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随便
第10章 随便
“小時候沒有人會和我一起玩,只有他和我一直在一起。青春期我很自卑,不敢跟女孩子說話。我很早就知道,他不是我親哥。
“我不知道那是出于一種依戀、習慣,又或者是只有這樣一個人在身邊的占有欲,我的确對他萌發過不該有的情感。
“後來離開那個地方,一切重新開始,逐漸就把那些事給忘了。
“我沒想到他會來找我。”
萬荔那點微醺的朦胧被周明赫這番話全沖散了,腦子頓時清醒,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周明赫面朝她,卻不敢和她對視,耷拉眼角,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萬荔咽着唾沫,眉頭糾結,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喉嚨裏擠出一句:“你是……同性戀?”
“我不确定……但我覺得應該不是?”周明赫擡起眼皮,眼裏也有迷茫,仿佛是讓萬荔給他一個答案,“……我沒有喜歡過別的男性,而且對張逐,那個時候摻雜了太多感情,又是青春期……”
“那他呢?他知道嗎?他對你……”
周明赫搖頭:“他不知道,他也不懂,他是個沒有感情的人。”
萬荔糾結的表情浮現出痛苦:“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
周明赫再次垂下頭:“我不知道……我看你說起我們要結婚那麽高興,我覺得太幸福了,幸福得令我恐懼。張逐的出現也讓我想起過去的自己,我很害怕這些幸福都是假象……”
“所以你就非得要這種時候告訴我這些,親手把它給破壞掉嗎?”
“不是的,我不想對你有所隐瞞。我真的很希望能夠跟你一直走下去,很想跟你成為夫妻,夫妻之間不該有秘密。”
“你錯了明赫,哪怕最親密的人之間也有些事不能說,因為說出來沒有任何意義,除了傷害彼此,和徒增煩惱。”萬荔擰了兩下車門把手,“開下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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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态度讓周明赫慌亂起來。他拉住萬荔的手,語無倫次:“你別走,我現在……我真的很愛很愛你,請你相信我。”
萬荔也意識到她情緒有些過激,的确是沒想到周明赫還有一段這樣的感情經歷。要是他說起自己有某個前女友,她都不至于這麽生氣,頂多是有點醋意。現在這種感覺,令她有種說不出的煩躁。
既然話已經說出來了,那麽相當于問題也提了出來,只是發洩情緒毫無用處,萬荔咽下那些感性的東西,很快恢複冷靜,語氣也緩和了不少:“我知道,你這些年怎麽對我的,我心裏清楚。但這件事,你給我些時間,讓我緩一緩,咱們再談好麽。”
聽她這麽說,周明赫只好松了手:“對不起……”
“過兩天我再聯系你。”
“……我會盡快讓張逐搬出去。”
萬荔點頭,下車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周明赫又後悔了。
正如萬荔所說,這件事不該說。說了也并不會改變什麽,只會讓大家徒增煩惱。就像他也從沒問過萬荔在他之前還有什麽樣的感情經歷。再說,他對張逐那點朦朦胧胧不該有的情感,也早就被時間稀釋殆盡。現在對對方更多的,也只有虧欠和內疚而已。
他也不知道怎麽那個時候就覺得非說不可,怪也只怪張逐在衛生間裏對他說的那些話,挑起他內心深處的不安,讓他不得不将這件事坦白,傷害他和萬荔的感情。
張逐是故意的嗎,想要破壞他們的關系?
至于張逐到底是為什麽非要找到他,又是想從他這裏得到些什麽,周明赫其實并不知道。
萬荔以為張逐找他都是基于過去的感情,有兄弟親情,也有一起長大的發小友情。這對于普通常人來說是情理之中,但周明赫知道,張逐并不是一個可以按常理推斷的人。
等他送完萬荔回家,張逐還沒有回來。
背街的小酒館,藏在高樓林立、燈火通明的大都市,在民房的二樓,還有個小小的露臺。或許是房租便宜,也可能是老板就是房東,看起來經營得很随便,客人也不多。屋裏有兩桌,露臺上只有張逐和另一個客人。
周明赫送萬荔了,他一個人不是很想回去,吃完飯順着街道随意踱步,逛到了這個地方,決定再喝兩杯。他要了一打啤酒,望着外面過分明亮的夜色,想起那些在洪城的夜晚。
出獄後他回過洪城一趟,日化廠街已經全部拆遷重建,夜晚有了不滅的路燈。當年他和周明赫還住在那裏時,路燈大部分都是壞的,夜晚是格外濃稠的黑,可以看見天上的星星。夏天的夜也很吵,不過不是這樣的車鳴人嚣。日化廠街離洪城城區還有一段距離,中間一路都是農田,一到夏夜,蛐蛐和青蛙就叫得此起彼伏。
張逐隐隐約約有所感覺,他的出現并沒有讓現在的周明赫開心,似乎還給他帶來了麻煩和困擾。
但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他琢磨着是不是應該多配合周明赫一些,以減輕他的困擾。但一想到他現在這種事兒逼的樣子,張逐也一陣頭疼和心累,一口氣灌下半瓶酒。
“帥哥,一個人喝悶酒啊?”一個妝容豔麗,衣着暴露的女人坐到他對面,“我也一個人,介意拼個桌麽?”
張逐撩起眼皮,看了女人一眼,沒說話,繼續喝他自己的。
女人端起手裏的雞尾酒喝了一口:“是遇到什麽不開心的事了麽?”
張逐仍不搭理,但女人不在意:“帥哥你是生面孔诶,頭一回來吧,怎麽找到這裏的?這個酒吧很少有生人找到呢。”
張逐一打啤酒已經喝完了,他招手叫來酒吧唯一的服務生。在他說話之前,女人主動開口:“一個人喝啤酒多沒意思,來瓶軒尼詩XO怎麽樣?我陪你喝兩杯。”
張逐沒有拒絕。
酒上來,服務生另拿了兩個方杯和一桶冰塊。女人接過,熟練地開瓶倒酒,将杯子遞給張逐,順勢跟他碰了碰:“今天認識你真高興,你可以叫我小雲,你叫什麽名字?”
“……不願意說也沒事,萍水相逢,大家一起喝個酒,聊聊天,也是一種別樣的緣分。”女人迅速喝掉杯裏的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張逐倒酒。
“看樣子你是外地人吧,我也是。不知道你是哪兒的,我老家河南的。河南沒什麽東西,最出名的是高考大省。不過這跟我也沒什麽關系,我初中都沒念完,就被家人逼着出來讨生活了。我弟念書還不錯,能考上大學……”
她邊聊邊喝,不多會兒已經下去了大半瓶。也不在乎對面的男人是否搭理她,自說自話傾吐她的生活:“……但是考上又有什麽用呢,現在到處都是大學生,你路上随便一抓,也是一把大學生。以前跟個大學生談戀愛,他那點工資還得靠我養,呵呵,你說可笑不可笑,我可……”
“出不出臺?”
女人突然被打斷,有點懵:“嗯,什麽?”
“一千。”
一絲尴尬在女人臉上浮現:“帥哥,你誤會了,我不是幹那個的。大家就是喝喝酒,聊聊天,雖說我沒錢吧,還不至于出賣身體。”
“三千。”
女人眼角跳了跳,放下酒杯,起了身:“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張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五千。”
女人眉毛一擰,用力掙手:“都跟你說了,我不是做這個的。”
張逐抓得更緊:“你說,多少?”
“不做就是不做,你聽不懂?”女人用力掙紮起來,“你想幹什麽,放手,我叫人了……”
張逐松手,她落荒而逃,嘴裏嚷着遇到個神經病。
桌上又只剩下張逐一個人,他搖搖還剩下一個底的酒瓶,全部倒進自己杯子裏,一個人面無表情地慢酌,對剛才遭到的拒絕和辱罵也全不在意。
一直在露臺喝酒的另一個客人突然坐過來,是個卷頭發戴眼鏡的白淨青年人。他掂了掂桌上那個空酒瓶:“這瓶酒怎麽也得收你個三五千,那女的至少提一千。”
他笑:“什麽河南人,還有弟弟。我常在這裏喝酒,經常見着她。她是這裏常駐酒托,就住這附近,本地人。”
對于剛剛被托兒開酒的事,張逐似乎并不關心,年輕人幹脆問道:“男人可以麽?”
張逐擡起眼皮看他。
“我等的人臨時來不了了,我被放了鴿子。你要不介意,我倆睡一覺,不收錢。”
男人笑臉盈盈,對他眼送秋波。
張逐想了想,點了頭,又面無表情地說:“我只會當你是賣的。”
青年笑容頓收,愣住了。別說頭一回見面的人,哪怕約熟的對象,也沒有誰對他說過這麽冒犯的話。
冒犯、龌龊、下流……卻也像是在他小腹放了一把火,瞬間把他給點燃了,他原本只是看上了對方的臉,卻不想此時會有種快要淪陷在欲望裏感覺。
一絲緋色飄上男人臉頰,眼裏也是興奮的火焰,他朝張逐使了個眼色,率先起身:“走吧。”……
快捷酒店裏,張逐躺在床上,放松之後,昏昏欲睡。
睡意朦胧之間,隐約聽見淋浴室裏的男人在和朋友打電話,談論的內容似乎是在罵他。
“……對,全程都他媽我在使勁,完事他倒頭就睡……我他媽一點沒爽到,還被弄得痛死了……操,出血了……
“要不是看他長得……
“……還不如碰到的是個偉哥,起碼不用被折騰這半宿……受這份罪……”
男的講個不停,有些打擾到了張逐的瞌睡,他翻了個身,扯過被子蒙住頭,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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