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關于咖啡

第22章 關于咖啡

天氣漸漸轉涼，穿在身上的衣服也逐漸換了模樣。唐元在新公司工作快半個月了，早上章闕邱會送他，晚上偶爾工作不忙的時候會來接。

生活節奏還算可以，不緊不慢。章闕邱也再沒有丢下工作過來接他，不會因為他而耽誤自己的事情。

只是有些同之前相比的細微差別，唐元多少能迷迷糊糊感覺到一點，比方說，章闕邱對自己的遷就。

首先是在吃飯上，餐桌上的菜色裏出現了自己喜歡的茄子、絲瓜，偶爾還會幾道蒜蓉蝦仁。可這些菜章闕邱一筷子都不會動。

後來是在細節裏，比如家裏多出來的畫布、買的可愛款的情侶睡衣、還有漸漸被帶回家的一些大款毛絨玩具。

章闕邱看上去并不喜歡那些可愛的東西，也并不喜歡毛絨玩具，但是只要唐元喜歡他就會買，哪怕在下班路上，唐元在等紅燈時多看了幾眼路邊商鋪的櫥窗裏的衣服，要不了一天，那件衣服就會出現在家裏。

這是章闕邱對自己的照顧，唐元沒拒絕，也不知道怎麽拒絕。

一個人的好意，放在唐元身上，之前能說出那句話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努力。

于是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病了，只要快點好起來就會好，這點認知深深的烙印在唐元的心裏。

因為他也并不想章闕邱受委屈。

至于在工作上的吃力和辛苦，他一個字都沒跟章闕邱說過。

首當其沖的問題便是交稿，那天跟孫姐說好的想把分鏡完善一下想推遲一天的話，那人第二天在網上交流時不知怎麽的，怎麽都不肯承認。以至于唐元只能忙碌個不停，午餐都只用了十五分鐘匆匆吃完，又去完善畫稿。

可跟在網上不同，現實生活裏的孫姐似乎很好相處，不龜毛脾氣、沒有耍性子，也不毒舌，甚至在公司裏風評好的不行。

在起初唐元認為自己是被穿小鞋了，但偶爾兩人在附近商圈吃飯時，卻還能聊上幾句，這種情況讓唐元漸漸察覺到了不對勁。

至于真正做實這種感覺的，是他無意間看到了旁人在網上跟孫姐之間工作交接的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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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樣的備注，不一樣的頭像和說話語氣。唐元幾乎立馬就明白過來，在網絡上跟自己對接的人并不是孫姐，對方可能是畫稿的原畫師，要不然不會把畫稿細節扣得這麽死。

但這種事情，知道了好像也不能怎樣。

畢竟是孫姐把那人的聯系方式推給自己的，畫稿也漸漸交了幾稿，在高壓和來回強迫着的改稿中，哪怕就這樣繼續下去也不是不行。

唐元本就是習慣了逆來順受的性子，一版稿子哪怕被趕回來十來次都沒争執過，但同樣，他也沒跟章闕邱說。

沒什麽必要，反而平白讓那人為他擔心。

唐元想的簡單，但就因為是這樣，好像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為什麽他下意識的就會覺得章闕邱會為自己擔心，好似那人為他擔心不過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似乎在跟章闕邱的相處裏，他已經漸漸的圈定了範圍，幾乎順理成章的将那人圈在了自己框裏，下意識的覺得，那人一定會站在自己這邊。

所以為了不讓章闕邱為自己憂慮，唐元對工作上的事情都說的很簡單。

“不要緊。”

“沒事。”

“同事都對我很好，都很照顧我。”

他翻來覆去就是這幾句話，章闕邱哪怕再想問也沒了法子。

可有些事情是可以看出來的，唐元在休息日坐在電腦前畫稿時的焦慮，那人越來越嚴重的黑眼圈，晚上睡覺時翻來覆去的失眠，只要輕微一點動靜他都會醒。

但他什麽都不跟章闕邱說，一句不想讓你替我擔心成了一層保護殼兒。他在不知不覺間似乎舉起了一面“為你好”的旗幟，把章闕邱隔絕在了外面。

兩人之間的交流減少，唐元忙着趕稿，章闕邱忙着工作，大部分說話時間都堆在了車上，可就算是在送唐元去上班的途中，那人也會靠着車窗睡覺補眠。

“實在不行就不做了吧？好不好？我感覺你身體吃不消。”章闕邱在唐元下車準備去上班時，終于還是把自己這幾天想說的話說了。

只可惜唐元沒應聲，那人朝着他露了抹笑，“過不了多久就要交稿了，走不開的，累點也正常，沒事。”

唐元草草幾句的把話題揭過，沖着章闕邱揮了揮手上班去了。

但章闕邱還是不放心，他心裏不安，早在前幾天就聯系了高慧問她有沒有時間提前做一趟心理咨詢，高慧答應了，只是時間約在明天。

多少是無法，章闕邱不想讓唐元多想，也不想再給他壓力，但高慧大概也不一定能問出點什麽，于是他又轉而聯系了劉浩。

這是他第二次給劉浩打電話，只是目的都是一樣的。好在對面答應得很快，說好看今天中午能不能找唐元約餐飯。

“我們湯圓沒什麽事吧？”劉浩想起第一次章闕邱給自己聯系時，到底還是有些懷疑，張口就道，“如果有事我希望你能提前給我透個底，我跟他的關系，肯定比他跟你親近。”

章闕邱聞言，還是沒把唐元的真實情況跟他說，顧左右而言他道：“反正你多注意一點吧，辛苦了，吃飯的錢我來出。”

“用不着，”劉浩說着，又道，“你能對湯圓好一點就行，別像個傻逼宋茗喆一樣折騰他，我就謝天謝地了。”

章闕邱一頓，“為什麽這麽說？”

“這個你別管，記住我的話就行。”劉浩對唐元的上一段感情明顯不願同章闕邱多聊，草草幾句挂了電話後就跟唐元約了時間。

唐元來是來了，但飯吃的很快，他今天要交兩稿，一個上午過去，第一稿的色都還沒上。

“吃慢點，”劉浩看着他那副着急忙慌的模樣也不知道說什麽，幹脆補了一句，“我又不是宋茗喆，你就算是吃慢了我也會等你的。”

唐元沖着他笑了下，“工作有點忙，跟那沒關系。”

劉浩看着他那副模樣嘆了口氣，轉而又問了問唐元的生活和工作，只可惜得到的答案都很籠統。

“挺好的。”

“章闕邱對我也不錯。”

“工作有點忙，其他都還好。”

“我真沒什麽事兒，你別擔心，如果有事肯定會跟你說的。”

他來來回回都是這麽幾句話倒騰，聽得劉浩直翻白眼，他跟唐元認識這麽多年，自然多少有些前車之鑒，直接戳穿他的鬼話。

劉浩：“你跟我說個屁，當初宋茗喆那麽對你，你什麽都沒跟我說，連他要結婚了都是我從別人那裏打聽到的。”

唐元帶着歉意的笑了笑，“現在你不是知道了嗎？再說我也結婚了，過得挺好的，真的。”

劉浩聽完還想再說些什麽，就見唐元已經放下了筷子，“我吃完了，一會兒還要回去上班，你走嗎？”

他話都這麽說了，哪怕不走也不可能。

只是劉浩現如今看着唐元這副模樣，不知道怎麽的，心裏有點難受。

他們兩個從小是一個村的，早年父母都外出工作，兩個留守兒童沒有玩伴，于是幹脆就一起玩。小學是一起上的，捉迷藏是躲一起的，只是自己比唐元幸運很多，身為獨生子，初中時就被父母接到身邊。但哪怕是這樣，他跟唐元也一直都有聯系。

在唐元認識宋茗喆前，他們是無話不談的朋友。

他談戀愛被劈腿，唐元能直接替他拿着啤酒瓶去找人理論，能陪着他去KTV唱歌唱到深夜，能連續不斷的安慰他，罵渣男的話可以重複一個小時不帶重樣，只為了逗他笑。

後來他家裏出事虧損，也是唐元二話不說給他塞了張卡，說是爸媽給的，要就拿去用，有了再還給他。

可現在，唐元不知道是怎麽了。跟宋茗喆在一起後，同他關系就漸漸疏遠，有事情不會跟他敞開了說，害怕自己擔心，甚至連分手都沒吭過一聲。

他有好多次好多次都想問唐元有沒有把自己當做朋友，可對上唐元那雙看着自己一如既往的眸子時，卻又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誰叫當初他在唐元跟宋茗喆談戀愛時，直接當着唐元的面把宋茗喆給罵了個狗血淋頭。

原因有很多，那人不曝光唐元跟他的關系、吃飯時不等唐元、不尊重唐元的喜好，明知道他喜歡畫油畫，還只讓人去畫素描。

好像兩人的關系就是從那時開始疏遠的，而現如今的聯系都是自己上趕着過去。

但那又有什麽辦法呢？唐元跟他是朋友，他之前認定了的，一輩子的朋友，甩不掉的。

劉浩想到這裏，嘆了口氣，“那你以後有什麽事都要跟我說，別瞞着我。”

唐元笑了笑，一看就是在打馬虎，“知道了知道了，走吧。”

兩人一同從吃飯的位置出來，劉浩便看見了一旁開着的咖啡廳，他出聲問唐元：“喝咖啡嗎？你工作的話應該要的，我記得你大學那年畫畫簡直靠咖啡續命，我去給你買一杯。”

他風風火火的，說出來自然也不是詢問唐元意見，擡腳就要過去，只是步子剛邁出去就被唐元拉住。

唐元：“現在不喝了。”

“為什麽？”劉浩問。

唐元沒說話，斂了下眸子，“就是不喜歡了。”

他這副模樣，劉浩見過，在幾年前他跟宋茗喆談戀愛後不久，自己約他出來吃飯的時候，問他還有沒有畫油畫時，唐元也是這幅樣子，斂下眼眸，淺笑着搖頭，說沒畫了，不喜歡。

他是後來才弄清楚，搞了半天是宋茗喆讨厭。

幾乎是條件反射，劉浩第一個聯想到的對象是章闕邱。他知道唐元有點戀愛腦，但沒想到前不久好信誓旦旦對着自己說喜歡唐元的人會搞這一出。

劉浩氣笑了，幹脆也就直接問，“這回是不是章闕邱不喜歡？唐元，你能不能活成原本你自己的樣子啊，你顧慮我、顧慮別人，顧慮你爹、你媽，你到底什麽時候能想想你自己啊！”

唐元被他這句話弄得愣在原地，腦子裏的第一反應不是他的最後一句話，而是前一句。

“不是章闕邱，就是我自己，我現在真的不喝咖啡。”

但明顯劉浩是半點都不信，他掏出電話就要去質問，他也懶得管唐元以後會不會再跟自己疏遠，反正疏遠了也沒事，他認了唐元一輩子當朋友，起碼在這個時候，他不能再看他從一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

只是在他電話都沒撥出去的時候被唐元攔住了，那人幾乎很快的握住了劉浩的手，“別打，真的跟章闕邱沒關系。”

劉浩信嗎？他才不信。

他現在壓根不信唐元的識人水平，簡直恨不得把他的腦袋掰開看看裏面是不是進了一片海。

可就在下一秒，唐元說出了另外一個人的名字。

“是因為宋茗喆，”唐元看着他，拉扯住劉浩的手，又重複了一遍，“我不喝咖啡，是因為宋茗喆。”

不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在唐元的話裏似乎不過只是情侶間的一次吵架，而吵架地點剛好在咖啡廳而已。

“就因為你跟他在那裏吵了一架你就不喝咖啡？”劉浩直覺唐元沒說實話，但這個話題扯到宋茗喆身上好像一切似乎都變得合理，誰叫宋茗喆就跟他媽有毒一樣，讨人嫌得很。

“差不多。”唐元笑着，但他不想再在這兒多呆，也不想多聊這個話題，可看着劉浩這幅模樣，幹脆坦白的告訴他，“确實因為宋茗喆，但具體的我不方便跟你多說，你等我想清楚了再告訴你，好不好？”

劉浩尊重每個人的隐私，但他看着唐元的眉眼，內心還是有些惴惴不安，只是眼瞅着唐元午餐時間快結束，唐元趕着回去上班，自己也不好多留他，于是只能低聲應了。

他擡手虛摟了唐元一下，“唐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以後要是有人欺負你，有我呢。”

唐元聞言笑了下，點點頭，他相信劉浩會保護自己，就跟自己以前保護他一樣。

所以哪怕這是在大街上，哪怕兩個男人光天化日裏這麽擁抱好像很奇怪，但他還是接受了劉浩的善意。

他一直很感激劉浩同自己的這段感情，他也同樣珍惜這個朋友，現在哪怕是回想過去的疏遠都同樣覺得是當初自己的腦子有問題。

所以他并不拒絕劉浩的擁抱，因為對方跟章闕邱一樣，都是在他圈定的範圍裏的人。

以至于唐元在離開前沖着劉浩笑了笑，他說：“我知道的，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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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渡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