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章
第 30 章
上了二樓, 陽光穿過半卷的竹簾落進走廊,牆邊的高幾上放着蘭花,葉影浮動。
格花門推開, 屋內種種就落進了眼中。
左右隔間用半圓的垂花門分開,帳幔半挂,後面是一扇大窗戶, 窗下放着長條高桌,桌上是一瓶插好的丹桂, 風輕輕一吹,屋內就彌漫了香氣。
往旁邊一拐,才發現這這只是前廳, 往後四面連接, 中間是天井,從窗戶可以看到下面院子裏的青石板地面,芭蕉, 以及水缸。
寝室在後面,三間屋子打通, 十分寬敞。
屋內的帳幔和寝被用的都是銀紅藕粉這樣的顏色,即不會太豔,又附和了阮榮安愛紅的喜好。
只是一眼, 阮榮安就喜歡上了。
“真是不錯,一月, 要不咱們在渭州也置辦個園子吧。”她笑道。
阮榮安之前置辦産業,多半是莊子和鋪子,房産也有, 但也不多,更別說園子了。
阮榮安想買, 一月自然說好,笑道,“我這就讓人去置辦。”
阮榮安就笑了。
屋子四面都開了窗,采光極好,寝室的妝臺就放在窗下,從這裏看去,可以瞧見樓下園子裏的種種,一擡眼,甚至能看到園子外面。
住在這樣的地方,整個人心情都好了。
幾個丫鬟忙碌着開始安頓,阮榮安去了樓下,思緒在緩步之中漸漸平靜下來,開始回憶起之前許多疑惑。
其中最困擾她的,毫無疑問是梁夫人的态度,她為何會那樣?
緊跟着就是公冶皓在面對公冶家人時的冷淡。
阮榮安有些出神,手中的團扇停在身前,她想起了曾經公冶皓安慰她時所說的那些話。
少時的她總覺得天底下沒有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了,冷淡的繼母,疏離的生父,可偏偏兩人整日恩愛,與她那些弟弟妹妹整日和睦歡樂,一家人在一起,顯得她像個外人。
滿腔的心思無處訴說,直到遇見公冶皓,溫文爾雅,從容雅致,待她和善,她又救過他,有救命之恩,她不自覺的就将心事說給了他。
彼時公冶皓便開始安慰開解她。
阮榮安一t直覺得他是聰明透徹,見多識廣,所以才能說出那些勸解的話——
但似乎不是。
公冶家如此,他在少時,是不是也曾如她一般煩惱失落,最後才漸漸想通,最後甚至能那樣平靜的開解她。
想到這裏,阮榮安忽然就有些懊悔,更多的是心疼。
真是奇怪,明明她覺得以公冶皓的身份地位,實在不該心疼他,有時候甚至覺得心疼對他而言是一種侮辱。可她總是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在心中浮現出這種念頭。
阮榮安笑着搖了搖頭。
園子很大,亭臺樓閣綿延,阮榮安下了小樓,護衛們正守在樓下,為她指了公冶皓去的方向。
制止了要為她帶路的請求,她想自己好好轉轉。
這般一轉,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
阮榮安循着園中的假山,拾階而上,到了頂上的二層八角亭中,旁邊一株丹桂枝葉蔓延,還有幾枝伸到了亭內,紅色的花開的一簇簇,香氣彌漫。
若在北方,這個季節桂花該敗了,但南邊氣候溫軟,桂花竟然開的正是好時節。
阮榮安倚着欄杆坐下,拿扇子拍了一下桂枝,便有細碎的花簌簌落下。
天邊被夕陽染紅,晚風習習,正是好光景。
從這裏往外看去,大片大片的粉牆黛瓦都收歸眼底,有小河在其中穿過,烏篷船行在其間,只是遠遠看着,阮榮安就能想到那會是何等的熱鬧景象。
她很喜歡這裏。
或者說,一切美好的存在,阮榮安都喜歡。
而她恰好生了一雙很能欣賞美的眼。
“姑娘,晚膳備好了。家主命仆來請您。”
外面的仆役穿着利落的短裳,低眉垂眼,神情恭敬。
“知道了。”
阮榮安應道。
仆役在前帶路,阮榮安瞧着是換了條路,很快就到了另一個院子。
不同于阮榮安選的那個高宅深井的院子,這裏只有一層,內裏花木扶疏,正廳的格花窗戶敞開着,公冶皓就坐在裏面。
阮榮安一擡眼,瞧見這一幕,忽覺歲月都為之寧靜起來。
“先生。”她打了個招呼。
公冶皓擡眼,未語先笑,道,“逛得怎麽樣?”
“好極了,我喜歡這裏。”阮榮安坐下,毫不客氣的說。
喜歡可以一直住下——
心潮倏地湧動,公冶皓斂眸,克制住脫口欲出的話語,笑道,“喜歡就多住幾日。”
“我自不會與先生多客氣。”阮榮安笑吟吟道,“可惜我還有事,不能多耽擱,待到太夫人生辰後,我便要走了。”
近鄉情怯大抵是人之長靖,饒是阮榮安也不能免俗。明明在京都很是期待,可等到行到渭州,名勝天下的江南所在南州近在眼前,阮榮安竟然有些遲疑了。
她期待了這麽多年,準備了這麽多年,結果……真能如她所想嗎?
阮榮安不知道。
但她不在乎,不管是與否,看到就知道了。
她之所以願意來公冶家,只是想借機與公冶皓多相處一些時日罷了,他所剩時日不多,若是此行她前往南蠻不能如意,這大抵是兩人此生最後的相處時光了。
兩人用過晚膳,花窗之外樹影搖曳,阮榮安只覺惬意,正想與公冶皓告別——
長途跋涉,她無礙,但公冶皓是真的累了,這幾日的确該多休息。
“如意…”公冶皓這時叫了她一聲,卻又頓住。
阮榮安下意識看向他,竟然在這個在面對萬事萬物都運籌帷幄,從容自在的人身上看到了些許遲疑。
“怎麽了先生?”心間微跳,她笑問。
“若是公冶家有別的人找你,不必理會。”事關自身過往的事情,公冶皓是不想對阮榮安說的。
沒有人想将傷口展示給別人看。
他自身早已不介意,卻很介意被如意知道。
她會難過的。
應該吧……
“記得小心。”公冶皓起身,“除我之外,公冶家的人,誰都不要信。”
他說的從容極了,似乎一開始的遲疑只是阮榮安的錯覺。
在這一刻,她忽然有些沖動,想問問他和公冶家是怎麽回事。可看着他的笑眼,她忍住了。
“好,我記下了。”
阮榮安說。
“去吧,早些休息。”天色已經黯淡下來,石燈籠着涼了石板路,燈火點點,公冶皓叮囑着,将她送至門外。
先生似乎總在叮囑她。
讓她好好休息。
讓她照顧好自己。
讓她不要顧忌那麽多,高興就好。
心念驟起,阮榮安就笑着說了出來,“怎麽覺得先生總不放心我似的,整日裏叮囑我這個,叮囑我那個,我都知道的。”
燈火葳蕤,公冶皓微微一笑,眸子看着阮榮安,道,“你覺得自己是能讓人放心的性子?”
阮榮安本是随口一說,可此情此景,見他這般音容,心裏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真是昏了頭了,她竟在先生的聲音裏聽出了寵溺的意味來。
大抵是無奈吧。
阮榮安道,很快将那點情緒揮散,輕哼了一聲。雖然是實話,可她不愛聽。
“我哪裏讓人不放心了?”她嗔道。
她微擡着頭,眉眼明豔,着實是有些驕縱,卻也驕縱的讓人喜歡。
公冶皓就又是一笑。
“是我擔心,才不放心。”他溫聲哄慰,“如意聰明堅韌,是我見過的女郎中最出衆者。”
“只是人心如此,再如何厲害,親近的人也總是不能放心的。”
他實在快慰,心神為之一松,連着往日克己的顧忌也暫時淡忘了,直接說出了心裏話。待到話出口,瞧見阮榮安目光微愣,才覺出不對來,卻也晚了。
公冶皓頓時微滞。
阮榮安正有些怔,她剛才只是意思意思鬧鬧脾氣,卻沒想到會從公冶皓口中聽到這些話。
她,她哪有這麽厲害。
原來先生都是這樣看她的嗎?一時之間,她竟有些不好意思。
這麽多年,阮榮安鮮少聽到別人如此誇贊她,多是說她驕縱,不聽話,不懂事。
公冶皓此言,遂算不上第一遭,卻也無疑于一聲驚雷,砸在她耳邊,讓她心神都為之震動,連着耳根臉頰都跟着滾燙起來。
公冶皓正想着該如何說,才能将這一遭平平穩穩揭過,結果就眼睜睜看着她面頰生暈,一雙眸子微微避開,露出一副羞怯嬌豔之态來。
這般在別的女兒家身上不時能見到的模樣,于阮榮安而言卻着實罕見,他便又有些怔。
瞥見他的眸光,阮榮安下意識擡手,團扇半遮面。
“先生誇得我都不好意思了。”便是害羞,她也說的大大方方,一雙眼不知什麽時候又挪了回來看向公冶皓,“先生如此看我,我很開心。”
正如她所想,她與公冶皓,亦師亦友。
對方教導她時,阮榮安敬他為師,誇贊她時,她視他為友,只管接下就是。
公冶皓才小心翼翼收起那縷暧昧來,見此忙壓得更深。
“原來如意愛聽好話。那我以後可得多說些。”他狀似調侃道。
“那我就提前期待了。”
阮榮安也不怵,盈盈一笑。
告別公冶皓,阮榮安帶着人回了小樓,洗漱之後便要早早上了床。
“奴婢點了安神香,姑娘這些時日奔波辛苦,好好睡一覺,明兒個也好精精神神的出去玩。奴婢瞧着那畫舫就很有意思。”一月放下帳幔,邊笑着說。
阮榮安舒舒服服的躺進柔軟的錦被中,聽她絮叨,卻總有些分神。
有些事她不是沒有察覺,只是不願意深想罷了。
她從不是愚鈍的人。
“一月。”阮榮安輕聲開口。
“姑娘您說,”一月後候在帳外。
“你說,我是不是想多了?”
女兒家的心事無法對人言,縱使是自己視若姐妹的身邊人,阮榮安只好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一月有些懵。
“算了,你也去休息吧。”
阮榮安也知道自己是在為難人,見她沒能回答上來,遂笑着說。
一月诶了聲,又檢查了遍屋子,便該出去了。
只是這個時候,她想了想,又走到床邊,低聲說,“姑娘,奴婢覺得您沒有想多。”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阮榮安不覺有些緊張。
“奴婢不知。”一月認真道,“但是奴婢了解您,這麽多年,只要您察覺到的事情,很少會落空。”
阮榮安心弦一松,又開始發呆。
她想多了,愁,怕自己自作多情。
可若是猜對了,也愁,愁——
愁什麽呢?
阮榮安一時也想不明白。
種種心思也只在帳中t想想,第二日一早,阮榮安就又是無憂無慮的樣子,用過早膳後,着人和公冶皓說過一聲,就要出去玩了。
公冶皓那邊派了個人來,讓他給阮榮安帶路,她順順利利就出了門,然後包了艘畫舫,自嵩縣間蜿蜒的水道開始,往渭州城去,玩了整日,等到傍晚才又回來。
阮榮安前腳踏進公冶家大門,後腳消息就傳到了各個房裏去。
“聽說這個阮榮安是京都名姝,我倒要看看她生的什麽模樣,能讓我那鐵樹一般的三哥都動了心思。”前院裏,公冶曜笑道。
長房有三子,公冶皓行二,他行三,當初梁夫人生公冶皓時傷了身子,之後将養了八年才有了他。論起年齡,公冶曜也才比他大哥家的長子大兩歲,今年十九。
他就讀于州城裏的廬陽書院,今個兒才回來。
對于這個二哥,公冶曜不甚熟悉,公冶皓掌權時,他才剛懂點事,後來開始讀書了,公冶皓又進了京。
雖然知道家中人對這位兄長都很是恭敬,卻也不知緣由,不以為意。并且因為梁夫人提及對方時的厭惡,久而久之,對公冶皓也生了不喜的心思。
但可氣的是,他今日要去見公冶皓,竟然連舒園都未能進去,直接被人攔在了外面。
公冶曜越想越氣,聽說了阮榮安的事情之後,就在這兒等着。
他大步往外走去,不多時,就瞧見了在衆人擁簇中的緋衣女子,衣香鬓影,珠翠環繞,那是和崇尚秀麗清雅的渭州截然不同的景致。
公冶曜愣了好一會兒,才強壓下驚豔,換做了一臉肆意不羁的笑,迎了上去,但在他沒注意的時候,眼底隐約有些忐忑。
“可是阮姑娘?”他眼見着走到了跟前,他止步,挑了挑眉,招呼了一聲。
阮榮安遠遠就瞧見了那人,當時目光就是一凝,等到近了,更是細細打量。
無他,這人竟然生的與公冶皓有七分相似,只是相較病弱的公冶皓,要健康的多,正是一英氣勃勃的少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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