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第60章

方石儀的确盡心盡力地挑了一個就近地好日子。

霎時間,三界都傳開了一則消息,魔尊要成親了,魔界大婚,迎娶魔後,三界衆人皆可觀禮。

這幾日,不管是凡間還是修仙界,茶餘飯後都在議論這件事。

“你們說,這魔後是什麽人啊?之前怎麽從來沒聽說魔尊喜歡誰啊?”

“是啊,就跟憑空出現似的,按理說魔尊要是看上了哪個姑娘,應當大肆追求,不至于一點風聲也沒有啊。”

“要我說,那魔後也是倒了黴了,估計不是追誰,是強娶吧!就梁郁那個背叛師門遁入魔道的欺師滅祖之徒,誰能想跟他成親?!”

“噓!你小點聲!這要是被魔族的人聽到了,非得把你抓去魔界好好折磨一番,那藥魔的手段可殘忍得很!”

“哼,我可不怕,她要是真抓了我,大不了小爺重頭再來!”

“那要是魂飛魄散呢?”

“……”

“說起這個,唉,可惜了懷瑾仙尊,當年悉心教導梁郁,誰知養了頭白眼狼啊,害死了師兄,還親手弑師,一個魂飛魄散,一個屍骨無存,真令人唏噓。”

“呵,梁郁這些年也是越來越瘋了,魔族大肆侵占修仙界,妄虛宗第一個淪陷,現在的修仙界還不如我們這些散修呢!”

“我聽說藥魔又派了魔族,準備攻打蓬萊島了!”

“連蓬萊島也要遭毒手了嗎?”

“你們說,梁郁這個時候大婚,應該很多眼睛盯着吧,三界皆可觀禮,他也不怕修仙界的暗中潛伏,利用這場大婚,給他來場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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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的真美,到了人家的地盤,還能由得你做主?你說刺殺就刺殺,想想後果呢?”

“唉,這些和我們都沒什麽關系,咱們要不要去觀禮啊?我還挺想知道魔後是誰的……”

.

魔宮此刻黑霧盡散,日光沾染了彩霞傾灑在魔界每一個角落,将黑暗驅散,金碧輝煌的魔宮宛若人間帝王的宮殿,往日被魔氣籠罩看不清完整的模樣,如今才發覺,竟是如此氣派。

而這座金色的宮殿此刻被數道紅色點綴,燈籠串起從屋檐飛角一路挂到魔宮的門口,垂落的赤色輕紗将整個魔界都置入喜慶之中。

四散而飛的金箔從空中洋洋灑灑而落,好似紛飛的精靈送來這世間最美好的祝福。

魔界的衆人都彙聚在魔宮,等着看這場盛大的魔界婚禮。

梁郁此刻正在魔宮大殿,修仙界的人不敢也不想來給他的大婚增光添彩,唯有魔界中人和一些散修,再加上韶華做禮生,方石儀在底下坐着等開席。

他一身喜服華貴絕美,繁複的刺繡在衣擺間流轉,流暢的衣身将他的身姿拉長,寬肩窄腰,面容佼佼,眼底的喜色無論如何在藏不住。

只是那抹喜色不對在場賓客,而是在等另一個人。

鑼鼓喧天,禮炮齊鳴,唢吶一響,四方來賀,金箔落滿了魔界,将所有的紅色都點綴了些許金閃,時容與就這樣出現在衆人的面前。

他穿着紅色喜服,與梁郁身上的款式相同,只是他身形清瘦,衣袍穿在他的身上,将腰身勾勒得十分明顯,他站在門口,賓客只覺得一眼驚豔。

沒見過時容與的散修和魔族都看得移不開眼睛。

“雖然蓋着紅蓋頭,可我總覺得,那蓋頭下掀起來一定是個極美的人。”

“這身形看着是個男人啊,衣袍的款式也是男子的款式,只是多蓋了個蓋頭,莫非魔後是男人?!”

“我看着也覺得像是男人,咱們這位魔尊還是個斷袖呢,哈哈哈哈。”

“我覺得不錯,不過這人身上似乎沒有魔氣,不是魔族人?”

“嗯……也沒有靈力,沒有其他氣息,好像就是個普通的凡人?”

“這麽弱?如何能當魔後啊?”

“你不要命啦!我可聽說了,這魔後可是魔尊心尖尖上的人,你這麽說他,當心小命!”

“可是我怎麽記得,魔尊心裏的人,好像是妄虛宗的……”

有些話說的越發小聲,不敢再當着梁郁的面說。

梁郁根本沒聽見那麽多人在議論些什麽,他的目光落在時容與的身上,時容與很少穿紅衣,不,在他的印象裏,時容與根本沒有穿過紅衣,時常穿着一身月白的衣袍,又或者和雪一樣的純白,幹淨清麗,如同雪蓮,只讓人遠遠望着便覺不可侵犯。

如今時容與一身紅衣,反而添了幾分昳麗,蓋頭雖然将時容與的臉遮擋,但梁郁能夠想象那張如神似仙的臉配上這樣一身衣裝,清冷冷的神色恐怕都得減速幾分冰霜。

漫天的金箔灑在時容與一身喜服上,像極了绛雪峰上滿天的落雪落在他的發梢肩頭。

梁郁恍惚間要以為,時容與在绛雪峰上,迎着風雪朝他走來。

那人被韶華牽着朝他走來,許是蓋頭遮擋視線,看不清路,時容與走的很慢,梁郁很有耐心,只是耐心有限,時容與剛跨進大門,梁郁便大步朝着他走去,擡手就要去牽時容與,手卻被韶華擋下。

韶華對上梁郁冷冽的目光,連忙解釋道:“你得牽這個紅繡球,這是人間的規矩,我哥哥是凡人,尊主大人既然答應了,不能失禮啊。”

時容與前兩日提了個成親的要求,大婚的規模可以按照魔界來,但流程須得按照人間來,一半一半。

梁郁自然答應,莫說一半一半,就算時容與要整個都按人間的規矩來,他也沒有不答應的。

梁郁接過韶華手裏那一端的紅繩,轉頭看向時容與,唇角一點點挑了起來,眉眼都帶上了喜色,他牽着時容與在大殿站好,韶華清了清嗓,道:“拜天地!”

“入洞房!”

藥魔趁着兩人夫妻對拜,連忙起身喊道:“拜見魔尊,魔後!”

魔族之人皆高聲喊:“拜見魔尊,魔後!”

三聲高呼,震耳欲聾,三界皆知今日魔尊迎娶魔後,此後榮辱與共,山河共賞。

梁郁眉眼皆是笑意,他在衆人的歡呼聲中,牽着時容與朝寝宮走去。

韶華将流程走完,趁着梁郁眼裏只有時容與,悄無聲息地溜了,和他一起溜走的還有方石儀。

但在這場魔界大喜中,無人在意他們二人。

梁郁同時容與回了寝宮,周圍都安靜了下來,房間裏只剩他們兩個人,但他卻清晰的聽到自己心如擂鼓。

他拿了旁邊的喜秤,朝着時容與走去,緩緩将紅蓋頭一點點挑了起來,似乎又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時容與的神情,側着頭去看他,唇邊漾着笑。

蓋頭挑起,露出那張并非記憶中的面容,但梁郁并不在意,他将蓋頭放到了一邊,在時容與身側坐下:“累嗎,容容?”

時容與因為神識受損的原因,要睡很久,今天都沒怎麽睡,一定很累。

時容與并未搭話。

梁郁也不惱,輕笑了一聲,道:“想睡覺了嗎?”

他轉頭看着時容與,指尖落在了對方的腰帶上:“我幫你脫了吧,這婚服繁瑣,容容是不是已經累的不想動了?”

他說着,便解開了時容與的腰帶,赤色的腰帶散落,順着時容與的腰身滑落到地上,身上的衣袍也随之一松,原本将腰線勾勒得淋漓盡致的衣袍變得松松垮垮,只消輕輕一扯,便能将殼輕松剝落,露出裏面白嫩的肌膚。

梁郁的目光始終落在時容與身上,他沒有下一步的動作,只是望着時容與,唇角的弧度一點一點的淡去,眼底的光亮也随之被抹去。

他就這麽靜靜地看着時容與,不,準确的來說,那只是一個木偶人,甚至裏面連神識都沒有。

他的神色到最後,陰沉至極。

時容與甚至連敷衍都不想敷衍他,放了一個空殼子,拖到和他拜完堂便沒用了,連放一縷神魂和他成親都不願,他要如何自欺欺人地覺得,今日與他拜堂成親的就是時容與呢?

這大概就是時容與想要的吧?一場盛大的婚禮,不過是一場笑話,他的大喜,不過是一場空,他的魔後,不過是一具空殼。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那笑聲中帶着悲涼,還帶着憤恨。

他腦海裏只剩下一個念頭,時容又丢下他一個人了……

明明曾經說什麽永遠不會離開他,可就是一次又一次把他丢下。

師兄抛棄他,将他一個人留在了妄虛宗,師尊抛棄他,将他一個人留在了魔界,而今時容與又抛棄他,将他留在了一個人的大婚。

每一次離開,都沒有想過要回來……

時容與根本,不要他……

喚魂術招不回時容與的魂魄,可即便時容與活着,五年來從未想過他,也從未想過回到他的身邊。

就算回到了他的身邊,每時每刻想的,也不過是如何從他身邊逃離。

那人對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騙他的。

可是為什麽呢?為什麽要騙他呢?

時容與教會他恨,卻也在同時教會他愛,可最後愛和恨都是騙他的,他究竟還剩下什麽呢?

梁郁收了笑,面無表情的坐在床邊,他看了一眼身側的木偶,“時容與”呆愣愣的目視前方,眼底沒有一絲光亮,他咬了咬牙,恨不得現在就将時容與抓回來,将那人撕咬成碎片。

他擡手一揮,木偶化作原形,變成了一個木偶小人,與之前他在绛雪峰拿到的那個一模一樣。

方、石、儀。

梁郁緊緊捏着手裏的小木偶人,幾乎要将之捏碎,但最終他還是收了力道,将木偶小人放進了靈芥中,而後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原地。

時容與,你哪都別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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