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認栽

認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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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輪公聊。

大家輪流發言介紹自己, 簡單梳理了一下身份與人物關系。

概括來說，這個故事就是一個大型修羅場。她愛他，可他卻愛她, 但她又不知道他愛她，誤以為他愛的是她。

陳夢和周世新分析得頭頭是道, 帶動着大家興致高漲。吵吵嚷嚷中, 李佚笙有些頭疼。

“來吃點水果？”周薇把放置許久的果盤往桌子靠裏的地方推，“這個點兒我都有些餓了，先墊巴點, 要不然腦子跟不上。咱們好吃好喝玩得開心就行, 動腦的事一會兒再說。”

其實折騰了這麽長時間, 李佚笙也有些累，早就盯上了那盤果子，只是一直沒好意思先動手。

這會子周薇提出來, 她自是樂見其成。

但她們中間隔着人，李佚笙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句話是對謝久辭說的, 便也沒敢自作多情地接過，亦沒有多餘的動作, 只等着果盤被推到她面前的機會。

果然，謝久辭當衆扣下了那盤水果。

李佚笙暗嘆一聲，慶幸自己沒有不自量力地虎口奪食。

頓了頓, 她才想起自己包裏裝着的東西。

李佚笙把楊桃從帆布包掏出來，俯身抽了張紙巾，細細擦拭着果皮表面。

金黃色的人間星，看起來肉厚多汁, 讓人不禁食指大動。

“這楊桃，”謝久辭忽地冒出一句, “是我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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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佚笙下意識點點頭，又察覺不對，趕緊咬了一口。酸甜交織的口感，正合李佚笙的口味。

她滿意地眯了眯眼，護食地連咬了好幾下。

“……”謝久辭嘴角抽了下，“沒打算和你搶。”

李佚笙吞咽得着急，冷不防嗆了幾聲，她忙用紙巾捂住嘴巴，倒了杯清水。

“師妹，我們出去私聊。”周世新過來喊她，笑着道：“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哦，好。”

李佚笙咽下最後一口，就着紙巾擦了擦手上濺滿的汁水，然後動身和他去了角落。

離開的時候，李佚笙借機把那杯水往謝久辭手邊帶了帶，面上裝得無波無瀾。

牆角的兩個人面對着站立。

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聊什麽，大概是為了聽得清楚些，周世新又微微弓了身子，距離靠得更近。

而李佚笙背對着這邊，謝久辭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

只隐約聽到她的聲音裏似乎含了笑意。

謝久辭垂了眼，手下輕輕摩挲着紙杯。

像是看出他的落寞，周薇揶揄打趣道：“瞧瞧，你不主動就是這個下場。要不要我過去幫你把他們拉開？”

謝久辭沒有言語，并不怎麽接茬。

憑借相交多年的情誼，周薇明顯察覺到男人此刻的糾結猶豫。

她非常納罕：“真是奇了，平日怎麽沒見你這般扭捏？悶聲吃醋不采取行動，優柔寡斷，不像‘辭哥’的風格啊。你到底怎麽回事？”

“你很閑？”謝久辭的心情看着很不爽，冷冷道：“沒事就吃點東西，讓嘴巴歇一歇。”

“我說你故意的吧，這桌子上還有什麽能吃的？”說起這個，周薇有些不滿，“剛才你為什麽要攔下我的果盤，那是給你點的嗎？”

謝久辭擡眼看她：“你很想贏？”

“這和輸贏沒關系。”周薇辯解道：“游戲嘛，該做的任務還是得做。”

“哦。”

謝久辭探身扯過一個空紙杯，又随手捏起幾顆枇杷，邊剝邊說：“但是她比較好勝。”

周薇氣笑了：“所以你想我讓讓她？”

“那倒沒有。”

謝久辭剝滿了一杯，伸手從旁邊取了根塑料叉，插上去，習慣性地推到李佚笙面前的位置上。

是極為自然的動作。

謝久辭抽了紙巾揩手，動作優雅又從容，半晌才接上話：“不管你讓不讓，她都會贏。”

周薇看着他。

剛公聊結束的時候，DM為了營造緊張刺激的氛圍，特意将桌子正上方的白熾吊燈關了，只留面上幾盞暗黃的臺燈。

窗外恰已日暮，周圍的光影昏沉。

謝久辭說這話的時候，神色很淡，整個側臉隐在暗光裏。他頭微垂着，黑色的碎發落在額前，看不出究竟在想什麽。

周薇：“你說的，不只是今天的游戲吧？”

謝久辭把紙巾疊了放在桌旁，難得有興致地回應了一句：“對，不管什麽事。”

随後，他幅度極小地扯了下唇角，“只要她想，我就讓她贏。”

“……”

周薇嘴唇動了動，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麽。可周世新卻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然來到了她的身後。

“那，周薇。”周世新呵呵笑了兩聲，“我們去聊會兒？”

周薇嘆了口氣：“好。”

私聊的時間很長，每個人都在盡力收集線索去完成任務。

直到DM發話環節結束，即将開始第二輪的時候，李佚笙才慢騰騰地回了座位。

視線落在那堆滿果肉的紙杯上，李佚笙心念一動，側頭看向謝久辭。

恰好與他的目光撞上。

謝久辭臉上的表情并沒有什麽太大的變化，語氣也很淡：“不想吃就扔了。”

李佚笙： “……”

剛那顆楊桃酸味太大，吃起來不覺得，一進胃裏，竟有些鈍痛。李佚笙正好不是很舒服，便也沒再矯情，直接戳着吃了一顆枇杷。

甜的。

DM的聲音應時響起：“恭喜我們陸遠琛完成隐藏任務，獲得額外投票卡一張。”

“？”

李佚笙不明所以：“什麽任務？”

DM：“讓你吃一口他遞過去的水果。”

“……”

李佚笙心裏好不容易才湧出的動容蕩然無存，冷笑着稱贊道：“真是難為你煞費苦心，還特意屈尊降貴地幫我把皮扒了。”

“多謝誇獎。”謝久辭勾唇，象征性地低頭抿了口水，“我們彼此彼此。”

DM：“恭喜林星落完成隐藏任務，讓陸遠琛喝一口自己倒的茶水，再得一張投票卡。”

衆人：“……”

怎麽感覺像是上趕着送人頭的？

DM：“那我們開始第二輪？”

沒有人出言反對。

DM看了看表，意識到時間拖得有些長，立刻控場，加快了進度：“好的，那看來一輪的流程就可以到此結束。剛才私聊的過程中，各位曾挨個找我回答了任務問題，答對的人已經領到了相應數目的投票卡。注意：現在場上除林星落和陸遠琛外，其他人的隐藏任務均未完成，已經失效。下面我們二、三幕一起進行，結束之後直接進入投兇環節。”

音樂前奏起，寒風凜冽，白雪紛揚，蕭瑟枯葉鋪滿林蔭道。

……

那是高三的寒假。

林星落再回到學校的時候，已是物是人非。聽說倪梓淳的父親因貪污入獄，往日風光無限的倪家一朝落魄。

她推門走進教室。

只有蘇橙橙一個人趴在桌子上，模樣看上去有些失神。

“橙橙。”林星落五指并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阿落，你來啦。”蘇橙橙僵硬地直起身子，極淺地笑了下，眼裏沒有光：“體育課，他們都不在。”

林星落點點頭。

“今天是陸遠琛值日嗎？”她用下巴點了點黑板，“看他名字在那裏。”

還沒等蘇橙橙應話。林星落就走過去踩上椅子，拿着濕抹布開始擦黑板。

她擦了很久，卻怎麽也擦不幹淨。

“阿落，你快看門口那兩個人，他們好帥！”蘇橙橙尖銳的聲音落地。

餘音在空曠的教室幽幽回蕩。

烏鴉飛過窗外，叫了幾聲。

林星落看過去的時候，恰好對上陸遠琛的目光。陽光從背後印照而來，給他整個人都渡了一層光。

他歪頭笑了下，手指尖的籃球轉動。

林星落驀地一滞。

她垂頭看着青磚地上拉長的兩個人影。

陸遠琛旁邊的顧承年眨了眨眼睛，說：“本來我們都準備回家了，沒想到這丫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硬是要爬個六樓，回來把籃球放下。”

“诶對了，蘇橙橙，你剛和誰說話呢？”顧承年繼續說，“別以為你裝模作樣地誇我兩句，今早叫不上來我名字的事情就能算了。”

“我還是很生氣。”顧承年接過籃球，攬上陸遠琛的肩膀，咯嘣的聲響在寂靜的教室裏愈發清晰。

他仿若無所知覺，笑意溫柔。

“蘇橙橙。”

“你快過來哄哄我。”

……

高考結束後的第二年。

林星落去了陸遠琛的學校，北城大學。

那是個平安夜，聖誕的雪花承載着漫漫冬日的來信。整個世界到處都是糖果與星光，連樹也在品嘗糖霜。

很久以前，林星落曾聽哥哥說過，聖誕老人會在這一天，把愛和奇跡帶給勇敢的人。

所以她找了很久。

零點之前，她終于找到了陸遠琛。

林星落心想，如果還能見到哥哥，她一定要告訴他，童話才不會騙人。

階梯教室裏，北風呼嘯，暖氣散落無蹤。

少年支着下巴倚在大敞的窗邊。

“陸遠琛。”

檐下雪泥應聲而落，他擡眸望去，眉上風止。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楚歌先一步紅了眼：“你騙我？”

陸遠琛被打得偏了頭。

不知是不是凍傻了，他竟也不惱，反而低聲笑起來：“你不是早就知道？”

“假作真時真亦假。”陸遠琛擡手拭去女孩臉上的淚珠，扯了扯嘴角，“楚歌，我想你比我懂這個道理。”

“什麽時候開始的？”

“不知道。”

陸遠琛的眉頭皺起來，似也感到疑惑。但很快，他又将滿腹不解化作無奈嘆息：“也許，就是見她的第一面。”

“楚歌，她笑起來很好看。”

“可是她笑得不開心。”

楚歌哭着跑了出去。

一直堅持到她背影消失，少年才再也耐不住地吐出黑血。

陸遠琛雙膝着地，跪了下去。

“阿琛。”林星落不贊同地搖了搖頭，“你忘了我對你說的，要歲歲平安。”

少年的長睫顫動，撐在桌邊的手上布滿青筋。

閉眼前的那一瞬間，陸遠琛終于看到了他的阿落。

他将藏在懷裏的蘋果拿出來，顫顫巍巍地往她手邊遞，終是在咫尺一寸時，臂膀無力垂下。

鮮紅似血的果子滾到腳邊。

林星落彎腰撫上他的眉，手指在虛空中描摹。

音樂停，而聲不止。

“喂——”

“林星落，我叫陸遠琛。”

“你真的很麻煩。”

“一個蘋果而已，誰稀罕啊。”

“別對我笑，我會不忍心。”

“聽着，不許哭。我喜歡的女孩是楚歌。”

“她說她要……取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