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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雲祈扭過臉:“這也要罰我?”

餘燼聽他的不情不願,眉眼裏多了兩分笑意,但面上仍沒什麽波瀾,他看着顯示器,屏幕上是游戲大廳界面,依稀能看出一點朦胧交錯的身影:“不接受?”

雲祈扭回頭,低聲道:“沒。”

既來之則安之,戰隊有什麽規定他認了就行,反正應該也不會太重,雲祈沒太放在心上:“怎麽罰呢?”

餘燼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那味道讓人心安,有點偏向于木質類的,很特別,雲祈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他自己能聞到,還是大家都能,他竟隐隐開始期待起來,在餘燼看不見的地方也偷偷閉上了眼睛,享受了一會這獨特氣味帶來的安心。

“沒想好,”餘燼說:“先欠着。”

雲祈遲疑地睜開眼睛,他躲在餘燼的臂彎下面,手輕輕張開五指,從桌子底下拿了出來,放在上面,但依然保持謹慎,沒有觸碰到餘燼的皮膚,嘀咕了句:“好小氣。”

餘燼嗓音蠱惑:“嗯?”

雲祈不想說的,但不知道戰隊裏的什麽規定,這有什麽可罰他的,忍不住道:“我只是忘記了,又不是故意的,你都要罰我,我剛剛還贏了單挑呢,你都沒有說要獎勵我……”

“哦,”餘燼聽出弦外之音,“想要獎勵?”

雲祈頓時意會到自己的話不太對勁,倉皇解釋道:“不是,我是說,我應該可以功過相抵的……”

“抵不了,”餘燼無情地說:“你贏了單挑是你自己的事,答應我的事忘了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功過相抵,也得是另一件我能獲利的事才能抵。”

算得可真清楚。

眼見着餘燼就是要罰他,雲祈也不扭捏了,罰就罰吧,他破罐子破摔,低頭扣着桌沿:“那随戰隊吧……”

由于雲祈趴着,随着餘燼的視角,他低頭就能看見那寬敞領口下的風光,一瞬間記憶上湧,餘燼感到大腦充血,他直起身,站在椅子後面沉默了許久。

雲祈見他收了手,回頭看他,他好像發現餘燼的神情不太對,但沒問,只道:“那我今天就練靈敏度嗎?”

餘燼擡頭看了眼他的電腦:“嗯。”

雲祈說:“那你呢?”

餘燼沒說話,眼神直視過去,似在說我什麽?

雲祈道:“你今天做什麽?”

餘燼語氣不大好:“管起我來了?”

他怎麽了?

雲祈在他的語氣裏聽出一些情緒,扭回頭,知趣地不多話了。

餘燼在他身後說:“兩天時間,專注練這個,能提升微操準确度,就不要再跟人瞎打了。”

雲祈點頭。

很多人的靈敏度都習慣拉高,職業選手也是根據個人習慣去調靈敏度,一點細微的偏差也不太在意,無傷大雅,但餘燼在這方面有着嚴苛的要求,雲祈不會質疑他。

他會好好地練習,直到完全掌握。

餘燼離開了。

回頭發覺他不在了,雲祈有些小小的失落,抿抿唇,關上了電腦,收拾着東西。

潘烽回來看見他的動作,問道:“哎?怎麽了?”

雲祈哦了聲:“沒事,換個位置。”

潘烽就坐在他的對面,眨着眼睛失落地問:“你要換到哪兒去?”

雲祈指了一個方向。

潘烽驚詫道:“燼哥對面啊?”

雲祈點頭。

潘烽說:“燼哥讓你過去的?”

雲祈說:“我應該有很多地方要提升吧,離得太遠了他不方便。”

潘烽猶豫了會,走回自己的位置,盯着雲祈目标的新位置發出疑問:“怪了,那個位置燼哥不讓坐人的,說是擋視野,後面有窗戶很舒服的,流螢之前想過去都沒讓。”

雲祈還不知道有這樣的事,他擡頭看過去,那個位置兩邊都沒人,像是故意空出來的,就因為有窗子嗎?落地窗後面固然視野開闊,可人坐在那兒也不會多擋吧。

餘燼不允許別人坐在那兒,卻允許他?這個發現叫雲祈好一番悸動。

新的位置上沒有電腦,估計是真沒打算給人用的,雲祈只好把這邊的電腦搬過去,潘烽熱心地幫忙,甚至還體貼地要幫他組裝,雲祈蹲在椅子邊說:“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潘烽說:“那你自己弄哈。”

雲祈應:“好,謝謝你。”

潘烽盯着他看了會:“就是離我太遠了,不好說話了都。”

雲祈擡頭笑意盈盈:“沒關系,你有事情可以給我發消息。”

潘烽點點頭,雲祈對面就是餘燼,潘烽站了會兒,彎下腰,低聲提醒:“你對面是燼哥,平時他老人家不會莫名其妙找你茬的,燼哥人挺好的,但就是一點,在他眼皮底下別跟人有矛盾,這個你要記住了,燼哥最讨厭隊內争執,叫他知道了你下場不會好的。”

雲祈組裝的手一停:“我能跟誰有争執啊?”

潘烽往一個方向看了看,也蹲下了身,桌子掩蓋住兩人,偷偷摸摸像什麽似的,他提醒道:“酒客啊,你剛贏了他兩局,雖然酒客哥心胸寬廣不在意,但流螢他們幾個肯定都是更支持酒客的,畢竟很熟了,你又是新人,還沒融入大家,他們可能多多少少會孤立你一些。”

雲祈手上是一堆亂七八糟的線,他把一條線插進數位孔裏,轉頭看着潘烽,在他善意的提醒時,問了一句不解的:“對你來說我也是新人吧,你就沒有孤立我啊,他們……應該也不會吧?”

“不一樣,我只是替補,不算是正式隊員,跟他們的感情也有,但不至于人家正式隊員那麽深,”潘烽嘆了口氣,為自己感到無奈:“而且你要是成正式隊員,我們現在的替補席又要下去一位了,除非酒客不願意做替補,你跟我不是一個位置的,沒有競争關系也相互不影響,我孤立你做什麽呢?”

這倒是實話,潘烽就這點很好,有什說什麽,雲祈最怕玩心眼的,他雖然也能玩,但實在是心累,不想再玩。

“你就記住我的話吧,就算正式隊員有人不喜歡你,你知道了,也別在訓練室裏發作,別在燼哥眼皮底下叫他看見,知道弋陽嗎?他之前頂撞過子務,說了兩句大逆不道的,被燼哥聽見了,發配到二隊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雲祈把主機擺正,耐心接受:“嗯,我都記下了。”

潘烽目睹了他的實力,又見對方那麽謙遜能聽進去勸告,心裏對這個新戰邊又加強了幾分好感,這樣的人是不會混得很差的,就算剛來一時間融入不進大集體,但只要時間夠長,潘烽相信戰隊裏應該沒有什麽人會讨厭。

人都喜歡溫順的性子,身上帶着優越感,輕狂的,驕傲的,當個旁觀者欣賞一下還行,當隊友的話,還是喜歡溫和有禮,能處得來的。

“你慢慢搞,我先回去練習了。”潘烽提醒完人,就站起來走了。

雲祈看着他離開,想着他剛才的話,餘燼不允許隊內不和,弋陽會因為這種事情被踢出局,也難怪總決賽那一次餘燼會說SK不行了,都知道隊內不和是比賽大忌,這麽明的問題,為什麽他的老東家不當回事呢?

允許所有人明裏暗裏地诋毀他,诽謗他,質疑他,雲祈不要求所有人喜歡他,他也不可能做到,但至少在比賽的時候,不要出了事就甩鍋給他吧。

他知道自己的輔助玩得沒那麽好,可也不至于是那麽差,他一直就沒認過別人甩給他的鍋,但在比賽期間,他不想把矛盾激化,所以每一次都保持了沉默,這反而讓人家更變本加厲了。

或許他離開以後SK能更好,他跟那群人磁場不和,換個人就好了,也說不定呢。

雲祈組裝好電腦,剛坐起來,一個人伸着大大的腦袋看他,雲祈吓了一跳,看了眼說:“怎麽了?”

流螢擡擡下巴:“換位置了?”

雲祈說:“嗯。”

流螢擺擺手:“沒事,我突然有點心塞。”

聽到潘烽跟他說,流螢一直想坐到這個位置,餘燼沒允許,雲祈心下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流螢誇張地捂着胸口坐下去,旁邊的子務掃了他一眼,叫他別太戲精。

流螢嘀咕了幾句,然後專心訓練去了。

跟酒客的單挑結束後,雲祈确實感覺到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比如幾個替補在吃飯期間目光探究地看着他,茶水間不小心聽到議論中帶着自己的名字,打從他進來就沒怎麽搭理過他的子務今天也破天荒地開了口,在訓練室只剩雲祈一個人的時候問:“還練?”

雲祈回:“馬上就下了。”

子務沒有多說,關了電腦回房了。

他那個酷哥的形象一直也沒倒,而且在雲祈心裏越發立體了,雲祈對酷哥沒有特別大的好感,子務長得很帥這是真的,但他并不是針對子務,只是上學期間,班級裏愛打架鬧事開他玩笑的問題學生走的都是這個路線,他們似乎覺得那樣的自己很帥?嘲諷別人能夠擡高他們的身份?更吸引女孩的喜歡?

确實是,那時候班級裏不少女孩迷這種類型,反而溫文爾雅的學霸不太受歡迎,心智不成熟的時候追逐的東西是表面的,雲祈看過一本書裏寫的是“人愛上的都是自己內心的渴望”,被什麽吸引,就代表自己缺少什麽,乖乖女喜歡叛逆校霸,因為他們身上有着乖乖女被壓抑的肆意張狂,而混混痞子喜歡溫柔學霸,因為她們身上有着自己缺失的內斂上進。

仔細想來,還勉強算是三好學生的自己,當年被餘燼吸引,也沾染了書上說的話,他內心是渴望自由肆意張揚的,而餘燼在雲祈的青春裏,沒人比他更潇灑。

子務有些像餘燼三年前的模樣,只是少了點陽光,多了份冷漠,至少餘燼笑起來是治愈的,雲祈沒有見過子務的笑,也許面對別人的時候他也是挺開朗的吧。

雲祈又是最後一個出訓練室的。

有個替補回來拿東西,看見他,說他內卷。

雲祈說:“沒有,只是還有很多地方要練。”

“都贏了酒客了還要練?酒客可是國服前三的戰邊,說句第一都沒人敢稱第二的,你已經很穩了,差不多就行了。”那個替補是中午站在酒客那兒的,應該沒想到酒客會輸,隔了會又找補道:“不過酒客這兩天一直在做直播,你贏了他兩局也別太得意,并不代表什麽的。”

“我沒有得意。”

“但願吧。”那替補對他敷衍地笑笑,雲祈想,果然有人不快了,只是酒客本人還沒說什麽呢,倒是有些人急不可耐為他辯解了。

雲祈低下頭,看着電腦屏幕,沉思想了一會,也沒太自我糾結,畢竟這是新人的必經之路。

雲祈回到樓上,在陽臺逗留了一會,陽臺上有個吊椅,塔塔正趴在上面,雲祈走過去,将貓抱在懷裏,四下裏看了看,沒人,椅子也很幹淨,他坐在了上面。

每天盯着電腦眼睛也很酸,雲祈眺望着遠方,院子裏有不少的綠植,很适合放松眼睛,他坐下,然後總結這段時間的感受。

KRO作為國內頂尖戰隊,網絡上一直傳言說是“地獄戰隊”,如今親身感受,只覺得被誤會頗深,全都是一群圈外人自我臆想出來的。頂尖戰隊并不等于沒人性,相反,KRO的管理十分人性化,沒有可怕的訓練時常要求,沒有強制直播的條件,更沒有一些亂七八糟的規定消耗選手的精力和時間,七個小時對職業選手來說已經是很寬裕的訓練時間,SK要打滿十個小時呢,其他戰隊也大多如此,所以這地獄戰隊的流言,在雲祈這兒算是破了。

苦練會讓你超越同水平的選手,但并不能讓你的技術得到質的飛躍,這個圈子看天賦,從KRO的訓練時長就知道,他們深知這條準則,所以沒有太壓榨選手的時間,時間是充裕的,只是雲祈會超時訓練,顯得有些忙碌而已。

這兩天該做的功夫做完了,跟酒客的切磋也結束了,雲祈終于可以松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一點,他坐在吊椅上享受閑暇的傍晚。

吊椅輕輕搖晃。

雲祈坐着坐着,塔塔在懷裏動了起來,雲祈低頭看,塔塔張望着四周,好像在尋着什麽,雲祈看了眼陽臺,塔塔的貓架有好幾層,上面擺着它的小玩具,食物和水,貓盆是空的,但好在架櫃上就有貓糧,雲祈倒了點進去,塔塔沒吃。

“怎麽了?”雲祈揉着塔塔的腦袋,嘗試弄明白它的訴求,可塔塔只是叫着。

雲祈沒辦法,只好抱着塔塔往屋裏走,他不知道餘燼在不在,下午和酒客單挑完餘燼就不在訓練室了,他的商務多,事情也多,總是見首不見尾的。

雲祈猶豫了小半會,塔塔一直在叫,他鼓足勇氣敲響了餘燼的房門,只是好半會也沒人來開,雲祈又敲了兩下,這時候旁邊的長漱走出來了。

雲祈停下敲門的動作,歉意道:“抱歉……”

長漱走過來,看他抱着貓問:“怎麽了?”

“它一直在叫,不知道怎麽回事,我想找餘隊問一下。”雲祈低頭看了眼塔塔,塔塔聲音小了點,總是四處張望,以前也沒見過它這樣,雲祈不是很放心。

“餘隊不在,”長漱說:“下午就跟老巡去總部了,估計得很晚能回來。”

“那……”雲祈不知道怎麽辦了。

“是不是生病了?”長漱測人的體溫一樣,要伸手探塔塔的額頭,誰知這手剛伸出去,塔塔頓時叫得聲音更大了,而且很淩厲,目光也兇。

長漱猛地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這兩天看雲祈抱它這麽随意,還以為改性了,哪知還是這麽兇。

雲祈意識到長漱的動作,把手蓋在塔塔的腦袋上,說道:“不是很燙。”

長漱歪頭看了看:“看着也不像生病了,鬼上身?”

雲祈把塔塔正面翻過來,盯着塔塔的眼睛瞅了一會,問:“它之前也有這樣的情況嗎?”

長漱說:“不知道,它碰都不讓碰,有沒有我也不清楚。”

“真讓人搞不懂,”雲祈想了想,“基地裏有醫生對不對?”

長漱明白他的心思,解釋道:“那是給人看的,沒有獸醫。”

想了想,擡手看了看腕表:“應該沒什麽事,再觀察一下吧,等餘隊回來,也快了。”

“只能這樣了。”雲祈讓塔塔趴在他的肩膀上,柔軟的毛發貼着他的肌膚。

長漱看他怎麽弄塔塔都沒有要攻擊他的意思,心下很是納悶:“它也太喜歡你了,區別對待啊。”

雲祈揉了揉塔塔的身子,塔塔是有點重量的,體型稍微有點大,必須得使點巧勁托住,聽長漱這麽說,又見證了塔塔剛才對長漱的攻擊性,問:“它一點都不親近別人嗎?”

長漱說:“之前就抓過我,對所有人都有意見似的,養不熟,不知道為什麽。”

“倒是還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雲祈說,小貓聰明,對外人兇,在餘燼面前還知道收斂,餘燼那個性子,還真可能會教訓它,雲祈不會,雲祈舍不得。

“它當然知道,因為除了餘隊和你,沒人敢往陽臺那兒去了,你沒進來之前,惹毛了餘隊,它連喂食的人都沒有。”就這麽看着,長漱都對雲祈的動作感到後怕,竟然敢讓小白眼狼的爪子貼着他的脖子,長漱友善提醒,“你還是別這麽抱它,發狂起來抓傷你不值當的。”

“沒關系。”雲祈掂量了下懷裏的塔塔,信誓旦旦:“它不會的。”

長漱也沒說什麽了。

等到快八點鐘,餘燼才回來。

那時雲祈正抱着塔塔在自己的房間裏玩,他把塔塔的小玩具也拿進房間了,但塔塔有氣無力地,不太願意玩,雲祈只能把它放在房間裏由着它亂跑。

長漱說餘燼六七點應該能回來,現在都八點多了,雲祈不看手機還真不知道已經這麽晚了,他開門出去,想看看餘燼回來沒有,結果還真巧,餘燼剛回來,正在大廳裏跟人說話,雲祈站在樓邊等着他上來,只是餘燼跟老巡說完話後就往直播間那個方向走了。

雲祈想喊一聲,又考慮到不太好,畢竟不是只有他跟餘燼兩個人,雲祈看了眼房間裏的貓,把門關上,下去找了。

除了自己的房間和訓練室,其他地方雲祈沒有擅闖過,還是第一天過來時的印象,餘燼和老巡不知道進了哪個房間,雲祈進幾個直播間都是空的,有些替補在裏面玩,擡頭看了他一眼,雲祈示意一下就離開了。

終于,在一間直播間的門口聽見了談話聲,是老巡的聲音,兩個人在說什麽悄悄話,雲祈等了會,靠着牆面,就這麽等着。

他當年是不會想到自己有一天見餘燼都這麽難,越是艱難,越是有距離,雲祈越覺得自己貪婪的要死,對餘燼的喜歡好像還會随着距離和時間變得更深,當初兩個人戀愛,恨不得一天見上八百次才好,短暫的見面後就更難舍難分了,總是要親夠了,摸夠了才能走。

回到家,兩個人也要發消息,雲祈給手機上了好多層的鎖,為了防周圍所有可能發現的人,尤其是父母,三好學生背着父母早戀就算了,早戀的對象還是個男生,這要是被父母知道了,不知道得怎樣呢。

雲祈覺得自己這一生都很坎坷,先是這樣不可告人的疾病,再是喜歡上一個男人,注定他要波折不斷。

他好像也沒有多大啊,二十出頭的年紀,卻好像把人生都走了一遍,把該經歷的不該經歷的都經歷了一遍。

想着以前的事,雲祈的心情又開始過山車了,不過有了上回的教訓,他也不會太亂想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的人說話了:“好玩嗎?”

雲祈這才發現餘燼站在自己的身邊,正打量着他,不知道什麽時候過來的,看樣子像是站了有一會。

左右看看,沒見老巡的影子,雲祈問:“你忙完了?”

餘燼說:“看你在這兒站好一會了,挺沉浸的,不好意思打擾你。”

“別開我玩笑了。”

“沒開,找我有事?”

雲祈這才想起正事:“嗯,塔塔一直叫,不知道怎麽了。”

餘燼神色有些失望:“就這個?”

雲祈貼着牆面:“你以為是什麽?”

餘燼低頭看了眼地板,避而不答:“貓呢?”

雲祈說:“在我房間裏。”

雲祈帶他往房間裏走,兩個人來到樓上房間,雲祈打開門,塔塔正站在落地窗前,雲祈回頭看了餘燼一眼,把貓抱起來,來到他面前。

“現在不叫了,”雲祈說:“傍晚的時候一直叫,身上也不熱。”

餘燼捏住塔塔的腦袋:“叫?”

雲祈道:“嗯,不知道怎麽了,一直叫。”

餘燼把貓從雲祈懷裏接過來,手放在它的腹下感受了一會,體溫正常,“應該沒什麽事。”

雲祈不放心道:“确定嗎?那為什麽會一直叫?”

“發春了,”餘燼托着貓,目光如炬地盯着雲祈,“迫不及待地需要一個發洩的對象。”

他那話是正對着雲祈說的。

雲祈的心下一緊,擡起頭,餘燼的目光仿若一只無形的手将他全身上下摸了個遍似的,明明沒做什麽,雲祈卻露怯了,“你,你什麽意思……”

“聽不懂?”餘燼道:“意思就是到了特定的時間特定的地點,貓也會發情,就跟人一樣,飽暖思淫.欲。”

雲祈往後退了一步,很小的一步,他以為不會被發現。

餘燼上下打量他一眼,将貓放下,說道:“過兩天給它送到貓舍去,叫它爽一把就好了。”

基地裏就這麽一只貓,塔塔發情也沒用,雲祈倒是聽說過有些貓舍提供這樣的需求,會檢查寵物的基因,純度,按價格給它安排配種對象。

塔塔這種貓會比較受歡迎,相貌好,基因也夠純,餘燼當年買這只貓的時候花了不少的錢,在學生時代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筆巨款,從塔塔的毛色品相上就能看出純度有多高。

“塔塔是公的,”雲祈說:“怎麽配啊?”

“找個小母貓配就是了。”

“你說的好随意,”雲祈蹲下身,提起塔塔的前爪,滿眼憐惜,“像做什麽交易似的。”

餘燼道:“那不然呢?我再給它找個門當戶對的,三媒六聘地風風光光扮上那麽一場再送它入洞房?”

雲祈擡頭看他一眼,繼續揉着塔塔的腦袋,低聲說:“那……到時候能不能我也去?”

“你想的話我沒意見。”

“給它找個它會喜歡的,”雲祈道:“塔塔這麽帥,肯定有很多小母貓喜歡的,說不定到時候我們可以把小母貓帶回來,給它湊成……”

“不可能,”餘燼道:“它一個就夠折騰人了,兩個?容不下。”

雲祈不開心道:“是你容不下。”

他又把塔塔抱進懷裏:“你要是不願意,就給我養,放在我的房間裏,我不嫌礙事。”

他對塔塔的虧欠太多了,這些年都沒盡到主人的責任,一并把它丢給餘燼,什麽也不管,現在讓雲祈為了它做什麽他都會同意的,也不盡然全是為塔塔吧,自己也有些私心,他不能明面上彌補餘燼,也做不到什麽彌補的事,只能一并彌補在塔塔身上,希望餘燼能理解他的意思。

“咚咚。”

房門響了。

雲祈擡起頭,看見門邊站着的融融,融融很詫異餘燼在這兒,對他點了點頭,轉而對雲祈說道:“能麻煩你出來一下嗎?”

雲祈放下貓,回頭看了眼餘燼,說了聲:“當然。”

他起身出門。

雲祈順手把房門帶上,因為知道融融可能有話要說,還是餘燼不方便聽的那種。

融融沒問餘燼在他房間裏幹什麽,挺敞亮的,把雲祈叫出來後直入主題,說了聲走心地:“對不起。”

雲祈心下了然是為什麽。

融融道:“昨天沒把事情弄明白,這兩天找了個知情人問清楚了,你确實是受害者,昨天說你過河拆橋什麽的,是我沒分寸了。”

雲祈道:“沒關系。”

有誤會是正常的,能低頭真心道歉的卻沒幾個,很多人會将誤會進行下去,就算知道了事情的真相,知道自己冤枉了人,也因為那點薄面和自尊不會低三下四地說一聲抱歉。

就由着傷害繼續存在,假裝無事發生,實際上那可能要受害者要很久才能消化。

“青墨這個人我并不了解,看事情太片面了,真信了別人帶起的節奏,這次确實是我大意了,很抱歉。”融融認真且誠懇,跟雲祈對他原本的印象一模一樣,很多主播都說融融人好,就連職聯的解說都對融融的人品做過一番評價和褒獎,人确實是少見的真誠了。

那天搶位置逼他露馬腳的事,融融也覺得十分擡不起頭:“說沒關注你也是假的,網絡上也刷到過很多跟你有關的視頻,那些主播嘴裏沒個真話,把你說的……結合起來我就真以為你人品有問題。”

“現在呢,融融哥還覺得我有問題嗎?”雲祈問,他不希望和融融為敵,他喜歡融融,在沒深入接觸之前就喜歡融融。

“別提了,”融融撓了撓太陽穴,“真不好意思,我竟然也成為互聯網的槍了,昨天你就當我喝醉了。”

雲祈笑笑:“沒關系的。”

融融真摯道:“今天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道歉的,但你跟酒客單挑,我也沒打擾,說起這個,我不得不說一句,你真是厲害,在SK的時候扮豬吃虎呢?”

“以後就不扮了。”

融融今天目睹了二人的戰局,心下對面前的人有很多新的認知:“流螢下午還說你來着呢,說你真是出人意料,酒客贏你那一局也像是沒贏一樣,對他來說在你身上輸一局臉上都過不去,畢竟他可是當下最炙手可熱的戰邊。”

這種心情雲祈是能理解的,就是酒客真的不爽他了他也不會計較,誰都不希望被取代,換做以前,也許他會過去看看酒客的情況,但今天餘燼告訴他,這兒沒有人需要他的照顧,估計酒客自己可以調理好,自己就別上趕着自作多情了。

“誰都不想被取代,我理解的,”雲祈說:“也希望他好好加油。”

“他沒事的,主要是你,”融融說:“別疏忽,別大意,酒客我是很了解的,他是厚積薄發,也許天賦趕不上你,但當年第一戰邊出青訓,就是夠拼夠刻苦,沉澱了這許久,不會輕易放棄的,你自己小心着,別輕敵。”

“嗯,我知道了,謝謝融融哥。”雲祈跟他道謝,兩個人把昨天的矛盾說開了,也就和諧結束了。

雲祈回到房間裏,都快忘記了房間裏還有個人,他擡起頭,見餘燼靠着椅子等待,走過去說:“我跟他有點誤會。”

“猜到了。”餘燼心知肚明,“昨天情緒不好就是因為融融說了什麽吧。”

餘燼能猜出來也不奇怪,融融來找他,平日裏沒太多聯系的人,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潘烽說餘燼不喜歡隊內不和的事情發生,雲祈怕他誤會,多嘴了一句:“我跟他已經把問題解決了,你不要私下裏找他。”

餘燼卻聽出了別的意思:“你怕我針對他?”

“不是,但……”

“放心吧,我很喜歡融融的,”餘燼說:“而且他跟別人有矛盾時根本用不到我出面,人家自己就能解決,不是嗎?”

确實是這樣,融融很成熟,處理事情也是,雲祈撓撓發尾,自己想多了。

“話說回來,”餘燼目光犀利,“你為什麽會覺得我會為了你找別人的麻煩?”

“我沒有這樣認為……”

“沒有?”餘燼的神色那麽精明,“沒有你就不會這樣叮囑我。”

雲祈沒話了。

或許根本就不該提這麽一嘴。

細想下來,為什麽呢?為什麽自己會覺得餘燼會包庇他,會為了他出面跟融融談話呢?他們才是隊友啊,這些年一直在一起,自己只能算是一個大賽前甩了他的壞蛋,惡人,拿不出手的前任。

雲祈回答不上來,他垂着頭,塔塔又發出了啼哭般的喵叫,兩個人沉默以對,直到餘燼說:“我能問你個事情嗎?”

雲祈點頭。

餘燼說:“這是什麽?”

雲祈擡起頭一看,對方手裏正拿着一個白色的小瓶子,上面是一串英文,他的心口忽然一窒,倉皇地上前就要搶走,餘燼卻将手一擡,雲祈驚慌失措地撲進他的懷抱裏。

“你還給我……”雲祈整個人都在發抖,他全然都不在意自己現在跟餘燼有多近的距離,就像小時候最讨人厭的後桌小男孩總是要揪前方女同學的馬尾一樣,雲祈沒有馬尾,但比被揪了馬尾的女同學更感到氣憤。

他的聲音軟軟的,摻了水的棉花似的,語氣一點也不堅定,虛浮得要命,他揪着餘燼的衣服,頭也不好意思擡地說:“還給我,餘隊……”

餘燼打定主意要戲弄他,偏偏就是不給,他高擡手臂,雲祈像是趴在他懷裏哭,餘燼的目光沉了許多,眼裏的戲弄也沒了,一瞬間只剩下認真,他低聲說:“叫我什麽?”

雲祈不說話,就是揪着他的衣服,整個人埋在他的胸膛,他像是在貪着餘燼身上那股子令他血液沸騰的氣息,也像是掩飾自己不堪的秘密一般擡不起頭,鴕鳥似的把頭紮進餘燼的懷裏,手揪着他的衣服揪到血色都退了幹淨。

餘燼對他的稱呼充滿了意見,雲祈不改口,他又再次用不悅的聲線,叫了聲名字:“雲祈。”

雲祈頭也不擡,像是沒聽到。

餘燼的手緩緩放下去,唇碰到雲祈散發着淡淡香味的發絲,神色溫柔下來,莫名執着地說:“重新叫我。”

撲通撲通的心跳,吵得人緊張。

雲祈感到他的手放了下來,他順着餘燼的手臂往下摸,從他手裏将東西奪回在自己的掌心裏,對方有意還給他,他才能輕易地拿走。

但他還是沒改口。

他和餘燼只有極為生疏和極為暧昧的兩種稱呼,當下裏,貌似後者是不該出現的。

餘燼由他趴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雲祈慶幸着藥瓶上是全英文,一時半會的,餘燼可能也沒有心思弄懂,他想自己的反應會不會太大了,反而暴露了什麽?

雲祈捏緊了小瓶子,試探地問:“你……能看明白英文嗎?”

雲祈的頭發很柔順,沒什麽發型,很普通地蓋在精致的小臉上,他就和那拐角的貓一樣,性子有溫順的時候,也有張牙舞爪的時候,全看你是不是踩了他的尾巴。

餘燼的眼睛裏暗流湧動,那股香氣往他鼻子裏鑽,他想到不經意間看到過的傳聞,有人談論起雲祈的底下是香的……

固然一聽就是假的,但這一刻,他竟然蠢蠢欲動到有想去驗證的念頭。

餘燼的沉默讓雲祈更是恐慌,他擡起頭,撞進那一汪撥不清的深潭裏,對視良久,餘燼道:“你希望我能看懂嗎?”

雲祈當然不希望,但當下裏他只想掩飾,所以每一個反應都很謹慎,面上很平靜,好像餘燼看不看得懂都行。

“你這兩天很刻意,”餘燼把心裏的事說了,這兒沒別人,他顯得那麽咄咄逼人,“刻意地跟我拉距離,刻意地避開跟我有接觸,連眼神都不願意,怎麽了,怕別人看出來,曾跟我有過一腿?”

就這樣,就這樣岔開話題繼續下去,直到他的注意力從藥瓶上全部消失。

“你難道希望別人知道嗎?”

雲祈順着他的話題接下去,他一想轉移餘燼的注意力,二想知道餘燼對這個問題怎麽看,這是很合适的時機,由對方主動提起。

“我不會刻意去宣揚,但我也不會過分避嫌,”餘燼說:“那才更像有貓膩。”

是,他太關注餘燼不好,太拉開距離也不好,聰明人這麽多,總有一些人會察覺到二人的不對勁,可他能怎麽辦呢,他快被心底的渴望折磨壞掉了,怎麽對待餘燼都不由自己說得算,他小偷似的貪婪餘燼的氣息,又不敢被發現,心底再如何波濤洶湧,面上也只能假裝冷靜:“是,也許我不該太避着你……”

雲祈意識到這不分寸的距離,但卻沒有後退。

就讓今天晚上發瘋失眠吧,換這一小會的滿足和觸碰,也算是慰藉那陰暗的心思了。

只是正這時,雲祈忽感到腰上一熱。

餘燼的手握住了他的腰。

雲祈感到自己的呼吸節拍都亂了。

他擡頭,對上餘燼幽暗的眼睛。

餘燼低下頭來,狀似警告又好似溫聲的懇求:“我不是可以被溜來溜去的貓狗,別對我忽冷忽熱的。”

雲祈的眼睛濕潤,他就快接近高潮。

抓着餘燼衣服的手也悄悄收緊,仿佛這樣才能對抗腰上的力道。

餘燼從他的眼睛瞄到耳垂,呼吸重了兩聲:“就算是前任,也受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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