整個人都像是要靠過來，有點像是在撒嬌。

唐元看着這樣的章闕邱，突然也說不上自己是怎麽了。

如果時間倒退幾秒，在車停下的那一瞬間，他以為章闕邱以後都不想再管自己，所有的妥協臺詞、認錯語句在那一瞬幾乎都在大腦裏過了一遍。

可這一刻，他對上那人安撫的眼神，讨好的話語，好似觸及到了一朵柔軟的雲。

于是他整個人全都陷入進了雲層裏，甚至吸了吸鼻子，佯裝着低聲對着章闕邱說了一句“沒關系，不生你氣了。”

章闕邱聽完笑了，“謝謝你。”

他說玩順手給唐元解開了安全帶，反而重新帶着些許歉意給唐元解釋了一句，“我記得我媽之前就說我是個完完全全的個人主義者，我現在算是認識到了。不過我希望我的想法不至于影響你，快點回去吧，一會兒記得回我消息就行。”

“好。”唐元接了這一句，下了車。

他站在路邊，看着打着轉向燈的車調轉了車頭，向着一邊不遠處的地平線駛去，直到漸漸看不到那輛車的影子，唐元的腳步才不緊不慢的進了地鐵口裏。

如果除去工作，今天好像也是不錯的一天。唐元笑着這麽想着，在進入地鐵的下一秒又拿出手機給章闕邱去了條消息。

[晚上我等你，記得早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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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闕邱：請叫我有嘴帥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