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 》三姑六婆

《妾乃黃花》第十三章三姑六婆

劉萱想到師傅璇玑道長地叮囑，要把助人的格局高一些，如何設定格局，站得更高看得更遠，劉萱想這些不就是和兵法一樣嗎。

于是她複讀了劉基的《百戰奇謀》第一篇計戰。

“凡用兵之道，以計為首，未戰之時，先料将之賢愚，計料已審，然後出兵，無有不勝”，“上兵伐謀”。

劉萱讀後覺得就是做什麽事情布局前，要先選出幾個得力聰明又能幹的人，正在思量如何選将，劉基來到書房，女兒的宏圖大志讓他很欣慰，也想幫助指點一下，進了門看見劉萱低頭在沉思，劉基親切地問：“萱兒，還在想穩婆的事啊？”

劉萱見爹爹進來了，站起來給爹爹倒茶說：“我覺得好像要幫的不止這些，可是細想好像要幫的地方也太多了，好像超出我的能力了。”

劉基笑了，說：“莫信登天不要梯，莫信鞏雪可成堤，許多事要先要打基礎，先從小範圍坐起，不要心急。”

劉萱伸伸懶腰撒嬌的說：“這個世道女人好難啊，爹爹我幸虧是你的女兒，我好像和現實中的大明朝的女子隔着很遠，我也說不清楚。”

劉基眼眸深沉看着女兒說：“大明朝的女子有什麽不好的嗎？”

跟着璇玑道長出去醫診，穩婆們跪求自己授課的情景，深深地觸動了劉萱修道救世的心願，以前她看不到道路該如何走，現在心中的道路有了清晰的輪廓。

“我發現世間的女子哪怕生在官宦人家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更不用說平常百姓家的女子。”

“确實是如此。”

“沒有讀書識字的權力，沒有看病的權益，沒有保障健□□孩子的權益，沒有選擇婚姻的權益。”

“思考過了？”

“嗯！大部分的女子命運表面上看是父母之命掌握，但是仔細分析後卻發覺她們的命，運其實被底層的三姑六婆操縱着。”

劉基感興趣問：“這從何說來，怎麽沒有看病的權力了？”

劉萱撇撇嘴說：“像女子得病，很少女郎中行醫，男女之禮原因。女人們病了，找不到女郎中，不就遮遮掩掩的忍者嘛。小病拖成大病，還有産婦生孩子難産也是聽天由命了。”

劉基感慨的點點頭，說：“确實是個問題。”

劉萱接着大膽的說：“大部分女人從出生到嫁人到生孩子到看婦女病，都要通過這些沒有文化的這群三姑六婆來運轉。”

“你認為她們确實社會的操盤手？”

“對啊，就是高門大戶也是找媒婆說媒，穩婆接生，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那些穩婆，媒婆就更沒什麽文化，而偏偏她們參與每一個家庭中女人的一生中大事，爹爹你說是不是個怪力亂魔的死結？”

劉基同意的點頭，“确實如此，眼光看的準，穩婆只是三姑六婆一個部分。尼姑，道姑官府都嚴格管理了，牙婆也有大明律嚴格買賣人口的條例，販賣誘拐良人的都戴枷游街示衆一個月後發配充軍，如果屢懲不戒，子孫都要接着充軍。”

“可是媒婆，師婆，虔婆，藥婆，卦姑都沒有規範管理約束啊？”

“呵呵呵……”

劉萱戲虐，“所以三姑六婆人們既要用她們，可是她們無良的品行或是技藝，讓女人們受苦又恨她們。連街上老夫子都說：車船店腳牙，無罪也該殺。”

劉基沉吟道：“這些人算是出外工作賺錢的婦女，本應該受到尊重。但是整個社會對她們的人設就是搬弄是非，不守婦道的一群底層婦女。每每在生活中不需要她們時候，都是厭惡她們的出身。”

劉萱說：“就是，可是到了女人婚嫁，生孩子，需要她們治療婦女病，又馬上變臉對她們溫恭尊讓。就好像不用的時候給她們一巴掌，用的着的時候給個甜棗。”

劉基笑着說：“你想這麽多，好像是要給整個社會作法了，我得萱兒。”

劉基說完，劉萱仔細一分析父親的話，覺得細思極恐，整個大明朝按照性別來分，女性這一半人口命運就是被這些無序沒有知識的底層婦女左右着，再加上禮教的約束，女人的生存的環境實在是太惡劣了。

特別是看婦科的藥婆，穩婆就需要大力提高她們的醫技水平。要不是跟着師傅出一次診，真不知道穩婆們都是文盲，沒有受過任何的醫道傳教，還有擅長情感交流的媒婆，決定給出嫁的婦女尋個好人家。

那天看楊憲家人被發賣的場景，還有楊紅绫的遭遇，劉萱覺得妓院工作的老鸨虔婆也很重要。她們已經悲慘的淪落為仆役和風塵女子的命運，地獄有十八層，那麽這些女子的地獄超出了十九層，還有那些專門畫符的師婆，請神問命許多有沒有點章法更是是無人管理。

二日後在紫霞洞，璇玑道長去靜修了，留下空間給劉萱招呼拜師學藝的穩婆們，那天在張員外的家中劉萱看到只有四個穩婆，沒想到人傳人的，今天呼啦啦的有十幾個穩婆，一起相約的來到紫霞洞。

劉萱沒有料到有這麽多人，于是走到道觀後面側間讓小師弟清虛幫忙。也是璇玑道長料事如神的事先招呼過，10歲大的清虛非常專業的穿着道袍，拿着佛塵肅穆站立在劉萱身邊，讓傳授穩婆技藝的事情變得莊重高大上起來。

清虛換了一半乳牙的小口一開，為劉萱維持秩序，“請各位香客安靜，本道觀，接到老祖的傳言，讓黃花姑娘，把給穩婆的天書傳給大家。”

鬧哄哄的人群安靜下來後，清虛說：“各位香客，必要先謝神靈，請施主們先上香。”

衆人上香完畢，劉萱才隆重地出場，因為師傅說過法不輕傳，道不賤賣，今天她穿着道袍冠帶，神色肅穆的，左手拿着佛塵，右手拿着四本她畫出來的穩婆書籍，到了陳抟老祖向前，上了三柱香，拜了三拜後，開始虔誠地開始念咒。

“天清清，地靈靈，神水一巽，速達九清疾。混合速治，吾在壇前，專俟報應。急急如太上急奏靈章律令。”

咒畢，劉萱坐在太師椅上，把穩婆手冊放到香案上。

小師弟清虛說：“聖祖已經接到各位的心意，請把你們每個人的生辰八字報上來。”

十幾個穩婆報上了八字，劉萱就在紙上一一排解她們的星盤，把重要的信息挑出來，然後一個個喊名字，同時看看她們的各自的面相，腦子裏迅速的整理信息。

站在劉萱面前的一些婆子不耐煩了，本來就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思來到，李三姑她們把劉萱說的神乎其神的，一來看不過就是個黃毛丫頭。

一個粗壯的穿着玄色的襦裙中年婆子說：“我們都來了半天了，又上香，又敬神的，又問什麽八字，現在還不教我們，搞什麽啊？”

旁邊有個老一點穿褐色麻布襦裙的瘦婆子跟着起哄的說：“老身都接了多少個娃娃了，也沒說要問八字的，又不是嫁人合婚。”

說完她和身邊幾個婆子嘻嘻哈哈的開始笑起來，李三姑不滿回頭瞪她們一眼說：“又沒有請你們來，你們非要來，來了還搗亂。”

劉萱從她們的隊形看到，這幾個嬉笑的婆子密集站在一堆，年紀都不輕了，今天來就是來砸場子的。怕李三姑她們學了什麽好接生的技藝，搶了她們的飯碗，劉萱覺得要從這幾個人下手。

劉萱拿出瘦老婆子的八字盤，清脆地喊了一聲“賈媽媽！”

瘦老婆聽到喊自己以為劉萱給自己發書，就反應很快地答應說：“仙姑，在這呢，我先拿書嗎？”

旁邊的胖婆子打趣的說：“給你書，你認得嗎，還不是回家燒火。”其他人也是跟着笑。

劉萱明目清亮地看着她們說：“昨晚我收到黃花夫人傳書，只有四本，她說了她選好地送書人選，所以我要按照她的指示辦。”

瘦老婆不高興的一擺頭扭過身子看着身後的助力團隊拆臺的說：“黃花夫人？看八字？我不信。”

劉萱鎮定的微笑說：“賈媽媽，你20歲生的女兒，30歲才生的兒，家中西南有個水塘，你自己有女病，沒找郎中看。你公公去年初才走了，你還在守孝期，所以你這次不在授書人選內。”

劉萱的話一出口，全場都驚訝了，簡直是劉萱就住在賈婆子的隔壁屋。

李三姑趕忙叩頭助力核實說：“仙姑法眼，你說的确确實實一點都不差。”

賈婆子箍着嘴滿臉羞紅，又驚又怕的趕快給劉萱跪下按說：“仙姑啊，饒了我，老身服了。”

說完拜了三拜後，趕快離開了，生怕劉萱再說了了一些不好的天機來。

她旁邊的最先發話不滿的胖婆子不服輸的說：“也許你本就知道賈媽媽的事，是借口不給書罷了。”

劉萱手裏拿着胖婆子的命盤，接着微笑說：“好，于媽媽，你只生有一女，你滑4胎都沒有保住，娘家只有一個兄弟，好像在衙門跑腿的差事。公婆尚在，但是你和婆婆常有口角多年，不敬公婆，所以你也不在授書的人選裏面。”

胖婆聽到後驚的一愣一愣的的，張着嘴，滑胎這樣機密的事情，她從來沒有給外人講過。本來沒有兒子就憋火，更不敢暴露短處。

胖婆子身邊的一個矮婆子推了她一把說：“還不給仙姑叩頭，人做什麽天都知道，想要兒子要拜仙姑了，再不能作孽了。”

胖婆子被推後趕忙下跪說：“仙姑，我服了，請仙姑幫我。”

她傍邊的人都被徹底的震住了，感覺到劉萱有種透天的神力，都恭恭敬敬的站好等着劉萱發話。

劉萱喝了一口茶，和和氣氣的說：“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今天主要是完成黃花夫人授書的任務，下面大家分組站好，第一組是李三姑，屬兔，屬羊，屬豬的都站在她身後；第二組是崔媽媽，屬蛇，屬雞，屬牛的都站在她身後；第三組是葛菊兒，屬虎，屬馬，屬狗的都站她身後；第四組是紅梅梅，屬猴，屬龍，屬鼠的都站在她身後。”

大家分別歸隊站好後，劉萱說“你們大家都互相認好了，每一組的人就是三合，三合就是桃園三結義，劉關張三合結義就可以打天下。今天每個組帶頭的留下，拿到書學好後，她們是黃花夫人指定的人，她們再繼續教你們。只有團結互相幫助，才能共同發展。”

其她人都一臉失望地離去了，沒辦法黃花仙姑只給了四本書，好在都在仙姑給分的組裏面。于是臨走時候都和自己的組長說好話，拜求學好了教她們。

留下的這四個人，劉萱選的都是人災線沒有問題的，天刑都在正面向上的宮位，人緣桃花都比較好，适合公衆服務的業。她們就是劉萱給自己先選出來的四員将，人災線沒有煞星的人，一輩子沒有人出賣。和産婦家打交道，就和現在醫生一樣，星盤不好的話，費力治病救人了還被人告了官司，與其這樣話，還不如幹點別的什麽行當呢。

劉萱把自己編寫的故意做舊的穩婆書發給她們四個，文盲李三姑忐忑的翻開書後，看着一個個可愛的小蝌蚪，咧嘴的笑起來說：“果然是神仙寫的書啊，我不識字都能看懂了。”

翻到常用的艾灸學位方法圖，李三姑和紅梅梅相視一笑說：“這個太好了，太實用了。”

劉萱給她們講解了這個文字是蝌蚪文，大禹治水時期人們就有了，手裏這書上這種方式是穩婆的蝌蚪文。

崔媽媽一拍手說：“我們穩婆也有文字和書了，終于出頭了。”

劉萱把蝌蚪符號解釋完後，又帶着她們一起朗讀幾個中藥湯頭的歌訣，李三姑她們就千恩萬謝的離開了紫霞洞。

落日時分，劉萱心情非常愉快的往家趕，小驢車剛到門口，就看見父親正在送客。

那個客人穿了一身湖藍色素緞直綴，年紀有三十五六歲，個子不高，耳朵奇大，耳朵比一般人要長出一半的來，留着不多不少的黑色八字胡須和山羊胡，鼻子長得不好看，但是相士說的那種伏羲鼻子，細而凸出，一般這種人都有內秀，腹有乾坤，兩只半眯着的眼睛像受過傷一樣眼角往外上方斜，給人眼紋特別長的感覺。

他眼神黑柒柒的朝回門的劉萱撇來，劉萱覺得有種在寒潭被強光照了一下的感覺。

劉萱禮貌的喊了一聲，“爹爹，我回來了。”

劉萱看到女兒，高興的給客人介紹說：“這是我的小女，現在紫霞洞跟着璇玑道長修道。”

劉萱馬上給那個客人行禮，劉基說：“這是袁珙大人，太常寺少卿。”

“袁大人好！”劉萱禮貌的問好，

袁珙見到劉萱眼神不由的一下子聚集在一起，端詳了半天，點點頭，劉萱就進門了。

聽到身後袁珙贊嘆的說：“你這女兒相貌不像這世間的女子，如果不嫁人就是暗夜鳳凰，一旦嫁了人就會破格，落毛的還不如雞。”

劉基一拱手說：“你是相術大家，謝謝告知，但切莫同他人講起。”

袁珙一捋胡子說：“那是自然，請大人放心。”

門內的劉萱聽到落毛雞三個字，氣的郁悶，心想他自己長個伏羲鼻子和招風大耳朵，才不是人呢。

劉基回了書房，劉萱不高興地抱怨說：“這個人自己長得奇怪，還來說我。”

劉基慢吞吞的喝了口剛才還沒喝完的茶說：“他是相術奇人，被他看過的人沒有不準。”

劉萱好奇地問：“今天他來幹什麽？”

劉基說：“他來安慰我，說是別看陛下現在撤了我的職位，他說不久我就會封侯伯之位。我們都是在元朝做過官員的投誠過來的人，所以有時候彼此有戚戚焉，他比較慘，蘇州兵禍中家中十七口人都遇難了。”

劉萱問：“他的眼睛受過傷？”

劉基：“他是受高人指點通靈了相面之術，就像你遇到張中真人傳羅盤給你。他的相面術要練習睜開眼睛看太陽，等到眼睛花了，再到小黑屋裏面分辨紅豆和黑豆，分辨清楚後，再練習在月光下分辨五色的布。過了關才能夠給人看相，看日光久了所以眼睛成那個樣子了。”

第二天傍晚，劉萱和爹爹才吃完飯，家斯阿發來報昨日來到那位大人又來拜訪了，劉基馬上到門口迎接，“廷玉安好！”

今天剛下朝穿着一身緋色四品官服，胸前補子是大雁的袁珙一行禮說：“老師好，學生又來叨擾，主要是貴女之相貌讓我久久不能相忘。總覺得師道相近，好像前生有過什麽交往。打聽過貴女天資聰穎，有老師教導，是人中龍鳳，感懷昨日對她的斷定，覺得沒什麽補償的。所以送上我寫的一套書《柳莊相法》，希望能給她處世有所幫助。”

說完遞上一套線裝書，藍色的封皮，印刷非常地精美，劉基感激的說：“謝謝廷玉厚愛，實不敢當，這可是傳家的寶書秘籍啊。”

袁珙誠懇斷定的說：“我一定不是第一個送她傳世東西之人，”

說完劉基心裏一驚，果然世事都逃不過高人的法眼啊，劉基不再拒絕，天意如此只好奉陪，

然後劉基和袁珙相視一笑，彼此都是大明朝最厲害預測未來的同道中人，此時無聲勝有聲。

袁珙說：“此生我和你女兒的緣分很長的，就當作見面禮吧。”

劉基行了個大禮說：“此後餘生，老夫不在，小女就托你多多照料了。”

他說完，袁珙無聲的點頭，拜別了劉基，門也沒有進就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