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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楚召淮自從歸京心情一直憋屈,今日好好出了口惡氣,眉眼間郁色散去不少,被氣得隐隐作痛的心口也不疼了。
回府後,護衛将小矮櫃搬下車,落地一個不穩磕了下,裏面叮鈴哐啷一陣亂響,似乎是什麽珍貴物件碰碎了。
楚召淮心疼得直咧嘴,小聲說:“慢一點呀……慢一點吼。”
護衛稱是,擡着進了寝房。
殷重山還留在侯府等着敲鑼打鼓護送嫁妝,姬恂被護衛推下馬車後交疊雙腿坐在那,似乎在等什麽。
今日姬恂幫了他太多,楚召淮知恩圖報,理了理貂裘,主動提議:“我來推王爺吧。”
姬恂笑了:“那就有勞了。”
推輪椅的确很辛勞。
楚召淮氣沉丹田,使出吃奶的勁将輪椅慢吞吞推動,輪子骨碌碌半天,終于吭叽吭叽推到了寝房門口。
姬恂一不心急二不催促,似乎平日風馳電掣慣了,體驗一回蝸牛背殼也別有一番風味。
眼看着就要回寝房,楚召淮喜出望外。
姬恂“唔”了聲,帶着恰到好處的疑惑,好像腿瘸到眼上去了:“王妃,這不是去書房的路吧?”
楚召淮:“……”
楚召淮差點死給他看。
不回寝房你不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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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召淮額間冒汗,艱難喘了幾口氣,有氣無力道:“敢問王爺,書房在何處?”
姬恂眉梢挑了下:“王妃累了?”
楚召淮唯恐這人又提師從趙錢孫李哪個将軍,努力喘勻了氣:“不是的,侯府飯菜太難吃,這是餓的。”
姬恂笑起來:“王妃愛吃什麽,讓府裏人做些送來。”
楚召淮一愣。
還是頭一回有人問他愛吃什麽。
楚召淮有些受寵若驚,連帶着被逗的事兒也忘了,想了想道:“愛吃魚。”
姬恂看他。
還挺好打發。
皇室勳爵府中的少爺,往往愛吃的或稀有難得,譬如冬日荔枝、夏日梅蕊,或标新立異,如火炙鵝、活嚼鬼,越罕見奇特越愛吃。
楚召淮這種給魚就吃,已算很好養。
“好,晚上讓府中廚子做全魚宴。”姬恂道。
楚召淮咳了聲,努力穩住神情讓自己不要太沒見識:“勞煩王爺了。”
全魚宴又給他攢了點力氣,楚召淮覺得還能再推姬恂跑個十萬八千裏。
還沒等他大發神威,殷重山回來了。
楚召淮一驚,還以為出了變故:“侯府沒沒沒沒給嫁妝嗎?”
殷重山行了禮,看向姬恂。
姬恂點頭,殷重山才道:“幸不辱命,已将侯府漏給的嫁妝擡回庫房,禮單在此,王妃可要去清點?”
楚召淮眼亮得黑紗也遮擋不住光芒,剛想過去後知後覺到不對,回頭問姬恂。
“王爺,我能去看看嗎?”
姬恂點頭:“去吧。”
楚召淮喜出望外,颠颠地跟着下人去了。
殷重山注視着他離去的方向,欲言又止。
晌午日光正盛,姬恂讓殷重山将輪椅推去院中的湖邊,垂眸看着結冰湖面下若隐若現的魚,漫不經心道:“想說什麽?”
殷重山沒忍住:“鎮遠侯這天大的把柄送上來,王爺不拿他作筏子?”
姬恂:“嗯?誰?”
“楚召淮。”
姬恂心不在焉看着湖中的魚:“重山,每年開春城濠會放小魚苗,你就拿着網兜去撈,撈,撈它個九族全滅斷子絕孫。”
殷重山:“……”
殷重山算是和姬恂一齊長大,早已習慣他這等溫潤的刻薄,艱難從一堆軟刺中扒拉出有用的信息,這才意識到。
姬恂留着楚召淮,怕是有大用。
殷重山放下心來。
姬恂想一出是一出,興致來了讓下人将湖面的冰破開。
魚被巨大的動靜驚得鑽入湖底,沒了動靜。
姬恂一擡手。
殷重山的袖子好像能容納百川,伸手往裏掏了掏,翻出一大袋魚食奉上。
姬恂懶懶地灑了一把魚食,沒一會平靜的湖面終于有了魚影。
此時,他才淡淡道:“你瞧出了什麽?”
殷重山看着争先搶食的魚群,福至心靈,肅然道:“屬下懂了,只有抛了魚餌才能引來深藏湖底的大魚,王爺今日引而不發是為引出鎮遠侯背後真正設局之人。”
不愧是王爺,果然高瞻遠矚。
姬恂“啊”了聲:“不是,本王只是想釣魚,弄釣竿來。”
殷重山:“……”
殷重山弄來紫竹釣竿,姬恂連魚餌都不挂,直接将魚鈎抛出去,開始老神在在釣起魚來。
殷重山知道主子大病又犯了,也沒多說,撐着傘為他遮擋日光。
魚鈎連餌都沒有,就算坐到地老天荒也很難釣上魚。
姬恂很有耐心,握着釣竿的手極穩,半晌沒有半分一動。
眼看着日落西沉,管家匆匆過來禀報:“王爺,兵部秦大人求見。”
咕。
平靜一下午的湖面突然蕩漾出一圈波紋,釣竿尖往下一垂。
魚上鈎了。
姬恂睜開眼,手穩穩一擡釣竿,魚懸在絲線上活蹦亂跳,在半空蕩漾出一條直線,“啪”的一聲落到殷重山手上。
是條小魚。
殷重山将魚取下,見姬恂似乎在想“秦大人”是誰,提醒道:“兵部侍郎秦笕,和太子關系甚密,月初曾趁您昏迷舉薦太子的人前去晉淩州駐守。”
晉淩州地處邊關,又是璟王封地,派太子的人過去目的可想而知。
姬恂不怎麽在意,拎着那條巴掌大的魚,思考一條能不能做成全魚宴。
殷重山試探着問:“這人王爺見不見?”
“天已黑了。”姬恂道,“去喊王妃用膳。”
這便是不見了。
管家領會,轉身回了。
楚召淮數了一下午的嫁妝,耳根子都咧到後腦勺了。
好不容易平複下來又被喊去吃全魚宴,若不是眼紗戴着恐怕早就被人看出這副沒見過世面的糗樣。
楚召淮吃魚肉喝魚湯,頭回吃飯忙得不亦樂乎,不知該先吃什麽。
姬恂倒是相反,坐在那慢條斯理吃着魚生。
王府用的自然是上好的魚,細細削出薄如蟬翼的白肉,用酒浸着吃,入口即化。
楚召淮跟前放着盤剛做出的醋魚,他愛吃酸甜口,喜滋滋吃得幹幹淨淨。
姬恂吃了一口,問:“味道如何?”
“很好吃。”楚召淮拿筷子撥了撥魚頭,老老實實地說,“就是這魚有點小。”
姬恂手一頓,喝了口冷酒,擱筷不吃了。
楚召淮疑惑看他。
每日姬恂好像吃得比他還少,成天只吃冷酒,這樣不會病得更厲害嗎?
楚召淮沒心沒肺地用完膳,又高高興興回去數他的嫁妝了。
殷重山隐約感覺王爺似乎在生悶氣,猶豫着道:“這王妃……似乎不太知禮數,要屬下找人教一教嗎?”
尋常說話沒大沒小,你啊我啊沒半分敬意;
方才還不知分寸,不等王爺開口就搶先質問殷重山;
最重要的是,他好似完全不知王妃職責是何,随心所欲只圖自己歡喜,為了點破嫁妝就能先離席。
殷重山都忍不了,可姬恂竟然沒有半分不悅。
如果不是楚召淮的身份是他親自查的,他都要以為這人和王爺有過什麽情緣了。
姬恂拿着冷酒,像是沒聽到這句:“推本王去院裏。”
殷重山眼皮一跳。
去院裏做什麽?
片刻後殷重山就知道了。
湖邊點着燭火,姬恂坐在北風呼嘯中,慢條斯理往湖裏抛魚鈎。
釣魚。
殷重山:“……”
王爺終于還是瘋了。
***
楚召淮數了好幾遍嫁妝,徹底死心了。
果不其然,楚荊不蠢,哪怕有姬恂的施壓,也并沒有将他娘親留給他的書信送來。
已死之人的未盡的話語最能引人好奇。
楚召淮最開始聽到他娘有信留下時,的确心跳加速,近乎失去理智,拼了命地想要立刻知道這世上唯一愛他之人到底給他留下了什麽話。
可如今卻想通了。
白夫人那樣疼他,所留書信必然是愛護之意,反正是已知的事,他看與不看,并不受半分影響。
唔,接下來就是該想着如何破壞楚召江的名聲。
等逼得楚荊先受不了,這樣就能獲得主動權。
自從回門後姬恂就開始忙碌,好幾日都不回府,卻留了不少護衛,說是保護王妃周全。
漏給嫁妝之事讓鎮遠侯府狠狠丢了大臉,更加成為滿京城茶餘飯後的笑柄,楚召淮被一堆人圍着,有些想借着這陣東風使壞,卻也苦于不能出府,無法施展。
沒幾日,就到了小年夜。
京城的小年是臘月二十三,彤雲密布,朔風勁哀,凜冽寒風幾乎要刮掉人一層皮。
似乎要下雪了。
楚召淮裹着衣袍,坐在院中聽着府外焰火鞭炮喧嘩。
沒一會,管家回來了:“回王妃,王爺還未回府。”
楚召淮“咳”了聲,試探着問:“那……小年夜我、我能出去玩嗎?”
管家有些為難:“王妃恕罪。”
“哦。”
楚召淮也沒強求,反正這些年無論哪個節日他都只是孤身躲在小院子裏一個人過,今年也沒什麽分別。
不對,還是有區別的。
京城的煙火比臨安得要好看。
又漂亮又響,好像萬家燈火也将他這處空蕩蕩的院子連帶着熱鬧起來。
管家猶豫看着他。
少年身形孱弱,層疊衣袍也遮掩不住那單薄過分的肩和腰,仰頭看着天邊焰火,哪邊響就看哪邊。
似乎是過小年,他前幾日一直空蕩蕩的腰間佩戴一塊嶄新的玉,看樣子似乎還是前幾年流行的樣式。
管家竟然沒來由覺得他有些可憐。
正想着說些什麽,長風院的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楚召江呢?!楚召江!出來!”
“世子,世子息怒。世子上次因冒犯王妃被罰抄了好幾天的書,聽說王爺今晚會回府,您……您收斂些。”
“……”
楚召淮好奇地看向門口。
很快,姬翊一襲墨藍衣袍,肩上系着毛邊大氅,氣勢洶洶地殺了進來。
楚召淮眼睛一眯,嚴陣以待。
上次“犬子”在自己這兒吃了虧,今日怕是趁着姬恂不在過來報仇的。
犬子面無表情走到楚召淮面前:“你,跟我走,去明湖。”
楚召淮往後縮了縮,警惕道:“你想把我騙去沉湖?”
姬翊瞪他,似乎想罵他一頓,但管家正在旁邊看着,只好湊過去壓低聲音道:“你別跟我裝傻!前幾個月就約好明湖一戰,你莫不是怕了不敢去了吧?”
楚召淮:“……”
敢情楚召江還真和他有約?
又是楚召江的爛攤子,楚召淮沒辦法,只能先接。
不過也剛好趁機會出府一趟。
楚召淮看了看旁邊的管家,故作猶豫道:“可我已是王妃,再去和你們混在一處,怕是不合規矩。”
“我上次和我爹說要和你去明湖,他并未反對。”姬翊冷呵一聲,“我們畫舫都定了,你該不會真的認慫了吧?行,不去也行,把訂畫舫的五百兩銀子出了,這事就過去了。”
楚召淮肅然起身:“明湖在何處,我們現在就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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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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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