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

第 50 章

心裏瞧不上是一回事, 面上沈凝還是一如既往,落落大方的做派。

朝前兩步,拉着許小華的手, 似有些過意不去地道:“小華,不好意思,我壓根不知道這事, 剛才是我冒昧了。”

許小華微微笑着搖頭道:“沒事,沈姐姐。”

說完, 就把手抽了出來,轉身和徐慶元道:“慶元哥,你們是不是還挺忙的, 我讓劉哥帶我去圖書館看會兒書, 等下午你們忙好了,我們再一起過去?”

半點沒提什麽邀請沈凝去她家吃年夜飯的話,畢竟慶元哥都已經把得罪人的話說在前頭了, 她要是再因為顧及面子而違心地邀請,那真是純粹給自己找不痛快。

徐慶元看了下手表道:“大概下午三點, 我去圖書館找你們。”

許小華點點頭,又和沈凝揮手道:“沈姐姐,回頭再見!”

沈凝笑着應了聲:“好, 回頭再見!”

等許小華和劉鴻宇走了,徐慶元就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接着幹活。

沈凝望着他的背影,總覺得有一些不甘心,她和徐慶元, 既是同學,也是老鄉, 現在又在京市裏遇見,還有這樣多來往、交流的機會,她一直以為這是冥冥之中,注定的緣分。

原來不是嗎?

許小華這邊,和劉鴻宇一出了外語樓,就笑着問道:“劉哥,你剛剛是不是故意咳嗽的?”

劉鴻宇忙道:“那可不是,我比你還想聽沈凝會說什麽,就是吧,我沒想到,她在感情這事上,竟然也一點不扭捏,就這麽大大方方地要說出來,屬實驚訝到我了。”

許小華也道:“我也沒想到,不過還好劉哥你咳嗽了幾聲,不然我倆站那聽完,再給人看到,也是挺尴尬的。”許小華覺得,這一層紗不徹底捅破,以後慶元哥和沈凝再一塊兒合作,也不會那麽尴尬。

要是真說出口,以後怕是見面都不好打招呼的。

劉鴻宇有些感慨地道:“今天元哥真是驚到我了,你看他平時不聲不響的,我們都只當他除了研究,眼裏沒別的東西,竟然也有心思這麽細膩、敏銳的時候。”知道在小華跟前刷好感,知道和女同志保持距離。

許小華笑道:“是,我也沒想到,”頓了一下,又道:“剛才沈凝開口說去我家的時候,我都懵了一下,一來和她不熟,二來,她和慶元哥的關系,劉哥你知道的,真要是帶了回去,我奶奶和我爸媽怕是不高興。”

劉鴻宇點頭,“那可不,這大過年的,你帶個對元哥有企圖的人回去,不是鬧得一家子都替你難受嗎?”上次去參加小華和元哥的訂婚宴,他就發現,許家對這個女兒還挺在乎的。

小華奶奶的意思,許家以後都是小華的。

這會兒,要是看着元哥帶沈凝過去吃飯,那許家人還不如鲠在喉啊!

許小華又道:“就是大過年的,她一個人在學校裏……”如果是普通同學,她今天定會欣然邀請。

劉鴻宇見她還有些過意不去的樣子,忙打斷她道:“打住,小華,你可千萬別犯傻,我和你說,感情這事裏頭,你同情誰,都不能同情情敵,知道嗎?這可是大忌!”

許小華見他像是很有經驗的樣子,笑道:“劉哥,我就這麽一說。哎,對了,忘了問你,你怎麽沒回去啊?”

劉鴻宇摸摸後腦勺道:“家裏人口多,房子不夠住,就不想回去擠了,一個人在這邊落得輕松自在。”

許小華有些不解地道:“人多熱鬧還不好嗎?”她壓根沒覺得房子小是個問題,這個年代城裏的住房都擁擠,一間房子用窗簾或木板隔成幾間,是再正常不過的。

就是再擠些,一家人擠在一個大通鋪上睡覺,也是有的。

劉鴻宇嘆道:“人多,我呢,又是我爸偏愛的那一個,關鍵前頭的哥姐和我不是一個媽媽,每年過年回家,他們都要為老頭子偏疼我的事,鬧上那麽幾回。”

許小華道:“那你确實還不如不回去,有點糟心。”

“糟心”倆個字,仿佛觸到了劉鴻宇的某根心弦,忍不住和小華嘆道:“我家的問題,就是我媽同情情敵的結果。”簡單地把家裏的事,和小華說了一遍。

他爸爸的前妻在麻将桌上傍上了個當官的,就堅決和他爸爸離婚了。

他媽媽卻覺得爸爸前頭的妻子不容易,人家每次來看娃,她就好吃好喝地招待,人家再嫁了,她也毫無怨言地幫着養孩子。

好嘛,那女人跟後來的丈夫處不好,又鬧了離婚,但發現他媽媽是個軟和性子,就不要臉地以哥姐的名頭,三天兩頭往家裏跑。

建國前,那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那個女人才是劉家的大房,而他媽媽不過是個妾。他媽不知道為此抹了多少眼淚,卻還認為,那女人被離婚,不容易什麽的。

也就是當時爺爺奶奶還在,果斷地勒令爸爸不準再見那個女人,家裏這才消停點。

但是那個女人那段時間來回跑,可不是白跑,暗地裏在哥姐面前诋毀、中傷他媽媽,還說她和爸爸離婚,都是因為他媽媽的插入,讓哥姐自小就對他沒個好臉色,有時候還動手腳。

長大些,哥姐又覺得爸爸偏心,手裏的錢都私底下貼補他了。真是天地良心,他也就一個月從爸爸那裏領十五塊錢生活費而已。

家裏每年過年,都為這事鬧得不可開交,所以他今年過年,就不想回去。

許小華輕聲道:“劉哥,還真看不出來,你有個這麽糟心的童年,平時看你樂呵呵的。”

劉鴻宇苦笑道:“禍福相依吧!雖然小時候的日子不好過,但是爸媽的愛,我确實是獨享了。”又和小華道:“所以,千萬不要同情情敵,不要給你的敵人接近你生活的機會,你都不知道她會在哪裏給你埋炸`藥。”

許小華忽然就理解,他為什麽愛好文學來,一個內心敏銳的人,對生活和人事的感觸,往往會更多一些。

輕聲道:“劉哥,我覺得你如果堅持,以後肯定能成為很好的小說家。”

劉鴻宇笑道:“真的嗎?不是安慰我嗎?”

“不是。”

劉鴻宇望着她笑道:“謝謝小華妹妹,到時候要是出書了,我就把你寫進我的前言或者後序裏,感謝小華妹妹在1964年的除夕,對我的鼓勵。”

許小華笑道:“你加油,我能不能在暢銷文學著作中,留下名字,就全靠劉哥你了!”這是以前心怡對她說的,上報紙要靠她的話,許小華覺得,用在這裏也很應景。

中午,倆人就在食堂裏吃了點面條,下午三點鐘,劉鴻宇就喊她道:“小華,走吧,元哥估計來了。”

小華忙把書收了起來,快到圖書館大門口的時候,發現外面又下起了雪,已經薄薄地在臺階上鋪了一層,有三兩只麻雀飛到了門裏來,又吱吱喳喳地叫着要飛走。

徐慶元站在門口,望着外面的雪出神,他的背影莫名地看起來有些落寞,許小華想,他可能是想到他爸爸。

這個天去邊疆,日子可不好受。

劉鴻宇忙喊了聲:“元哥!”

徐慶元聽到聲音,回頭朝倆人招了招手,他的臉上神色淡淡的,望過來的時候,眼睛裏卻是帶着點暖意。

許小華笑問道:“慶元哥,你的活做完了沒?”

“沒有,剩下的,初二再來校對,先走吧,今天公交應該慢得很。”說着,遞了一把傘給劉鴻宇。

然後帶着小華,撐了一把傘。

一出圖書館,一股淩冽的寒意撲面而來,許小華忍不住打了個寒t噤,徐慶元把他拉到了自己右邊來,擋在了他身後。

許小華捂了捂耳朵,和倆人道:“這天可真冷,你們晚上住我家吧,回來估計也沒車了。”

劉鴻宇笑道:“我聽元哥的!”

許小華又擡頭問徐慶元,“慶元哥,你說呢?”

徐慶元點頭:“好!”

幾人等了二十來分鐘,公交才到,車廂裏也被乘客鞋底上的雪水,弄得濕漉漉的,徐慶元拉着小華的胳膊,往裏面走了走,叮囑她拉好扶手。

人很多,不到兩站,車廂就擠滿了,徐慶元不動聲色地護在許小華的身後,旁邊的劉鴻宇看得心裏都微微慨嘆,覺得有些意外,又有些羨慕。

他和元哥同寝室三年多,知道他這人雖然面冷心熱,平時卻不聲不響的,像塊榆木疙瘩一樣,這找了個對象,完全像變了個人一樣。

而讓元哥變化這麽大的,是因為找了個合心意的對象,縱然車窗外雪花紛飛,他想,在元哥心裏,大概也是沒那麽冷的。

他正想着,忽然聽到有個女同志尖叫了一聲:“流氓!”

車廂裏瞬時靜寂得可怕,都默默地朝她女同志的方向看過去,是一個挺年輕的姑娘,大概十八九歲的樣子,穿得很時髦,淡綠色的細呢子大衣,裏面是米色的高領子毛衣,頭上帶着米色的絨線帽,穿着一雙黑色的高幫皮鞋。

此時正瞪着眼睛,惡狠狠地看着一個大約二十四五歲的小夥子,氣忿不已地道:“你幹什麽?這可是公共場所,你就敢耍流氓!”

那小夥子穿着一身半舊不新的黑色襖子,領口還有些明顯的油污,微微笑着道:“這位同志,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什麽耍流氓,我怎麽你了不成?”

“你……你剛剛……剛剛……”

小夥子側了側耳朵,“嗯?你說什麽,我沒聽見,我怎麽了?”

姑娘死死咬着嘴唇,氣得眼淚都在眼眶裏打轉,半晌道:“你不要臉,你就是對我耍流氓了,你不要臉,你個下三濫的狗崽子……”

她剛罵兩句,那小夥子就沉了臉,惡聲惡氣地道:“同志,你別以為你是女同事,就能随便罵人,把我惹毛了,我可控制不住脾氣。”說着,還扳了扳手掌,威脅的意思不言而喻。

姑娘又恨又氣,到底是不敢再罵,一個人站在那裏哭。

許小華看得皺眉,揚聲道:“姑娘,這附近離公安局挺近的,車裏人多,你不方便說,咱們去公安局說呗!”

那姑娘哭得正淚眼朦胧的,擡頭朝許小華的方向望了望。

許小華又道:“我讓我哥和他同學,給你幫個忙,你說他耍流氓對不對?”又道:“這車裏的人都可以給你作證!”

姑娘咬牙道:“對,他就對我耍流氓了,他剛才摸了我胸,他不要臉!”本來覺得難以啓齒的事,見忽然有人支援她,好像也覺得沒有那麽難說出口了。

她這話一出來,車裏的人議論紛紛,有人直接和司機師傅道:“師傅,要不你直接開到公安局門口吧,這姑娘看着還小呢,沒這麽欺負人的。”

又有個大姐嘀咕道:“他剛才還掰手腕,吓唬人家小姑娘。”

“就是,我都看不過眼,你聽他那話問的,不是故意調戲人家小姑娘嗎?當誰不懂呢!”

見有這麽多人聲援她,本來還抽泣着的姑娘,立即也不哭了,快兩步跑到許小華這邊來,轉頭和流氓道:“你不僅耍流氓,你還恐吓我!你等着,我爸媽不會放過你的!”

這時候剛好到了一站,公交車門開了,流氓見事情鬧大了,也不敢耍嘴皮子,立即就跟着人往外湧,徐慶元叮囑小華一聲:“你先回家去!”立即拔腿追了出去。

劉鴻宇忙跟在後頭幫忙。

吳慶軍正從東門大街的副食品店出來,就看到徐慶元在追着一個人,後面還有人大喊:“抓流氓,抓流氓!”

吳慶軍立即就把手上的東西放了下來,上前去堵住了那小夥子的路,三兩下把人按在了地上,扭着他胳膊問徐慶元道:“慶元,怎麽回事啊?”

許小華到底不放心,和剛才的姑娘一起下了車,見人被抓住了,都微微松了口氣,姑娘恨恨地道:“等着吧,他以為我是好欺負的!”

等到了近前來,發現吳慶軍身上的衣服,姑娘眼前就是一亮,上前忙道謝道:“謝謝解放軍同志,這人在車上對我耍流氓,這幾位同志見義勇為,要幫我把他送到公安局去!”

吳慶軍點點頭,望了眼徐慶元和許小華道:“我陪你們去。”

他今天穿着一身空軍的衣服,一到公安局裏,裏面的同志就忙站起來問道:“同志,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吳慶軍讓那姑娘把事情經過講一遍,那姑娘立即開口道:“同志,你好,我叫衛沁雪,今天從空軍大院那邊出來,準備回家……”這麽會兒,她似乎已經完全鎮定了下來,口齒清晰地把事情闡述了一遍。

許小華覺得“衛沁雪”這名字有點耳熟,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聽過。

等錄好了徐慶元、許小華幾人的口供,徐慶元看了下時間,見已經四點半了,問詢是否能先走,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就轉身和吳慶軍道:“慶軍,今天謝謝你的幫忙,我們先走一步。”

吳慶軍點點頭。

衛沁雪忙過來抱了一下許小華,“小華同志,今天真是謝謝你和你朋友,如果不是你們,我今天就白被欺負了。”她确實是真心感謝許小華,在許小華沒開口之前,整個車裏都沒人敢替她說一句話,大家都眼睜睜地看着流氓欺負她,就是現在想起來,衛沁雪還覺得有些委屈。

許小華見她又要哭,忙安慰她道:“沒事,你也不要有太多的心理壓力,犯錯的又不是咱們。”她知道,女同志遇到這種事都會覺得羞恥、難以啓口什麽的,可能事後還會陷入自我懷疑和譴責中。

衛沁雪點了點頭,知道許小華的話,确實是一片好意,誠懇地道:“我知道,我一定會讓這個流氓付出代價,真的謝謝你,小華同志。”

等許小華他們走後,吳慶軍的口供也錄完了,剛向衛沁雪辭行,就聽她仰着臉,有些緊張地問道:“解放軍同志,你可以送我回家嗎?這天都黑了,我心裏有點怕。”說着,眼淚汪汪地看着他。

吳慶軍猶豫了下,想着這小同志今天估計是被吓狠了,到底還是點了點頭,他本來是要去呦呦家吃晚飯的。

路上,衛沁雪問吳慶軍是在空軍哪個團?然後才輕聲道:“吳同志,你可能不知道,我馬上就要去空軍文工團了,以後你有空的話,來看我們的演出好不好?我舞跳得可好了,我們團長都誇我呢!”

吳慶軍心裏惦記着去呦呦家的事,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好!”

等把人送到了家,吳慶軍準備告辭,衛沁雪喊住他道:“吳同志,今天真是謝謝你,你記住我的名字好不好?我叫衛沁雪!”

她不過十八九歲,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因緊張、羞澀,臉上還有些紅暈,讓人心口都不覺跟着一軟,“好,衛沁雪同志,我記住了!外頭冷呢,你快點進去吧!”

“哎,好!”

等他走了,衛沁雪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來,想到今天遇到的那個流氓,臉上還有些忿忿的,轉頭就回去找爸媽,打定主意要給這個流氓一點教訓!

**

這邊,五點多一點,沈鳳儀見外頭的雪越下越大,孫女還沒回來,有些擔心地和兒媳道:“小花花怎麽還不回來呢?會不會擠不上公交車啊?”

秦羽心裏也有點着急,“媽,我去找找看,別路上摔跤了。”說着,就圍了圍巾,準備出門去。

不想,院門忽然從外面被推開,只聽小華喊道:“奶奶,爸媽,我們回來了!”

婆媳倆趕忙出來,見三人撐着傘,臉都凍得紅通通的,忙讓他們去爐子跟前暖和一下,問道:“是不是趕不上公交車啊?怎麽搞得這麽晚?”

許小華忙道:“本來四點就能到家了,在車上遇到有人耍流氓,欺負一個姑娘,我們就幫忙了下,把人送到公安局去了。”

沈鳳儀聽到還有這麽一出事,有些擔心地道:“怎麽還叫你們碰到了,我以前也聽人說,有些不務正業的,就在車上欺負女同志,你以後坐車還得注意點。”

“我知道,奶奶!”

徐慶元在一旁接話道:“奶奶t,你不用擔心,以後我每周都送小華回來。”

沈鳳儀笑道:“那再好不過,有慶元在,我這心裏也放心一點。”

劉鴻宇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沈奶奶,不好意思,又來你們家叨擾了。”

沈鳳儀忙擺手道:“鴻宇,你別客氣,我就猜着,你們肯定有人沒回去,讓小華喊你們來一塊兒吃飯。你們趕緊洗洗手,飯菜都好了,咱們先吃飯。”

許家的年夜飯準備得比較豐盛,有鹵豬蹄、醬鴨、松鼠桂魚、銀芽裏脊絲、椒麻貢菜、釀餡尖椒、皮蛋豆腐和一份南瓜羹湯。

飯桌上,許九思又問起女兒:“你們今天幫助抓人,沒有受傷吧?”

徐慶元搖頭道:“沒有,叔叔,人也不是我們抓到的,在路上遇到了一位熟人,是他幫的忙。”

許九思點頭,“那就好!”

沈鳳儀給劉鴻宇夾了一塊豬蹄,笑問道:“是你們同學,還是誰啊?”

徐慶元輕聲道:“是吳慶軍。”

沈鳳儀臉上的笑容淡了點,“哦,是這孩子啊!今天他們部隊裏不應該有大鍋飯嗎?怎麽還出來了。”很快又想到,大概是去看呦呦她們了。

想到了曹雲霞母女,就想到了今天獨自過節的大兒子,心裏微微嘆氣,這天寒地凍的,也不知道懷安有沒有本事折騰一口熱乎的飯菜出來?

**

許呦呦這邊,一直等到七點鐘,還沒見吳慶軍的身影,飯菜冷了又熱了一遍。

曹雲霞望着黑黝黝的窗外,嘀咕道:“呦呦,慶軍今天是不是有事耽擱了,來不了啊?”

許呦呦淡淡地道:“可能吧,再等半個小時,不來的話,就算了。”

話音剛落,忽然聽到了敲門聲,許呦呦忙起身去開門,身上還堆了不少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許呦呦道:“呦呦,真對不起,路上出了點事,耽擱了這麽久。”

曹雲霞笑道:“人來了就好,我把飯菜熱一遍,就可以吃飯了。”

許呦呦接過他手裏的東西,輕聲問道:“怎麽回事啊?”

吳慶軍就把幫着徐慶元他們抓流氓的事說了,還說了送衛沁雪回家的事兒。

許呦呦淡淡地道:“怎麽是你送回去,這不是徐慶元和許小華他們幫的人嗎?”

吳慶軍撓撓頭道:“可能是看我穿了一身空軍衣服吧,她喊我‘解放軍同志’,我也沒法子拒絕。”頓了一下又道:“哦,這姑娘說她馬上就要來我們這邊的文工團,是跳舞的。”

許呦呦輕輕瞥了他一下,“下不為例!”

吳慶軍見她有些吃醋的模樣,嘴角就差笑咧到耳根了,“哎,好,呦呦,我都知道的。咱們翻過年來,不就訂婚了嗎?你和你爸媽商量了日子沒有?”

曹雲霞端了份紅燒排骨過來,笑道:“你們倆自己商量就好。”

吳慶軍又道:“那要不要問問你奶奶他們,還有許小華她爸媽?”

許呦呦還沒開口,一旁的曹雲霞就嘆道:“唉,慶軍,那邊先不喊吧,都是我連累了呦呦,她奶奶和叔嬸他們還生着我氣呢,這個節骨眼,怕是不想來參加呦呦的訂婚宴。”

吳慶軍寬慰道:“曹姨沒事,那我回頭問下我爸媽的時間,我正月十五以後,估計還得出任務,那就在十五之前。”

曹雲霞笑着應道:“哎,好!”說着,又喊女兒一起去幫忙端菜。

倆人一人一句,這件事就這樣輕而易舉地定了下來。

許呦呦起身來,望着窗外的雪花和院子裏隐約的燈火,有些怔怔地想:這是她願意的嗎?是她期待的婚姻嗎?

好像在什麽時候,她已然忘了問自己,是不是喜歡,是不是願意?

如果她爸爸在,這時候一定會問詢她的意見,一定會讓她仔細斟酌考慮。

她正出神,就聽媽媽喊她道:“呦呦,你把那盤烤鴨端過來,菜就齊了,慶軍晚上還得趕回部隊去呢!”

許呦呦忙應了一聲,窗外的雪花越飄越大,紛紛擾擾的,似乎不給黑夜思考的時間,迫不及待地要在天明之前,把大地鋪滿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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