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缺愛小孩
第38章 缺愛小孩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父母突然有時間說要帶着自己、唐慎,還有爺爺一起出去自駕游。
爺爺那時不太記事還有些暈車,本來推辭說不去,但唐元鬧騰着,還是陪着一起。
本來那是一次很高興的自駕游旅行,可回程的路上下了雨,唐慎病了,發燒。唐元陪着人一起到服務區上廁所,他下車下得急還沒帶手機,怕他哥出事,唐元等唐慎重新回到車上,才返回去自己解決了自己的問題。
可等他再回停車場時,原本的停車位空了。
那天,唐元打着傘站在原地愣了好久後,才踱步在雨裏找車,他寧可懷疑自己記錯了停車地點,都不想接受那個有些許殘酷的現實。
于是就這樣,他步子邁得緩慢極了,眼神卻一錯不錯地盯着面前的每一輛車的車牌號。
可服務區的停車場本就不大,走完不過十來分鐘,但這短短十來分鐘于唐元而言,卻好像走了很久。
因為他不願意相信事實。
直到雨水随着風落上了他的衣角,他整個人站在空曠的停車産裏感覺到冷與恐慌,但哪怕是這樣他還是在停車場裏轉了三圈後,才終于确定,自己被留在了這裏。
他當時心下無措着,不由自主的捏緊了手裏的傘,心裏卻在一個勁地勸說自己冷靜下來。
可等他跑到服務區商店,找阿姨借手機,說自己被父母忘在這兒,想打電話時,他的聲音還是在抖。
而子女與父母的關系,可以可悲到什麽地步呢?
唐元那時候站在商店門口,看着手裏電話的撥號盤,呆愣了很久才反應過來自己其實完全不會背吳森琴和唐朝國的手機號。
沒準以前是會背的,可那兩人工作忙碌,手機號總換,而唐元一直依靠着的就只有通訊錄裏存好的聯系人名單。而如今沒有名單,他就好像一直失了尾線的風筝,徹底的迷失了方向。
于是那時的唐元只能打給爺爺,可爺爺健忘,手機沒有充電不算,坐在車上又有些暈車,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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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過去的電話無人接聽,唐元通過耳邊手機忙音,能聽見的只有商店外面的雨幕聲。
他在念初二的年紀,被自己的父母忘在了高速公路的服務區裏。
唐元那天站在商店門口,給爺爺打了三次電話都無人接聽後,發了很久的呆。他看着屋檐下的雨幕,看着那些淅淅瀝瀝的雨水,一點點的落下,然後不斷地彙集到了下水道口裏。
直到商店裏的阿姨出來問他電話打通沒,唐元才如同回過神一般茫然的搖了搖頭。
有風吹過,帶動着少年人的衣角。他笑着把手機還給阿姨跟人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聽見阿姨給警察打了電話,還感覺那人在挂電話後給他手裏塞了包熱豆奶。
阿姨說:“拿着捂手,別凍着了,你父母也真是的,粗心大意,怎麽帶小孩的。”
唐元當時聽着阿姨的話,手裏握着那瓶豆奶,沖阿姨笑了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遮掩,為什麽要替父母說話。但他當時确實反駁了阿姨的那句念叨,他說:“沒事的阿姨,是因為我哥哥病了他們太擔心,不是故意忘記我的,我爸媽一直都對我挺好。我不要緊。”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事,唐元那時候還陪着阿姨坐在商店裏看起了連續劇,一張小嘴叽叽喳喳的一刻沒停。
直到警察來接他,甚至在回去的路上,唐元的話一直很多。
他覺得自己是真沒事,所以哪怕他到家時沒看到父母,只有爺爺跟他道歉,哪怕他進家門沒看到唐慎,被告知父母帶他去了醫院後,他都覺得沒什麽,自己不要緊。
青春期的孩子,總想着自己很成熟。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唐元把這件事當做自己的英勇經歷一般講給班上的同學聽,因為他臨危不懼、勇敢無畏,哪怕自己一個人呆在高速服務區都完全不害怕。
可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他跟班上的一個孩子起了沖突。那孩子說他:“可是你爸媽明顯就是喜歡你哥哥,不喜歡你啊,你這麽高興有什麽用。”
就這一句話,不知道怎麽的觸動了唐元的神經,他跟那人争執了幾句後打了起來,他說那人說的話是放屁,他爸媽明明就很愛他。
最後結束這場鬧劇的是那孩子的家長,那段時間爺爺住院了,因為摔到,盆骨骨折,不能來學校。
班主任知道唐元家裏情況于是跟那孩子家長溝通。好在那家長對此也沒說什麽,畢竟初中生叛逆期打架教育一下就好,唐元跟那孩子又都不是慣犯。
只是那家長帶着孩子離開前,唐元聽見那位母親說了一句話。她牽着自己孩子的手,跟她孩子說:“沒必要跟他争執,你們班那孩子可能有點缺愛,讓讓他就好。”
缺愛。
這是唐元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也是第一次有人用這兩個字形容他。
可那時候的唐元根本不把這個形容當回事,他天然的以為自己能從其他地方找到被愛的證據。
所以他一直找,一直尋覓。
所以那時候的他根本不明白,所謂愛可以給,但不能要。
但那時候的他太樂觀了,不覺得被父母遺忘在服務區是大事,不覺得父母不愛自己,他依舊樂觀着嘻嘻哈哈。
直到爺爺去世,老人盆骨骨折後一直行動受損,像是一盞燭火,終于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那年唐元初三,剛上了兩個月的課,坐在教室裏好好的,就被村委會派人把自己叫了回去。那時爺爺去世前的床前只有他,父母和唐慎都遲了一天才來。
之後就是奔喪,下葬,一切都亂糟糟的。然後吳森琴和唐朝國在鄉下呆了半個月,處理完雜事後,唐朝國詢問唐元要不要轉學,去那邊讀書。
唐元當時搖了搖頭,他不太願意,況且他初三了,馬上要中考,雖然成績不太好,但爺爺還是想讓他好好備考的,如果突然轉變環境,他怕自己不适應。
可唐元關于自己的想法還沒來及說,就聽見他爸開口了。
唐朝國說:“那也行,你哥也快高考了,高考重要些,等你高中我再把你學籍轉過來,到時候跟我們一起,今年你先住你嬸娘家,行嗎?”
輕飄飄的一句話,高考重要一些,等你高中再把你接過來,就這麽決定了當時唐元未來一年的命運。
那天好像也下雨了,窗外的雨幕就那樣跟高速服務站的雨幕漸漸融合。
也是那時,唐元才突然恍惚着明白過來,跟唐慎相比,自己是可以被放棄的。因為哥哥一直跟父母在一起,因為高考比中考重要,因為自己好像一直是沒被他們疼愛的一個孩子。
起碼在他活了十五年的印象裏,他翻遍每一個記憶角落,絲毫找不到父母愛自己的證據。他們給他的,只有紅包、玩具,沒有陪伴,沒有被堅定選擇。
于是面對着唐朝國當時的詢問,唐元應下了一句好,他在初三那年,接受了自己不被愛的現實。
于是在出櫃的時候,面對吳森琴和唐朝國的不理解與指責,他終于說出了那句壓抑了很久的話。
他說:“你們根本沒把我當兒子,我也不想做你們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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