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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晚上, 陸寧偷偷溜出宿舍去找宋修文。

被同宿舍人喊下樓的宋修文看到陸寧吓了一跳，他以為自己已經說的夠直白了沒想陸寧還偷偷過來，他将陸寧往黑暗處推, “陸同志，有什麽要緊事兒嗎？”

陸寧的神色隐藏在黑暗中，她捏緊了拳頭小聲道：“夏婉禾夏同志約你明天早上六點去海邊。”

“約我？”

“嗯。她說不見不散。”

說完陸寧便跑了, 留下一頭霧水的宋修文, 有什麽事兒今天不說還要特意明早說，難不成是讓自己把機械腿的設計圖幫忙帶走？

島上寄信确實不方便。

要不現在去她家問問？

宋修文還沒做好決定，身體就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那人撞了他也不道歉, 還好他扶住了牆, 不然真被撞倒了, 他有些惱, 狠狠的罵了聲娘。

有人拍拍他的肩膀道：“宋同志, 我替老孔給你道個歉, 他家屬在部隊門口鬧，也是着急。”

宋修文的腿不舒服，火氣也往上冒，“他家屬鬧我就活該遭殃呗。”

“你不知道他家屬多不講理, 一天到晚鬧的人睡不着覺, 才随軍沒倆月，都跳井兩次了，老孔不得已住到部隊, 她竟然在大門口鬧。你理解一下啊。”

宋修文聽着老孔還挺可憐的, 也不想再計較，可腿被撞的不舒服, 他啧了聲嘴，也沒心情去找夏婉禾了，轉頭便回宿舍休息了。

隔天宋修文起來，按約定去海邊兒找夏婉禾，沒想到海邊還沒去，倒是在路上看到林清川帶着夏婉禾在跑步。

此時月亮還懸在空中，大地撒了層銀光，四下無聲，野草随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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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修文朝着兩個跑步的身影大喊，“婉禾。”

那兩個影子停下了，宋修文走到他倆面前，“婉禾，你不是說讓我六點在海邊等你嗎？”

夏婉禾道：“我不記得跟你有什麽約定？”

林清川道：“昨天晚上她一直在家，也沒出門。”

宋修文忽然意識到被騙了，他憤憤道：“昨天晚上陸寧跑到宿舍樓下說你約我六點在海邊，有重要的事兒不見不散，我以為你要讓我幫忙帶機械腿圖紙，這個陸同志，一點都不誠實。”

林清川挽起胳膊道：“是陸寧要跟你不見不散吧。”他仰頭看了眼，“月光大海，正好互訴衷腸。”

“閉嘴，別瞎扯，我跟她沒清清白白，沒有任何關系。”他煩躁的擺了擺手，“我走了，回去收拾東西。”

夏婉禾道：“你等等。”她上前道：“幫我把圖紙帶走也行，去市裏把圖紙寄走，島上的郵局不方便。”

宋修文道：“行，我11點的船，吃完早飯去你家找你拿。”

“嗯。”

“先走了。”宋修文擺擺手。

等他走遠了，林清川才好奇的發問，“他跟陸寧什麽時候的事兒？”

夏婉禾回憶了一下，“給他做腿的時候吧，陸寧經常在辦公樓的外面等，宋修文好像沒那個意思。”頓了一下，她又看林清川，“陸寧不是喜歡你嗎？她變的挺快。”

“沒有的事兒，別胡說！”

沒有就沒有呗，發什麽脾氣。

林清川又道：“今天的體能訓練到此為止，回家休息吧，我也該去部隊了。”

夏婉禾道：“我想再跑兩圈，盡快讓身體素質跟上來。”

“又有什麽打算？”她最近在身體鍛煉上格外勤奮。

“我想去叢林找飛機殘骸，我有預感，這次行動肯定會讓我有很大收獲。”夏婉禾信誓旦旦，“而且我看葬書發現，你們這個島風水很好，利財養人。”

林清川知道她下定決心的事兒一定要做，即便這樣，為了她的安全，他還是道：“禾禾，那裏很危險，去那種地方需要豐富的探險經驗跟專業設備。”

夏婉禾笑道：“你怎麽知道我不專業呢？”

他怎麽忘了，她是來自另一個星球的人，知識儲備遠超自己，林清川道，“那你覺得體能差不多的時候說一聲，我往上級交個申請，盡量多帶幾個人，多一個人多一份保證，如果申請不下來，我陪你去。”

“好。”

——

宋修文因為被陸寧耍了悶悶不樂，他還是頭一回覺得找對象是個令人苦惱的事兒，他回宿舍睡了個回籠覺，吃過早飯便提了東西往夏婉禾家裏去。

杜江跟包小慧已經走了，現在就剩下宋修文一個人，他行禮重，再加上機械腿不夠吃力，所以走起來慢。

快到林清川家的時候，有人埋頭匆匆從他身邊經過。

宋修文認識，是林清川的鄰居韓嫂子。

他招呼道：“韓嫂子，你急匆匆的怎麽了？”

韓嫂子看到宋修文跟看到救命稻草似的，“軍人同志，你快去海邊幫忙，有人在海邊失蹤了。”

宋修文一聽出了人命，趕緊把行禮給韓嫂子道：“您幫我保管一下，我現在就去。”

韓嫂子點點頭：“好好好，我再去找找林同志他們幫忙。”

這會兒正是飯點，林清川跟夏婉禾也在家吃飯，周海逸又來了信，除了日常的問候，還說許久未見，想看看妹妹現在什麽樣子，還望林清川能拍張照片寄過去。

夏婉禾道：“有相機嗎？”

林清川道：“想拍照得出島，我跟軍工廠的朋友打個電報，讓他來的時候帶個相機過來。”

夏婉禾道：“早就說過來，一直也沒消息，別指望了，會畫畫嗎？你可以跟我畫一張給我哥寄回去。”

林清川道：“會，就是畫的不太好。”

兩人正說話，韓嫂子來求助，林清川放下筷子便走了。

海邊溺水是常事，年年都有小孩兒游泳喪命，家家勸也沒用，今年卻一下掉下去倆，還是倆大人，一個是肖玲一個是陸寧。幸運的是陸寧撈上來了被帶去了衛生所，人已經沒大礙了，肖玲就沒那麽好運了，她被潮水沖走，第二天早上才被島另一頭的漁民在岸邊發現屍體。

老孔跪在肖玲身邊痛哭流涕。

衆人可惜肖玲這一條命，年紀輕輕就沒了。

曹金鳳在夏婉禾家串門，邊做針線邊道：“所以這個人就是不能胡說，她一天到晚要嚷嚷着跳井，最後竟然真給淹死了，真邪乎。”

宋修文因為下海找人，機械腿進了水不潤滑了，因為也沒走，夏婉禾正在維修上油，順便聽聽閑話。

韓嫂子道：“可不是，這肖玲也是，以前不都跳井嘛，跑到海邊幹啥去了。”

曹金鳳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啊，也是聽說的，衛生所的護士跟老孔有點不清不楚，上次肖玲鬧了一回，老孔就住部隊了嘛，前天肖玲在路上碰到那個護士，吃了癟，大晚上去部隊門口鬧，被唐政委給訓了。兩口子回家就開始吵架，肖玲一氣之下要回村，大半夜背着包袱去了海邊兒等船，好巧不巧陸寧同志又在海邊落水了，老孔就去救，好家夥，肖玲一頭就紮進了海裏，活生生一條命就沒了。”

韓嫂子啧嘴，“這老孔也不是個東西，到處勾搭。”

夏婉禾在一旁聽着，問道：“那老孔跟護士是真的嗎？”

她雖然不喜歡肖玲，也只是避而遠之，可惜還是可惜的，畢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曹金鳳道：“不知道，就算是真的那也不能尋死啊，現在倒好，給人家騰幹淨了，等着吧，過不了多長時間老孔就再娶。”

“又結婚？”夏婉禾驚訝，“不結婚不能活嗎？”

在她的認知裏，戀愛自由，結婚謹慎，就像是做設計一樣，彼此可以切磋指點，但是一旦合作，就需要謹慎考慮，兩個不同步的人會影響設計的表現跟結果，更甚者，因為觀念不同，設計可能會半路夭折，生活亦是如此。所以在對象選擇上要尤其慎重，如果碰不到合适的，寧願不結婚。

曹金鳳道：“沒了當然要再婚，單着做什麽。”

韓嫂子哈哈笑，“婉禾還小呢，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就懂了，老伴兒老伴兒，人需要有個伴兒。”她起身，又說：“來找婉禾有正事兒，一說閑話又耽擱了。”

夏婉禾道：“嫂子，怎麽了？”

韓嫂子道：“你上次給我改的那個洗衣機，特別好，我看你會修東西，咱們島上的織布機壞了，木匠不在家，你能幫着修修不？”

夏婉禾道：“我試試。”

曹金鳳道：“那我也走了，還得給孩子做飯去，這一天天的，洗衣做飯挑水，真沒意思。”

——

海島上有個小型的紡織廠，廠房不大，前後院共十間平房。紡織廠歸部隊所有，工作人員主要是軍嫂跟當地居民，他們靠養蠶缫絲織布供給部隊，多出來的布匹會運出去賣。

雖已經是秋天，但太陽依舊毒辣，紡織廠距家屬院又遠，一路上坡，夏婉禾走了會兒臉都紅了，額頭上密匝匝的汗水。

韓嫂子不好意思道：“幸苦你了婉禾，中午嫂子給你包餃子。”

夏婉禾道：“我不一定能修，修好了再吃您的飯。”

韓嫂子笑道：“嫂子覺得你肯定行。”

兩人一路說笑着走，不遠處的隊伍正在太陽下站軍姿，那道靓麗的身影進入眼簾，衆人一時間分了神，連命令都沒聽到。

林清川皺眉，側目便看到了夏婉禾從山坡上經過，她穿着孔雀藍的長裙，兩條辮子烏黑油亮，頭上還戴着頂草帽，湛藍的天空層層白雲的背景下，她美的有些過分。

夏婉禾走的專注，并未注意到這邊的林清川，她很快消失在了山坡的另一側。

不知為何，林清川心裏竟然有些不舒服，他回頭朝着那些兵命令，“注意力不集中，再站半小時！”

——

織布機是老式純木頭做的，軸承不潤滑了，夏婉禾上了點油又轉了轉，立馬修好了。

韓嫂子道：“我就說婉禾行。”

衆工人瞧見織布機好了，紛紛感謝。

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修好便算了，夏婉禾出來的時候倒是看到好幾個女人挑着水排隊進了工廠大門，把水倒了又提着桶繼續挑水去。

頭頂這麽大的太陽。

韓嫂子自己道：“別看我們就織布，廢水的很，島上沒自來水，只能大家自己挑水。”

林清川也是這樣，每天挑水，家務活全由他包攬，并不輕松，夏婉禾想幫他減輕些負擔，回去便同他說鋪設自來水管道的事兒。

林清川道：“前年政府就有計劃安自來水，但是島上只有個老式的抽水泵，動力不足，供不了這麽多戶人家，好一點的抽水泵費用太高，等島上經濟好一點再安。”

夏婉禾道：“我雖然沒有見過抽水泵，但是這種功能的機器動力不足如果不是本身負荷小，那就是電壓不夠，這個好辦，把匝線換一種電阻小的金屬材質就能提高電壓。”

林清川道：“理論是這樣的，島上的電工也整改過，沒改好。”

“那你把電動機跟電線都拿過來給我看看，我再找找有沒有可替代的金屬絲。”

林清川應下，又疑惑道：“怎麽想弄自來水了？”

夏婉禾道：“我看你每天挑水很幸苦。”

“真的？”林清川忽然有些激動，聲線也繃緊了幾分，連說話距離也控制不住的湊近了些。

夏婉禾睜大了眼睛，一臉純淨，“對啊，別人家都是女人挑水，只有我們家是你挑水，好多人還笑話你呢，我給你減輕點負擔，也維護一下你的臉面。”

林清川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

突然的靠近反倒讓夏婉禾不自在了，她道：“一點小事兒，別這麽激動。”她起身跟林清川拉開了距離，“機械腿修好了，你帶給宋修文，還有設計圖，我放在了信封裏，讓他去市裏給我寄走。”

對方刻意的拉開距離讓林清川心裏的小波瀾又平靜了下來，他意識到自己是失态，也忙責備你自己，不過是她關心自己，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成就感罷了，沒必要這麽激動。

“設計寄走了就再也不屬于你了，不後悔？”

“我說到做到沒什麽好後悔的。”

不愧是他看中的孩子，有魄力，說放就放，要是別人肯定拿着邀功去了。

“我下午去部隊帶給他。”林清川把東西收好。

夏婉禾拍拍手，“韓嫂子包了餃子喊我們去吃，走吧。”

林清川應下，拿了鎖，兩人一起往門口走，邊走邊問：“我剛才在坡上看到你了，幹嘛去了？”

夏婉禾道：“紡織廠的織布機壞了，我去修了修，不是什麽大問題，已經修好了。”

林清川嗯了一聲，又說：“老孔後天結婚，你去不去？”

早上曹金鳳才說老孔要結婚還真說中了？這也太快了吧。

夏婉禾道：“才死了老婆就結婚，看來他跟那個護士的事兒是真的。”

林清川道：“不是護士，是陸寧。”

鄙夷過後的夏婉禾又震撼了一次，陸寧？她到底相中誰了？

林清川解釋道：“老孔下水救了她，所以結婚。”

這個理由讓夏婉禾再次震撼，落水救人就要結婚。要是以後再救人呢？還要死個老婆再娶？

林清川看着夏婉禾的小臉兒上表情一套一套的，就知道她腦子裏又開始蹦奇奇怪怪的想法，他立馬制止道：“別瞎想。”

夏婉禾道：“這個問題不值得浪費我腦細胞，我就是想說你要是遇到心儀的對象，可別害我，我的理想還沒實現。”

“胡說！你聽誰說的，我沒有對象。”

——

老孔結婚夏婉禾沒去，她最看不起這種喜新厭舊的男人，更不會參加他的婚禮。

文佳佳來告訴夏婉禾，說陸寧結婚的時候哭了，幹啥都不配合，而且老孔已經四十六，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文佳佳還說陸寧本來是想賴上宋修文，沒想宋修文沒中計反被老孔撿了個便宜。

夏婉禾唏噓之餘，又說：“為了個男人，有必要嗎？”費盡周折，最後撿了個老男人。

文佳佳道：“有必要啊，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找對象那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也不是誰都你這麽好運氣，一下就能找到個哪兒哪兒都好的。”她托着下巴嘆氣，“哎，你不知道我多羨慕你，我要是能找到哥這樣的，我爸媽估計也能好過一點。”

夏婉禾道：“你這不叫找對象，叫犧牲自己，你現在也小，操心不到結婚的事兒上。”

說到爸媽，文佳佳眼淚瞬間湧出眼眶，“我爸媽年輕的時候忙着鑽研醫學，生我的時候都四十多了，他們一把年紀下放肯定受不了，而且我爸老寒腿，牛棚肯定很冷，不知道他能不能堅持下來。我……我聽說……好多人受不了都自殺了。”

夏婉禾擡手擦了擦她的淚，“別哭了，你爸媽要是知道你不開心也心疼。”

文佳佳吸了吸鼻子，“要是我能找個哥這樣的，即便是不能見我爸媽，也能因為身份讓他們好過一點。”

夏婉禾道：“還有別的辦法嗎？”用自己的未來做賭注，也太可悲了，況且等文佳佳能結婚的時候，大環境都寬松了，受的罪也受完了。

文佳佳道：“ 立功，将功抵過，雖然一樣是下放，會換到環境好點兒的地方。”

夏婉禾一想，“我這裏有個忙，你能幫我的話說不定能立功。”

文佳佳立馬擦了眼淚點頭，“幫幫幫，嫂子，你的忙不管什麽我都幫，我在文工團最小，你來之前都沒人跟我做朋友，我把你跟哥當親人，我肯定幫。”

其實也沒別的，夏婉禾想去原始森林找飛機殘骸，但是這具身體遠不如星際的身體耐造，密林裏會有很多寄生蟲，還有可能被樹枝挂傷，自己需要攜帶藥物，還需要一個懂醫的人随行以防萬一。

星際的藥物有限要省着用，夏婉禾在周澤恒的所有書籍翻遍後也沒找到多少醫學知識，自己研發的可行性太小，其他人自己又信不過，文佳佳雖然小，但是她的醫術自己見識過，可行。

說了具體情況，夏婉禾又道：“山裏危險，你可以慢慢考慮。”

文佳佳抓着夏婉禾的胳膊道：“不用考慮，我去，嫂子有需要我就去。”

“謝謝。”

“說什麽謝。”文佳佳臉上挂上了笑，“我本來也不喜歡文工團，我更想當醫生，等我回去就去找草藥，在咱們去之前準備的足足的。”

“要保密哦。”

“一定！”

“說什麽呢？”林清川提着個盒子進來，瞧見文佳佳眼睛腫的跟核桃似的，“哭了？”

文佳佳搖頭，“沒沒沒，我是太高興了，高興的流淚。”

“那也注意點，別太高興。”

文佳佳雙手捂住臉：“知道了哥。”

林清川拿着手裏的盒子給夏婉禾，“相機。”

夏婉禾看着笨重的機器，又問：“軍工廠的人來了？”

“嗯。”林清川看向文佳佳，“佳佳，我看見你們團長剛剛過去，快回去，被抓到偷懶，小心罰你。”

文佳佳哦了聲，趕緊溜。

支走了文佳佳，林清川才繼續道：“研究所的人夜來了，說是要開會讨論一下你上次的圖紙。司令員叫你一起去聽。”

夏婉禾道：“現在？”

林清川道：“看你的時間。”他朝着院子裏擡了下巴，三個兵正擡着縫紉機跟抽水泵往院子裏走，其中一個還跟另外倆穿着有區別，看樣子是有軍銜的。

進了院子，邵安詢問放哪兒。

夏婉禾道：“擡進來吧。”

放好縫紉機跟抽水泵，邵安道：“林副團，還有別的要幫忙不？”

林清川道：“麻煩了，讓你這個營長親自送上門。”

邵安擡手摸出包煙，他遞過一根：“嗨，順路。”

林清川擺手：“不抽。”

邵安把煙收了裝進了口袋，又同夏婉禾道：“嫂子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八營的營長邵安，叫我小邵就行，我們住的遠，要不是送東西，都沒機會見。”

邵安？周曉敏的娃娃親？這麽巧？

沒林清川個兒高，也沒他白，也沒他好看。

“你好，我叫夏婉禾。”

邵安道：“聽說你也是京城來的，我也是京城的，說來咱們還是老鄉。”

他沒認出自己來？推算一下時間，自己到京城之後沒怎麽出門，之後邵安又調任，不認識也正常，至于老鄉還是算了，邵家為了維護周曉敏，對自己惡意那麽大，她可沒忘記劉文華在自己婚禮上的陰陽怪氣，她可不想跟這種人做老鄉。

夏婉禾明知故問道：“我是軍區大院兒周澤恒周團長的女兒，你是哪家的？”

周家的女兒？

這驚的邵安差點咬了舌頭，不是說是個傻子嗎？怎麽說話這麽利索，長得也白白嫩嫩，一點都不像鄉下來的，想起自己對她的嫌惡，邵安尴尬的笑笑道：“我也大院兒的，沒見過，那個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林清川把人送走了，回頭又同夏婉禾道：“以後自我介紹不用那麽詳細，沒有人會一上來就自報家門。”

夏婉禾正蹲着看抽水泵，“我是故意的。”

林清川也蹲下問道：“跟他認識？”

“嗯。”夏婉禾理所當然，“我爸戰友的兒子，跟我爸女兒這個身份有娃娃親，但是他選擇了周曉敏。”她回答的很嚴謹。

林清川哦了聲，他側過臉，不自覺了摸了下鼻子道：“我要是晚一步，你就嫁給他了。”

夏婉禾搖搖頭，“因為時間差我倆沒見過，我只是想告訴他我的身份，少接觸，免得尴尬。而且我早晚都不會嫁給他。”

看不上他啊，看不上就好，林清川也覺得一般，他道：“我以為你介意他選了周曉敏，故意那麽說，讓他後悔錯過了你這個天才，。”

“他選我，我覺得他始亂終棄，他選周曉敏，會讓我父母顏面盡失，沒有答案的題目不需要做，我從來不是他的選項。況且，他太差勁了，二十四歲了才當上營長。”夏婉禾一臉嫌棄。

林清川很客觀道：“已經很不錯了，他兼顧了學業，入伍時間短。”

“時間不是理由，我不想找個拖後腿的室友。”

拖後腿？

“如果我也拖後腿，你也會嫌棄我？”

“我不回答假設性問題。”夏婉禾看向林清川，“你今天問題好多，別浪費時間了，幫我把抽水泵拆開，下午還要去開會呢。”

夏婉禾這麽一提醒，林清川才覺得自己莫名其妙，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問來問去，跟長舌婦似的，完全不像自己。還是幹正事兒，他擡手扶住抽水泵機身，“我來。”

——

陸寧本想對着宋修文跳海來個英雄救美，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她一時間成了島上的笑話，見了人她都不敢擡頭說話。越是這樣，唐蕭越是揶揄她：“新媳婦兒害羞。”

陸寧不說話，直接躲到了角落裏，她咬着筷子，食不下咽。

唐蕭用胳膊肘碰了碰顧玉，“快看，她都快哭了，讓她還嘚瑟。”

顧玉掃了眼，又說：“她都這樣了，你別落井下石成嗎？”

唐蕭不高興了，“以前欺負文佳佳的時候你可不這樣，現在倒當起好人來了。”

顧玉道：“文佳佳能一樣嗎？她父母是臭老九，陸寧家裏三代貧農，身份好。”

唐蕭心想，我看你是光長臉了沒長腦子，陸寧這是低嫁了，要是高嫁還不知道怎麽來嘲諷你，她哼了聲，“你也是看人下菜碟呗。”

顧玉道：“我随口一說，你別上綱上線。”她看着遠處李飛天端着餐盤過來，便走了過去。

唐蕭看這架勢，心想，不好，顧玉不會看上那個醜八怪了，她好奇，伸了脖子看。

跟李飛天一起的還有研究所的兩個人，一個是辛旭，一個是高小田，一個高一個矮，兩人都精瘦，看到顧玉，兩人都眼睛放光，忍不住自我介紹。

顧玉沒理他們，直接問李飛天：“我哥呢。”以往顧鵬都會來，這次怎麽沒來。

李飛天擡了下眼鏡道：“你哥上次生病還沒好呢。”

“還沒好？”顧玉都快把這事兒給忘了，“他怎麽樣了？嚴重不？”

食堂人多口雜，李飛天道：“你先吃飯吧，一會兒去操場等我，我告訴你。”

顧玉狐疑的咬咬唇，“你不會借口想跟我約會吧，我可不喜歡你。”

辛旭跟高小田沒忍住差點笑出聲。

李飛天尴尬的不知所措，還是辛旭道：“小同志，李飛天沒騙你，你哥真的還病着，這裏人太多了，等會兒再說。”

這下顧玉也尴尬了，她有些惱，發着小脾氣道：“知道了！”說完轉身便走。

高小田忍不住道：“顧鵬他兄妹倆是一個負責長腦子一個負責長臉嗎？怎麽差這麽多。”

辛旭道：“女孩子那麽聰明做什麽，多可愛。”

高小田點頭，“好好好，可愛，可愛，以後你在所長面前也這麽可愛，看看他會不會誇你。”

李飛天道：“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

“哎，幹嘛去了。”顧玉屁股還沒坐下，唐蕭就發問。

顧玉道：“問我哥，他這次沒來。”

唐蕭道：“你哥是科研所的一把手，可能忙不過來。我跟你說啊，你少跟那個李飛天說話，我看他看你的眼神色眯眯的，你別着了他的道。”

顧玉不耐煩道：“你胡說什麽呢，我肯定看不上他。”

“我這不是怕你臨時倒戈嘛。”

“不會！”

“哎，軍工廠來了幾個工程師，聽說大高個，高鼻梁，可好看了，看看去？”

顧玉正盯着李飛天幾個，見他們吃完飯，她放下筷子道：“幫我收了盤子啊。”

唐蕭仰着下巴，“哎，我話還沒說完呢！”

——

李飛天告訴顧玉，顧鵬得的不是別的病，是心病，他要辭去科研所的工作，已經半個月沒上班了。

顧玉一聽是這，揪着的心又放下了，“真是吃飽了撐着，辭職就辭職吧，愛幹嘛幹嘛。”

辛旭道：“你是他妹妹，你幫着勸一勸啊。”

顧玉攤手，“人家是天才，我能勸得動天才的話那我就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李飛天道：“你哥不是去了林副團家裏回來就不對勁兒了嘛，你去問問原因，再勸，或者你叫他們一起勸。”

顧玉瞬間想起上次靶場在那兩口子面前丢人，她臉挂不住，別頭道：“我不去。”

高小田道：“組長，還有十分鐘開會。”

李飛天嗯了聲，又同顧玉說：“你想好寫封信，走的時候我們捎上。”

說完幾個人便走了。

顧玉癟嘴，一腳踢遠了地上的石頭，這個顧鵬，一天天幹嘛呢。

——

今天開會的人多，包括司令員，槍支設計的總工程師連研究所的佟所長都來，一個屋子裏圍着長桌，加起來有二十幾號人。

擡手開門前，林清川問夏婉禾，“害怕嗎？”

夏婉禾搖頭，“不怕，早點開完我還要回去試試抽水泵呢。”

看到她這麽淡定，林清川卻格外的緊張，他第一次主動的握住了她的手，然後交待：“走吧。”

辦公室門推開，一衆人的目光齊刷刷的全投向了門口，夏婉禾看着他們一衆人，神情睿智，想來都是這個年代的人才，不過這些人裏多數是男人，只有三個女人。

而座上的人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眼神的犀利卻一直沒變。

林清川帶着夏婉禾找了個位置坐下。

唐政委道：“咱們今天就夏同志設計的沖鋒槍改進圖紙讨論會現在開始。”

座上的佟所長朝着夏婉禾擡手道：“小姑娘，上去說說吧。”

夏婉禾起身，禮貌的鞠躬道：“大家好。”

夏婉禾的槍支調整方向多，包括擴容彈匣，準星尖寬度，槍管材料這類槍支本身設計問題，另外還考慮到槍支調整後子彈大小的調成，以及調整後槍支跟現在的沖鋒槍對比的優缺點，造價。

她講完後，整個辦公室的氣壓低到極致，沒有人開口，更有幾個低頭看着空白的紙張神情凝重的轉筆。

夏婉禾有些疑惑，聽不懂嗎？她已經盡量的結合現在的槍支設計跟機械原理進行講解了。

而此時的林清川也一臉凝重，這圖紙明明是兩個人一起畫的，內容也聽過一遍了，但是經歷了這段空白時期，夏婉禾又把圖紙更完美立體化了，她做的不止是設計，還将所有槍支數據整合分析，造價分析，她侃侃而談不需要任何圖紙，這一些列竟然是一個人在短時間內完成的，夏婉禾再次讓他刮目相看。

原來這就是星際的地頂級天才

許久，佟所長終于擡起雙手，他雙手重重的拍在一起，孤單的掌聲在偌大的辦公室游蕩。

他看向夏婉禾，“咱們這裏真是人才輩出，這小姑娘一個人把我們研究所的活兒全幹了，怪不得顧鵬要離職。”

夏婉禾道：“他要離職？”

佟所長道：“這話我應該問你。”

夏婉禾不接這口鍋，“承認自己差也是一個優點，但是逃避可恥，如果在戰場上，他就是逃兵，是懦夫，我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我不會為一個懦夫背鍋。”

李飛天坐不住了，他指着夏婉禾道：“你太嚣張了，顧鵬是我們研究所最優秀的人，你知不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才走到今天，就因為你他要離職了！”

“我看你也不殘疾。”夏婉禾看向李飛天，“離了他不能獨立行走嗎？”

“你！”

林清川道：“我們今天是讨論設計的，不是吵架的，佟所長，顧鵬離職的原委我不清楚，但是與我妻子無關，她不屬于在場任何一個人的下屬，你沒有理由指責她。”

佟所長輕笑了聲，他看向江正國道：“江司令員，這小姑娘是講的很好，是不是也講的太好了，說出去誰敢信，這是個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講出來的。”

座上的一個男人倒是開口，“佟所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是人才，要珍惜。”

“什麽人才，我懷疑她就是個敵特！”佟所長指着夏婉禾的鼻子，“你說說你師從何處，什麽學校畢業的，讀過什麽書，什麽專業！”

本來維護夏婉禾的林清川瞬間繃緊了神經，如果她真的解釋不上來，她今天可能都走不了了。

“佟所長，我妻子她有自閉症，你別吓她。”

“別拿自閉症搪塞我，我不是傻子，顧鵬都告訴我了，她一會兒是霍正飛的徒弟，一會兒不是，滿口謊言，我看她身份就是有問題。”

“我……”

“林清川你也問題不小！”

唐政委過來道：“佟所長你別動這麽大氣，小輩面前，有話好說。”

夏婉禾提了口氣，擡頭道：“不知道顧鵬跟你說了什麽，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是霍正飛的徒弟，還有，我沒有老師，沒有學校，無師自通，天賦異禀。”

啪的一聲，佟所長的手拍在了桌子上，他怒目圓睜，“好大的口氣，我看你是要上天。”

“好了！”江正國點了點桌子，他将一封信放在桌上道：“我跟霍老關系不錯，之前呢，夏同志上交了不少東西，先感謝這位小同志的奉獻精神，其次，我詢問了霍老夏婉禾的情況，信封還沒拆呢，你們自己看吧。”

林清川的心髒一下揪，他道：“我來拆吧。”

佟所長厲聲道：“李飛天，你來。”

“好。”李飛天迫不及待的把信搶過去，三兩下撕開，待他看到信上的內容，他啼笑皆非的搖頭道：“不可能，這肯定是假的。”

江正國道：“把信給你所長，他以前是霍老的徒弟，肯定認識他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