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

第 18 章

盛夏的天氣,炎熱的連空氣都幾乎扭曲。

塵土飛揚,宋遂辰快馬而來,在別院門前翻身下馬。

他顯然是一路疾馳而來的,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身上沾染着一路疾馳揚起的灰塵,狼狽極了。

他大步就往門口走去,竟要直入院內。

別院的護衛們立即上前阻攔。

“滾!”宋遂辰擡手一揮,身後帶來的護衛上前。

侯府護衛的身手自然不錯,但要看跟誰比。鄭寧收到消息出來一看,上下一打量,嗤笑一聲。

就憑這些廢物,也敢強闖自家姑娘的別院。

鄭寧帶來的人手都是軍隊裏的精銳,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辦法在軍隊待下去,就被廖老将軍安排來保護他的外孫女。

對他們來說,這些養在京中錦繡繁華之地,連血都沒見過多少的護衛們,一個個都是繡花草包,中看不中用。

果不其然,很快,宋遂辰帶來的所有護衛都被別院的護衛們擊敗。

一個個萎靡在地,艱難的爬起來。

宋遂辰一退再退,見此面色越發冷沉。

“廣平侯只憑這些人就像強闖我家姑娘的別院,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了吧。”鄭寧笑呵呵的說。

“放肆!”

對方的話語戲谑又輕諷,宋遂辰不由有些惱怒。

“當衆襲擊一位侯爵,你們可知該當何罪?”

“侯爺不用吓唬我們。”鄭寧不以為意,“你宋家暗害我家姑娘,誰知道你進去是要幹什麽,身為護衛,我們自該阻攔。”

“我們是姑娘的護衛,便是有什麽不妥,也輪不到你說什麽。”

宋遂辰面色更僵。

“我要見阮榮安。”胸膛起伏,念及今天來的目的,他強壓下怒氣。

“夫人說了,宋家人一縷不見。”

鄭寧回答的毫不遲疑。

宋遂辰的面頰抽動了一下。

他一時沒有說話,鄭寧則帶着人牢牢擋在別院門前,與他形成對峙之勢,寸步不讓。

“你去傳話,就說我帶了和離書來。”

“她不是想要嗎。”這句話他聲音微低,整個人都萦繞着淡淡的落寞。

鄭寧眉一揚,“早說嘛。”

“快去傳話。”他随手點了一個人。

“不用了。”二月從門口盈盈走出來。

聽到她的話,宋遂辰心裏猛地一緊。

“侯爺。”二月見禮,含笑道,“夫人早知您的來意,命奴婢來傳話,和離的事她暫且不急,比起這個,她更想看到害她的人獲得該有的下場。”

“若您此行前來只為送和離書,奴婢這就帶您進去,若是要用夫人撤案,放過此事來交換,那就請回吧。”

二月微微垂首,做足了恭敬的模樣,但口中的話卻是一點也不客氣。

“如意真這麽說?”雖然早有猜測,但等到聽到這句話,宋遂辰還是有些無法置信。

“奴婢不敢說謊。”

宋遂辰忍不住上前一步,鄭寧微微一動。

“她非要如此絕情?”

聞言,二月忽的擡頭。

“侯爺說笑了,絕情的難道不是對我家姑娘下毒的人嗎?”她依舊微笑,依舊恭敬,但眼神中卻帶着淡淡的輕嘲。

宋遂辰閉了閉眼。

“如意當真不見我?”他又問。

“侯爺若不信,可再等等,看夫人會不會改變主意。”

二月微笑。

今日好大的太陽,日頭毒辣的幾乎讓人連眼睛都睜不開,護衛們緊緊将侯府來的人都攔在門外,讓他們不得不站在陽光中,連個陰涼都摸不到。

宋遂辰自然也不例外。

太陽的暴曬下,汗水不停從他鬓角滴落,衣襟領口漸潮。

二月看着他,幾乎要以為這位往日養尊處優的侯爺會毫不遲疑的轉身離開,可誰知,他一擡眼,竟說,“那我就在這兒等着,你再去通報。”

這是要用苦肉計?

一開始的驚訝過後,二月心中劃過一個念頭。

“奴婢這就去禀報。”二月再次垂首。

她怎麽想的不重要,重要是夫人怎麽想。

萬一夫人被打動——

不過這個可能不大,二月面上沉靜,心裏卻忍不住不停猜測,感覺自家姑娘知道了,應該是暢快更多吧……

應該?

很快,這個猜測得到了确定。

阮榮安先是睜大眼,然後團扇半遮面,就笑了。

她笑的眉眼彎彎,那雙波光流轉的含情眸盈滿笑意,越發動人心魂。

“他想站,就站着吧。”

阮榮安最後笑道。

“你們說,人為什麽會如此,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又總覺得自己還有機會?”她問。

丫鬟們面面相觑,答不上來。

阮榮安其實心中有答案,說來說去,不過是被偏愛的有恃無恐罷了,所以不相信她會放棄,更不相信她會放棄的這麽決絕。

不過她的确是有些煩了。

她不喜歡的東西,就想要對方離她越遠越好,最好是看不見的那種,心裏才痛快。

所以還是早些和離了,去江南吧。

不過——

“你們是不是也該成親了?”別的是先放在一邊,阮榮安看向自己的幾個貼身丫鬟。

她們都是陪着她長大的,前幾年她自己和宋遂辰的事情都一塌糊塗,問她們她們也都說不想嫁人,一來二去,就耽擱到了現在。

都是二十來歲的大姑娘了,擱別家,孩子都有了。

“我不急。”一月最先開口,她話說,說的也簡短,等到二月的時候,她笑盈盈道,“嫁人有什麽好的,我想着好好侍候姑娘,多攢些錢,過些年給自己尋個上門郎君。”

幾人都睜大了眼。

阮榮安精神一震,“好想法,有需要的告訴我,我幫你。”

“那奴婢就提前謝過姑娘了。”二月笑道。

三月和四月是一對雙胞胎,不像別人家雙胞胎性格不同,這兩人卻都是安靜的,不同的是三月老實,四月心眼多。

三月沒什麽主意,想着随緣,四月卻在聽了二月的話後眼神閃動,俨然也打起了找一個上門夫婿的注意。

阮榮安看來看去,目光落在了三月身上。

她瞧着,這個是最需要操心的。

“三月啊,你喜歡什麽樣的?”阮榮安笑着問。

三月沒想到阮榮安最後竟然問起了她,臉頓時紅了起來。

“夫人!”她小聲嗔道。

“說說嘛。”阮榮安興致勃勃,逗老實人最有意思了。

看她這樣,二月也湊起了趣,在幾個人的詢問中,三月到底說了出來。

長得高大點,比她會說話,開朗大方那種。

阮榮安含笑聽着,若有所思。

三月說的這些都是她沒有的,所以她想要一個能互補的。

“聽到了嗎?你們幾個都幫着留意着點,回頭告訴我。”阮榮安笑道。

她自己是不行的,別管手下的那些人本性如何,在面對她的時候自然都恭恭敬敬,這樣可看不出什麽。

幾人自然應好。

“還有五月她們。二月你都上點心吧,總不能一直耽擱她們。”阮榮安吩咐。

二月笑着應是。

阮榮安用過午膳,就午睡去了。

水榭邊風動荷葉,室內冰鑒冒着冉冉的涼氣,阮榮安卻有些睡不着。

宋遂辰還在外面。

她平躺在床上,睜眼無眠。

一開始發現自己竟然因為宋遂辰無法入睡的時候,阮榮安有些煩躁,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灑脫,但沒想到還是會被對方牽動心神。

但她扪心自問,很快平靜下來。

在意是真的,但不是因為愛,就算此刻在府外的是一個與她關系尋常的人,阮榮安想,她也是會睡不着的。

因為太晦氣了!

阮榮安哼了一聲,讓一月點一根安神香,很快就沉入了夢鄉。

一月悄悄看了眼,見她睡得香甜,才放下心。

時間慢慢推移,眼前的府邸安靜下來。

很顯然,它的主人已經開始了午間的小憩。

宋遂辰了解阮榮安的作息,她一到夏日,午膳過後再歇息片刻,就會睡上一覺。

所以不準備見他嗎?他垂下眼。

又熱又曬的天氣讓人心浮氣躁,沒有用午膳,再加上剛才和別院護衛們對抗時受了傷,眼下護衛們又累又餓又渴又疼,可偏偏宋遂辰還站在那兒,他們也不敢動。

随着時間的推移,頭頂的太陽漸漸西移。

“侯爺,”到底有人忍不住了,一個護衛道,“兄弟們都受了傷,這……”

他們也不能一直就這麽幹等着啊。

宋遂辰冷冷看了眼。

護衛立即低頭,不敢多言。

安靜了一段時間後,宋遂辰看了眼天色,又看向眼前的府邸。

饑餓還有幹咳不停折磨着他,這麽多年,他從沒有受過這麽大的罪。在蒸騰的熱意中,他閉了閉眼,努力想要遏制住那股暈眩的感覺,但卻無濟于事。

“走吧。”他說,聲音沙啞,一轉身卻踉跄了一下。

“侯爺!”護衛驚呼,忙上前扶住他。

宋遂辰又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府邸中依然安t靜,只能看到門口滿是防備看着他們的護衛。

他站穩,步履略有些虛浮的走到馬旁翻身上去,帶着衆人離去。

宋平盯了眼他的背影,啧了聲,胳膊杵了杵身邊的鄭寧,說,“你說他這是裝的,還是真的?”

“一半一半吧。”鄭寧猜測。

“這也太嬌弱了吧,”宋平不屑。

“行了走了就行,你們好好看着,走了。”別院的護衛分了三批,輪換着來,宋平和鄭寧早該走了,只是為了防備宋遂辰,才一直留在這兒。

一覺睡醒,已經是申時了。

如此忙碌好一會兒,才終于收拾好,她坐在軟榻上,飲了口茶。

“宋遂辰走了嗎?”阮榮安問。

“走了。約莫未時動的身。”

阮榮安唔了聲,沒再問起這件事。

“讓下面的人小心些。”她說,這次她不肯讓步,宋遂辰肯定會報複回來。

一月立即稱是。

幾天後,京兆府的調查結果出來了,确定為劉氏,張嬷嬷雖然沒有留下,但衙門找到了那毒藥出自劉氏之手的确鑿證據。只是劉氏到底是貴人,再加上阮榮安無事,只是未遂,所以交了一筆罰金便算了事了。

至于阮榮安和劉氏的恩怨,那就是她們自己的事情了。

說到底,這件事影響最大的是廣平侯府和劉氏的名聲。

京中諸人看笑話的同時,不忘等着看廣平侯府準備怎麽解決這件事。

很快,消息就傳了出來。

廣平侯府準備将劉氏送到城外的梅花庵中靜養,頓時引得衆人一驚。

梅花庵是皇家寺院,從前朝起就是收容犯事女眷的地方。

京中主人之前做的最壞的猜測不過是宋家将劉氏送到莊子裏去,沒想到竟然下這麽狠的心。

但不得不說,知道這個結果後,廣平侯府的名聲挽回了許多。

之前大家都說廣平侯府都不清白,現在說起來,只說是劉氏想差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侯府的太夫人吳氏帶着宋遂辰大張旗鼓出城,表示要前往別院對阮榮安致歉,親自請她回府。

阮榮安避而不見,連府門都沒開,愣是讓太夫人在外面幹等了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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