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

第 41 章

“春天了。”

馬車徐徐走在大街上, 阮榮安看到外面的行人,不由嘆道。

已經快要三月了,春日正盛, 厚重的冬裝大多已經褪去,換上夏裝。

這段時間以來,阮榮安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府中, 一心撲在天蠶蠱上,驟然來到外面, 油然升起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可不是,都二月底了,姑娘總算忙完了, 接下來可得好好養着, 等到下個月成婚,做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二月笑的高高興興,不提之前的事, 只盼未來。

都過去了。

聽到婚期二字,阮榮安面上笑意一柔。

“婚禮的事情都準備的如何了?”她問。

二月遂一一說了起來。

關于婚禮的事, 因為阮榮安抽不出神,大多都是她來籌辦的。

阮榮安認真聽着,卻不由的有些出神。

去年這個時候, 她還是廣平侯夫人,與宋遂辰發生着一次又一次的争吵, 攪得她心神疲憊,而現在——

她勾起嘴角,笑的舒心。

待會兒就能看到公冶皓, 這本就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更何況, 她伸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內側。

天蠶蠱就栖息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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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榮安驟然到來,丞相府有些猝不及防,卻還是恭恭敬敬沒有絲毫怠慢的将人請進去府去。

“近日朝務忙,相爺大約要午膳前才能回府,我已經命人去遞消息了,勞煩姑娘您稍等。”

“無礙,我不急。”

阮榮安自是有些急的,一百步走了九十九步,只差這一步,她自然是想快些走完的。但這事是急不出來的。

她徐徐吐了口氣,微笑着開始等待。

眼下時間還早,估摸着公冶皓回來還要好一會兒,管家也不敢讓她就這麽幹等着,心裏略一琢磨,就笑着說,“也是巧了,院子前兩天剛修整完,老仆正要去傳信好讓您來看看還有哪裏不足,您就來了。”

“姑娘可要去看看?”

“行啊。”阮榮安毫不拘謹,一口應下。

她跟着管家一路前行,卻見方向不是公冶皓之前居住的院落,而是在另一邊,眉梢微動。

雖然有些疑惑,但她也沒想着問,左右不過是一個住處。

不過有些事,阮榮安不問,管家卻是存了心想說,想借機幫自家家主賣個好。

“原本是定在主院的,只是家主否了,家主的心思深,尋常都是不說的,只是老仆侍候的久了,也猜出了一二。”

“哦?”阮榮安看去,一直散漫的神情添了些認真,笑道,“是什麽?”

“老仆想着,家主應當是覺得那院子到處都是藥味,怕熏着姑娘。”

阮榮安一怔。

“這,都是小事。”好一會兒,她喃喃。

的确都是小事,她雖然嬌氣,但卻始終沒在意過這些事——

這些因為公冶皓的病而生的事,阮榮安只要一想,便不由的心疼他,又哪裏會在意嫌棄呢。

“在家主眼裏,只要有關姑娘您的,就沒有小事。”眼瞧着阮榮安明顯是被感動到了,管家笑呵呵的說。

這話說的好聽,阮榮安也愛聽,面上笑容越發明豔。

“先生總是這麽細心體貼。”她笑道。

管家滿臉笑意的應和,自家家主的脾性,他心裏門清,細心是真的,只是平時都用在算計對付對手上了,體貼更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過這些脾性習慣,在面對阮榮安的事情上,都是不存在的。

她是自家家主唯一的特例。

新院子在東邊,院子很大,裏裏外外寬敞又雅致,假山流水,草木扶疏,一樣樣都是簇新的,顯見是用足了心思,讓人看了就心裏暢快。

阮榮安自然沒有不滿意的地方。

其實這院子從去年就翻新修整完了,之後只是一點一點完善,還有按照阮榮安的喜好來修改罷了。

時間多着,阮榮安便就裏裏外外看了個遍,面上笑意不斷,雖然沒有說話,但身邊侍候的人都能看出來她很滿意。

管家一笑,口中不停,說起了院中的幾棵花木。

“這棵石榴樹,姑娘瞧着怎麽樣?”

阮榮安看去,石榴樹不開花的時候,瞧着只是尋常,她也沒太認出來,不過這種樹她還是挺喜歡的,只是聽管家的語氣,似乎這棵樹還有什麽來歷?

“不錯。”

管家立即就說了起來,阮榮安這才恍然,原來這是她去年在客棧時看到的那株樹,公冶皓命人給買了回來。

又是一件她都沒注意過的小事,她不由的想笑,覺得沒必要,可開心卻是止不住的。

看完了院子,正往回走,仆役快步過來傳信,公冶皓回來了。

阮榮安驚喜擡眼,腳步不覺都快了幾分。

正院之中,春風送來桃花香,和着院內的苦澀藥味萦繞一起,反倒彙成一種別有韻味的藥香。

院外生了幾株桃樹,枝頭桃花初綻,灼灼盛開。

阮榮安一眼就看到站在廊下的公冶皓。

二月底,他依舊穿着厚重的衣裳,披着披風,大抵是最近氣候好沒有反複,他蒼白的臉色似乎也好了些,如冰雕玉琢,消瘦卻也俊美,飄飄然似乎随時都會如冰雪般t消散。

“先生。”她笑道。

公冶皓喚了聲如意,就被她拉着手拽去了室內。

“你們都不要進來。”她吩咐。

高程略有些遲疑,得了公冶皓一個視線,止步站在門外。

算起來,阮榮安也有些時日沒有看到公冶皓了,自是高興的,只是對現在的她而言,還有意見更要緊的事——

“先生,我有件禮物要送給你。”她說。

“是什麽?”她笑的燦爛,眼中還帶着期待,公冶皓不由的也笑開,溫聲問道。

阮榮安笑而不答,只是拉着公冶皓往軟榻去,見此,公冶皓不由的就想起了上次,也是這樣,她将他按在榻上然後就…

喉間有些癢,他輕輕咳了一聲,正要問,就又被阮榮安給利落的按倒了。

衣襟被扯開,公冶皓睜大眼,急促道,“如意!”

雖然虛弱,但阮榮安的底子在哪兒,一連串的動作既快又準,取下藏在袖中的匕首,在公冶皓心口劃下一刀。

“嘶——”公冶皓痛的抽了口氣,一雙眼死死盯着阮榮安,雖然震驚不解,卻沒有絲毫懷疑,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忽然就有了種不妙的預感。

“如意!”他擡手想去握住阮榮安的手。

可公冶皓如何能趕上阮榮安的動作,她劃開自己的手腕,将之對準公冶皓心間的傷口。

鮮血滴落,一同落下的,還有一枚蟲形的血影。

是蠱。

雖然沒見過,但在這一刻,公冶皓幾乎立刻就反應過來。

這就是阮榮安這幾個月不停虛弱,傷害己身練就出的蠱蟲。

給他了。

下一刻,鑽心的癢意從心口的傷處彌漫,流向四肢百骸,仿佛有蟲子不停在往骨髓血脈裏鑽一樣。

這種感覺別扭至極,也難受至極。

公冶皓一聲悶哼,幾乎想要暈過去,但他身體雖弱,神志卻是一等一的堅定,若非如此,也撐不了這麽多年。

“來人!”他顫着手伸出去,握住阮榮安的手,聲音雖輕,但無比平穩的開口。

無人知他心中是何等的驚濤駭浪。

竟然是為了他。

為了他。

這一刻公冶皓心中是何滋味,縱使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感動,懊悔,對自身無力的痛恨自責,以及對阮榮安如此做的歡喜,種種情緒複雜交錯,讓他一時間不知該哀還是該喜,最終全數掩飾在平靜的表象下。

侍候在外面的人很快進來,瞧見屋內種種都是一驚,唯有一月,看都未看,徑直奔向阮榮安,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傷藥為她包紮傷口。

“叫大夫。”

相比之下,高程的反應就有些慢了,公冶皓撇去一眼。

高程立即叫人。

只敷上藥,阮榮安就制止了一月的動作,讓她去看公冶皓,之後二月立即接手。

一月這才分神,只見公冶皓心間一道血紅的豎線,皮肉翻開,幾縷鮮血流下,卻已經漸漸幹涸了。

傷口雖在,卻無新的血液流出,甚至,那道傷口在微不可查的漸漸愈合。

“天蠶蠱正在與相爺的身體融合,一切都很順利,無須擔心。”

她道。

阮榮安這才松了口氣。

“天蠶蠱。”公冶皓平靜重複,看向阮榮安。

阮榮安沖他笑着,仿佛沒感受到他平靜表現下的波濤洶湧一樣,或者說,是她故意忽略了。

“是啊,天蠶蠱,南蠻聖蠱,蠱成入體之後,天蠶吐絲,可補先天不足。”她道。

公冶皓的平靜到底沒能維持住,他閉了閉眼,抽了口氣。

歡喜嗎,他自然歡喜,一想到他不用早逝,以後呢個長長久久的伴在如意身邊,對他而言,再沒有比這更讓他歡喜的事情。

可他同時也無比的難過和懊悔——

這蠱是阮榮安用自己的康健所換來的。

“胡鬧。”心中思緒完全,最終公冶皓也只是滿心複雜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阮榮安常常能從他口中聽到這二字,聽得多了,竟也習慣了,甚至還有些惡趣味,格外喜歡他如此說話時面上的無奈和寵溺。

“你的身體如何?”公冶皓緊跟着問。

阮榮安還是那套回答,以後多養養就好了,公冶皓不信,但他也沒再追問,而是問起了蠱蟲的來歷等等,一直等到大夫來了,才讓他給阮榮安把脈。

阮榮安不防有這一出,頓時有些遲疑。

公冶皓看着她,也沒逼迫,便讓大夫下去了。

他盯着阮榮安看,沒有開口,屋內一時格外寂靜。

“如意,告訴我,你的身體到底如何?”

“我說了,沒事。”

心上人太聰慧了就是這一點不好,什麽都瞞不過對方。

“我不信。”

癢意漸漸變輕,可公冶皓早就沒有注意過了,他死死盯着阮榮安,看似依舊從容,但語氣的激烈昭示了他的心緒。

“你好兇!”阮榮安才不怕他,氣呼呼道。

公冶皓一頓,他深深的吸了口氣,緩和了語氣,道,“抱歉,如意,我——”

見着他将脾氣按了下去,阮榮安眼中的笑意變的濃郁,眉梢微揚,也沒聽他接下來的話,笑着勾住了公冶皓的手,道,“反正咱們一起白頭到老是夠的。”

公冶皓口中未盡的話戛然而止,他看着阮榮安,甚至一時忘了自己剛才要說什麽。

他注視着阮榮安眼中的笑和狡黠,心中的怒火如冰雪般消融。

沉默下來,公冶皓慢慢的反手握住了阮榮安的手。

“好。”他沒再追問了。

阮榮安心下一松。

公冶皓認真起來頗為吓人,她雖然不怕,卻有些不能接受對方待她的溫和不在。

“不許對我發脾氣,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是我不好,再不會了。”

“再相信你一次。”

兩人絮絮的說着話,不知不覺,公冶皓心口的那道傷已經愈合,只留下一道淡粉色的豎線。

或許,随着時間推移,那道線也會淡下。

“趕快梳洗換身衣裳吧。”

為了觀察傷口的情況,他的衣襟一直散着,屋裏的地龍雖然還燒着,但這樣終究還是有些冷的。

下面的人早就準備了,公冶皓應允之後就忙活起來,阮榮安避到了外間,落座之後長長的舒了口氣。

塵埃落定。

“多謝姑娘。”

這時,忽的一聲悶響,高程直接跪在了阮榮安面前。

不只是他,陸崖不知什麽時候出來,還有門口的管家護衛仆役等一幹人等。

能近身伺候公冶皓的,都是他身邊一等一的心腹,剛才屋內的對話并不算隐秘,他們也都聽得了一二,震驚之後,就是滔天的狂喜。

他們的性命,前途,皆系于公冶皓一身。

家主有救,對他們而言,沒有比公冶皓身體恢複更好的喜事了!

阮榮安眉梢一揚,從容的叫了起。

“先生的身體好轉,是喜事,但越是此時此刻,越要加緊防範。今天這個院中發生的事,不能傳出去。”她道。

“是!”

擡眼看向外面,春日的天氣晴朗,連陽光似乎都格外清澈。

上京城的繁華依舊,絲毫看不出這個王朝已經走到了末路。但阮榮安知道,這一切都是表象,其下隐藏着的,是足矣掀翻天地的驚濤駭浪。

從前,這個國家的平靜由公冶皓維持,可若是讓人知道他的大限不再,一切就都要變了。

皇室可以接受一個注定早逝的丞相,卻不能接受一個大權在握,又能長久或者的權相。而那些心有他意的人同樣如此,他們之所以一直按捺着不作為,只是在等公冶皓死,可若是他不會死,那他們不會再忍下去的——

賭徒只會選擇奮力一搏。

公冶皓梳洗完畢出來,他依舊虛弱,但卻在呼吸間感受到了一種輕松——

從未有過的那種,一時間竟讓他有些陌生,甚至在懷疑是不是他想多了。

但并不是。

仿佛身上壓着的沉重包袱被卸下,他邁步時連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公冶皓開心,卻又不那麽開心,他總惦記着如意。

想着,他腳步一頓,束手站在那裏片刻,他緩着呼吸,緩緩如拂塵般将那些愧疚和懊悔盡數拂去,只留下歡喜。

愧疚的多了,人心會變的。

而兩個人的感情若想長長久久,更不能夾雜太多的東西。

有些事,記着就好。

公冶皓出去時,便只剩下溫和含笑的眸,凝視着阮榮安,仿佛只能看到她一般。

阮榮安便也不由的笑,心裏微的一松。

若是公冶皓一心惦記着愧疚要補償她,她反而要不自在不高興了。正如她之前對幾個丫鬟說的那樣,她這樣做,是因為她想這樣做。若公冶皓為此改變了對她的态度,她難免總惦念着,要懷疑他對她的感情是否純粹了。

這樣的情形只是想想,就讓她很不喜歡。

“用過午膳再走吧。”

公冶皓說,走到阮榮安身邊,從容自若的坐下。

“嗯,好。”阮榮安笑t盈盈,轉頭看他,發現他好似有些不同了。

唔,似乎放松了許多?

管家高高興興的诶了一聲,說,“竈上早準備着了,家主和阮姑娘稍待,很快就好。”

決口不提天蠶蠱的事情,公冶皓和阮榮安說起了即将到來的婚禮。

等到用過午膳,他親自送了阮榮安到馬車上,臨到分別時,他忽然挽住了阮榮安的手。

“如意,我會找辦法的。”

“我們一起白頭偕老。”

公冶皓沒有驚訝,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輕松,她就知道,公冶皓不會真就這麽放下不提的。

“好啊。”她答應的利落。

“我們一起找辦法。”她毫不羞怯,直白熱烈的撲進公冶皓的懷中,說,“之後你要小心。”

“你也是。”公冶皓頓了頓,擡手環住她的肩背,說,“我會讓高程往你那邊多放些人。”

“嗯。”

兩人都很清楚,真正的危險,将要來臨。

從丞相府回去之後,阮榮安就開始養身體了。

一整日的三餐藥膳補湯不斷,短短幾日,雖然身體底子沒那麽好補起來,可氣色瞧着倒是好了不少,甚至她還長了點肉。

可最難補的,就是身體的底子。

這些只能慢慢來。

攬鏡自照,阮榮安看着鏡中的自己,面容消瘦了不少,但到底沒之前那麽蒼白了。

二月過去,緊跟着就是三月三上巳節了。

公冶皓邀了阮榮安褚琛踏青。

其實有習俗婚前一個月未婚夫妻雙方最好是不要見面的,只是阮榮安從來不是循規蹈矩的人,而公冶皓則是什麽都随她高興,一時倒是誰也沒在意。

時隔半個月,不止阮榮安的氣色好了,她瞧着公冶皓的氣色也好了不少——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公冶皓依舊消瘦蒼白,但行止之間透着些許輕松,不像之前那般沉重倦怠了。

上巳節,春正盛。

不知不覺,好像一個眨眼的功夫,大地上就已經綠意盎然了。

京都所在是群山之中的一片平原,多河道窪地,開闊平坦,地勢起伏和緩。

每到上巳節,城中人出門游玩,河道旁總能看到撐起的各種帳子。歌聲和着樂聲飄揚,曲水流觞,滿是節日的歡快。

馬車徐徐前行,阮榮安看着外面,想要找個合心意的地方。

不多時,她就瞧見了。

河邊有幾棵桃樹,眼下開的正絢爛,滿樹桃紅,灼灼生華。

一種丫鬟仆役們忙開始張羅,阮榮安則叫了公冶皓沿着河岸走動,沒幾步,就瞧見了旁邊帳子裏的人。

安國公府的姑娘。

阮榮安遠遠瞧見了,眼神微動,沒有過去的想法,轉而往回走。

“我聽說安國公府要和廣平侯府結親?”她笑道,“這兩家是什麽情況?”

有廣平侯府太夫人在,兩家的關系一直很親近,并不需要聯姻穩固關系,宋遂辰也不是這麽沒成算的人。

所以,在聽說這樁婚事後,阮榮安就感覺到,兩家的關系怕是出問題了,所以才想要用聯姻來修補。

年前阮榮安從王瑞君那兒知道安國公和康王的事情後就懷疑上了宋遂辰,之後安國公和廣平侯府的關系果然就變得微妙起來。

不過這點不同很隐晦,若非她暗中注意,根本發現不了。

如今提起聯姻,可見兩府的關系非但沒好,似乎更糟了。

“不過是粉飾太平罷了。”

公冶皓輕描淡寫。

兩家都想要将對方吞下,又都在短時間內無計可施,所以就想通過這樁婚事暫時和解,然後再徐徐圖之。

阮榮安敏銳的察覺到了不對——

是什麽讓兩家選擇粉飾太平?

“是不是你身體的事?”她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

“不是。”公冶皓笑着否定,道,“康王最近在拉攏廣平侯府。”

阮榮安恍然。

片刻之後,她倏地一笑,“這裏面有你的手筆吧?”

在去年她就懷疑廣平侯府與安國公之間的事和公冶皓有關了,只是之後也沒想起來問,這會兒恰好想起。

公冶皓笑而不語,謙和自若。

阮榮安就明白了。

兩人在河邊坐下,選了下棋來打發時間,日光和暖,春風送來花草的香氣,彌漫在鼻尖,讓人整個身心都寧靜下來。

一月等人備好了茶點,侍候在側,二月見縫插針的遞上了兩蠱補湯。

阮榮安失笑,看向公冶皓,說,“先喝湯吧。”

喝完湯,兩人淨手,一直在遠處觀望的人慢慢過來,試圖攀談。

早就有人發現了兩人的行跡,只是見他們下棋,不好打擾,就沒有靠近。

應付了幾波人,阮榮安都有些煩了,長公主府的人就是這個時候來的,道長公主籌備了曲水流觞,得知她來踏青,邀她同往。

王瑞君要做,自然是最好的,她一聽就來了興致,一口應下。

琴聲袅袅,王瑞君在上首倚在圈椅上,合掌和歌,聽得仆役匆匆傳回來的消息,眉間一喜,陪坐的婦人見狀,湊趣問是什麽好消息。

“可不就是好消息,阮家大姑娘和公冶丞相要來。”她道。

宴上的聲音微不可查的低了些。

公冶丞相要來?

對于公冶皓,因他體弱多病,極少赴宴,京中很多人都是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眼下得知她要來,多是驚訝,還有少許的驚喜。

不過,也有一些人,目光悄然落向某處的那人。

廣平侯,宋遂辰。

宋遂辰垂眸飲酒,神色自若,看不出喜怒。

只是在場的都是人精,誰也不會只看面上的表現,心中一時都躍躍欲試,想看看這位侯爺在面對再嫁更好的前妻時,會是何反應。

不多時,腳步聲響起,林木掩映中,一白衣,一紅裙的一對璧人穿花拂柳,徐徐走近。

“芝姨。”

“長公主。”

兩人先後開口。

“快坐下。”王瑞君笑着說。

人群之中,宋遂辰收回目光,頓住的手擡起,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她好像瘦了,公冶皓是怎麽照顧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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