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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曹金鳳正在澆菜地, 遠遠的就瞧見林清川抱着一大匹布回來，她舀糞瓢都忘記放下就小跑到林清川跟前道：“咋買這麽多布，當飯吃都吃不完啊。”

臭烘烘的味兒熏的人惡心, 文佳佳下意識捂住鼻子道：“嬸兒，咋這麽臭啊。”

“我澆菜地呢，忘記放下了, 我回去放瓢。”曹金鳳放下瓢又洗了洗手, 沒兩分鐘又跑到林家詢問：“這布真好看，幹嘛的？”

林清川道：“禾禾長高了，做兩身合适的衣服。”

曹金鳳摸着布匹愛不釋手, 這布她在供銷社見過, 都舍不得買, “花了不少錢跟票吧。”

林清川道：“以前的布票都沒用過, 正好今天用了。”

曹金鳳笑笑, 又道：“你們做衣服肯定有邊角料, 不用的, 我是說不用的，都給我，我要，別浪費了。”

林清川道：“行, 您到時候來拿就好。”

曹金鳳一臉開心, 又道：“我菜地裏的大白菜長得可好的，等會兒啊，我去給你掰兩顆。”說完她便走了。

林清川同文佳佳道：“佳佳, 你去叫韓嫂子, 說布買好了，讓她來量尺寸。”

“哎, 那我去了。”文佳佳一溜煙兒的跑了。

林清川起身道：“我借了縫紉機，現在去搬。”

一聽縫紉機，夏婉禾眼睛都亮了，這又是什麽機器，沒聽過。

林清川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禾禾，島上統共就兩臺縫紉機，都是借來借去的用，家裏的東西你随便拆，別人的不行。”

“我可以原封不動的裝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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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別人的東西。”

好吧，夏婉禾沮喪的鼓起小臉兒，她可憐巴巴的坐在那裏一言不發，林清川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蹲下哄道：“軍工廠的人下周要過來，我讓他們幫你帶一臺。”

“嗯。”夏婉禾點點頭，又問：“軍工廠的人來幹嘛？”

“科研所上次拿走你的圖紙一直沒消息，估計是一起過來讨論的。對了，司令員說要見你，上次我說你沒睡醒躲過一劫，最近他催的緊，說不定哪天就登門拜訪了，你做好心理準備，說話要再三斟酌，如果你的圖紙通過，到時候軍工廠開始制作，槍支會投放到全國。你編譯的通訊密碼也是，總會傳到大領導耳朵裏，霍正飛早晚會知道，我怕紙包不住火。”

林清川想了想，又說：“還有機械腿的事兒，所有都扣在霍老身上，到時候他要是不承認你，你就完了。”

夏婉禾認真道：“我知道，如果有一天我被舉報成敵特，你會怎麽做？”

“不會，我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就像她曾經在船上握着自己的說的那樣，林清川，我不會讓你死。

現在他也一樣的承諾，自己不會讓那樣的事發生。

夏婉禾笑笑，“好，我相信你。”

林清川起身道：“我去搬縫紉機。”

——

“呦，就是長高了，還高了不少呢。”韓嫂子一邊給夏婉禾量尺寸一邊說，她拍拍夏婉禾示意擡起胳膊，待目光看到她桃子似的胸脯，忍不住笑道：“這被滋潤過就是不一樣，身子都熟了。”

夏婉禾：……

這裏的人真是兩個極端，奔放的太奔放，保守的太保守。

林清川本來在一旁喝水，聞言他嗆了一口，忍着咳嗽去了書房。

文佳佳好奇道：“我也想滋潤滋潤長長個兒。”

韓嫂子道：“你還小，不是問這個的時候，等你長大就知道了。”

文佳佳求道：“好嬸子，你告訴我嘛，我都十五了。”

“去去去，讓你別聽就別聽，這孩子一點不聽話。”

文佳佳求夏婉禾，“嫂子，那你告訴我呗。”

夏婉禾心虛的看着房梁，“我也不知道。”

曹金鳳抱着兩顆大白菜過來送，又說：“哎呦，這個肖玲，咋是這樣的人。”

韓嫂子道：“怎麽了？”

曹金鳳把大白菜放下道：“她在供銷社跟文工團的女兵起了口角，到處說人家沒素質，你說她瞧着也正常，這脾氣怎麽比天氣還多變，好好說着話就翻臉了，又愛嚼舌根又愛發脾氣，老孔一個文化人，怎麽娶了這麽個神經病，怪不得老孔不回家，誰能受得了。”

韓嫂子道：“這種人離遠點兒，纏上了麻煩。”

倆人才說着，肖玲竟然進來了，曹金鳳倆人趕緊閉嘴。

肖玲笑嘻嘻的進來，直接問道：“小林在嗎？”

夏婉禾道：“怎麽了？”

肖玲道：“讓他好好管管，文工團的人太沒素質了。”

夏婉禾道：“林清川管不到文工團，你該去找文工團團長。”

肖玲嘀咕了句，“林清川不也是團長嘛，這也管不了。還有啊，你家外面有個人鬼鬼祟祟的。”說完她便走了。

留下一屋子人莫名其妙，曹金鳳關上門道：“我就說她神經兮兮的，早晚會變成瘋子。”——

肖玲出來再看林家的牆角人影兒已經沒了，她莫名其妙，提着籃子便走了。

躲在角落處的黑影兒好半天才回頭，她看着沒人，便偷偷跑回家了。

回了家，摘了頭巾，女人才松了口氣，門忽然開了，女人受驚似的打了個冷顫，看到熟悉的人，她才撲上去擁住對方。

邵安拍了拍她的背道：“怎麽了這是？”

周曉敏眼含淚花的搖搖頭，“沒什麽，就是太想你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別擔心。”

自打周曉敏随軍以來，就變了個人似的，不出門，也不愛說話，一有點聲音整個人就被吓的要死，邵安想讓她多跟其它軍嫂接觸接觸，可周曉敏就是不出門，他問緣由。

周曉敏只說沒事兒，水土不服胃裏難受不想動。但是她已經水土不服兩個月了。

“今天去搬東西了嗎？”周曉敏松了手問。

唐政委安排邵安去給夏婉禾他們打下手，周曉敏是知道的。

邵安道：“沒，也不是天天有東西要搬，偶爾。”

周曉敏嗯了一聲，又說：“我去做飯。”

邵安看着她敏感自卑的模樣道：“你不能總這樣在家裏呆着，小學缺個老師，你想不想試試？”

“我行嗎？”周曉敏聲音很低，低到不仔細聽都聽不出來。

她在京城的大院裏不過随口說了句夏婉禾，便被拉去審訊了，周曉敏本來咬死不承認，可是她挨了打，這才說了實話，從審訊室出來，又被文工團開除，大院兒的人指指點點，劉文華也沒日沒夜的咒罵她。

身體心理的雙重折磨讓周曉敏心理産生了極大的恐慌，但她是個堅強的性格，這點壓力自己能抗，只要邵安不知道自己在京城發生了什麽，換個地方，日子依舊能過。

可是周曉敏沒想到夏婉禾也随軍到了這個島上，如果她告訴邵安自己的所作所為，自己的婚姻就完了。而且更可氣的是她的丈夫竟然軍銜比邵安高很多。

周曉敏恨透了周家，如果不是周家的無情，她也不會病急亂投醫嫁給邵安，如果不是他們的無情，自己也不會随口說出那些話，也不會被文工團開除，她還有大好前程。

邵安道：“你可是初中畢業，教小學綽綽有餘。”

周曉敏道：“那我試試，邵安，我還想跟你商議個事兒，我想把姓改了，現在我已經不是周家人了，我想跟你姓邵。”

邵安道：“好啊，明天我們就去改。”

——

韓嫂子準備給夏婉禾做兩件長袖兩條長褲外加一條帶袖子的連衣裙，馬上秋天了，正好穿。

另外她還把棉布比了比，給夏婉禾做內衣內褲。還剩下些布料，韓嫂子把皮尺給夏婉禾，讓她去給林清川量來也做兩件。

夏婉禾舉着皮尺給林清川看，“要幫忙嗎？”

林清川還沒從韓嫂子剛才的話裏緩過勁兒來，他看見夏婉禾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又道：“我自己來。”

夏婉禾放下皮尺沒走，她道：“今晚開始我繼續住部隊，韓嫂子說要一周才能把衣服做好，我想把縫紉機跟布料都搬到他家做。”

林清川道：“可以，機械腿那邊需要幫忙的你盡管說。”

夏婉禾道：“那邊人手夠，下午你能請個假嗎？你陪我去趟山上。”

林清川記得她說山上有玻璃碎片，他道：“行。”

下午林清川特意請了半天假，夏婉禾記性好，輕車熟路的帶着林清川到了上次挖野菜的地方，挖過的野菜又長了起來，完全看不出挖掘的痕跡，夏婉禾朝着記憶的地方看去，飛快的找到了玻璃碎片。

林清川先探路過去，确定踏實了才讓夏婉禾過來。

夏婉禾蹲下看着玻璃碎片，随即開心的笑了起來，“我的懷疑果然沒錯，這是飛機窗戶玻璃！”

林清川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夏婉禾道：“飛機窗戶玻璃要适應高低溫壓力這些極限考驗，所以跟普通玻璃用的不是同一種材質，而且它的質量很輕。”她把玻璃碎片放在林清川手上。

林清川感受了一下，“确實輕。”

夏婉禾環顧四周道：“片森林裏肯定有墜落的飛機。”

林清川道：“以前我們國家多戰争，可能是戰鬥機墜落。”

“戰鬥機？如果我們能找到飛機殘骸，那就能通過殘骸的數據，繪制符合這個時代的戰鬥機圖紙！”夏婉禾一時間有些興奮。

林清川道：“但是這是一片原始森林，可能有去無回。”

“你們有雷達嗎？”

“有，但是探測範圍不夠。”

夏婉禾想了想道：“我暫時也沒辦法，走吧，回去再研究。”

林清川捏着手裏的飛機碎片道：“這個呢，要上交嗎？你發現的，你說了算。”

夏婉禾道：“上交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力，也許司令能撥一部分人來幫我找飛機殘骸。”

林清川先爬到坡上，他把手伸給夏婉禾，“來，我拉你。”

——

夏婉禾沒回家，直接去了部隊，林清川也帶着飛機窗戶玻璃找了唐政委。

機械腿的制作還算順利，已經初具形狀，宋修文忍不住試戴過一次，很好，唯一的問題就是需要上電池，現在的電池昂貴，并不是人人都能買得起的。

夏婉禾根據實際需求繼續改動圖紙，這個時代的假肢不是木頭，就是矽膠，僵硬舒适度不高，還會磨到接觸面，也許他們需要的不是一條能感應多功能的腿，而是一條舒适的，可以行走的腿。

半個月後，宋修文的機械腿終于做成了，穿戴方便，來去自如，穿上褲子根本看不出來是假肢。

宋修文喜極而泣，他擦着眼淚道：“我從沒想過這輩子還能雙腿走路，婉禾，謝謝你，我能擁抱你一下嗎？”

林清川擡手阻止，“不行。”

宋修文道：“不行就算了。”

包小慧道：“困在這裏這麽長時間，我們終于完成了機械腿，這造福的不止是宋修文同志，還能造福千千萬萬再戰争中殘疾的軍人，夏同志，機械腿你功不可沒，這份設計你計劃怎麽辦？”

杜江道：“當然是跟醫院合作，大量投入生産，這樣什麽都不做就能賺一大筆錢。”

宋修文贊同道：“杜醫生說的對，這是婉禾的心血，不能白費。”

夏婉禾笑笑也沒說話，林清川只是看着她，從部隊回家，夏婉禾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還是自己家舒服。

林清川道：“他們剛才問你，你怎麽不說話。”

夏婉禾坐起來，兩條胳膊反撐着身體道：“你的建議呢？”

“我随口問問，那是你的勞動成果。”

夏婉禾道：“我想匿名捐給部隊。”

“為什麽？”

“這個設計對我來說小菜一碟，之所以耗費了這麽長時間，主要是現下機械生産落後，這次的設計全依靠部隊的地方，材料，器械跟機床才能做出來，從哪兒來就從哪兒去。而且，沒有你們，哪兒來這麽安定的環境給我搞設計，所以我捐給部隊。”

林清川莫名有些動容，他沒想到夏婉禾竟然如此深明大義，“謝謝你。”

“不用客氣，這主要也是因為你，沒有你保護，我現在可能跟肖玲一樣神經兮兮了。”

林清川上前，輕輕的擁住了她，“真的很感謝你，我現在有很多話，不知道怎麽跟你說，反正我很感謝你。”

“肉麻兮兮的。”夏婉禾環住他的腰道：“你上次承認給我的縫紉機呢？”

林清川道：“天氣不好，船開不了，軍工廠的人沒來，他們來的實話肯定給你帶，還有，唐政委說前兩年就有人上交這個玻璃碎片了，但是森林太大，不好進，戰鬥機要另想辦法了。”

“哥。”夏婉禾仰着脖子道：“你勾到我頭發了，疼。”

林清川趕緊松手，卻沒想夏婉禾嘶了一聲，他才發現她的頭發勾在他的肩章上了。

“別動。”林清川小心翼翼的解着頭發，“馬上就好。”

“家裏有人嗎？”聲音前一秒還在院子裏，後一秒就跑夏婉禾卧室門口了，宋修文瞧着他倆那模樣，挽着胳膊道：“幹嘛呢大白天的。”

此時的夏婉禾側着腦袋半枕在林清川的肩上，而林清川環着她的腦袋在解頭發，姿勢極其暧昧。

林清川道：“頭發纏住了，去把剪子拿過來。”

宋修文邊走邊搖頭，“真會纏，還能纏到懷裏。”他拿了剪刀給了林清川。

林清川一下剪開了頭發，夏婉禾從他懷裏出來，又問宋修文：“你不是想家嗎？怎麽還不走。”

宋修文道：“明天走，走之前問問你想的怎麽樣了，準備跟哪個醫院合作，回去我先幫你問問門路。”

夏婉禾道：“我計劃匿名捐給部隊。”

宋修文有些震驚，震驚之餘，又道：“不愧是我妹妹，好樣的，我替廣大軍人謝謝你。”

林清川道：“什麽時侯又成你妹妹了。”

宋修文道：“我爸媽認的幹女兒，不就是妹妹，你說是不是妹夫。”

“懶得理你。”

宋修文又同夏婉禾道：“你這個決定我舉四肢贊同，但是記得做好備份，以防萬一。”

“好。”

“那我走了，太久沒雙腿走路了，我得多走幾步。”

林清川道：“路上注意，別摔了。”

“好。”

——

宋修文沿着小路漫無目的的走，他已經失去雙腿太久了，這一刻，說不出的幸福。

有人招呼，他便道：“裝的假肢。”

“這假肢跟真的一樣。”

确實跟真的一樣，可太好用了。

遠處的陸寧看到她，開心的跑了過來，羞澀道：“宋同志，你好。”

怎麽又是她，死纏爛打，陰魂不散。

“我是陸寧，你還記得嗎？”

“記得。”

“你在散步啊，正好我也喜歡，一起走走。”

宋修文可不敢，兩人估計沒走十步，島上就會有人說他倆搞對象，他便道：“我回部隊。”

“我也回！”陸寧積極道，參謀長的兒媳婦兒她是當定了。

宋修文知道自己拒絕這女孩兒不成，但是太拒絕的話又傷人，他便道：“這小島挺漂亮的，就是以後再也沒機會看到了。”

陸寧道：“怎麽會呢？這裏永遠歡迎你。”

宋修文道：“我明天要回家了，以後再也不會來了，你是個好姑娘，希望能明白我說的。”

他轉身離開，留下陸寧茫然的站在原地。

為什麽她找誰都會碰壁，自己那麽不招人喜歡嗎？自己也好看，又懂事。陸寧不相信宋修文看不上自己，她相信事在人為，等着吧，不出明天，宋修文肯定會跟自己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