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相見争如不見

相見争如不見

自從有了這種古怪的錯覺，寧晞對鬼魅就不由多留了幾分神。

接下來的路又是攀岩，又是爆破窄路，還有從一大堆神奇植物裏劈砍通過的，寧晞莫名覺得和季影給他訓練的內容十分相似。

可是，他知道鬼魅不可能是季影，鬼魅是時空中一個行走于副本間的人，季影則是一個生存在時空縫隙裏的玩家，他們習性相差很遠。

而且，季影已經死了。

寧晞覺得是他太累了，在這樣昏暗的環境下，當然會産生錯覺。

這天晚上，他們紮營在山體之中。

按照時間推算，他們應該已經深入大山腹地，這裏居然還能有如此充沛的氧氣，恐怕還得得益于此處是副本，不然按照正常的自然環境，他們應該早就被各種地底氣體環繞。

冷宴秋的護衛們生了火，做了飯，寧晞吃了煮熱的罐頭食物，靠在石壁上休息。

在這裏的好處就是不用搭帳篷，每個人鑽進睡袋裏就能睡個好覺，而且這裏相對安全，連守夜都不需要安排太多人。

寧晞看着火光另一邊睡着的鬼魅，心裏總是被之前的那點錯覺給困擾。

那個念頭就像一顆小小的種子，種在了他的心裏，悄悄生了根發了芽，攪得他心神不寧，無法入睡。

冷宴秋已經在邊上睡着了，守衛也只剩一個還坐在火堆邊。

處處都是安靜的呼吸聲。

如果他要搞清楚鬼魅是什麽人，恐怕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候。

雖然趁別人睡覺去摘面具是一件不體面的事，但寧晞現在對做這種事已經沒有任何心理負擔，要是在醒着的時候，鬼魅是絕對不會讓他看見他的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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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晞悄悄爬起來，裝作要上廁所的樣子往外圍走去，然後悄悄地繞到鬼魅的那一側。

鬼魅睡在一堆石頭旁，身體裹在睡袋中，黑色的罩袍蓋在上面。他的面具依然戴在臉上，銀色的金屬讓他的臉顯出幾分詭異之感。寧晞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去摘他的面具，他肯定會醒來，但他決定不管那麽多。

寧晞屏住呼吸，慢慢伸出手去。

這種面具應該是在腦後系有繩子，他要摘只能往上掀。

抓住面具邊緣的時候，寧晞瞬間發力，然而就在他的手要往上掀時，手腕卻突然被抓住。

鬼魅睜開了眼睛，緊緊盯着他。

當場被抓包，這種事別提多丢人。

兩人對視兩秒，但寧晞也顧不得丢人了，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伸出另外一只手就扯開鬼魅的面具。

長袍散落。

鬼魅翻身坐起，背對着他。

寧晞看着他的背影，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是你？”他問。

鬼魅的背影略顯朦胧，換做他人一定無法看清，但寧晞對這個背影再熟悉不過，他就算在更昏暗的環境下也能辨認出來。

沒有了長袍的遮蓋，這個身形顯得更加明顯。

季影。

真的是他。

他為他傷心了那麽久，結果他竟然躲在另外一個地方，而且還有別的身份？

熱血湧上頭，寧晞上前一把揪住季影的衣服，強迫他轉向他。

“為什麽騙我？！”寧晞吼道。

季影的臉在昏暗中略顯蒼白，一雙眼依然如大海般深邃。

所有人都被他這一聲吼給驚醒。

冷宴秋走了過來，看見季影後，驚道：“是你！”

寧晞現在沒心思和冷宴秋說話，抓住季影就将他往外拉，“讓我們單獨聊聊！”他撂下這句話，防止冷宴秋想要跟過來。

他把季影拖到一處石壁後，将他按住，問：“你為什麽不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為什麽要躲在別的時空？”

他腦子快要氣爆炸了，有太多的疑問和痛苦湧上頭，快要把他的腦袋給擠破。可季影居然還一副平靜無波的表情，像是根本不在意他現在快要氣瘋了。

寧晞想着要不幹脆先揍他一頓再聽他解釋。

可是，還沒等他付諸行動，季影卻開口了。

“離開你是因為我不想你痛苦，如果我知道有一天你會找來，或許我就不會離開。”季影說。

這是什麽意思，打啞謎嗎？

“說清楚！”寧晞問。

“那次的坍塌是意外，但我想利用那次意外遠離你不假。”季影說，“我早就計劃要來這裏，這件事很危險，我不想将你牽扯進來。”

“既然你知道該如何毀掉游戲，我可以幫你，我們合作，再多的困難都可以克服。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怕把我牽扯進來？難道我不是一個有用的人嗎？”寧晞問。

季影卻沒有打算解釋的意思，只是注視着他，“你會明白的。”

寧晞皺起眉來。

季影隐瞞了什麽，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沒有告訴他，可是他知道這個人性格古怪，如果不是到了自己想說的時候，他是不會透露任何情況的。

“你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了！”寧晞說，“反正這件事也不急，等到你把實情說出來，我們再繼續走。”

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這樣說特別不成熟，但這個情況下也沒有辦法。

季影笑了一下，仿佛在嘲笑一個鬧脾氣的孩子，撥開他的手就走了出去。

寧晞感覺到他的疏離，心裏湧出委屈、悲傷、憤怒，他感覺好像有一堵冰牆阻隔在他們之間，讓他無法靠近，更無法感受到他的內心。

明明他們是劫後重逢，為什麽偏偏要這樣？

他讨厭這種疏離。

說不清的感情糾纏在一塊，仿佛一團模糊不清的暗影，籠罩在他心上，讓他喘不過氣。

寧晞攥緊了拳頭，疾步走上前，抓住季影的胳膊。這回他可不會這麽容易讓他過關。

“你說不說？”他問。

季影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你在外面賭上性命答應會為我完成任務，現在又不算數了？”

寧晞一時語塞。

他在外面時又不知道他就是季影，如果早知道他的身份，他根本就不用賭就有辦法讓季影告訴他毀滅游戲的方法。

“我會完成任務，但不妨礙我知道真相！”寧晞說。

“那好，等你完成任務再說。”季影拉開他的手，然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寧晞知道他不會再說任何事了。

寧晞回去時，冷宴秋拉住了他的手腕。

“放手。”寧晞說。

冷宴秋将他拉過去，直視着他的眼睛，說：“你不會反悔吧？”

他這句話不是詢問，只是在提醒寧晞他們之間的交易。

寧晞的心裏刺了一下。

他的感情，從頭到尾只有他自己和這個人知道。

“當然。”寧晞說，“我把游戲毀了，就會來履約。”

“你要是死了呢？”冷宴秋問。

“那就只好欠着你的。”寧晞說。

他感覺到手腕上的手握得更用力了。

“我不允許。”冷宴秋說，“走到這裏已經夠了，我不許你再繼續。”

寧晞甩開他的手，“我不會後退，你要是想阻止我，最後只有兩個結果。”

兩個人仿佛兩只猛獸，直直盯着對方。

冷宴秋說：“什麽結果？”

“我打敗你，或者你打死我，帶走我的屍體。”

冷宴秋一口氣堵住。

寧晞此刻心情極差，根本沒有心思與他再多言語，徑直往睡袋方向走，卻被冷宴秋一把拽回近前。

“寧晞，你不要太過分。這輩子只有我威脅別人，沒有別人威脅我。”冷宴秋說。

“那你也該習慣一下，冷少爺。”寧晞說。

他甩開手就回到位置上。

也不知他這個脾氣究竟是天生的還是跟某個人學的，他從前并不這樣固執。

寧晞裹上睡袋，閉上眼，也不管周圍這一圈守衛嘀嘀咕咕以及冷宴秋的沉默。

這件事超出了他的預計，他原本一潭死寂的心變得波瀾萬千，他必須認真思考。

第二天，所有人都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行進。

季影沒有再戴面具，但是神情卻仍舊是鬼魅的神情，與他們每個人都保持着距離，甚至對寧晞也一樣。

寧晞被季影的這個态度弄得心裏堵得慌。

走了幾個小時，他們來到了一個天然的巨大洞穴中，這裏處處都是形态各異的時空結晶，仿佛一個巨大的水晶庫，又像是一個超強能量場，寧晞懷疑在這裏随便碰到一個東西都會被傳輸到別的地方去。

在高處有一個嵌在時空結晶之中的圓形球體，它通體如碧玉，其中還有光彩流動，奇異非常。

“就是這裏。”季影說。

寧晞已經預感到這裏就是他們的目的地，可是他沒看出這裏與解決游戲有什麽關系。

“看見了嗎？”季影指着上面那個玉色的圓形，“那就是是靈核，是所有副本供能的裝置。它散發出來的靈能彙聚形成了游戲。如果想要毀掉游戲，就要将它毀掉。”

寧晞覺得要毀掉它并不難，只需裝幾個炸藥就行。

“是不是破壞了它的結構，它就無法發揮作用？”寧晞問。

“理論上是的。”季影說。

“那你為什麽不自己做？”寧晞問。

這麽簡單的事，他還需要找幫手？

季影勾起一邊唇角，将包摘下，打開，露出裏面的炸藥，“我要你做的是在炸靈核的時候，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