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
書名:青青園中葵
作者:茱夕徒
文案
神的院子裏有一顆小小的葵花。它低着頭,很害怕。害怕可能要承受的熾熱陽光。神給了它兩個選擇,一個是慢慢枯萎,一個是試着綻放。小小的葵,被風輕輕的揚起怯怯的腦袋。點點頭,也許太陽并沒有想象的那般不好商量。神,笑了。說,我給你做了記號。你永遠都在我神力之下。你會很強大。當你一出生我就與于了你能量。你願意信我嗎?葵,點點頭。展開了金黃。
內容标簽:
搜索關鍵字:主角:左青葵,肖絷 ┃ 配角:查理,肖擒,肖雲,肖霞 ┃ 其它:愛情的模樣
==================
☆、回家
舊金山的早上從來就是這樣,堵啊堵。左青葵習慣在車上看看國內的新聞。尤其是娛樂新聞。各種意想不到,波蕩起伏的橋段,比好萊塢大片還有意思。關鍵是,這些個娛樂新聞不斷推陳出新,讓人一清早就能感受到各種沖擊波。大腦得到充分的刺激,一天的工作也有效率很多。今天最後的那一條新聞卻讓左青葵聽得五味雜陳,一個80多歲得了阿爾茨海默病的老畫家,在□□廣場上用水畫了一幅大大的半開的葵花。
左青葵把車停在公司大樓的地庫裏,下車甩甩一頭飄逸的長發。這個高個子的中國女子穿了一身修剪得體的西服套裝,半挽起袖子的外套裏面是一件低胸的絲質小衫。映着她白皙的皮膚耀着亮眼光華。一雙10厘米的高跟鞋更是讓她成了這趟電梯裏個子最高的女性。她手上戴着Cartier的腕表,拎着Prada的肩包。她有一顆大大的眼睛,濃淡得益的塗了眼影刷了睫毛膏。她的雙腮沒有像美國女人一樣打了深色的陰影,只是薄薄的塗了粉色的腮紅。卻凸顯得青春嬌豔。她擦了幹玫瑰色的口紅。更能彰顯出東方美人特有的優雅。她很是明了自己的長處,帶了細小珍珠的耳環和項鏈。不給任何一個人指摘自己的機會。大樓裏幾乎所有人都認識這個比楊紫瓊還漂亮的年輕東方女人。更不得了的是這個女人開口說的是純正的紐約腔。如果你問她是不是華裔美國人,她會很甜美的笑着說:“我是純的像蘋果汁一樣的中國人。”
從停車場到她的辦公桌的這一路,是一個不可或缺的公關路。作為一個剛畢業不久的基金經理,沒有一些引人的地方,不可能有誰會注意到你。更別說願意讓你來管理他們的投資。尤其是在這所大樓裏工作的都是國際型公司的白領。手裏多少都有些積蓄。青葵不可能放棄這麽好的自我推薦的機會。
左青葵呼出長長的一口氣。讓收到壓力充滿了怨恨的腹部徹底的放松下來。她打開電腦,開始浏覽世界各地的股市。正要進入工作模式,手機一閃一閃,有電話進來了。青葵看了一眼,心裏不覺暗自下沉。是媽媽打來的電話。真的不希望家裏出什麽事。青葵接起電話:“媽媽,北京已經12點了吧?怎麽這麽晚了還不睡?”“青青,爺爺要和你講話。等一下啊”青葵像小時候一樣,甜甜的喊着:“爺爺!”卻沒有傳來爺爺親切的聲音。青青又急急得喊道:“爺爺!我是青青!爺爺!聽見了嗎?”電話的那頭還是無底的沉默。青青哭了,繼續喊着:“爺爺,忘了我了?我是青青啊!”媽媽接過了電話:“青青啊!別着急。爺爺剛才還非要和你通電話。這時候又不太好了。你趕緊工作吧。你爸帶爺爺去睡覺了。”青葵抹掉眼淚,問道:“剛才我聽見一條新聞,說的是不是爺爺?爺爺又去□□廣場畫畫了?”媽媽沉默了一會說:“前天,趁爺爺睡午覺,就眯了一會。沒想到,爺爺就自己跑出去了。我醒來一看,爺爺不見了。毛筆也不見了。就往□□跑。幸好有幾個小姑娘給爺爺打傘,不然中暑了,可就壞了。”青葵不能怨媽媽。爸爸白天要工作,家裏只有媽媽照顧爺爺。爺爺患了阿爾茨海默病已經好幾年了。媽媽沒有一絲抱怨的獨自看護着爺爺。媽媽也是辛苦了。青葵低低說了聲:“媽媽,你也趕緊休息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媽媽囑咐青葵好好吃飯,注意睡眠,也挂斷了電話。
青葵搖搖頭,想要集中精神盯住電腦上起起伏伏的線條。卻是無論如何努力也沒有辦法。青葵哭出了聲。她突然好想家。她13歲就出國了。13歲之後回家的次數十個手指頭可以數的出來。
青葵突然沒辦法壓制這樣情緒的爆發。俯在桌子上讓眼淚使勁的流。本以為,眼淚流完了,還可以繼續工作。沒想到。哭到最後,她的心,她的腦,都給她下了同樣的指令:回家!
主管很快就回複了青葵辭職的郵件。除了個人所得稅需要重新計算,不能馬上清算工資。即日起就可以不用上班了。青葵的同事們很可惜這個即将冉冉升起的新星。但青葵知道。如果她這次再不回去,也許永遠都不可能會回去了。
青葵住的房子,開的車。統統交給一個一半朋友,一半敵人。當初一到美國就認識,到今天已經相識了14年的人。她義無反顧的坐上了去北京首都機場的飛機。
媽媽正在給爺爺削蘋果。聽見門鈴響了。以為是快遞。就喊了一嗓子:“擱門口吧。謝您了。”青葵拖着大大的行禮箱,忍不住想要見這個說話的人。咚咚直接敲起大門。媽媽很吃驚的打開門,看着自己也是一年多沒有見過的女兒,眼裏頓時攢出了淚。青葵緊緊抱住媽媽道:“媽,我回來了。我箱子給我拎進來。”迫不及待的奔過去,猛的抱住了爺爺。爺爺拿了一個小碗,正要往嘴裏塞蘋果。被這麽個大姑娘抱住。很是不好意思。推開她道:“這位是誰啊?”青葵忍住淚道:“爺爺,我是青青啊!”爺爺搖搖頭說:“不對!我孫女短頭發。戴着個眼鏡。可斯文了。你不是。”青葵有點賭氣似的站起來,擡腿要往外跑。媽媽趕緊上前拉住,說:“不能跟爺爺較真兒,爺爺最惦記你的。”青葵點點頭,舌根的苦澀讓她說不出話來。青葵急急的奔出來。想要找個眼鏡店。她小的時候有點弱視。戴的是矯正的眼鏡。現在早就不用了。但是在爺爺的記憶裏她還是那個小小的要戴個眼鏡,常常被同齡孩子嘲笑的小可憐。青葵進了眼鏡店,找了一圈才找到一款紅色的寬邊眼鏡。又問了理發店的位置,走進去,直接把拉直的長發剪成了小時候有厚重發簾的娃娃頭。青葵剪好了頭發,帶上眼鏡。還是覺得不夠,看見那家一直都在的幹洗店。走進去。老板竟然還是那個有點禿頭的大叔,不過現在是光頭大叔了。青葵微微笑着打招呼:“您好,您還幹着呢?都幹了20年了吧?”幹洗店的老板正燙熨一件襯衫。擡眼看着這個土裏土氣的人,想不到是誰,不好意思的說:“這小區一有,我就在這了。我看着你眼熟,叫不上名兒。”青葵左右看着挂的滿滿的衣服,笑着道:“我是左青葵。左編輯的女兒。”老板停下手裏的活,睜大眼睛看過去,說“這麽大了。你爸爸經常說起你。你不是在美國工作了嗎?怎麽回來了?”青葵苦笑着道:“我爺爺年紀大了。我回來照顧爺爺。”不等老板再開口,問道:“您這裏有沒有別人不要的校服上衣就行。”老板想了想,去後面翻了半天,拿出一件熨好套着塑料的校服,說:“也不知道是誰的,好幾年了。你要這個幹嘛?”青葵裝傻笑笑道:“那我拿走行嗎?或者我得給您點保管費”老板也笑了,又開始熨衣服。搖搖頭道:“拿走,拿走。代我跟你爸問好啊!”青葵套上校服的上衣。好在中國的校服都是肥肥大大的運動服。青葵穿上正合适。
媽媽看着才不過一個小時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女兒,好氣又好笑。剛皺了皺眉,又被女兒紅色的大眼鏡給逗樂了。青葵好好洗過手,給爺爺刷牙。爺爺不管吃過什麽,馬上就要刷牙。所以牙口特別的好。青葵試探着問道:“爺爺。青青好吧?青青給爺爺刷牙呢。”爺爺目不轉睛的盯着青葵,直到漱了口,躺在床上了,才開口問:“青青,你不上學啦?你今天不用去學校啊?”青葵聽見爺爺叫出‘青青’。心裏高興的要跳起來。青葵跟着爺爺躺下來,抱住爺爺的胳膊說:“放暑假了。”爺爺噢了一聲,閉上了眼睛。不一會,爺爺就輕微的打起了鼾聲。媽媽在門口招招手,把青葵叫到自己的卧室。關上門問道:“你怎麽突然回來了問過你爸爸了。你爸爸也說不知道!”青葵躲過媽媽的揚起的手說道:“我想你們了。特別特別想。我都在外國待了十幾年了。你們就不想我??”媽媽出手掐了一把這個不聽話的女兒道:“我們想你,以後可以去看你。等你爸爸退休了,可以過去和你一起住。你不會是擔心爺爺跑回來的吧”知女莫如母。一下子就被媽媽猜中了。青葵只能默不答話。媽媽咬咬牙道:“送你出國,我們花了多少錢,你知道嗎?爺爺和爸爸多辛苦,你知道嗎?好不容易找到了工作,幹什麽回來?你不會把工作也辭掉了吧??”青葵心裏一緊。點了點頭。媽媽恨得直捶胸。青葵握住媽媽的手說:“好啦,不要這樣嘛。我有學歷,有工作經歷。什麽時候都能再找到好工作的。你一個人照顧爺爺,也真的需要幫助。”媽媽眼角都有淚了,說道:“傻孩子!你掙了錢,給我們雇個保姆不就行了?你美國租的房子呢?車呢?”青葵覺得事情已經有了轉機,立刻說:“都交給查理那個混蛋了。”媽媽很是可惜的說:“原本還想你和查理能湊成一對呢。你這次回來,查理說什麽?”青葵撇撇嘴說:“能說什麽,Goodbye呗。”媽媽也撇撇嘴道:“我是覺得,舊金山不如紐約。你辭職也好。找一個紐約的工作。以前追過你的那個誰來着?那個青島的男孩。長得挺好看。不是在紐約的嗎?”青葵翻翻白眼道:“人家早結婚了。”相下母女無言。猛地又被媽媽掐了好幾把。突然媽媽想了起來,說道:“你晚上想吃什麽?”青葵聽見這句熟悉又陌生的問話,覺得終于到家了,笑了笑道:“豆角焖面,大閘蟹。”媽媽恨了恨道:“工作都辭了,還敢吃大閘蟹。爺爺昨天說想吃絲瓜。晚飯要炒個絲瓜。你想吃豆角焖面就去超市買點豆角和面回來。”青葵時差實在倒不過來,有點朦胧的說:“先讓我睡會兒。”
晚飯吃的很豐盛。爸爸下班回來專門去買了大閘蟹回來。媽媽做了一桌子的菜。有青葵幫手照顧爺爺。媽媽也好久不這麽做飯了。今天雖然不是除夕,不是中秋,不是五一,也不是十一。但今天,他們一家團圓在一起。爺爺看着青葵啃螃蟹,很久違的露出了笑顏。
回家,有時候就是這樣,是需要有一點沖動的事。
☆、幻景
晶瑩剔透的水晶一粒粒的閃着光,串成長長的鏈,密密的吊在穹頂上。地上被鮮花簇擁着的幾束柔美的亮點,映在水晶簾幕裏,照出一個神秘又璀璨的世界。
今天是肖公子的生日。肖公子請了朋友在這個高級飯店的禮堂過生日。幾十輛豪華汽車,載着它們更豪氣的主人,目中無人的胡亂停在這處飯店的門外。飯店大堂經理帶着員工來不及泊車,臨時請了代理開車的師傅過來幫忙。等這群光鮮閃亮的找不到重點的年輕人都進了宴會廳。一輛黑色的邁巴赫才緩緩停了下來。大堂經理看到,立刻招呼着着客房部經理和飯店行政總裁齊齊總總的奔了過來。大堂經理,輕輕打開車門,客房部經理趕緊擡手撫在車框上。行政總裁就直接伸過手緊緊握住這輛車的主人,陪着笑臉道:“肖總,大駕光臨,歡迎歡迎。”這輛車的主人穿了一身白色條紋的西服。雖是晚上了,還是戴着一副漆黑漆黑的墨鏡。很是不舒服的,擺脫了這位殷勤的行政總裁熾熱的手。點點頭道:“大家都來了吧?”大堂經理趕緊回話道:“就等您了。”這位肖公子點點頭,雙手插兜,擡步進了宴會廳。
水晶迷茫的光亮下,數不清的繁華中,悠揚的小提琴奏着不緊不慢的調子。俊男美女觥籌交錯,大家相談甚歡。慢慢的音樂聲越來越響,這群盡情用華麗衣賞裝飾了的男男女女開始組成一對對,在舞池裏歡快的扭擺起來。花香,酒香,美人香,正當氣氛剛好,人人玩的正盡興的時候。肖公子看看手表。分針和時針剛好疊合。立刻對黏在一旁的各位女伴們說句:“回見。”潇灑的邁腿離開了這個風月地。肖公子跳進自己剛買了沒多久的豪華汽車裏,輕踏油門。發動機快速旋轉發出輕微卻很有力量的猙鳴聲。大堂經理深深的鞠躬還沒有完成,肖公子的車,已經消失在昏黃的路燈裏了。
等這位來的最晚,走的最早,生日宴會的主角開車離去。大堂經理才慢慢舒口氣。對身邊的員工們說道:“肖總有個別名,你們知道是什麽嗎?”衆人傾耳傾聽。大堂經理挑了挑眼睛說:“午夜傷”大家聽不懂。經理解釋道:“不管什麽聚會,一到12點就走了。大家都是捧他的場才來的。他說走就走。大家都表示傷不起啊!”話還沒說完。一衆花團錦簇的名媛就走了出來。經理趕緊帶着人馬去服侍了。
名媛們很是氣憤的談論着這個肖公子的無禮。難道不應該在這樣歡快的日子裏帶走一個如花的美人嗎?這個肖公子叫肖絷,是朝宇集團董事長的獨子。今天過他的36歲生日。雖然這位公子在集團裏只挂了虛職,但最終這些企業都會是這個人的。所以今天大家從東南西北,世界各地趕來。要為自己的後半生找個好夥伴。
肖絷開着車,在北京的大道上漫無目的的晃蕩。他摘下墨鏡,從後備鏡裏看自己的容顏。這張臉孔和去年的沒有什麽兩樣。和前年的也沒有任何區別。這副面孔就是這樣年複一年的保持着原來的樣子。他22歲大學畢業,壯志滿懷的回國,想要帶領這個朝宇集團走上一條更新的路。卻被他的父親無情的剝奪了所有的機會。他被允許做的,就是學着花錢,花更多的錢。他每個月都要換車。有時候沒有新車,他就換飛機 。沒飛機可換,就換房子。實在沒有可換的了,就環游一次世界。他有時也想要放縱自己,試着沾染些肮髒的行當。只是他有一個頑固的疾病,他有潔癖。他用不了別人用過的東西。不管是籌碼,骰子,針管還是女人。他停在紅綠燈前面。明明是綠燈卻要等待,他被迫着回轉了人生的方向。
他在北京住不下去,搬去了上海。在上海閑蕩了14年,才被父親叫到了身邊。他的父親對他說,你也玩夠了,是時候回來學習學習做生意了。好像這十幾年只是幾個星期。肖絷頂了一個商品開發部總經理。卻沒人告訴他這個位子到底可以做什麽。這個部門總共只有兩個員工。一個給他開門,一個給他倒水。肖絷嘆口氣,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肖絷把車停在車庫。有司機趕過來給他打開車門。聞見一股酒味,卻不敢說什麽。肖絷笑笑道:“要是出了車禍該多好?直接從複興門大橋上面沖下去多好?”司機後背出了層冷汗道:“肖總,您技術那麽好,不會出事的。”肖絷嘆口氣,坨坨然進了自己大廈頂層的家。有保姆過來給他上茶。肖絷搖搖頭,徑自回到卧室躺了下來。他突然忍不住,‘啊’的一聲怒吼。他看着窗前化成一團漿糊的月亮,指着天,罵道:“混蛋,混蛋,如果就只是這樣過日子,幹什麽要讓我學經營?如果我就只是一個擺設,幹什麽把我放到火裏面去燒???老天你個混蛋!真是個混蛋!”有兩行淚流下來。他閉上眼。對命運是萬般的無可奈何。突然他眼前很清晰的閃出一幅畫面,有一個女子還有一個老者。艱難的爬着樓梯。一階一階的。肖絷以為自己真的醉了。猛地睜開眼,使勁搖搖頭。喊人來給他倒冰水喝。他喝下冰涼的水,感覺思想很清醒。脫掉衣服,去沖了個涼水澡。他做了幾個擴胸運動,才又躺下來。沒想到一閉眼,又是剛才的畫面。他被吓到了。覺得這間房子是不能待了。他胡亂穿了衣服。叫司機去機場。他要馬上飛回上海。
坐在飛機上,肖絷的心還是戚戚的。難道是醉了?難道自己得了什麽妄想症?難道這幾十年的蹉跎竟蹉跎出了精神病?肖絷碰碰旁邊的司機,說道:“你看我的瞳孔,有沒有比別人的大些?”司機看了看,腦海了劃過很多答案,最終笑着說道:“肖總,原來您的瞳孔都比別人的大啊”肖絷聽了,很是光火,輕聲吼道:“不是和你開玩笑,再仔細看看。”說着,往司機面前又靠近了些。司機這次沒看幾秒就老實的說:“我又不是醫生,看了也不知道。我連自己的瞳孔多大都沒注意過。”肖絷嘆口氣。心想是自己的錯,不能怨一個傻子。
肖絷站在上海黃浦家裏的院子裏,突然感覺很孤單。天空還是挂着那團朦胧的月。周圍也都是很熟悉的味道,只是為什麽總覺得如此的陌生。好像自己剛從另一個的世界回來一樣。又好像是一個淩駕于這個世界之上的旁觀者,清楚卻又無動于衷。保姆過來通知說,房間已經打掃幹淨了。肖絷點點頭走進去。那副幻像沒有再出現,他睡了個好覺。
上海的夏天大都灰蒙蒙的。時不時的下雨。比起北京的狂暴性子,上海就陰濕多了。肖絷不願意出去,在家拿起毛筆臨摹字帖。他去看過醫生了,醫生給他做了很詳細的心理試題,連續和他談了一個多小時,搖搖頭說:“你沒事,好的很。別擔心,可能是喝醉了,做夢的。”他又去腦科拍了CT。也是沒有任何異常。他有些放心了。很舒心的一筆一筆寫着娟秀的瘦金體。突然他的手不由得一動,毀了當下寫着的‘葵’字。肖絷已經是第二次在眼前突然看見這個女子了。這次這個女子默默的哭着,她懷裏抱着一位白發的老人。老人閉着眼睛,只是聲聲要着水喝。女子張了張嘴,撕心裂肺的哭喊起來:“誰能替我買瓶水??求你們了,幫我買瓶水吧!!”
肖絷不能再放任這樣的事情繼續下去了。他必須要到這個場景裏去看看,否則他可能會瘋掉。他很熟悉這位老人,這是一位畫家,他經常向老畫家買畫,還有過幾幅字。老畫家坐着的地方他也很熟悉,這個地方叫辛酉美院。在上海郊區。別的美術館都是人山人海的,只有這個美院的展廳幾乎無人光顧。對于有潔癖的他實在是一個好去處。他第一次看見老畫家的畫也是在這個冷清的展廳裏。他還記得當他提出要買畫的時候,老畫家緊緊握起他的手。他也記得自己年少,總是喜歡把價錢壓到最低。老畫家從來不生氣。總是溫和的說着,我們畫畫的也是很不容易。這麽一副2米的美人圖要畫一個月呢。他也聽說了老畫家得了阿爾茨海默病。已經不畫畫好久了。他穿好衣服,啓動車子。他一定要确認出現在眼前的景象到底是什麽。
肖絷停好車,上了二樓的展廳。展廳正中央應該坐着的女子和老人都不在。肖絷吐出一口氣。難道真是自己的幻覺?難道自己真的患上狂想症?他走出來,看見賣飲品的售賣機。摸摸口袋竟然有零錢。便買了兩瓶水。他也說不清為什麽要買兩瓶水。只自顧着望向窗外,擰開瓶蓋咕咚灌了幾口沁涼的水,才覺得自己站立的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肖絷凝神看着窗前小樹上,有只小鳥左右蹦跳着很靈巧。卻又不自覺的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吸引了目光。
一身學生校服裝扮的女子撫着一身筆挺西服的蒼蒼老者一步一步的跨上二樓的臺階。女子怕老人摔倒,不住的提醒道:“爺爺,小心點啊。要再擡高些。對啦!”老人目光呆懈了,不是幾年前的樣子了。但是嘴裏卻說的很清楚:“青青,到了嗎?爺爺要讓你看看爺爺的畫,爺爺畫給你的。”女子很認真的回答道:“爺爺我愛你。”老人重複着前面的話,好像已經忘了早就說過一遍了。女子也好想忘了自己回答過了,也重複着自己剛剛的答案。肖絷,嘴角現出一個弧度。真好,自己看見的真的不是什麽幻影。他又很心酸,那個儒雅智慧的老人竟然會是這樣的結局。肖絷走過去,問道:“讓我背老人家上樓吧。”女子很是感激,眼裏有淚卻笑着道:“ 謝謝你。真的太感激了。但是我要問問爺爺願不願意。他很倔的。”肖絷點點頭道:“慢慢來。”女子湊到爺爺耳朵邊上問道:“爺爺,累不累了。這位好心人說願意背你上去呢。”爺爺是堅決的搖頭。也不理站在旁邊的肖絷,又擡腿上了一層樓階。女子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好意思了。真的對不起了。我家爺爺有點倔。真的謝謝你。”肖絷點點頭,遞過去一瓶水道:“沒帶水吧。這兩天熱得很。給老人家喝點水吧。”女子感激的接過去道:“我們出來的匆忙,我身上沒帶錢。今天遇到你真是幸運。謝謝你了。”肖絷幫忙撫着老畫家,一步一步的走進展廳。
肖絷看着老少兩人在老畫家最滿意的那副畫前面安靜的站立着。那也是最開始吸引了他的畫作。這幅畫只有一枝含苞欲放的青葵,驕傲的昂着腦袋,一點也不扭捏的向着太陽露出一半的金黃。老畫家題了字‘青葵無懼向陽開’。那女子也正一個字一個字的讀着這句話,輕輕吻在老畫家的臉上。肖絷笑了笑,也許老畫家的魂魄不願意自己最親愛的孫女傷心的淚,冥冥之中要他來幫助吧他找了一個角落坐下。打算等一會送一送老少兩人。他知道老畫家不是上海人也不會上海話,只是□□的時候被調來辛酉美院,就在上海安了家。恢複高考以後,老畫家的兒子就回北京上學了。老畫家身體不好之後也被兒子接回來北京。他感應到,老畫家這次來,肯定是最後一次了。他要盡可能的幫助。他突然很想做一次好人。
肖絷很欣慰的看着女子給老畫家喂水。老畫家喝過水,靠在女子肩膀上睡着了。女子很安靜的坐着。展覽廳裏格外的沉默。肖絷也閉上眼睛,眼前卻又浮現出另一個場景。眼前這個女子還是今天的這樣穿戴,只是老畫家卻暈倒在地上。女子流着淚的給醫院打着電話。隐約有救護車的警笛聲傳來。肖絷猛地睜開眼。老畫家還是安靜的靠在孫女身上睡着。肖絷搖搖頭,又閉上眼睛。眼前馬上又有畫面閃過,有醫生模樣的人蹲在地上告訴哭泣着的女子,老人的心髒已經停止跳動了。女子瘋了一樣的撲倒在老畫家身上,喊叫着:“爺爺,爺爺快醒醒!!”肖絷睜開眼,看着眼前靜默的兩個人,猶豫了幾秒。還是拿出電話撥打了112。小聲說着,這裏有個患了阿爾茨海默病的老人,昏迷了。這裏是辛酉美院二樓。112要了他的電話號碼,答應馬上就派急救車過去。肖絷不敢離開。又懷疑自己看到的畫面是否真實。但人命面前,容不得計較。他下到一樓,迫切的希望救護車能馬上趕到。
樓上的女子慢慢感覺到自己肩頭的力量逐漸重起來。輕輕握住爺爺的手,說道:“爺爺,我們回去吧。”爺爺不睜眼。女子以為爺爺睡得沉。便住了口。願意爺爺再多睡一會。
五分,十分。肖絷急切的看着手表。只怕救護車會趕不上老畫家的囑托。終于一陣警笛,醫生和司機下了車。肖絷立刻帶了他們上了二樓。女子看見急救醫生白色的大褂,很是吃驚。問道:“這裏出事了嗎?”肖絷趕緊帶着醫生來看老畫家:“就是這位老人,已經昏迷了大約20分鐘了。”女子吓了一跳,趕緊拍拍爺爺的手,叫道:“爺爺,醒醒啊!爺爺,睜開眼啊!!”醫生拿出小手電翻開老人的眼仔細查看,又用聽診器去聽心髒的跳動。召來擔架,說道:“老人家的心跳非常微弱。情況要去醫院拍了片之後才能确定。先去醫院吧。”女子幫助護士把爺爺擡上擔架,來不及對肖絷說一聲謝謝。
肖絷等急救車紅綠的閃燈不見了,轉身去找那副老作家的畫。看了很久,才幽幽的說道:“老人家,一路走好。我們天堂再見吧。”
青葵坐在爺爺病床邊上,握住爺爺修長的手。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工作忙,上小學之前都是和爺爺奶奶一起度過的。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看爺爺用毛筆蘸了墨汁在雪白的宣紙上幾筆就畫出一只小鳥,一只蝴蝶,一個小蝦。她最喜歡爺爺在夏天邊用這雙神奇的手給她扇着扇子一邊講女娲補天的故事。青葵害怕打雷,爺爺就緊緊握住青葵的手,給青葵唱歌。小小的青葵就會安穩的睡着。要是太陽大,青葵就舉起爺爺的大手,這樣就不怕陽光刺眼了。青葵看着爺爺手縫裏太陽的光暈,總要感嘆:“爺爺的手好漂亮。”
青葵嘆口氣,抹掉腮邊默默滑下的眼淚。雖然醫生已經說過爺爺腦部的病變發展的很快,最好不要出遠門。但是還是擰不過爺爺。還是随了爺爺來了上海。青葵也知道,奶奶的墓地在上海。爺爺最後總是要來道別的。爺爺到了上海,精神竟變得好起來。帶青葵回了住了一輩子的家。爺爺指着一屋子的畫作,說着:青青,這些畫,你要收好。天氣好的時候拿出來曬曬,別發黴了。青葵去看,都是滿幅滿幅的青青葵花。爺爺帶青葵去給奶奶掃墓。在花瓶裏插上鮮花。爺爺撫摸着墓碑上奶奶的照片,說着:“老伴,你走的時候,沒有見着青青。今天我把青青帶來了。你看個夠吧。”青葵坐在奶奶安息的地方。坐了好久。奶奶去世的時候,她正在美國讀書。回國一趟飛機票要2萬人民幣。爸爸打來電話,勸青葵說:“你的學費都是爺爺一幅畫一幅畫畫出來的。還是別回來了。”青葵沒辦法執着,只能一個人在天涯的一角和着東風默默的哭。上海舊家已經不住人很長時間了。青葵在附近找了一家飯店住了進去。爺爺睡醒來,獨自穿好了西裝就要出門。青葵趕緊跟出來。一路跌跌撞撞就到了辛酉美院:爺爺把一生心血賦予的地方。青葵很感激在那麽個特殊的地方遇見那麽特殊的人。若不是那個人提前打電話叫來救護車。爺爺可能已經不在身邊了。
青葵給爸爸媽媽打了電話。爸爸媽媽等不及飛機,坐高鐵過來。要5個小時之後才會到。青葵看着輸液管裏一下一下滴下來的液體。祈禱爸爸媽媽再快些。爺爺最後想要見到的一定還是自己一生唯一的兒子。衍生到自己身上的愛算到底都是對兒子愛的延續。爸爸是中文系畢業的。畢業作品甚至得了獎。爺爺很希望爸爸可以當一個作家。但是爸爸決然地選擇了去做編輯。當時爺爺還沒有名氣。生活很是困窘。爸爸工作之後就承擔起了家裏絕大部分的經濟負擔。甚至結婚都是自己攢錢買的房子。雖然是單位的房子,比市價低很多。但是幾十萬從一個窮小子的手裏拿出來,肯定不是一般吃苦就能攢出來的。爺爺後來有些名氣了。要給爸爸換大房子。爸爸拒絕了。指了指青葵說:“我想送青葵出國。憑我自己肯定不行。”爺爺就答應承擔青葵的學費。青葵知道自己13歲去的那所中學是紐約州最好的中學之一。學費貴的驚人。都是憑爺爺一張一張拼命的作畫。爺爺又是個精益求精的人。每幅畫不到自己滿意絕對不送出去。青葵在國外挑燈夜讀,爺爺在書案上架着眼鏡也是一坐就坐到天明。
青葵突然感到裂骨般的頭疼。她必須每天吃止疼藥,才能正常生活。青葵有很嚴重的偏頭疼。上大學的時候爺爺身體開始不好。青葵就自己掙學費。又要申請獎學金。每天最多睡不過三個小時。幾年下來積攢了一身的病。等碩士畢業,工作了,其他的病都好了起來。
同類推薦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