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再次遇見你

再次遇見你

蔣修懿在第十次敲門無應并且還餓着肚子的情況下，徹底地失了耐心。早先絕跡不打擾林暖暖工作的念頭第一次被抛到腦後。

子夜過後的街道，窈窕出魅惑的姿态。當然，蔣修懿的心思全然不在這不一樣的風情中，修長的腿，大步疾行，跨過夜色與微涼，卻不顯匆忙，恰似與這夜共舞着韻律。

有些東西只有在這涼夜中破殼而生，是柔柔的味道。

空落落的辦公室，林暖暖小小的一團伏在桌上，蔣修懿在門邊看了很久很久，直至林暖暖機警地醒來，手指毫無緩沖地迅速擡起落下，屏幕上一條條線條交錯延生。

認真工作的女人，美得不容侵犯。

這樣的場景，燈光搖曳中與記憶重逢，他曾經無數次地見過伏案的姑姑，姑姑，也是他年幼時代最為崇拜的人，在他還未曾出生的時候，爺爺便早早去了，父親被推上誠意掌門人的位子，可是，他那個父親只是個風花雪月、吟詩弄鳥的人物，在無數對誠意虎視眈眈的目光中，姑姑毅然出嫁，用婚姻換來誠意暫時的聲勢，也已一己之力支撐着處理誠意。也從此只剩下強勢的姑姑，這時候的林暖暖這樣像他的姑姑，認真執着，也那樣不像他的姑姑，姑姑周身已越不見溫暖。

他所崇拜所渴望的一切，統統出現在眼前這個女人身上，他才終于明白，他是真的想擁有她，哪怕只是片刻，也會讓他覺得有所依有所戀。

燈光微微一閃，林暖暖猛然轉過頭來，隔着玻璃、隔着時光，他們靜靜遙望。

林暖暖不曾避開，她沒有想到，在這樣的夜裏，在自己踽踽獨行的時候，真的有這樣一個人在自己身後，她似乎聽見一直堅不可破的心裏有什麽裂開的聲音。

她不傻，她知道這次能幫她的只有他，而也正是他幫了她，她不管他是為了公司還是為了他師父，事實上，在她最為無依的時候，他就在那裏，他在她心裏就這麽不一樣了。

眼眶開始有些酸酸的，林暖暖卻不敢留下一點點眼淚，她怕連日來繃緊的神經會在那一刻潰不成軍，而她卻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最後再深深忘了一眼，林暖暖重又埋首到工作中。

蔣修懿在此刻突然心滿意足，打開了辦公室的空調，又重新掩上門，輕輕地離去了。

清晨的時候，林暖暖收到了早餐外賣，沒有留下只言片語，但是林暖暖知道是誰。現實的溫柔竟讓她差點想不起記憶中的那個人。

馄饨的熱氣氤氲了林暖暖的臉，她甚至有些害怕，怕自己終究經不起漫長無望的等待，而沉迷在這份現實卻又不屬于自己的溫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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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政被叫去鄭永強辦公室之前朝氣蓬勃、志得意滿，出來的時候，垂頭喪氣得厲害，經過林暖暖位子時，更是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直瞪得林暖暖心突突地跳。

王政收拾東西離開的時候，衆人統統不明所以，只是那一眼卻讓林暖暖突然明白了。可是，她想不明白，平日裏，除了鄭永強，王政算是最為關心她的了，買杯酸奶都要幫她帶一份，她從未想到會是他。

果真沒有人會平白無故對自己好麽？

可是，當年王晟曦對自己那樣好是為什麽？

現在的蔣修懿，又因為什麽呢？

事情結束後，林暖暖請了兩天的假，關了手機，鎖上門，在家睡了個昏天黑地，半睡半醒間也聽見自家的門被捶得咚咚作響，可是她不想去開門，好多事情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想了，更不想去面對。

蔣修懿可真是氣得不輕，事情完了，這小丫頭竟然敢躲着他了。

公司裏見不到，電話也關機，家裏還堵不到。可是，林暖暖，你真以為你躲得開嗎？門外，蔣修懿笑得陰沉沉的。

“林暖暖，楊磊，收拾收拾，明天跟我去B市出差，5天左右。”老鄭看着份文件，頭也不擡。

“哇，B市，有海鮮吃了。”楊磊那邊已經興高采烈地歡呼上了。

林暖暖卻覺得手都在顫抖，B市嗎？那是王晟曦的家鄉，也是王晟曦如今工作的地方。

當年王晟曦婉拒了很多單位，堅決要回去的時候，曾笑哈哈地對林暖暖說“你是我朋友圈裏唯一支持我回去的人。”“林暖暖，你知道嗎？我最愛吃海鮮了，回去才有得吃啊。”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林暖暖多次想到等着吃食的小狗，心裏卻覺得暖洋洋的，她喜歡的王晟曦多麽可愛啊！可是當時的王晟曦并不知道，因為他的一句話，林暖暖便愛上了海鮮。

臨出發，林暖暖才知道這次出差并不是只有他們三個人，上了車，竟看到了蔣修懿。蔣修懿的面上一派和暖，林暖暖卻分明看到他眼裏的寒，好似秋天的雨落滿周身，陰沉沉的涼。老鄭解釋說，單位在B市有個大項目，他們這次是前去勘察調研還要與當地的單位接洽。

林暖暖也顧不上蔣修懿，腦子裏只有“當地的單位”這幾個字，林暖暖知道的，單位在那裏有分公司，王晟曦便在那裏啊，要見到了吧，已經三年沒見了，他變了沒有呢？是不是還認得她？

其實，這次出差蔣修懿特地吩咐了老鄭，讓他帶着新人來，借機學習，他總不相信林暖暖還能躲到天邊去。可是現在這情況，林暖暖卻有點不對勁，神思飄搖，好像陷到了什麽回憶中，滿臉的疑惑與忐忑，憑着直覺，蔣修懿覺得不是因為他的出現，卻也不好問什麽，一車的人，架子還是要端着的。

碧空如洗，這是林暖暖到了B市的第一感覺，深深地吸了口氣，這便是那個陽光一樣的王晟曦長大的地方呢，空氣裏有沒有一點他的氣息呢。

蔣修懿看着林暖暖那個陶醉的樣子，暗笑，真是傻。

到了地方，迎接的人已經等在那裏。

蔣修懿首先上前一一握手。

“蔣總您好，我是王晟曦。”到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時，蔣修懿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手下意識的緊了緊，轉頭去看林暖暖，那丫頭定定地看着這邊，蔣修懿這才确定這便是林暖暖夢裏的王晟曦。

“林暖暖，是你吧？”王晟曦随着蔣修懿的視線望去，脫口而出，語氣輕快。

“嗯，王晟曦，是我，林暖暖。”幾米開外的林暖暖目光柔和，嘴角帶笑。

“原來兩位認識的？”蔣修懿似笑非笑。

“嗯，我們是大學同學，畢業後也三年沒見了，暖暖倒是一點沒變哪。”

蔣修懿也不再說話，率先便往裏走，王晟曦走過去，拍拍林暖暖，“怎麽，傻了還是見到我太高興了啊？”“讓我猜猜，一定是我長得更帥了。”林暖暖松了一口氣，還是原來的王晟曦啊，這樣也好。

因為一行人就只林暖暖一個女孩子，便格外受到優待，賓館的房間也是給了她最好的，就在蔣修懿隔壁，蔣修懿住的自然是好的。

蔣修懿覺着現在的林暖暖讓他陌生，也覺得懷念，他是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兒了，一雙眼睛好似浸在蜜裏，笑容噙在嘴角，若羽毛輕刷過心底。還是大學的時候見過的吧，那些為初戀盛開的花朵，開到炫時，便也敗了，不是不可惜的。

“喂，林暖暖，吃海鮮去啊，我在大廳等你，快點啊。”接了王晟曦的電話，林暖暖直後悔沒多帶點衣服過來，算了，反正自己也就那幾件衣服，怎麽穿都一樣，林暖暖自嘲。

王晟曦見林暖暖過來了，走上前去牽了她的手便往外走，林暖暖一愣，大學的時候，王晟曦嫌林暖暖動作慢，也總是這麽牽着，暖暖記得他的手心總有股暖人心弦的溫度，這麽多年竟是一點都沒有變。

“來，這個沾點醋吃。”

“林暖暖，大口吃才有感覺。”

林暖暖只覺得手都在抖，林暖暖有個毛病，一緊張手就不聽使喚，從手開始，渾身哆嗦。可是現在應該是高興地吧，又好像回到了大學的時候，那個她最快樂的時光。

“喲，王晟曦，怎麽吃海鮮也不叫上我。”一個打扮入時的姑娘挨着王晟曦就坐下了，見王晟曦不說話，朝林暖暖一揚頭，“你好，我是王晟曦的女朋友，鐘媚。”

女朋友嗎？怎麽早沒有想到呢，王晟曦也會有女朋友的，将來也會結婚生子，他終究只是普通人，他說他沒有玩夠也只是不喜歡自己而已。

“你好，我是王晟曦的大學同學，林暖暖。”林暖暖只感覺一股熱血沖上了心尖，也沖昏了頭腦，卻是酸酸的，涼涼的，竟也可以這樣淡定得問好。

“你來幹嘛？”

“什麽幹嘛，聽人說你在這兒約會，我還不能來看看啊，別是做賊心虛吧。”

“無理取鬧。”

......

林暖暖腦袋裏嗡嗡的，不是早該死心了嗎？人家小兩口拌嘴，自己現在這個局外人坐在這裏幹什麽呢？便告辭要離開。

“暖暖，等下，我送你。”王晟曦作勢要起身，卻被鐘媚拖住。

林暖暖尴尬地笑笑，“不用了，我想自己走走。”

出了海鮮館，林暖暖也不打車，沿着那條筆直的路一直往前走，恍惚覺得自己到了夢裏，沒有盡頭沒有結果的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