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第 17 章
“可有留下什麽?”宋遂辰問。
劉氏心中一緊。
下人搖頭,說,“發現的時候人都僵了,別的什麽都沒有。”
宋遂辰的表情微微一松。
這個結果遠比他想的要更好。
萬一張嬷嬷留下只字片語,指認是劉氏指使她做的,那事情就糟糕了。
劉氏也想到了這裏,心下微松。
可張嬷嬷到底是劉氏身邊的人,這件事難免會影響到她,衙役們不敢直接問她,卻要去問與張嬷嬷相熟的人,這般一來二去的忙活,好一陣才離開。
這個結果,不止是侯府的人覺得難辦,如今的京兆府尹也是啊,一想到竟然和侯府老夫人扯上關系,他就左右為難。
劉氏出身的劉家書香傳世,她的祖父官至丞相,雖然已經去世,但門下弟子還活躍在朝堂之上,她的兄長眼下更是外放為一地的封疆大吏。
這t樣的人,豈是他一個小小的京兆尹敢不敬的。
可長公主也不是好得罪的,更何況這件事裏,還有那位的手筆……
思及自己所承受的壓力,京兆尹深深吸了口氣。
好在,雖然人死了,但也沒有證據表明這件事的确就和劉氏有關,所以還有轉圜的餘地。
劉氏抱病,嚴詞否認自己跟這件事有關,京兆尹的人只得繼續追查。
線索斷了,就找其它線索,蛛絲馬跡也都被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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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天氣實在糟糕,雨水在初夏時分連下半個月,然後天天大晴天,太陽肆意揮灑熱意,一滴雨水都再未見到。
直到如今,時間恍惚進了六月,天空終于淅淅瀝瀝的開始下起了朦胧細雨。
京中的消息傳到別院時,阮榮安正撐着傘準備出門。
難得的雨,她想去山上走走,順便賞一賞這雨中的青山。
聞言她竟也不覺得奇怪,在看到公冶皓時還笑着提起了這件事。
“估計最後會不了了之。”她道。
半山腰的亭子裏,公冶皓閑來煮茶,入目是雨中蒼山,讓人心神為之一淨。
但這樣的美景,在一身緋色衣裙的阮榮安撐着油紙傘,娉婷婀娜自雨中來時,瞬間變得黯然失色。
“看來你早就想到了。”
公冶皓笑道,将倒好的茶放在阮榮安面前。
“你煮的茶還是這樣好喝。”阮榮安細品一口,不急着回答,不由笑道。
“只是尋常的茶水。”公冶皓謙虛,又道,“今年的春茶,你既喜歡,回頭我命人送些去。”
“好啊,我哪兒也有些茶,只是我不愛喝,回頭也給你送去。”
就着茶水的事說了幾句,阮榮安才道,“宋遂辰到底是個侯爺,這件事對宋家來說最多只是于名聲有礙,連傷筋動骨都算不上。”
“要是這他都擺不平,那我倒要懷疑他是不是在做別的打算了。”
從一開始她就沒想着這件事能将宋家如何,她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逼宋遂辰和離。
而且——
名聲有礙,對宋遂辰的影響遠比外人所想象的要更嚴重。
阮榮安很想看看,經過這件事,以後宋遂辰再想招攬人才,還能像那話本子裏寫的那麽容易嗎?
一想到這裏,阮榮安就覺得心情十分舒暢。
眼見着阮榮安是真的不在意,心情也還不錯,公冶皓便在心中将這件事揭過,微笑道,“看來幕後之人要将這件事推到劉氏身上。”
“顯而易見。”
“你怎麽看?”
阮榮安懂他的意思,能讓廣平侯府折一個劉氏已經算是極大的損失,若是再查下去……
她思量片刻,笑道,“繼續查。”
“那就繼續查。”公冶皓若有所思。
看來廣平侯府将阮榮安得罪的不輕啊。
“要勞煩你了。”阮榮安略有些歉意的說。
若非宋遂辰實在不肯和離,她也不想來麻煩公冶皓,惹來這一堆麻煩事。
“小事罷了。”
公冶皓說的随意,阮榮安便就放下了心,不由一笑。
“如意,和離之後你想做些什麽?”
這難得的一場雨,絲毫沒有夏日該有的急驟,反而不急不緩,細細柔柔若三月的春雨,朦胧着籠罩而下,讓這蒼山碧水都顯得溫柔起來。
阮榮安喜雨,只是看着,心情都為之舒暢。
她眼下一身輕松,神思也為之放松,聽到公冶皓的話,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去。
亭外是籠罩在細雨中的青山,亭內是一身雪白錦衣的男人。
他俊美而清瘦,神色中似乎永遠都籠罩着病氣,明明是虛弱的,但他只要一擡眼,那雙黑白分明的眼從從容容的看來,便讓任何人都不敢小觑。
在這樣的氣勢下,他那如玉般的面容反倒成了其次。
阮榮安一個沒注意,竟看的入了神,待到對上公冶皓那雙平靜的眼,才回神。
輕咳一聲,掩下那些許的不好意思,她自然而然的接上話,“大概是去江南走走吧。”
“聽說江南多雨,我想去看看。”
而且她還有一個疑惑,需要去那裏才能解開。
“江南啊,那是個好地方。”
阮榮安敏銳的感覺到他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好,忽如其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了。
奇怪。
男人的心思也不好猜啊。
“這雨說來就來,變天了,你小心些,別病了。”她轉開話題,順勢關切一句。
“習慣了。”
公冶皓平靜道,心中不覺彌漫起苦澀。
若是可以,他也想跟阮榮安去江南走走,兩人一道同游,何不快哉。
可他這樣破破爛爛的身子,何必想那麽多呢。
發現自己的關切非但沒有讓他心情好,還似乎更糟糕了些,阮榮安捏着團扇扇了兩下,有些無措。
“我最近又收到些好藥材,回頭給你送過去。”她試着又說。
公冶皓笑着道謝。
阮榮安看了他一眼,無奈的選擇了放棄。
看來她的确不怎麽會安慰人。
雨就這麽不急不緩的下着,阮榮安坐在亭子看了會兒,便想着出去走走,就跟公冶皓告辭了。
目送那道緋色身影走遠,公冶皓忽的嘆了口氣,隐約有些懊悔。
剛剛如意似乎在哄他,可他都在幹嘛……
那邊阮榮安走遠了,到底忍不住跟一月嘀咕,不解公冶皓到底怎麽了。一月身處局外,看的更清楚,倒是隐約有些猜測。
“相爺想必是有些感傷于自己的身體吧。”一月輕聲說。
阮榮安若有所思。
“看來我說了很不合時宜的話。”她有些後悔,心中漸漸發沉。
公冶皓,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離三十歲還有兩年。
一轉眼過去了這麽多年,她成婚又和離,而他則一直在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走向死亡。
“真的沒有辦法嗎?”一想到那樣風神毓秀的人就要這樣消失在世間,阮榮安忽然就有些不甘心,以及不舍。
一月神情略微動了動,但到底沒說什麽。
阮榮安在走神,沒有發現這點細微的變化。
在山上轉了好一會兒,阮榮安回了別院,路過亭子時,那裏已經沒了人影。
回了別院,她想着跑去了廚房,親手調了份藕粉讓人給公冶皓送去,這東西好消化,他也愛吃。
她自覺剛才說錯了話,思來想去,只好用這個聊表歉意了。
很快,這份适合就悄然送到了公冶皓面前。
示意護衛放下,他親手打開,先看了眼裏面的小箋,上面的字跡飛揚,寫着:
【我親手做的】
公冶皓就笑,他放下小箋端起碗,指節修長,恍然間竟好似比那素白的碗還要白皙。
這麽多年了,她還是只會調藕粉。
想着,他含笑一口一口吃完。
才又慢慢放下。
不知不覺的,他心裏郁結的那點不快已經散盡了。
夏日這一場細雨,綿綿下了幾日,漸漸停了。
廣平侯府。
這座富麗堂皇的府邸眼下并沒有往日的從前的繁華熱鬧,下人們來來往往,大氣都不敢喘,唯恐惹了上面的人不滿。
府上老夫人劉氏疑似暗害侯夫人的消息在這些時日中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便是府中的下人們都聽說了。
近日裏,随着衙役們的忙碌,更多的線索都指向了劉氏,京兆尹來的人一日比一日勤,幾乎可以定案了。
又是一日清晨,宋遂辰收到一個消息後,豁然起身去了老夫人吳氏的院子。
“祖母,您為什麽要這樣做?”屏退下人,他直接問。
吳氏竟也不奇怪,在阮榮安沒事,還将事情鬧大時起,她就猜到會有這一天了。
“不然呢?賭上侯府的家業,任由你跟她糾纏不斷?”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吳氏制止了宋遂辰繼續說下去。
“這件事不能再查下去了,到此為止吧,京外的梅花庵不錯,讓你母親去哪兒靜養幾年吧。”她說。
“不行!”宋遂辰的斷然拒絕。
那是生養他的母親,豈能如此。
“不然你想怎麽樣?”吳氏笑了。
別院,阮榮安也在問這個,她笑盈盈道,“你說,祖母和母親,宋遂辰會選誰?”
宋遂辰能收到的消息,公冶皓更早收到,然後飛鴿傳書到了她這兒。
那場雨後,公冶皓就回了京。
他到底是丞相,公務繁忙,不能在別院久留。
這個問題,一月也答不上來。
不過按照她的猜測,“奴婢覺得會是劉氏。”
“巧了,我也是這麽想的。”阮榮安笑了。
劉氏母家書香傳世,可在老丞相去世之後,到底有些沒落,哪裏及得上吳氏背後的安國公府,如今正顯赫。
宋遂辰總要選一個的,不過這樣一來,廣平侯府的三位主子之間,怕就要留下抹不去的嫌隙了。
“且看看吧,若是劉氏,那我們就幫幫她。”
阮榮安低頭看着紙條,眸色冰涼。
吳氏夠狠毒,也夠狡詐,她怕是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用劉氏做這個替罪羊。
她在侯府經營四十餘年,有這個手段,也有這個能力。
一月一笑,應是。
“不過我猜,在這之前,宋遂辰會來找我。”阮榮安一笑。
其實解決這件事最t簡單的方法,就是她這裏撤案,到時候廣平侯府自然能順利度過這件事。
“而且還會帶着我想要的和離書。”阮榮安說着嘆了口氣。
真是讓人為難啊。
當天中午,宋遂辰就出現在了別院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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