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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時容與這回醒來本就是被吵醒的,沒能睡夠,神識隐隐作痛,又被梁郁折騰了一番,沒等眼前的人有什麽反應,他又昏睡了過去。
梁郁連忙将人接到懷裏,扶着時容與躺下,他看着對方蒼白的面容,擡手想要撫過時容與的眉眼,手停在半空中,只能隔着空氣往下劃。
他的目光落在時容與微蹙的眉心,一定是他剛才做的事,讓時容與做噩夢了。
梁郁眼眸一沉,擡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他怎麽能這麽對時容與,他心心念念的人好不容易回到他的身邊,即便對方想騙他又如何?
以前他都能信,現在也可以,他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時容與說什麽,他就信什麽,只要……只要時容與別再一次離開他,騙一騙他又能怎樣呢?
梁郁望着時容與,目光缱绻:“對不起。”
時容與昏睡着,梁郁看了他許久,身形一動,幻化成了一只貓跳上了床榻,找了個時容與的懷裏躺下,蹭了蹭對方,似乎想讓時容與不被噩夢侵擾。
時容與再醒來的時候,床上只有他一個人,他睡飽了,精神也好了一些,剛撐起身子,卻發現不遠處的桌子上放滿了蓮蓬,堆成了小山,讓他很難不注意到。
他看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應該是梁郁找韶華打聽了他的喜好。
梁郁這是徹底把他當澍清的替身了?
時容與着實想不明白梁郁究竟為什麽不把他當時容與的替身,反而當澍清的替身,不過于他而言倒是好事,起碼當澍清的替身,不用被折辱。
他起身朝桌子的方向挪了過去,拿過一枝蓮蓬自己剝着吃,一邊朝外面走去,他想看看梁郁有沒有派人看着他,把他軟禁在這裏。
只是他剛走到門口,還沒伸手,大門先自己打開了,門外正好站着一個人,那人身形高大,将日光都擋在了外面,陰影籠罩下來,将時容與包裹在其中。
時容與就這麽直直撞進了梁郁的視線,那人似乎愣了愣,随即又皺起了眉頭,朝他伸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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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容與後退了一步,梁郁看着他的動作,一盆涼水當頭潑下。
時容與……在怕他?
梁郁眼底閃過一抹痛色,他連忙解釋:“我昨日那樣對你,是我的錯,我就是不想你騙我,不想你不信任我,以後不會了,你……能不能別怕我?”
時容與一怔,他以為梁郁會接着折辱他,畢竟他不過是個替身罷了,可是現在,梁郁竟然跟他一個替身道歉?
時容與搖了搖頭:“尊主大人身為魔尊,手段自然狠辣,聽說騙你的人都屍骨無存,魂飛魄散了,昨日那點手段,恐怕連刑罰都算不上,說起來還要多謝尊主手下留情。”
梁郁聽着時容與話語間的揶揄,心口好似被劃了一刀,止不住的滴血:“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那樣對你的,要不……你打我吧,或者……”
他說着,拿了旁邊的墜霄劍,将劍柄朝向時容與,遞到他的手上:“或者,你給我一劍,殺了我,都行,你別生氣。”
時容與聽得出梁郁語氣中的焦急,還有那份卑微的祈求,似乎真的怕他再也不理他,怕他不要他。
時容與冷眼看他,梁郁正緊張地望着他,時容與握着墜霄劍緩緩擡起了手,劍尖抵在了梁郁的心口處,只需要一個用力,墜霄劍便會直直刺入,貫穿梁郁的心髒。
但時容與遲遲沒有下手,就在梁郁以為,時容與舍不得殺他時,時容與輕嘆了一聲,手中墜霄劍墜落在地上,發出一聲重響,他收回手揉了揉,道:“手疼。”
梁郁的心頓時被揪了起來,他看向時容與的手,眼眶一下就紅了,時容與為什麽會手疼他比誰都清楚,那雙手,曾經被他親手折斷過……
空氣中彌漫着堵塞的感覺,梁郁只覺得喘不上氣來,他想伸手給時容與揉一揉手腕,可又怕勾起對方不好的回憶。
最終他只能抿着唇,擡手将時容與抱了起來。
時容與被他吓了一跳:“做什麽?!放我下來!”
梁郁緊緊将人抱在懷裏,喉嚨裏的聲音發緊:“地上涼,容容怎麽不穿鞋就下床了?”
時容與沒好氣道:“我找不到鞋子,誰知道鞋子去哪了。”
梁郁眸光一閃,有些心虛地別開了眼。
昨晚他幻化成貓依偎在時容與的懷裏,只是沒過多久,時容與也不知夢到了什麽,突然擡手把懷裏的他給甩了出去。
他直接被狠狠摔到了地上,床邊的鞋子正好硌到了他的肚子上,梁郁龇牙咧嘴地将鞋子丢到了遠處,重新跳上床,時容與卻翻了個身,背對着外面,梁郁只能趴到了時容與的腳邊,将對方的腳頂/起來,乖乖當個腳墊子。
時容與被梁郁重新放到床上,又看着對方把鞋子撿回來放到床邊,明明已經是魔尊在,在澍清面前,哪怕是替身,還是個小孩子。
時容與在心底輕嘆,問:“尊主大人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梁郁擡頭,道:“沒什麽,只是想着你如今沒什麽靈力,應當沒有辟谷,我做了點吃的,容容有胃口嗎?”
時容與秉承着沒兩天就要跑路的想法,在這期間也不能虧待了自己,于是點頭:“好啊,那就多謝尊主大人款待了。”
梁郁見時容與答應,唇角微微揚了起來:“馬上就要成親了,你可以不用這麽客氣的。”
時容與沒有多說什麽,梁郁喊人将做好的飯菜都端了上來,又親自将桌上的蓮蓬抱到了一邊,摘了兩個拿在手裏,重新回到桌子邊,他看着時容與吃,一邊給時容與剝着蓮子。
藥魔進來的時候,就看見自家魔尊将剝好的蓮子遞到時容與面前,狗腿似的伺候時容與用膳。
浮錦笑着走了進去,看樣子梁郁對這個替身格外滿意。
“尊主,方石儀已經找到并帶回來了。”
時容與夾菜的手一頓,随即不動聲色地問:“方石儀?”
梁郁聽他問,解釋道:“嗯,我讓他來給我們成親挑個好日子。”
時容與狀似不經意地問:“他不是妄虛宗的人嗎?怎麽會幫你挑日子?”
梁郁嗤笑一聲:“他沒得選。”
時容與垂眸,掩下眼底的思索。
方石儀有什麽把柄在梁郁手裏嗎?為何說來就來?
不過,若是由方石儀來挑這個日子,或許于他而言,還有利一些。
只是梁郁看時容與看得緊,時容與沒那麽容易見到方石儀。
他看着梁郁落在他身上一刻也不願意移開的目光,只覺得有些頭疼。
這狼崽子比小時候還要粘人。
好在梁郁等他睡着了去了偏殿,藥魔有些事要彙報,以及關于大婚的一些事宜。
時容與裝睡也是一流,等梁郁離開後,他正要起身出去找方石儀,沒想到對方先摸了過來。
大門被打開的時候,時容與還以為是梁郁去而複返,吓得他趕緊躺了回去,調整好呼吸繼續裝睡。
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卻察覺出有些不對,不是梁郁。
他睜眼對上了方石儀的眼眸,那人鬼鬼祟祟地走到他床邊,看見他醒過來,連忙噓聲道:“我,是我。”
時容與笑了一聲,略帶些無語:“我沒瞎呢,石儀師兄。”
真是什麽徒弟有什麽樣的師父,和韶華一個德行。
方石儀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笑了笑:“我聽韶華說你被抓了,就來找你了,梁郁要跟你成親?”
時容與靠在床邊,懶倦道:“是啊,也不知道他抽什麽風,石儀師兄,你能幫我跑出魔宮嗎?”
方石儀自然點頭:“你說,你想怎麽做?”
時容與嘴角噙着淡笑:“我會同他說,民間的習俗,嫁娶之時,新婚夫妻前一日不能夠見面,等到大婚當天才能到特定的吉時迎親,石儀師兄借我人偶一用,将吉時定到後邊一些,能拖多久拖多久。”
方石儀應下:“好,你自己小心,你神識尚未恢複,人偶不能注入神識了。”
時容與點頭:“懷瑾知道,人偶也只是拖延時間用的,我不會留神識在這裏的。”
那只會給梁郁再次找到他的機會。
講事情交代完,方石儀趁梁郁還沒回來,趕緊溜走。
幾乎是前後腳,梁郁就推門回來了,他看見時容與好好的靠在床邊,松了口氣,他靠近了才發覺,時容與又睡着了。
梁郁在床邊坐下來,伸手将時容與的手握住,捏在掌心輕輕揉着,明明那雙手腕上沒有任何痕跡,可梁郁眼前,唯有時容與當時倒在雪地裏,雙手垂在松軟的雪堆中,連擡根手指都費勁的模樣。
他閉了閉眼,想将那畫面從腦海中趕出去,可怎麽都揮之不去,他只能擡起時容與的手,在那纖細的腕間落下一吻。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腕間,将時容與的手腕燙了燙,他緩緩擡了眼眸,望着梁郁,忍住了反手給他一巴掌的沖動,淡淡道:“尊主大人,你又把我吵醒了。”
梁郁眼底閃過一絲慌亂,他沒想到時容與會醒過來,只是此刻也只能硬着頭皮問:“手還疼嗎?”
他害怕觸碰到時容與不想提及的傷痛,可偏偏他逃不過,解不開。
時容與看着他,從他手中慢慢将手抽了回來,淺笑道:“疼啊。”
梁郁瞬間低下了頭,不敢同時容與對視,他怕看見那雙琉璃眼瞳中是對他的恨。
下一秒,他又聽見時容與接着道:“之前我在街頭遇到個劍修道長,讓他幫我看了看我有沒有修道的機緣,他卻同我說,我的手這輩子都拿不了劍,沒有劍修的機緣,讓我試試別的道。”
梁郁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在發痛,到最後甚至沒有勇氣再待在時容與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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