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Sparkling
Sparkling
Sparkling 05
宋驚晚不要他背。
理由特別簡單,自己最近重了兩斤,但她沒明說,而是打了個別的幌子,畢竟在某些事情上宋驚晚也會犯點小女生的別扭,男生是沒法領會的。
她選擇坐他車座。
但是忽略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身高不匹配。
無論多麽努力多麽費勁,宋驚晚都蹬不上他的坐墊,真不是誇張,爬都爬不上去,遂沒好氣地使喚他:“你調低點。”
調低之後卻因為拖着傷腿的緣故,跨上去依舊困難,宋驚晚不信邪,捱着疼硬要靠自己上去,谌降讓她別動了,說:“我抱你。”末了又摸摸鼻子,此地無銀地添一句,“別誤會,我是怕你蹬到明天早上。”
宋驚晚認了,她說你能把我弄上去就行,谌降讓女孩先放松,他找個受力點,瞧着架勢應該也是第一次。宋驚晚沒空擠兌他居然還那麽純情,擔憂道:“你不會公報私仇吧?我們雖然是死對頭,但你悠着點,別把我摔了。”
說到半路雙腿猛地懸空,她小小地叫喚了聲,谌降單手攬着女孩的腰,感受到她因突如其來的失重而下意識繃緊腰腹,便稍稍收了力,轉眼就将人穩當當地抱到座椅,手把住車頭向前走。
腰腹的力感漸漸散去,起初兩個人都沒說話,氣氛怪怪的,怪得就像她是唐僧,騎的不是自行車而是白龍馬,谌降則是守護師父的孫悟空,宋驚晚為自己天馬行空的想象而忍俊不禁,偏頭,看見少年走在自己身邊,泛紅的耳根。
他依然目視前方,“牽馬人”當的很是盡責。沿路華燈盞盞,在側臉投落下斑斓的光,半是清幽半是靡麗,他們穿過小巷來到繁榮的鬧市,那裏的路牙子邊擠滿了板車,小販們或是在刷短視頻或是在吆喝生意,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間百态,生活百味,果香與燒烤、碰杯與談笑,都是城市煙火氣所在的證明。
她看得認真,才發覺時間一下子變得好慢。
十年、二十年,城市不會變街道不會變,在的人卻會更疊一撥又一撥,就像高三五班的教室,年年都不會坐着同樣的人,夏芝芝、陳熠......還有谌降,緣分如朝暮露水般短暫,但再短它都要出現、相連。
她知道現在惆悵這些似乎有些早了,實話講不早了也,即便未來的人生還有無數個三年,有無數個365天,一天中有無數個記憶片段,也終将因歲月推移變得模糊,她希望可以記住些什麽,在這個獨一無二的青春,獨一無二的三年。
譬如此刻。
時間暫停。
橘黃的燈光、栾樹蔥茏、桂花飄蕩,宋驚晚突發奇想地悄悄用餘光偷瞄他的側臉,看見男生額前撩得随意淩碎的短發,那雙鳳眼狹長深邃,兼具銳氣與深情,完全濃顏,痞帥痞帥的,叫人內心一顫,她從不否認這種他帶給自己的感覺。
也許是兩人的長相太過紮眼,谌降推着車經過攤面時有婦人笑眯眯地打趣:“小夥子啊挺疼女朋友的嘛。”
宋驚晚聽見了,臉有點燒,她想解釋解釋,但婦人已經忙着招攬生意去了,少女略帶局促地看向谌降,正好他也在盯她,盯得她臉又要開始燒,“你......我們什麽都沒聽到!”
他短促地笑:“我真的沒聽到。”
宋驚晚半信半疑。
“我只聽你的話。”
他說。
心跳得好快好快,宋驚晚不動聲色地捧住了臉,裝作平靜的同時還有那麽點、那麽點小小的小雀躍。
慢慢走到單元樓下,宋驚晚看見個人。
背影眼熟不過不是很确定,谌降說讓她進車庫再下來,只是越往裏邊走某種生理性的羁絆感便莫名加深,“等等,先停一下。”
此刻背影轉身,宋驚晚總算瞧清楚了,猛拍谌降肩膀,“讓我下車讓我下車!!我哥!!”
人在極度緊張時總會忘記什麽,宋驚晚就忘了自己才崴了腳,來不及叫他扶一扶便要跳下來,重心是肯定不穩的,摔是絕對要摔的,連帶車子一齊往谌降那邊倒,他下意識接——
然後跟女孩結結實實地抱了個滿懷,她整個人都壓在自己身上,特別軟。他英明無雙的大腦頃刻宕機,手腳發僵發愣,所幸宋驚晚很快借他的力端端正正地站好。谌降依然有點懵,懵到抓了抓頭發,手不知該放哪兒,稀裏糊塗地兜轉幾圈,想揣口袋,第一次還沒揣進去。
宋橋看見兩個人并排站着,臉都有點紅。
“哥。”
親妹妹在叫他,有些咬牙切齒。
宋橋不認識谌降,眼前的少年比他都高,跟着宋驚晚也規規矩矩地喊了聲哥,他沒覺得什麽不妥,自己妹妹卻敏感道:“你叫什麽哥哥?”
電視劇經常會放,情侶偶遇女方的母親,女生叫媽媽,男生也婦唱夫随地喊媽,無形中直接暴露關系。
宋驚晚想到了這個,然後腦子一抽。
視線梭巡在兄妹二人間須臾,谌降意味深長地眯眼,“我不叫哥,叫叔?”
..........
宋橋幹咳兩聲,轉移話題:“晚晚,你同學啊?都住昆梧嗎晚上還一起回來?”
雖然宋驚晚的父母不常管她但親哥哥時不時會來查崗,宋橋比她大四歲,剛工作,潮男的臉老媽子的心,最愛問東問西,宋驚晚直說了:“鄰居......也是同桌,他叫谌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誰。”
她有意模糊外號,沒成想宋橋靈光乍閃,全暴露出來,“哦!是不是那個排名老要壓你一頭,你說他上輩子肯定是個漂亮笨蛋小受的那個誰?”
好嘛。
宋驚晚兩眼一黑。
谌降陰恻恻地呵笑兩聲。
上樓,她把哥哥拽進家,對着谌降說了句明天見,接着“啪”地關上門,如釋重負。宋橋問起近況,女孩一瘸一拐地走到中島臺喝水,概括得言簡意赅:“沒死,活得不錯,今天打球崴了腳,小事。”
“我這周出差,剛好留下照顧你幾天,之後放學我來接你。對了,同桌挺帥的,他在你們學校應該不缺人追吧。”
“你妹妹我也不賴好麽,跟他五五開。”宋驚晚喝飽水,累得癱在沙發。
宋橋若有所思地沉吟幾許。
“那他追你麽?”
眼皮狠狠一跳,“怎麽可能?我跟他沒關系,有也是全方位的競争關系,你少亂點鴛鴦譜。”
宋橋一臉的看破不說破,“我還不知道你?嘴巴比金剛石都硬,你極力撇清的事肯定有貓膩,不會已經處上了吧......”
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操心和歪到外太空的臆想,宋驚晚只好撂話:
“沒有,他有女朋友。”
—
谌降渾然不知自己被安上個假女朋友。
他沖完澡,搭了件棉質睡衣外套,松松敞着,踱步到書桌寫筆記。室內靜谧,溫白的燈光灑落在少年手背、腕骨,片刻,他擡掌按在後頸的棘突,眺望落地窗外的夜景。
還是靜不下心。
似有若無的綿軟觸感仍在萦繞,腦海裏的幾幀畫面猶如放映電影來來回回地重播、不斷清晰像素,他有些頭疼地揉搓脖頸,試圖洗刷掉某些不正常的悸動。
無果,她占據了整個大腦。
谌降熄了燈,躺在床上,外面高樓建築的光透過窗戶隐隐綽綽地蔓延向天花板,仿佛織就绮麗的夢境,他睡不着,那種感覺愈發強烈,折騰得自己起身。
藥箱裏有治療外傷的膏藥,他找出來拿在手裏,開始編述見她的借口。
題冊翻來覆去終于挑出道絕世難題,他特意想了兩種解法,另一種裝作不知道,發給她去解,但手機攥在掌心轉來轉去,始終停留在聊天框界面。
第二天,宋驚晚難得提前十幾分鐘到學校,沒料想谌降比自己更早,正了無生息地趴在課桌補覺,臉埋得嚴實,只能看見他神似漫畫男主碎蓋的黑發,有幾根毛還翹起來,卻沒了往日的氣焰,變得軟蔫蔫的,像大只垂耳兔。
宋驚晚戳了戳他,再戳了戳他,等着瞧好戲。男生有氣無力地側了側腦袋,從臂彎裏露出只眼睛,半耷着、沒啥光,顯得挺冷挺淩厲,她問:“你昨晚失眠了?”
笑嘻嘻的根本不是正兒八經的關心,谌降側了回去,沒搭理。她似乎在思忖他失眠的原因,昨天發生了什麽嗎......
想了兩秒就不想,因為宋驚晚記起來早課要默寫語文古詩,她得趕緊先抱抱佛腳,背到一半扭頭,發現谌降竟然涼飕飕地盯着自己,眼神幾分哀怨,“你給許冕講題能那麽耐心,對我怎麽連他的零點零一耐心都沒有?”
宋驚晚一時啞口:“那你,那你沒睡好不就是因為......因為......”
他等着她說。
說啊,你一不小心的腳滑,一不小心的摔抱,害得人胡思亂想、夜不能寐。我昨晚刷了三張卷子,沖了三次澡,才勉強忘掉感覺,你不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不過也不用知道太多,最起碼得有點點意識到——
我就是因為你失眠。
“肯定是你昨晚通宵複習,準備在今天的物理公開課大顯神通,讓老師都表揚你讓大家都崇拜你,美滋滋地碾壓我對吧。”她癟了癟嘴,大發善心般,“行了行了我會讓讓你的,随你出風頭,算是對你失眠的賠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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