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來電

來電

*

十分鐘過去了。

屋子裏除了沉悶的鍵盤聲和淺淺的呼吸聲, 再無其他音效。

因為與往日的工位調換了位置。李佚笙此刻正好坐在空調吹風口處，頭頂的冷風呼呼吹來，她總覺得身上涼飕飕。

她往謝久辭背後看了下, 悄悄伸手過去，想要去夠自己搭在座椅上的毛毯。

“幹什麽？”謝久辭眼神沒移, 手下的動作倒快, 直接精準無誤地扣住了她的手腕，漠然道：“公共場合呢，注意影響。”

“......”

李佚笙被噎了一下, 憤懑地将手抽開, 快速從他身後扯過毯子披到身上, 小聲道：“這裏算什麽公共場合，不就只有兩個人嗎？”

聞言，謝久辭抽空看了她一眼。并沒有立馬說話, 只是手下默默加速了進度。

“诶，謝久辭。”

李佚笙攏了攏身上半挂的小毯, 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說話：“你和盛翊禮最近有聯系過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後半句話落下的瞬間, 鍵盤按鍵的敲擊聲似乎短暫消停了會兒。

可立馬卻又緊接着響起來。

謝久辭依舊沒有回頭，平靜無波地反問道：“怎麽？”

“也沒啥大事。”李佚笙摸了摸鼻子，“就是覺得吧, 上次說好請人家吃飯，如果再出爾反爾，不大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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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久辭：“有什麽不合适的，之前不是都和你說了嗎, 算我頭上。”

“但是，我就覺得吧, 咱兩有必要共同出現跟他說明一下情況。”

憶及自己的猜想，李佚笙猶豫道：“就是上次也和你說了嘛，我感覺盛翊禮可能喜歡我。”

趁謝久辭還沒開口，她先一步半帶威脅地把話說完：“你先不許嘲諷開大啊。我和你說，上次情人節，他還給我送了花。”

“煮粥音”戛然而止，李佚笙愣愣擡眼。

謝久辭轉過來，對上她的視線，笑了下：“所以？”

“所、所以，”不明所以的李佚笙被他看得有些緊張，沉吟片刻後，磕巴道：“我覺得有必要咱兩在他面前出現一下，畢竟看樣子你們關系挺好的，別到時候因為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面前人垂着腦袋，肩膀開始抖動。

“......”李佚笙忍了忍，還是沒忍住：“你笑什麽！這件事很好笑嘛？”

“沒有，”意識到被她發現，謝久辭索性也不再掩飾，擡頭笑着說：“我就是覺得，我女朋友有點可愛。”

李佚笙 ：“？”

“連要個名分都能拐彎抹角地說半天。”謝久辭掏出手機，點亮了屏幕，修長的指尖在二人的微信頭像上打了個轉兒，道：“今天早上，我看見你給我發表情包還覺得奇怪呢，琢磨半天也沒明白，合着是擱這兒點我呢？”

看着屏幕裏的圖片，謝久辭輕啧了聲，評價道：“以前還真沒覺得，鄭之舟眼光不錯。”

“......”李佚笙無語透了，“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說你話裏的意思啊。”謝久辭自顧自地欣賞半晌，散漫地接腔道：“不是你說，咱兩有必要公開一下嗎？”

李佚笙冷漠地糾正他：“我說的是，在盛翊禮面前出現一下。”

“啊，”謝久辭像是随口應了聲，略微思索了一番，道：“意思差不多，咱要不先發一條朋友圈？”

“......”

說着，謝久辭就打開相機。

卻被李佚笙眼疾手快地攔下：“不行。”

謝久辭看向她，問：“怎麽？”

李佚笙面露懊惱：“讓陳老師知道了不太好。”

“嗯，那就算了。”謝久辭點點頭，把手機倒扣在手邊，重新敲起代碼。

李佚笙悄悄看了眼，分辨不清他的情緒，但還是本着良心，安慰了句：“不過，我們應該可以悄悄地秀。”

她* 邊說邊打開手機的購物軟件，挑挑揀揀半天，選出來一款與微信頭像同款的手機殼。

雖然不貴，就是普通塑料的材質，9.9元兩個包郵，但勝在心意啊。

李佚笙滿意地找好了與自己手機規格匹配的一個，然後把目光轉回桌面。

“你換手機了？”

這是李佚笙的第一想法，因為上次謝久辭在休息室裏第二回脫手摔手機的時候，她有過特意看一眼碎掉的後屏。

白色的玻璃板上布滿黑色裂痕，對比鮮明，想記不住都難。

“沒有。”

謝久辭專心盯着屏幕上的圖标，淡聲道。

“那不對啊，”李佚笙擡手去拿，嘴巴裏念叨着：“上次你手機不是摔了嗎？我印象中是白色的啊。”

謝久辭突然反應過來，扭頭看向她。

“難不成你現在學會勤儉了？”

李佚笙上下擺弄着手機，試圖從上面瞧見一些修理的痕跡：“你在哪家手機店換的屏啊？手藝還挺好，除了顏色不一樣，完全看不出來摔過。”

謝久辭松了一口氣。

他臉不紅心不跳地順着她給好的借口往下編：“當時随便找了家小店，也沒刻意記，就在南科大學那邊。”

李佚笙點點頭，沒再糾結，直戳了當地把手機遞給他：“吶，選個型號吧。”

“什麽？”謝久辭接過來，看清界面後唇角的弧度也随之逐漸加深。

內心剛泛起的那點酸楚在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謝久辭深感無力。

明明自己已經下定決心，要表達态度地冷一冷她。可是只要她稍微動一下嘴巴，他又覺得沒有辦法了。

謝久辭垂眸，選好了型號，遞回去還給她。

他的眼神灼熱又滾燙，似乎含着千言萬語，李佚笙狐疑地瞥他一眼：“怎麽感覺你奇奇怪怪。”

“嗯。”

謝久辭重新開始敲起鍵盤，聲音聽上去帶了點啞。

李佚笙動了動手指，下單。

然後點進朋友圈，習慣性地翻看着打發時間。

大約又過了十分鐘。

謝久辭才喊她：“好了。”

李佚笙收起手機，躬身就要往屏幕前湊。

卻被謝久辭伸手擋住額頭往後推了下：“離這麽近？你怎麽不鑽到電腦裏面？”

“......”李佚笙頓了下，誠實道：“不這樣我看不清。”

謝久辭身子往後靠，盯着她，氣樂了：“我覺得你剛才的視力就挺好，‘warning’不是看得挺準嗎？”

李佚笙沉默，在心裏怒吼。

她是近視，又不是瞎子！那麽紅的圖标，她也不是色盲啊！

但想歸想，李佚笙還是得念在人家辛苦半天幫忙的份上，陪笑道：“那這次的plete'我也看得很準啊！”

謝久辭哼了聲，站直身子拉她起來。

李佚笙：“？”

對上她莫名的眼神，謝久辭模樣氣定神閑，懶洋洋地道：“說好的，我抓緊時間做完，咱兩換個地方。”

說到這兒，他很刻意地停頓了下。

而後咬着字句，略帶玩味地說：“好讓你有機會，盡點女朋友應有的，義務。”

“......”

誰！跟你！說好了！

李佚笙耐着性子跟他講道理：“我這句話是有前提條件的。”

她掃了一眼他放在自己腕間的手：“但看起來，你目前也沒有做到。”

謝久辭：“所以？”

李佚笙态度平和地說：“所以，今天的義務抵消。”

“噢。”謝久辭慢騰騰開口：“那我明白了。”

他這話說得奇怪，李佚笙一時間不知道他是怎麽個明白法。

沒等李佚笙細細思琢。

下一秒，她眼前的光線就忽地暗了下來。

李佚笙遲鈍擡頭，對上了謝久辭近在咫尺的臉。腦子裏的一根弦驟然斷裂，連着呼吸也開始紊亂。

周遭的一切仿佛消失不見，身上所有的感觀都被眼前人所占據，烏木沉香的存在感極為強烈，令她快要忘記在何時何地。

頸間傳來溫熱的氣息，李佚笙心跳停了半拍。

謝久辭緩緩把臉埋在她的肩窩，手下箍緊了她的腰肢，明明力道不大，但卻異常牢固，讓她動彈不了半分。

他親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垂下來的發絲，動作溫柔至極。

就這麽過了好幾分鐘，謝久辭才悶聲開口，語調裏浮現出似有若無的委屈：“阿笙，你不講信用，用完人就不認賬。”

“......”

随着這句話落下，李佚笙成功地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與此同時，也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臉燒了起來。

屋裏的溫度也開始上升。

她萬分後悔自己披這條小毯，早知道相擁會帶來溫暖，那會冷的時候就抱他一下好了。

李佚笙越來越熱，不太舒服地活動了下身子。

“嘶，”過程中不知道碰到了哪兒，謝久辭冷不防地抽氣，聲音突然變得很暗：“別動。”

李佚笙瞬間老實。

良久，謝久辭等呼吸漸漸平穩後，才戀戀不舍地松手。他撤開了距離，垂睫看她，眸中似有墨色翻湧。

李佚笙張了張口，正要說話。

擱在旁邊桌上的手機卻在這個難以言喻的時刻震動起來。

靜室裏，任何細微的聲響，都會被無限放大。

暧昧的氣氛頃刻消散。只有嗡嗡聲一下又一下，連續不斷地将兩人的思緒往回扯，直到彼此徹底清醒。

謝久辭沒說話。

目光輕飄飄地落在李佚笙的手機上。

李佚笙默了會兒，當着他的面，硬着頭皮把電話接了起來，也沒看是誰。

剛一接通，清爽幹淨的男聲就隔着電流跳了出來，語調聽上去隐約還帶着哭腔：“姐姐，我好想你啊。”

七個字。

在四周嚣張飄蕩。

“啪——”手機一下子砸落在地。

空氣裏是死一般的寂靜。

緩了很久。李佚笙才堪堪回神，她抿了抿唇，在腦海裏過了一圈，想起這獨特的稱呼是來自于誰。

她低眼看向地上的手機，萬分懵圈。

然而，盡管自己腦子裏也是一團亂麻。李佚笙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來自頭頂的一道灼熱視線。

如滾燙烙鐵般，灼得她不敢擡眼。

偏巧電話裏的男聲還不消停，姐姐，姐姐的，叫個沒完。

“......”

李佚笙直覺不能再這般裝模作樣糊弄下去，忙彎腰撈起手機，匆匆說了句：“你打錯電話了。”

之後就立馬挂斷。

李佚笙沒有退出界面，而是往上快速翻閱着周左然在微信來電之前的消息。

從大篇文字中提取出最關鍵的pdf文件，動指點了進去。

文件加載需要幾秒的時間。

看着轉圈的灰色圓條，李佚笙的眉心狂跳，焦急感與不安感頓時席卷而來。

一秒。

兩秒。

三秒。

就在文件将要打開的瞬間，李佚笙聽到謝久辭涼涼的聲音響起。

“怎麽。”

“就因為聽見姓周的那小子叫了聲姐姐，激動得手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