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第89章

在燕枝縣, 楚召淮每日忙得不得了,天剛亮就起床背着小背簍外出行醫。

現在乍一回到京城啥也不幹,總覺得哪裏別扭。

白神醫在府中溜達半天, 幾乎給全府上下的下人都診了脈。

一年前在府中居住時這位小公子總是蔫蔫的, 加上白鶴知又護得緊,府中的下人伺候時都提心吊膽的不敢靠近。

現在剛回來的小公子像是換了個人,眉眼彎彎漂亮又張揚, 待人又親和, 沒兩日滿府的人都叽叽喳喳找他玩。

楚召淮診完脈後, 歪着腦袋曬了會太陽, 看着白府管家在那忙活, 忽然記起趙伯。

昨日姬恂說他和姬翊都不在璟王府,唔。

楚召淮動了心思,起身讓人套車, 前往璟王府。

安順坊離璟王府并不遠,估摸着一刻鐘便到了。

楚召淮拎着從舅舅那撇來的補藥, 裝在匣子裏打算送給趙伯——主要是不能空手上門, 不是因為怕挨打。

璟王府一如往昔。

楚召淮撩開車簾下了馬車, 才剛登上臺階,就見門房遠遠瞧見他,似乎愣了下,很快又揉揉眼睛,不可置信地迎上前:“王王王妃?”

楚召淮道:“我已不是王妃了, 今日回來是打算……唔。”

門房騰地竄起來, 嗚嗷喊叫地沖回府中:“趙伯!王妃回來了——!”

楚召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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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了不是王妃。

這畫面似曾熟悉, 楚召淮沒辦法,只好又當了回門房, 乖乖關上王府的門,擡步走進去。

璟王府裏面的布置和一年前沒有分毫差別,樹木假山涼亭整理得井井有條,走進去恍惚中有種從未離開過的錯覺。

楚召淮被下人引着往後院邊走邊看,很快趙伯便匆匆而來,手中還拿着一卷書。

在璟王府住的那幾個月,一直都是趙伯照料他的日常起居,楚召淮有點不好意思,磨磨蹭蹭挨上前去:“趙伯……”

趙伯眼圈都紅了,走上前将楚召淮上看下看:“王妃怎麽瘦這麽多啊,在外面沒好好吃飯嗎?”

楚召淮忙點頭:“好好吃了的。”

他感覺自己比一年前那副病歪歪的身子要有勁兒多了,上山草藥能背好重的草藥,但回京後人人都道他瘦了。

他明明是壯實了。

趙伯并沒有像白鶴知那樣要揍小孩腦袋,摸了摸眼淚:“回來就好,晚上在家吃吧,趙伯親手做茶餅,還有王妃最愛吃的甜醋魚。”

楚召淮猶豫着道:“我還沒和舅舅說……”

趙伯重重嘆了一口氣:“也是,王妃如今已不在璟王府了,我做了茶餅也沒人願意吃。”

楚召淮哪裏見得了這個,趕忙說:“吃吃吃,我讓人去和舅舅說一聲。”

趙伯頓時露出笑臉:“哎!如此甚好,來來來,昨日乞巧要忙曬書,但天下雨了,沾了點雨氣,今兒剛好再拿出來曬曬,還有不少王妃之前瞧過的醫書呢。”

楚召淮腦袋上冒出疑惑。

總感覺趙伯好像在唬他。

不過既然已答應了,楚召淮也沒多想,跟着趙伯去後院看書。

當時姬恂搜羅了不少絕版醫書來,楚召淮成日都在啃啃啃,就算去護國寺修養也帶了不少書過去。

仔細想想,應該還有幾十本沒看完。

後院正在用長凳架着架子,幾百本書一一擺在那,瞧着極其壯觀。

楚召淮嗅着陽光曬在書卷上的氣息,眼睛都眯起來了。

在這兒看一天的書打發時間倒也不錯。

趙伯極其了解楚召淮的行事風格,見他這個神情就知曉他如何想的,讓人搬來個躺椅放在梧桐下。

樹影灑下斑駁的光點,一旁還放着幾塊冰,七輪扇悠悠轉着,送來陣陣涼風。

楚召淮坐在那将在護國寺還沒看完的書拿起來翻了翻,趙伯端來茶餅,遠遠瞧着頗有種物是人非的感慨。

将剛出爐的茶餅放在一旁小案上,楚召淮道了謝,捏起一塊吃了一口。

雖然早已沒了口舌之欲,但嘗到之前最愛吃的茶餅還是覺得心情愉悅。

趙伯侯在一邊,瞧見他吃完又将溫奶茶端來。

楚召淮本想說不吃,但見趙伯又看着他唉聲嘆氣,說他瘦了雲雲,只好乖乖接過來捧着喝。

書攤開在陽光中曬着,楚召淮吃了一會無意中一瞥,瞧見不遠處有處單獨的架子正曬着一排熟悉的書。

楚召淮眼皮輕輕一跳,起身走過去瞧了瞧,登時臉都綠了。

《王妃記注》……

怎麽還在這兒?!

一年過去,姬恂根本沒扔,保管得完好無損,只是隐約瞧出每一本都有經常翻閱的痕跡。

楚召淮面無表情道:“怎麽還不扔?”

“哎呦。”趙伯誇張地叫了聲,說,“這哪兒能扔啊,陛下有時會回來王府小住,每次都在書房翻閱這些書呢。”

楚召淮:“……”

楚召淮臉色又綠又紅,恨不得将這一堆丢人現眼的玩意兒給一把火燒了。

姬恂還每回都看?

這些記錄大小瑣事的東西有什麽好看的?!

“趕、趕緊丢了。”楚召淮繃着臉道,“您偷偷地丢,等陛下回來就說曬書給收拾得不知哪兒去了。”

趙伯苦着臉說:“這……陛下知曉了會動怒的。”

楚召淮不知道姬恂動不動怒,反正他現在要被這一整排的《王妃記注》給弄得惱羞成怒了。

但楚召淮就算再讨厭,又做不出亂扔別人東西的事來,只好眼不見心為淨,悶悶回去繼續看他的醫書。

璟王府一派祥和,楚召淮一看書就容易沉浸其中,等将一本厚厚像是磚塊的書翻得差不多時,也即将黃昏了。

趙伯已将晚膳安排好,樣樣都是楚召淮愛吃的。

楚召淮慢條斯理吃着。

趙伯在一旁為他布菜,感慨道:“自從王妃走後,璟王府已許久沒熱鬧過了,陛下每次回來都沒什麽神情,要麽将自己關在書房中,要麽就是在暖閣榻上睡一夜……”

瞧着倒有些心酸。

楚召淮吃東西的動作頓了頓,不自然地道:“哦。”

趙伯見楚召淮興致不大,也沒在多提陛下,見楚召淮已放下筷子,又着急起來:“就吃一點嗎,再來小半碗魚湯吧。”

楚召淮本就吃不多,更何況下午還被趙伯投喂了一堆,實在是吃不下了。

趙伯看他不像推辭,只好讓人收拾了。

看着天都黑了,楚召淮咳了聲,試探着道:“天色不早了嗷。”

一向善解人意的趙伯卻像是沒聽出來楚召淮話語中的意思,看着外面的天若有所思道:“這幾天每天晚上都會落雨,今日恐怕也是如此,王妃要是恰好趕上下雨就壞了,要不今日就在這兒住一晚吧。”

楚召淮:“……”

啊?

昨日姬恂用這個借口賴在白府不走,今日趙伯竟然也用這個蹩腳的理由留他嗎?

楚召淮欲言又止。

趙伯又開始嘆氣:“王妃一走就是一年多,陛下和太子又在宮中,這偌大璟王府空得很,昨日聽下人說看到鬼魂呢,定是人氣不夠的緣故。”

楚召淮憋了下,瞧出趙伯的意思,只好無奈道:“好吧。”

趙伯喜出望外:“王妃是有大福氣的貴人,在這兒住一夜定能震住那些小鬼。”

楚召淮:“……”

楚召淮聽了十幾年的“天煞孤星”,還是頭回有人說他有福氣。

他似乎很受用,唇角輕輕勾着,矜持地跟着趙伯回去了。

暖閣仍然如初,只有小矮櫃被搬了去,西洋鐘還在原位叮叮當當。

楚召淮沐浴後換上趙伯準備的衣袍爬上塌,在熟悉的床上翻了個身,心情極其複雜。

若沒有獵場那一遭,或許局面和此時截然不同,他八成已徹底接受姬恂,同他安安分分過日子。

不過也不一定,也許姬恂登基後群臣不滿他娶了男妻,最終鬧得全天下皆是,可能會比和離還要難堪。

算了。

凡事沒有如果。

楚召淮躺在舒适的榻上,很快便陷入夢鄉。

本來以為在這滿是記憶的住處睡覺,會夢到當年事,但罕見的是楚召淮根本沒做什麽夢境,只是在半夜醒來過一次。

四面封閉的床幔間,似乎有兩道呼吸聲。

楚召淮迷茫翻了個身,手像是搭在一個滾燙的肉體上。

什麽東西?

捏一捏。

楚召淮伸手捏來捏去,又往下撫摸了下,一塊一塊的還挺硌手。

正疑惑摸着,忽然感覺掌心似乎輕輕起伏兩下,一聲微弱的悶笑在耳畔響起。

楚召淮耳尖微動,疑惑地睜開惺忪的睡眼。

月光從窗棂照射進來,穿透薄薄的雪紗床幔落進來,照得床榻間一片皎潔的銀白。

姬恂懶洋洋躺在一旁,松松垮垮的衣襟已被楚召淮扯開,露出精壯的胸口和結實的腰腹,手托着耳側,眼眸含着笑注視着他。

楚召淮一懵。

“怎麽醒了?”姬恂笑着問。

楚召淮呆呆看他。

姬恂“啧”了聲,伸出溫熱的手捂住楚召淮的眼睛,将他往懷中一扒拉:“睡吧。”

外面似乎又落雨了。

男人的懷抱溫熱寬敞,将楚召淮單薄身體緊緊擁抱着,好像能隔絕外面一切狂風暴雨。

姬恂的聲音低沉,混合着外面的雷雨聲,輕輕唱着一首江南曲調——楚召淮聽過舅母哄表弟午睡時,唱得好像就是這樣一曲童謠。

應該又在做夢吧。

楚召淮将身子将姬恂懷中縮了縮,手緊緊抱住他的腰身,任由自己在溫柔的聲音中陷入深眠。

楚召淮終于睡了一年來最沉最舒服的一次好覺。

日上三竿,門縫似乎又飄進來幾绺魚香,将睡眼惺忪的楚召淮勾的騰地坐了起來。

明明口味清淡,并不貪圖享受,但睡得迷迷瞪瞪間,“克制”還沒跑出來拉住情緒,身體放任着,根本無法抗拒美味的誘惑。

床頭小案上如往常一樣放置着一套嶄新的衣袍。

楚召淮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将衣裳穿好,昨日碧藍衣袍換成繡着鳶尾的寬袖紫袍,平添幾分貴氣。

聽到裏面有動靜,趙伯一揮手,下人趕忙将手中的飯菜放回桌案上。

楚召淮洗漱好拉開門走出來,瞧見滿桌子五花八門的早膳,猶豫着看了一眼趙伯。

吃完早膳應該可以放他走了吧。

他實在招架不住趙伯的“嘆氣”攻擊。

楚召淮走在桌案前坐下,視線一瞥就見對面竟然還有一副碗筷。

楚召淮疑惑道:“為何擺了兩副?”

趙伯笑着道:“陛下晨起時說下朝後會回府用早膳,估摸着時辰應該一會就到。”

楚召淮剛要拿筷子,指尖微顫,直接将玉箸撥了下砸在地上,直接碎成了幾截。

他滿臉迷惘:“啊?晨起?陛下昨晚回府了?”

趙伯笑容一僵,心想早晨天還沒亮陛下就從暖閣出來,難道昨晚你倆沒睡一張床上嗎?

這叫什麽事兒?

趙伯“啊”了聲,将奶白色的魚湯盛了一碗遞給楚召淮,轉移話題:“來,王妃先喝點湯暖暖胃。”

楚召淮接過來,腦子也終于清晰些,茫然若失。

昨晚……難道不是夢嗎?

魚湯還沒喝兩口,就聽到門口傳來一串腳步聲。

姬恂似乎是剛下朝便趕回來,身上黑紅相間的團龍衮服雍容尊貴,身後侍衛緊跟其後黑壓壓一片擁簇着而來。

滿室的下人趕忙下跪行禮。

楚召淮愣在原地。

見到這身天子冕服,他好像如夢初醒,前所未有地意識到,姬恂是皇帝。

天下之主,尊貴無極。

只要陛下一個念頭,至高無上的權利便能随心而動,像先帝那樣将他輕飄飄碾得屍骨無存。

可他竟然不覺得畏懼。

姬恂眼神淩厲得好似刀刃上的寒芒一點,直到瞧見楚召淮還安安穩穩坐在暖閣中一如既往用着早膳,眼神中的冷意悄無聲息散去。

姬恂随意一擡手,身後的人瞬間作鳥獸散,連整個暖閣伺候的下人也緩緩退出去。

楚召淮不太自在坐着,讷讷站起身。

姬恂按着他的肩膀重新将人按坐回去,熟稔地坐在他身邊交疊着雙腿,淡淡道:“昨晚睡得可還好?”

楚召淮微怔,後知後覺記起迷迷糊糊間……

姬恂似乎在唱童謠哄他睡覺。

楚召淮忽然被口水嗆了下。

姬恂……唱歌?

“慢些。”姬恂倒了杯水給他,挑眉道,“想到什麽了,臉都紅了?”

楚召淮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壓下咳嗽,悶悶地說:“我是咳的。”

“行吧。”姬恂交疊着雙腿,華貴的龍袍端莊嚴肅,在他穿來卻平添幾分恣意張揚,讓人忍不住将眼神往他身上落。

楚召淮垂下眼。

将原因歸于這身龍袍太晃眼了,絕不是他想看姬恂。

食不言,兩人沉默着吃完早膳。

姬恂拿着濕帕子握住楚召淮的手腕,慢條斯理給他擦手,随意道:“再過幾日便是中元節了,你母親的牌位放在京外上清觀,到時去拜祭下吧。”

姬恂不說楚召淮都沒記起來,他難為情地想收回手,卻被薅着将指縫都一寸寸擦拭,微弱的酥麻從手背一直蔓延到腦袋。

“好、好的,多謝陛下提醒。”楚召淮幹巴巴地道。

姬恂擦手的動作停了停,良久後才無奈道:“我這一年入夜後做噩夢,十場有九場半都在聽你喚我陛下。”

楚召淮一愣。

“昨晚也是。”姬恂握着楚召淮幹幹淨淨的手往側臉處貼了下,冷峻的面容帶着恰到好處的示弱,笑着道,“朕的心都要碎了。”

楚召淮:“……”

不讓他叫陛下,卻故意自稱“朕”?

楚召淮說不出來姬恂到底有什麽怪癖,龇着牙将爪子使勁收回來,垂着羽睫嘀咕着道:“我看你唱歌唱得挺歡的,不像傷心的樣子。”

姬恂眉尾輕挑,手肘撐在桌子上,懶洋洋托着側臉笑着道:“好狠的心啊白神醫,我可是在哄你睡覺啊。”

楚召淮繃着臉嗆他:“沒有你,我醒不了。”

不用哄。

姬恂被怼也不覺得尴尬無言,反正有招拆招,嘆了口氣道:“沒辦法,誰讓白神醫夢中解朕的衣裳,還東摸西摸——幸好朕還未立後,否則清白都要沒了。”

楚召淮:“……”

姬恂是如何将風馬牛不相及的事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

楚召淮說不過他,站起來理了下衣袍,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我、該回家了。”

能讓趙伯豁出去老臉無所不用其極将人留下住了一夜,已算是極限。

姬恂雖然不會釣魚,但很精通釣楚召淮,知曉不能逼急了,自然地點頭:“嗯,讓趙伯送神醫回去。”

楚召淮見他沒有要留的打算,悄無聲息松了口氣,趕緊就往外跑。

剛跑沒兩步,姬恂忽然道:“對了神醫,昨日朕收拾小矮櫃,瞧見這小麒麟木雕似乎顏色不太對,像是被蟲蛀了,宮裏人提議最好燒火或者浸了驅蟲藥草曬幹或許可以恢複如初。”

楚召淮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姬恂手中正拿着那個精致的小麒麟木雕,笑着道:“只不過朕國事繁忙,恐怕沒時間打理。”

楚召淮抿唇。

雖然這小麒麟并不值錢,但那場璟王府門口的長街集市卻是姬恂特意弄來哄他開心的,自然賦予了木雕另一種含義。

要丢了燒火嗎?

他之前說過小矮櫃的東西随便姬恂處理,可是……

姬恂這樣子明顯就是在設套讓自己拿回小麒麟。

楚召淮越聽這個“燒火”就越氣,終于從袖中掏出來一錠銀子往姬恂面前一送:“既然如此,我買下來吧。”

楚召淮将銀子往他懷裏一扔,就要去奪小麒麟。

姬恂手猛地擡高,楚召淮下意識蹦了兩下,險些一下撞姬恂懷裏。

楚召淮站穩後,沒忍住瞪了他一眼。

這人是在故意玩他嗎?

姬恂挑眉道:“白神醫,這些銀子想要買回去這麽好看的小麒麟,未免太少了吧。”

楚召淮瞪大眼睛:“可我當時買是才二十文!”

“因為剩下的銀錢本王早早付了。”

乍一聽到這個“本王”,楚召淮一懵,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他垂着眼不高興地道:“那那你現在要多少銀子?”

姬恂說:“貴得很。”

楚召淮:“我出得起。”

姬恂眉眼帶着濃濃的笑意:“那就好。”

楚召淮正等着壞東西獅子大開口,忽然感覺他高大的身形往前方走了兩步,随後黑壓壓像是小山般的懷抱傾覆而來。

楚召淮一愣。

姬恂雙臂緩緩抱住楚召淮的後背,終于徹底地将人擁抱在懷中。

不是相救時千鈞一發的被迫觸碰,也并非趁夢中昏沉時那般趁人之危。

楚召淮渾身僵了僵。

姬恂抱着少年單薄的身體,閉了閉眼,好似這一年中空了一塊的心終于被徹底填滿。

楚召淮一時間連掙紮都忘了。

姬恂淺嘗辄止,很快強迫自己放開他,見楚召淮還呆呆地仰頭看他,輕笑着緩慢傾身湊上前。

……在那通紅的耳垂處輕輕落下一個蜻蜓點水似的吻。

一觸即分。

等楚召淮反應過來時,手中已經握着那只小麒麟木雕。

姬恂已經緩步走進暖閣,只有聲音隐約傳來:“回吧,中元節朕派人送你去上清觀。”

楚召淮感覺姬恂的聲音好像很奇怪,似乎在壓抑着什麽,迷茫道:“你……哦,我舅舅會帶我去的。”

姬恂“嗯”了聲,也不知有沒有聽到。

趙伯已準備好了馬車,正在外面候着。

楚召淮欲言又止,又看了一眼暖閣,終于跟着趙伯離開。

趙伯滿臉不舍,但還是恭恭敬敬将人帶去馬車邊,将一箱箱東西往車上搬,王府的好東西全給王妃帶走。

楚召淮想了半天,疑惑地問:“王爺平日就住在暖閣嗎?”

“是的。”趙伯道,“有時國事不忙時也會回來小住幾日,十有八九都在暖閣中睡。”

楚召淮握着小麒麟的手微微蜷了下。

“……哦。”

暖閣中。

姬恂洗了冷水澡換了身常服,披散着發去書房順手去翻《王妃記注》。

只是視線一掃,滿滿一書房的書架卻莫名空了兩排。

那幾十本《王妃記注》不見了。

姬恂神色瞬間沉了下來,将趙伯叫來:“書去哪兒了?”

趙伯疑惑道:“啊?”

姬恂一看趙伯這個心虛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知曉在何處,心也定了下來,似笑非笑道:“召淮的那些記注。”

趙伯幹咳了聲,小心翼翼道:“方才王妃離開時,說要裝箱帶回家去。”

姬恂:“……”

姬恂眉頭微揚,沒忍住笑了下。

楚召淮看那些記注不順眼已經很久了,這回終于大着膽子出手了。

姬恂順着趙伯的話順杆爬改了稱呼:“王妃有說拿去做什麽嗎?”

趙伯欲言又止半天,還是道:“王妃說要拿回去燒火,若陛下想要,就拿東西去贖。”

姬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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