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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那不像一句幹嗎?更像一句敢嗎。

樓道裏靜悄悄的,他們的對話不怕被人聽去,子務俯視着這張臉,他不了解這個人,更不會想到他會說這種話,有些驚詫,或者說驚喜。

子務壓低了身子,呼吸相撞中,他道:“真願意嗎?”

風是熱的,拍在臉上,二人的距離不安全,雲祈知道子務是有心耍他,就什麽也不怕地說:“願意。”

子務低頭看他的眉眼。

這個人和網上說的一模一樣,隔着互聯網,刷到他也不過看兩眼罷了,沒有什麽記憶深刻的地方,網絡上長得好的太多了,但私下裏的觀感就完全不一樣了。

離得太近,子務能看到雲祈眼裏的波瀾,輕輕的,浪花兒那樣卷着心機翻滾,他沒見過雲祈笑起來的樣子,不知道什麽模樣,但現在這壓抑情緒的樣子很特別。

有趣得很。

雲祈大膽地試探:“我跟他都已經鬧成這樣了,你也說了,大賽之後也不确定他還要不要我,那我跟你啊,子務,你要我嗎?”

他把問題抛了回去。

為難的角色換了人。

只不過即使子務不是在耍他,而是對他雲祈真有幾分情意,也不可能敢要他,在餘燼眼皮底下,子務就是愛雲祈愛得死去活來又敢做什麽嗎?他不敢。

所以出于戲弄的心思就更不敢了。

“我知道你想幹什麽,”雲祈見他這麽久沒說話,用力地推了子務一把,沒想到真把人給推開了,子務往後撤了兩步,雲祈的吊椅搖晃了起來,他仍舊坐在吊椅上,滿臉惬意地說:“餘隊是忠情的人,跟你我不一樣,你撩我是考驗我還是真的想讓我移情別戀,左右對餘隊都是好的,只要我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以後就不會對餘隊造成什麽壞的影響。”

子務興趣地打量着他,顯然,他猜對了。

雲祈頗有自知之明地說:“他停賽那兩年确實是我造成的,是我的問題,國際賽馬上開始,你想讓我跟他的私情都放到國際賽之後再去處理,我能理解,我也配合你了,但你不要欺人太甚。”

子務對他的用詞感到新奇:“欺人太甚?”

雲祈扶着吊椅兩邊的鐵鏈,腳抵着地板,輕輕晃着吊椅說:“我答應你的是在大賽之前不影響他現在的狀态,我既然去守規則了,你就沒必要一直來試我,我是沒他忠情,可我也不會跟他的隊友搞什麽,你試我沒必要的。”

“也許我不是在試你呢?”

“你是想說你真的對我有意思嗎?”

“不行嗎?”

“你好沒意思,”雲祈不當真:“試訓生裏還有你的暧昧對象呢,你對得起他嗎?再者,搞我的話,你對得起你心愛的隊長嗎?”

對方未免把他想的太好擺弄了。

半晌,子務笑了。

他轉過身,繼續趴在陽臺的護欄上,悠哉悠哉地說道:“燼哥啊,什麽都好,為什麽偏偏要吊死在你身上,真讓我想不通,你知道他的背景嗎?”

子務回頭看着吊椅上的人,雲祈沒有回答。

“應該知道吧,”子務吹着風,“就是說這麽好的家世,要什麽沒有啊,他要是跟我一樣就好了,把什麽愛情抛諸腦後,有需要的時候玩玩就行了,忠情有什麽好的?非要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耽誤大事,跟成為世界第一比,談戀愛算什麽?他怎麽會拎不清呢,我不明白。”

何止他不明白,雲祈也不明白。

這世界上多的是弄不懂的事,尤其是情情愛愛。

子務擡起手,前幾天被抓的地方開始發癢,他回過身,靠着護欄,看着陽臺角落裏的一個毛茸茸玩具,搖搖頭:“算了,小白眼狼被送走了,我還有點不習慣呢,每天早上總是在櫃子上刷毛,這幾天沒看見了,竟然有點想。”

他吻了吻自己已經結痂的手面,說道:“我真賤。”

雲祈指尖蜷縮,和熱的風掀起額前的碎發,他開始想念塔塔。

-

試訓生裏的兩顆紫微星,周四這天被送了過來。

雲祈正在跟長漱雙排,他現在坐在餘燼的對面,擡頭就能看見對面有沒有人在,餘燼的位置上坐了個人,但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小徒弟流螢。

流螢一邊開着視頻電話一邊操作電腦,嘴裏說着:“哥,找到這個文件了,全都發過去嗎?”

餘燼這兩天沒在訓練室,他在哪兒都不稀奇,而且也不算什麽正式選手,需要跟他們一樣苦練,老巡的意思是把商務合作都給他了,讓餘燼跑商務,其他人專心訓練,因為餘燼現在的成就已經到了頂,需要攀高峰的是新人。

國際賽餘燼到底上不上場,網絡上鬧得鋪天蓋地,只因戰隊沒有給出準話,說餘燼到底上不上,雲祈也不能知道,他還沒有向他确認過這個事。

就是現在單獨問這個有些不方便了,他答應了子務大賽前不打擾餘燼,讓他保持現狀,那這個問題只能壓到大賽前一周,首發成員的名單出來時才能知道了。

雲祈剛跟長漱結束一局,老巡就帶着兩個人過來了,拍了拍手說:“弋陽雲祈有沒有空,現在。”

訓練室的衆人扭頭看過去,兩個看起來還像是未成年的男生站在老巡的身邊,面色緊張地看着大家。

弋陽頭也不擡:“沒空,打巅峰呢。”

雲祈站起來,擡手道:“有。”

老巡指揮一個男生過去:“這個你帶一下,這兩天跟他練練看看情況。”

那個男生朝雲祈走了過來。

雲祈對他笑笑。

老巡看了一圈對身邊的人說:“你嗎……嗯,流螢,帶不?”

流螢回頭瞧了一眼說:“先跟陽陽打吧,我在幫燼哥弄東西呢。”

老巡走到弋陽身後,手放在弋陽的肩膀,盯着他的電腦屏幕,弋陽玩了一手殇,正在大殺特殺,他等弋陽這波團戰操作完了才說:“帶帶吧,你不是很喜歡跟人切磋嗎?小孩很厲害的。”

弋陽晃着腿,盯着那個試訓生說:“看着像沒成年啊?”

老巡推他:“你他媽不也剛成年。”

弋陽擺擺手,那男生走過來,弋陽問:“試訓打了多久?”

男生道:“……兩個月。”

弋陽又問:“幾個國服?”

男生說:“打野位我都會玩,平均戰力一萬三。”

“還不錯,”弋陽說:“現在就練練,敢嗎?”

男生道:“沒什麽不敢的。”

弋陽讓他去拉把椅子過來。

老巡看弋陽這邊穩了,來到子務後面,低聲說:“多盯着弋陽這邊,別讓他連新人都怼。”

子務玩笑道:“我哪兒管得住少爺?他可是連我都怼。”

弋陽耳朵尖道:“子務,我不是跟你道過歉了嗎?怎麽還說這個,我可不想再被燼哥發配了,別挑事。”

老巡叮囑他:“你那嘴也少說兩句,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不發配你發配誰?”

弋陽拆了個口香糖,填進嘴裏:“別惹我啊老頭子。”

老巡按了下弋陽的後腦勺:“給你臉了?給我好好帶人,叫我知道你欺負新人回來朝你哥告狀。”

弋陽拽得二五八萬地說:“那你就祈禱新人能教我做人,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老巡對那新人道:“好好打,把這個貨幹下去你就能坐這兒了。”

新人當然也聽過弋陽的名聲,語塞道:“……我盡量。”

老巡叮囑幾句,全都是吩咐弋陽的,這兒也就弋陽太不讓人放心了,臨走前叫長漱子務盯緊點,別讓弋陽欺負人,這才放心離開。

雲祈這邊就好多了,他帶的這個男生挺腼腆的,一口一個哥地叫他,雲祈也沒有一上來就跟他動刀動槍的,而是問:“你多大了?”

那試訓生道:“17。”

雲祈看他長得就顯小:“還沒成年啊。”

“快了。”

“我怎麽稱呼你?”

“我姓院,醫院的院,叫院樂樂。”

雲祈遲疑地說:“這個姓倒是很少聽說。”

“對,我家那邊也就我一個,長這麽大也沒碰見過第二個。”

“我叫雲祈。”雲祈說:“你知道這兒的流程嗎?”

院樂樂點頭:“來的時候都給說了,兩天時間,打不過就要回去。”

雲祈點頭:“你知道就好。”

院樂樂不解:“不過KRO的首發不是酒客嗎?我不跟他打嗎?”

雲祈沒瞞着:“你可能要打過我之後才能跟酒客打,就像跟你一起來的男生要贏了弋陽才能跟流螢打。”

院樂樂往那邊看了一眼:“這樣啊,我還以為能直接跟酒客打呢,你當初也是這樣嗎?”

“我不是,”雲祈說:“我直接跟酒客打了,他主動找了我,我打過了就留下來了。”

院樂樂說:“哦。”

雲祈退出房間,給長漱發了條消息。

【絲巾:我帶新人,先不打了】

【長漱:聽見了,去吧】

院樂樂看了幾眼低聲說:“哎哥,我沒看見E神啊。”

雲祈說:“他不在,比較忙。”

院樂樂有些失望:“我還以為來了這兒就能看見了呢。”

“你很喜歡他嗎?”

“喜歡,”院樂樂說:“隔壁好多人都說E神長得很帥,我也想見一下真人。”

雲祈笑笑:“會有機會的。”

他加了院樂樂的試訓賬號,帶着他一起打了兩局。

雲祈的旁邊沒有人,院樂樂就先安排坐在他這邊了。

其實一天,或者說幾局下去就能試出新人的水平,為什麽要待兩天,大概是因為怕錯失了什麽吧,給新人更多的機會,讓他們好好表現,而不是兩三局就定義了不行,盡管雲祈兩三把就大概知道院樂樂的水平在哪兒了。

院樂樂跟他打的時候全輸了,一把都沒贏,他內心十分惶恐,如果連非首發的人都贏不了,怎麽可能贏得了酒客呢?那酒客得是多麽高的技術?這個認知讓院樂樂的自信心一下就沒了,越打越自閉。

酒客回來知道新人來了以後,得知被安排在了雲祈旁邊,他道:“過來跟我打。”

長漱提醒道:“經理讓奶蓋帶他。”

酒客擡手:“過來。”

那新人也不敢違背,低頭看了看雲祈,雲祈點點頭,新人去了。

跟酒客打的時候雖然也是輸,但好歹有還手的能力,院樂樂極不理解這是什麽狀況,酒客三局下去以後,說道:“你可以回去了。”

長漱說:“不行,老巡讓帶兩天。”

酒客納悶:“新規定?”

長漱搖頭:“不知道,你就帶着吧。”

院樂樂很尴尬。

酒客沒有在意他的感受,他打敗的試訓生太多了,一開始還裝耐心,願意顧忌一下新人的心情,現在是沒那樣的好心了,送上來的人能成為他并肩作戰的隊友的很少,送這些人下去倒是成了常态。

酒客說:“餘隊也同意了?”

長漱說:“應該還不知道,兩天也沒事。”

說着,長漱轉過頭問院樂樂:“上面說讓你們住哪兒了嗎?”

院樂樂回:“還住在隔壁。”

“那就沒事了,”長漱道:“找個位置坐下吧。”

院樂樂剛打完,弋陽那邊的試訓生也結束了。

“不行,”弋陽說:“你反應可以,操作上有點小失誤,你把我剛才跟你說的再鞏固一下,明天再跟你打。”

那男生說了聲好。

酒客看弋陽對新人的态度,連他都自愧不如了,以為弋陽是轉了性子,就聽長漱說:“老巡叮囑的,拿餘隊壓一下也就乖了。”

酒客說了聲:“小屁孩,都是。”

下午四點,雲祈收到了李蒙的短信,說叫他出去聊聊,雲祈知道他是為了賬號的事,從薛延那兒得了消息,不意外李蒙約他。

雲祈說等他訓練完就在電話裏聊吧,約了晚上六點,李蒙發消息告訴他還是希望他能來這一趟,不止是為這一件。

李蒙這個人圓滑,當年給雲祈下了套,但也是迫不得已,他也是聽上面人的話,在SK那兩年,李蒙也沒有太為難他,有時候私下的聚會會為他解圍,對上面領導的調侃也幫忙說上那麽一兩句,雲祈那時候是感謝他的,但也确實恨過他。

現在時過境遷,他的生活走上了正軌,職業選擇也回到了自己內心渴望的模樣,怨氣慢慢地也就消散了,對李蒙,也不過是曾經一個同事的感覺了。

他要線下見面,說有些事電話裏講不清楚,雲祈想了想,同意了。

他倒是想聽聽他這個昔日上司有什麽要指教他的。

這天訓練一結束,雲祈就關了電腦。

院樂樂因為覺得他性子比較好,訓練結束的時候就跟了過來。

“哥,我還要待在這兒嗎?”院樂樂神情不自信了,很正常,以為自己就要成為頂尖戰隊的一員,沒想到來這兒練了兩把就不成了,現在只想回去,做其他的考慮。

雲祈說:“經理讓你待着就待着吧,兩天時間,明天不還是可以繼續練的嗎?”

院樂樂神情低迷:“還練啥啊,你跟酒客我一個都打不過,我知道自己這次肯定進不了了。”

雲祈跟他打的那兩局也沒太收着,打從餘燼告訴他這兒不需要講那麽多人情世故,他就不會自作多情地去隐藏什麽實力,照顧誰的心情,讓對方知道自己離正式隊員的差距也挺好,免得後期又被打下去,浪費時間。

“不過好奇怪啊,”院樂樂皺眉說:“酒客是正式隊員對不對?那為什麽我跟他打的時候還沒跟哥你打的感覺難?雖然我也沒贏他,但就是覺得……”

“因為酒客打不過他。”

雲祈和院樂樂回過頭去,聲音來源的方向,子務站在二人的身後,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院樂樂往旁邊挪了一步。

子務看見雲祈的反應不大高興,說道:“怎麽,不想看見我?”

雲祈沒回應他,對院樂樂道:“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再過來,我陪你練。”

試訓的沒有一個不知道子務的厲害,院樂樂第一次線下見到子務,還是這麽近的距離,沒想到個子這麽高,比網上還要帥許多倍,院樂樂莫名有些怕了,對雲祈道:“那我先回去了哥。”

他匆匆走了。

臨走前沒忘記對子務點頭,奈何對方沒回應,院樂樂很尴尬,擡步迅速跑了。

大廳裏坐着人,雲祈順着訓練室往外走,子務跟在他身後,插着口袋,低聲說:“今天一整天沒看見燼哥,想嗎?”

雲祈敷衍道:“這不是你想看到的嗎。”大廳裏坐着的潘烽跟他打招呼,雲祈點頭回應,潘烽看到他身後跟着的人,頗為不解。

子務對他的冷臉已經習慣,應付自如:“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一個破壞別人感情的小三。”

雲祈沒理會他這句話,來到了門外。

子務問他:“去哪兒?”

雲祈看也不看他:“跟你有什麽關系嗎?”

子務那天晚上也說了這句話,雲祈接的這句很有深意,他慢慢地品,随後笑了:“還記恨我呢?大賽前這幾天罷了,都忍不住朝燼哥放電?”

雲祈停下來,扭過身子,對子務道:“我現在已經很安分了,麻煩你也收斂一點,我就是個容易動搖的人,說不定下一秒我就反悔了。”

“你試試看?”子務說:“燼哥這兩天對你的态度,你就是貼上去也不太容易吧?”

餘燼這兩天沒再跟雲祈太來往,從那天到現在一句話都沒再說過,餘燼說對他失望,雲祈也對自己失望,他總是這麽輕易動搖該怎麽治?他總是抵不住外界的壓力,明明內心喜歡餘燼喜歡得要死,卻故作跟他疏離冷漠,到現在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做好了。

說是大賽之後容他們胡作非為,可那時候是他雲祈想要餘燼就會過來的嗎?一個月之後感情說不定都冷了。他自從到這兒來跟餘燼私下的接觸多,也有幾分不同于旁人的親密,如今這樣一句話不說才是應該的,不會讓人起疑的,可要堅持一個月,雲祈真覺得好沒意思,好困難。

他每次碰見餘燼都想過去跟他說話,哪怕聽他一句訓斥也好,可是兩個人的關系好不容易恢複的冷靜,他要前功盡棄嗎?只不過是大賽之前先按壓住沖動罷了,就一個月他也不能堅持嗎?

他可以。

雲祈想向子務證明,他可以為了餘燼的情緒穩定,為了餘燼能夠專注,在大賽前不做任何能影響他的事,他們的私人感情應該往後推遲,往後放放,這不應該是難事才對。

可盡管這麽說服自己,雲祈也還是普通人,他還是會恨,恨自己容易動搖,也恨子務橫插一腳,恨當年和餘燼分手不是和平結束,以至于現在他不能理直氣壯,不能明晃晃追求餘燼。

就連說一句喜歡都讓人懷疑用心和目的。

“我已經盡量去做了,不要再來逼我,”雲祈站在門前,“我還有事情,不奉陪了。”

“出門?”子務伸手攔他。

“不行嗎?”雲祈看他那只橫在他面前的手。

“預報說有雨了,有車嗎?”

“我去打車。”

“我送你去。”

雲祈愣了一些,看向那在日光底下泛着煙青的發尾,“什麽?”

子務的頭發放下來的時候很好看,發尾是煙青色的,彎彎曲曲的一個弧度搭在脖子裏,前短後長,但毫不陰柔,大概是因為那張臉硬朗,線條犀利,顴骨和臉型注定這個男人會成為外貌上的“上等人。”

“我有車,跑車呢,”子務說:“坐不坐?”

雲祈推開他的手:“不坐。”

他往外走,沒兩步,被子務一把拉住,往車庫的方向帶。

“你幹什麽?”雲祈排斥被人觸碰,盡管是牽手腕,“放手……”

“別叫了,”子務拽着人往車庫走,“送你你還不樂意了。”

“你又不知道我去哪兒。”

“去哪兒我都送你,”子務回頭對他道:“彌補你,小可憐。”

他把雲祈一路帶到了車庫裏去。

子務按了下車鑰匙,一輛紅色的超跑響了起來,兩人來到車身前,子務一松手,雲祈就向外走,子務罵了句髒話,把人一下拉到跟前,怼到車身上,“你跑什麽?”

雲祈抽自己的手腕,冷漠道:“我沒說要坐你的車,放開我。”

子務一只手撐在雲祈的身側,笑道:“洛神,這兒是公共場合,保不齊随時有人下來,好多人知道我喜歡男的,看見你我這樣,估計……”

“随便他們怎麽想,”雲祈身抵着車門,仰頭看着子務玩世不恭的臉,“我說了我不需要你送我,也不需要你來彌補我,跟他拉開距離這件事是我自己的決定,并不全都是受你的影響,你不用對我有什麽彌補,我一點兒也不需要。”

子務聽了他的話,卻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他就要把人往車裏鎖。

“別對我動手動腳的!”雲祈反抗,“放手!”

“我知道你惱我呢,”子務鎖着他的雙手說:“沒辦法,我太愛我這個戰隊了,也愛我親愛的隊長,委屈你是下下策,麻煩把你的私情給我收一點,我準許你對老子發脾氣,但我脾氣也不好,我先提醒你,給我上車。”

雲祈雙手掙紮,兩人較量着,他掙脫不了子務的控制,擡頭說:“你是以為我跑出去是見他的嗎?”

子務神色陰沉地盯着他。

雲祈道:“你想多了,你說的是對的,國際賽之前我不應該跟他談小情小愛讓他分心,當年對不起他的人确實是我,但我告訴你,只要是為了他好,我什麽都能做,這是我欠他的,如果他的目标是今年國際賽的冠軍,我只會幫他,不會阻礙他,我自私自利的感情我也壓得下去,我能壓得下去。”

這最後一句話,不像是對子務說的,倒像是雲祈對自己的提醒。

雲祈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他把手腕弄紅了才掙脫子務的控制,“實在不放心你就跟着我,但別妄想我跟你坐在一塊,我不想跟一個喜歡男人的你扯上關系,哪怕有一秒鐘,你看過我的視頻吧,我受過性騷擾,別讓我在你眼裏看到一點不對勁,你當我自戀也行,但我對你們這些人是怕了。”

他還目睹了子務跟人的親熱。

還聽了子務親口對愛情這東西的鄙夷。

他看不起愛情,他玩弄感情,他親口說過自己是他喜歡的類型,不管是試探還是真心,都激起了雲祈百分之百的防備心。

子務站在車門前看他,目光如炬。

雲祈從車庫裏走了出去。

他來到外面,出了別墅,到能打車的地方還要走一段路,雲祈低頭看自己的手腕,遍布着紅痕,剛剛子務抓得緊,他掙紮時痛得要死。這人真瘋,莫名其妙要送他,還是強制性的那種。

雲祈走出去幾步,本以為甩開了人,哪知道一輛騷氣的紅跑車開了出來,追到了他的身邊,用跟他同行的速度,子務一只手搭在門上,那姿态很惬意,又很惹眼地帥,要不是個瘋子就好了,雲祈為他可惜。

“看來我低估你對燼哥的決心啊,這狗愛情的還真讓你倆整出活來了。”子務單手扶着方向盤,吹着小風,雲祈不看他,自顧自踩着平穩的路面往前走。

子務備感舒心地問:“知道嗎?多少人想上我這輛車都沒機會,我只載兩種人,一種是我喜歡的,一種是長得漂亮的,你認為自己是哪種?”

雲祈道:“哪種都不是,我不配上你的車。”

子務笑道:“那你可就錯了,我想載你,真心地,你好看,要是跟燼哥沒關系,試訓的時候被我發現了,多多少少得表示表示的。”

雲祈以為子務很高冷,之前剛進來,他跟所有人都能說上話,就子務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結果沒想到那愛答不理的人現在跟在他身邊沒話找話了,這算什麽?造化弄人?

“你不是去見燼哥,見誰?還有什麽追求者藏在外面。”

雲祈白眼翻他:“你是只跟暧昧對象來往嗎?”

子務聽出他的質疑,不在乎,扶着腦袋應:“如果不是去見情人,我确實沒興趣出門,但是老巡不讓我包養別人,我就只能看看窩邊草,跟一群試訓生打情罵俏了。”

他有些不滿的口吻:“不過今年這一批沒什麽好看的,都不大對我胃口,想在一群糙漢子裏找個清新漂亮的是真他媽難。”

雲祈還記得聽到的牆角,鳶尾現在的處境他也不知道怎樣了,趁着當下的時機,問道:“是不是有對象的人你也撩?”

“什麽意思?”

雲祈不再掩飾:“你認識鳶尾嗎?”

子務想了想,腦海裏飛快過了一遍這個名字,而後輕描淡寫地說:“沒聽說過。”

雲祈說:“他是DYJ的成員,以前,後來到這兒來當試訓生了,為了他喜歡的人。”

“跟我有什麽關系?”

“你跟他喜歡的人有暧昧,”雲祈說:“這樣道德嗎?”

子務聽明白了:“哦,你是說我撩了他的男朋友是嗎?鳶尾?”

雲祈說:“不是嗎?”

子務扭頭看他:“你怎麽知道的?”

雲祈沒有回他。

子務也不在意,盯着前方的道路說:“很可惜,我不認識什麽鳶尾,也不知道讓誰失戀了,試訓生裏有兩個出類拔萃的,不過你覺得我需要倒貼嗎?”

雲祈對着人神共憤的臉,心下很快有了答案,确實不需要,子務這樣的一個人,不要太受歡迎。

“有些人我根本就不用出手,只要多看他兩眼,巴巴地就湊上來了,我也只有想做的時候才會看他們一眼,我說了,我跟他們是你需我求的供應關系,平時不聯系,一聯系就是為那點事,”子務坦坦蕩蕩,“人嘛,肯定會有需要的,排遣之後專心訓練,對身體也是好事,起碼能讓我更專心。”

“那你給他們什麽好處?”雲祈不贊同子務這樣的想法,但事不關己啊,只要是你情我願,別人又能怎麽樣呢。

“好處?跟我睡一晚都是他們祖墳冒青煙,還想要別的好處?”子務叼了一根煙在嘴裏,而後從車裏拿出火機,點燃後才繼續道:“我能把夜場裏的鴨子都幹到失禁,這麽好的技術便宜他們了,老子不收錢就行了。”

雲祈有些受不了:“你說話不可以委婉一點嗎?”

子務吐出一陣煙圈:“都是男人,委婉什麽?聽不得?”

雲祈沒搭理他了。

子務瞄了眼雲祈的腰身:“你個子不高,但比例倒是好,白白嫩嫩的,就是太瘦了,燼哥那個體型,不會把你幹哭嗎?”

雲祈突然停步。

子務的車開出了一些,剎車等他,雲祈站在後面,自個兒想什麽似的,子務回頭搖了搖手上的香煙:“怎麽了,又羞恥了?”

雲祈快步掠過車身,不悅道:“不要覺得自己很幽默,想聊這個去找別人。”

子務重新開車追上去,他倒是耐心,慢悠悠地跟在雲祈後面,前面的人雙手插着上衣口袋,背影瘦弱,步子急躁,莫名可愛。

子務很快追上去後,很久沒說話,他倒不是怕把人給惹不高興了,只是方才的話題他也沒興趣了,一根煙下去,重新開口:“小白眼狼被送走了,是因為你?”

雲祈想到塔塔,不知道它現在在哪兒,是誰在照顧,又還能不能回來,餘燼惱了,把塔塔發配了,實際上塔塔沒錯,是自己惹了他,波及到了塔塔而已。

“其實老巡很早之前就讓燼哥把白眼狼送走了,可燼哥一直沒同意,白眼狼性子不好,基地裏知道的就算了,不招惹它沒事,新人一過來就遭殃了,上次有一個過來送東西的差點被抓了臉,這樣一只貓放在基地裏确實不合适,”子務說:“但跟我們一起待得久了,習慣了它的存在,這麽一走還真挺失落的,拜你所賜,看你被抓了貓就被發配了,說明什麽?燼哥在乎你在乎得不行。”

雲祈說:“你不是希望我跟他遠一點?跟我說這些又做什麽?”

“哄你高興,”子務瞧他,“高興了沒?”

雲祈丢出兩個字:“無聊。”

他來到了打車的地方,就是沒上子務的車,子務也沒硬拉着他,車子上路以後,紅跑車就跟在出租車的後面。

雲祈低頭看時間,差不多快到了。

李蒙又給他發了條消息,問他來了沒有。

【快了。】

雲祈回過頭去,從後視鏡裏看到那紮眼的紅跑車,司機道:“有錢人啊,開超跑的。”

後視鏡裏,紅色超跑緊緊跟着他們這輛出租車,看不見子務的臉,但從旁邊路人的反應,他知道子務這趟高調出行很快就會上互聯網。

說不定還會上熱搜。

雲祈沒再理他,等着他的還有糟心事,不知道李蒙要說什麽,想來就倍感沉重。

到了約定的地方後,雲祈用手機支付了打車賬單,司機讓他給個好評,雲祈說一定。

他往咖啡廳裏面走,不多會子務也過來了,雲祈回頭看他,“你跟着做什麽?”

“很怕我在旁邊嗎?”

“你想在就在。”雲祈不在乎子務會聽到他們的對話,又不是什麽不能為人知的事。

看見李蒙以後,雲祈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反應,這就看到了另一個不速之客,郎獻竟然也跟着來了。

子務瞧雲祈腳步頓了一下,吃了瓜的他倒感到有趣,他先一步走上前,低聲說了句:“怪不得不想我跟着,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怕不怕他把你分屍啊。”

子務先一步上前,雲祈還沒說什麽,他已經坐在了李蒙的對面,李蒙很詫異,擡頭看見雲祈在原地杵着,就知道他顧忌什麽,說了聲:“雲祈。”

雲祈擡步過去,跟老東家的不歡而散,距今快兩個月了,來到新戰隊後也沒怎麽聯系從前的人,跟郎獻更是徹底沒了交集,如今見面,說不上恨什麽的,只是不想看見。

只是讓人心裏不适。

“子務也來了,”李蒙欣賞的目光,“看來你在新東家那兒混得不錯。”

“他現在可是我們首發隊的成員,”子務坐下後說:“還是上單猛将呢。”

也不知道他是為了什麽,突然吹噓起雲祈來了。

李蒙說:“是嗎?确實,太久過去了,我倒是忘了雲祈以前是打戰邊的,還挺厲害呢,這麽久過去了還能上你們的首發,這挺讓我意外的。”

雲祈坐了下來。

郎獻看着他說:“好久不見啊。”

雲祈不用看都知道他什麽眼神,于是故意無視郎獻,對李蒙說:“找我什麽事?”

李蒙看了看子務,子務心下了然:“我家隊長今天不在,安排了我過來,怕新人有什麽問題處理不好,叫我把聽到的看到的帶回去反映情況。”

李蒙道:“那就不用了,我找他是一點私事,不會影響到你們戰隊的和諧。”

子務說:“那我姑且聽聽看吧。”

李蒙見子務不打算走,徐牧擇的人他又得罪不起,只能讓他留在這兒了。

李蒙喊服務員上咖啡,而後噓寒問暖了幾句,問雲祈:“在新戰隊還能适應嗎?”

雲祈不順着他的話,很是沒耐心:“李哥直接說事吧,都挺忙的。”

換了新東家,底氣硬了,說話也爽快了,雖然雲祈從前在戰隊就有點性子,但礙于合同問題也只能隐忍不發,不似現在這樣肆意,李蒙決定不再繞彎子。

“賬號的事,薛延前兩天應該跟你說了,”李蒙道:“我的意思是,七洛那個賬號歸你,我們考慮了一下,人已經走了,硬扣着賬號也沒什麽意思,賬號可以免費送你,也不用重新啓號攢粉,你雖有流量,但很多都是營銷出來的,真愛粉應該也沒多少,開新號他們可能也不會太關注,你就不用重新開始了,繼續運營七洛那個賬號,但只有一條,把置頂視頻删了。”

雲祈說:“這算什麽免費?”

置頂視頻是揭露郎獻的,到現在都沒删,SK上層無論如何運營,只要有心之人想起來,那條視頻被轉載,郎獻就會被反複鞭屍,不管他們怎麽處理都不可能毫無痕跡,互聯網可以沒有記憶,前提是把物料全部銷毀,那條視頻只要在,SK的風波就不會真正平息。

“你現在已經到新東家了,而且如你所說,爬上了首發過得也很好,這麽久過去了,怎麽說我們也是你的舊主,非要把路走得這麽絕嗎?雲祈?”李蒙說。

雲祈不急不緩:“我不想做那麽絕,但我被扣SK這兩年損失的東西怎麽彌補回來?你們算計我可以,我稍微反擊一下你們就有意見了,憑什麽呀?”

“你給我們帶來的風波還不夠嗎?”

“那是我帶來的嗎?”雲祈目光犀利,“李哥,我可不敢當。”

一旁的郎獻終于說了話:“別太過分。”

雲祈輕飄飄地瞟了他一眼:“你覺得這兒有你說話的份嗎?”

郎獻一拍桌子,被李蒙按住了手臂,李蒙身體前傾,胳膊壓在咖啡桌上,混跡江湖的人開口就一針見血:“說個數。”

咖啡端了上來,子務沒事人一樣聽着幾人的談話,他在一邊享受咖啡,看窗外的風景,果然要下雨了。

他的敞篷忘記拉起來了。

媽的。

雲祈道:“三千萬。”

這一聲,桌子上沉默了很久。

李蒙當笑話一樣聽着:“你再說一遍。”

雲祈摸着咖啡杯:“三千萬,一分都不能少,而且我不要戰隊掏這個錢。”

他深意地看向郎獻。

郎獻瞪大眼睛:“你瘋了?”

雲祈靠着身後的沙發。看着郎獻道:“李哥說的沒錯啊,SK是我的老東家,我沒必要跟老東家的路走的這麽絕,而且這事本來就是你我的私事,那視頻裏我也沒有牽扯其他人吧,SK為什麽要掏這個錢呢?你是輿論的受害者,SK被罵是受了你的波及,你身為SK一隊之長,又憑借自己的能力挑起這件事,想要銷毀視頻自然要靠你自己了,三千萬這個數字,對你來說不難吧,郎隊。”

“你玩獅子大開口?”

“可沒有,”雲祈說:“這是我兩年的精神損失費呢,三千萬已經很便宜了。”

“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郎獻眼神毒辣,“在我面前裝貞潔烈女,多少錢都不願意,現在張口閉口就是三千萬,我沒看錯你啊,你野心很大。”

“野心大不好嗎?”雲祈說:“要是像郎隊打發粉絲那些錢就俯首了,我現在估計要過得很慘。”

李蒙端着杯子喝茶,和子務對視一笑,二人頓時像個局外人。

郎獻道:“你非要這麽做的話,行,行啊雲祈,魚死網破,你以為我手上沒你的料嗎?”

雲祈沉默。

郎獻激進道:“我看你這個态度也沒什麽好聊下去的了,那就互相傷害啊,好不好,在SK這兩年,你以為一走了之就安全了嗎?輿論是吧,我奉陪。”

說完,郎獻起身離開。

一邊咖啡剛入口的李蒙擡眼看了看郎獻氣急敗壞的背影,無奈道:“嗐,比我預想的時間還短。”

雲祈看着他。

李蒙說:“我以為他受了這麽久的網友讨伐,性子應該會好一點,沒想到還是很容易被激怒啊,雲祈,你不安生了。”

雲祈道:“他不過那點手段而已,我還怕他嗎?”

李蒙說:“果然是新人新氣象,換了戰隊以後,脊背都能挺直了,跟Eidis真有關系吧?”

雲祈不答。

李蒙心中就有了答案:“不過說起來,還真得謝謝你,純讓他掏錢的話,算是給我解決了一個麻煩,你還是很有良心的。”

“不是我有良心,”雲祈看過去,“李哥你帶他過來不就是想讓我跟他私下解決的嗎?SK如果真的想擺平這件事,您一個人來就行了。”

李蒙撓撓頭:“這麽久沒見,我都忘了你有多聰明了。”

李蒙推開咖啡,自說自話似的:“行了,走個過場,向上面表明我能做的都做了,最近大老板看到了這件事,知道下面出了點問題,郎獻那個舅舅被查了,遭了殃,馬上新總監上任,說是我了解你們,讓我擺平這件事,你說我一個經理能擺平什麽?最後我只能賭了,賭你公私分明。”

像是誇獎,卻不讓雲祈感到高興,他敷衍地笑笑。

“不打擾你們了,”李蒙站起身,從桌子前離開,來到雲祈跟前時,低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裏有恨,這兩年李哥确實沒照顧到你,看在舊情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脾氣怨氣發完了就差不多了,視頻是一定要撤的,自己把握好時間,別讓我太難做,好嗎?”

雲祈沒有回答,李蒙也沒打算聽到回答,對子務道:“子務,先走了,回去代我向你們隊長問好。”

子務笑:“當然。”

他說完就走了。

桌子上的咖啡對雲祈露出一張笑臉,格外諷刺。

他拿勺子攪了攪,笑臉消散幹淨了,雲祈心裏才舒暢。

子務在一旁聽到了全程的對話,撐着腦袋看他,說道:“暗流湧動啊,果然跟我想的一樣混亂。”

咖啡雲祈一口沒喝,他晃着手底下的勺子,心不在焉:“你想聽到的都聽到了,還不走?”

“趕我?”子務道:“那我偏不走了。”

雲祈看了他一眼,子務纨绔,卻不失身上那股子貴氣,他想子務大概也是養尊處優的吧,一舉一動都有魅力,但撩得絕不是他的心弦。

“你那個前隊長是不會放過你的,八成要你好看,”子務說:“回去後要不要我跟燼哥說一聲?他不會放任不管。”

雲祈說:“他還想管我嗎?你把我們挑動到現在這樣,又總在我耳邊說起他,也夠不安好心了。”

子務敲打着桌子:“我确實是沒安好心,我覺得你倆現在這樣挺有意思的,喜歡,但不能靠近,你不享受這樣的暧昧嗎?我可是從小到大就喜歡。”

“從不,我喜歡明确的情感,”雲祈手底下的咖啡冒着騰騰熱氣,一杯茶的時間沒過這事就談黃了,“只是我注定還要跟他周旋一段時間,他那天說……只是把我當隊友看,要我別想太多,我本來以為……算了。”

子務不知何時點了一根煙,沒多時店員過來告誡他這兒不能抽煙,子務掐了煙,說了聲抱歉。

回到基地的時候,傾盆大雨瓢潑而下,晴了一段日子,這天氣又爛起來了。

子務沒回來,說是跟別人有約,雲祈也沒問什麽,自己回來了。

雷霆閃電,劈開夜空,炸在耳畔,悶雷滾滾,別墅裏一陣吵鬧。

雲祈正在房間裏,剛洗完澡,就聽到走廊的動靜,有人來來回回地走過說話,聽不清說了什麽。

雲祈将吹風機放下,穿着睡衣,走到外面打開了門,是陳穩和老巡,還有兩個面生的男人,站在那兒說話。

雲祈問:“怎麽了?”

老巡說:“打擾你睡覺了嗎?”

雲祈搖頭:“沒有,我也剛洗好澡,還沒睡。”

這時陳穩說:“沒事,就餘隊喝多了,剛送他回來,外面下大雨了,晚上冷,注意保暖。”

雲祈往餘燼的房間方向看了一眼,只撿重要的字眼聽:“餘隊……怎麽喝多了?”

陳穩手上夾着煙:“這兩天不是一直聚餐嗎?哦,徐老板從深圳回來了,請客吃飯呢,沒事的,好幾個喝多了的,睡一覺就好了,放心吧,回去睡吧,啊。”

雲祈點點頭,緩緩關上了房門。

但他卻沒有離開房門,而是靠着房門,聽外面幾個人說話。

餘燼最近一直出門,前兩天他也聽說是總老板請客,不能不去,所以他常聞到餘燼身上的酒氣,應該不是因為自己吧,陳穩說,很多人都喝多了,不是只有他一個。

那就很正常了,餘燼回來了,KRO總體又要往上走了,國際賽前作為鼓勵,徐老板才聚餐表示,何況兩個人私底下也有來往,餘燼去陪酒再正常不過了。

但雲祈卻始終放不下心。

外面的雷電沒停,雲祈等了五分鐘,門外的動靜才消失了,他打開門,走廊上靜悄悄的,陳穩那些人不在了。

雲祈離開房間,走到裏面那一間去,他的手放在門把上,一下就打開了,但在推門之前,他做了會自我掙紮,夜裏靜悄悄的,最終擔心大于了一切,他推開門。

他從未來過餘燼的房間。

室內昏暗,只有閃電時偶爾照亮一下屋子,餘燼大概真的喝了很多,雲祈進門就聞到了酒味,他擡眼看過去,在不遠處的床上看到躺着的人。

雲祈反身,關上了房門,待在原地愣了兩秒,又将底下的小鎖反扣了一下。

他這才放心地走向床邊。

餘燼身上連外衣都沒脫,穿了件夾克衫,晚上有些冷,他喝了酒更要注意保暖,雲祈看他那卷起來的衣服,露出一截腰線,他走過去,從旁邊拿過被子,蓋在餘燼的身上。

餘燼沉沉地睡着,雲祈看他鞋子還沒脫,彎腰下去,把他的鞋帶解開,脫了他的鞋子,他想把餘燼調整下睡姿,他膝蓋以下全在外面呢,睡得歪歪扭扭,不知道誰送他回來的,應該是把他撂下就走了。

奈何一米八幾的餘燼動起來也有點麻煩,雲祈體格又小,弄不動他,勉勉強強地将人往床中間調了調,雲祈就作罷了,他給他掖了掖被子,起身打算給他倒杯熱水,只是這突然之間,溫熱覆上手腕,他被一道大力拽到了床上去。

雲祈跌落在床上,餘燼把他往懷裏鎖,夾克衫的拉鏈軌道冷冰冰地貼着雲祈的臉頰,他吓了一跳,可擡眸一看,餘燼并沒有睜眼。

雲祈拿捏不準,只聞到撲鼻的酒精,一顆心狂熱地跳動着,雲祈扶着餘燼的胸膛,謹慎地問:“你……醒了嗎?”

餘燼不回應他,可他的手卻很有意識地扣着人,兩人正面抱在一塊,雲祈悶在他的懷裏,沒得到任何回應的他,也心下暗暗松了口氣。

餘燼身上全是酒精味,很重,很濃,雲祈不讨厭煙味,但不喜歡酒味,可這一刻他也沒有推開人,跟一個醉酒的人抗争是無趣的,身後鎖着他的手臂很有威脅力。

“你喝這麽多酒做什麽?”雲祈小聲地說:“滿身的酒氣,就是陪大老板,也不用拼成這樣啊。”

餘燼沒有動作,看起來又像是睡着了。

雲祈擡頭盯着他的臉,這些年讓他朝思暮想的臉就在眼皮底下,這麽近,他擡手就能觸摸,而且終于不用顧忌,醉酒真是好事,這也讓他的行為大膽,雲祈确實那樣做了,照着心底的意思,擡手摸上了餘燼的唇角,鼻尖,臉龐。

想到這些天的疏離,想到那天夜裏的不歡而散,雲祈憋悶了幾天,也只能趁他醉酒的時候說些心裏話,他想到餘燼那天惱火的眼神,撫摸着他的眼角,低聲說:“你以為我想把你拱手讓人嗎?我喜歡你啊,我怎麽舍得……弄成現在這樣,我也不喜歡,可是我沒辦法,有人害怕我影響你,我不知道你失眠那麽嚴重,我也害怕自己再給你造成二次傷害,我不是一個成熟的戀人,我不堅定,我不好,我知道,原諒我,我現在只想讓你全身心投入在大賽裏,好不好?”

雲祈拇指溫柔地擦過餘燼的眼角:“我知道你生我的氣,你惱我吧,沒關系,我自己也讨厭自己顧忌太多,不夠大膽,我本來就是這麽搖擺不定的人,但是我向你承諾,國際賽結束以後,我什麽都告訴你,分手的原因,我現在對你的心意,不管你要不要我,我都告訴你,再也不會瞞着你,任何事情。”

雲祈眼眸濕潤,那股酒精讓人上頭:“然後由你去做選擇,你要開始新的生活,我也會成全你,我希望你感情和事業全都收獲,你的隊友愛你,我會比他們更愛你,以後你需要我我就來,你不要我我就走,就當補償你,你可以随意支配我,盡管是……玩弄我,也沒關系。”

耳邊的雷聲陣陣,室內的呼吸急促,雲祈把這些話說了出口,心口好像能透出一口氣,餘燼的體溫很熱,這樣的接觸讓雲祈心底的邪念爬出黑洞,他再待下去必然要引發問題,雲祈撐起身子,就要站起,可鎖着他的雙臂不同意。

他才剛動作了一下,人還沒離開餘燼的懷抱,就被一雙手狠狠按在了懷裏,那氣息和體溫頓時讓雲祈感到腦袋一熱,他要離開,越要動作越要被鎖緊,雲祈的手心開始發汗,一瞬間也沒法正常思考了,語氣略有些着急:“放開我,放開我……”

非但沒被放開,餘燼忽然埋進了他的肩,冰涼的面頰貼上滾燙的耳畔,雲祈感到那把火越來越旺,開始燒灼他的五髒六腑。

“你喜歡我,你喜歡我嗎?哥哥……”他開始胡言亂語,除去酒精,他聞到了那種讓他夜夜思念的荷爾蒙味道,那是餘燼的味道,只有他能聞到的餘燼的味道。

雲祈開始往他懷裏鑽,電閃雷鳴,劈斷了理智的神經,他往上爬,湊近了吻上餘燼的唇,這個吻讓他歸于理智,警鈴大作,撕扯神經,忽地,雲祈神色又一暗,他輕輕地吻了兩下餘燼的唇,小偷一般躺回他的臂彎。

像一只渴死的魚,喉嚨發幹,餘燼的掌心在他的脊背上微微用力,雲祈擡起腿,他的拖鞋落在地上,側身過來,面對着餘燼,他将脊背後地手按了下去。

“摸摸我,”他意識迷離,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但又無法自控地在雷雨聲中墜落,“你摸摸我,哥哥,餘燼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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