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情人

情人

林暖暖在家休息了一天，再上班就發現他們部門偌大的辦公室，中間竟是豎起一塊直抵天花板的玻璃，活生生被一分為二了，自己辦公桌所在的那一側，門上赫赫貼着“無煙區”的牌子。

不少同事在換位子，有煙、無煙泾渭分明。

林暖暖知道是蔣修懿的傑作，暗暗是高興的。

“林暖暖，有人送花哎。”翁明虹那大嗓門加上這爆炸性的話引得整個辦公室的注目，暖暖擡頭，就見翁明虹已經抱着一束百合過來了。

“林暖暖，老實交代啊，誰送的，我剛剛數過了，整整24朵，那誰查查，24朵百合什麽意思啊。”

噼裏啪啦一陣鍵盤聲過後，“查到了，24朵對吧，時時刻刻的思念，哇。”

翁明虹把花塞到林暖暖懷裏，做了個肉麻的動作，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林暖暖朝着這束百合輕輕吐了下舌頭，昨晚，蔣修懿問起她喜歡什麽花，她說沒有特別喜歡的，蔣修懿一定逼着她要想一樣，她便說了百合，其實只是看他不依不饒的樣子，随口敷衍的，他竟送了來，心下不是不歡喜的。

拿出手機來，一字一字摁了“花收到了，謝謝。”過了一會兒，那邊便回到“晚上帶你出去吃飯，想吃什麽？”“想不出來，你想吧。”“好。”

蔣修懿其實是不發短信的，嫌麻煩，不如打電話方便，此時卻也抱着手機認認真真地摁着，笑容明朗。

下了班，林暖暖剛出單位大門，便看到蔣修懿的車大搖大擺地停在路邊，“嗖”一下，便鑽了進去，上了車，還在張望，蔣修懿看着是又覺得好笑又覺得生氣，“我就這麽見不得人嗎？”“啊？嗯。”林暖暖低着頭，擺弄着手機挂件，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蔣修懿只覺得沮喪，以前的那些個女的，能陪他吃頓飯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偏偏只有她林暖暖藏着掖着，他是有多見不得光啊！

林暖暖看蔣修懿一路都板着臉，也知他心情不好，卻不知是哪裏惹他不高興了，幹脆也不管他。

車停在一個弄堂口，蔣修懿下了車，繞到另一邊給林暖暖開了車門，便徑直往前走，林暖暖跟上了兩步，只覺得他像是個小孩子在鬧別扭，趕上了兩步，慢慢把手伸到他的掌心裏，還輕輕撓了撓。蔣修懿明顯一怔，連步子也停了下來，随即便緊緊地将那只小手握在掌心，小心翼翼地牽着，仿佛那便是全世界。

蔣修懿的手骨節分明，幹燥有力，不同于王晟曦，卻是讓人安心，林暖暖想着，要是能一直這樣走下去，也是不錯的，只恐怕不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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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走到挂着兩個紅燈籠的院門口，蔣修懿才停了下來，“今天帶你見識一下正宗的杭幫菜。”林暖暖不禁疑惑，這裏弄深院裏難不成還有個飯店。

才一進門，便有一穿着旗袍的女人迎了來，“顧大公子，就不見了，今天怎麽有空來了？”一襲白色的碎花旗袍，顯得端莊又清爽，平白給人添了好感。

“我這來得勤了，蘇姨又說我貪吃，來得少了又擠兌我，真真道理都在你那邊了。”蔣修懿也跟着打趣。

那個被喚作蘇姨的女子斜斜的瞟過林暖暖，多了些打量，“還以為帶了久枚來呢，怎麽，吃個飯還要美人陪啊！”林暖暖被她說得不好意思了，卻也不知道她這話究竟什麽意思。

“蘇姨，您大人大量，饒了我吧。”

“暖暖，這是蘇姨。”

“蘇姨好。”林暖暖恭恭敬敬地叫了聲。

“來來來，快進來，這模樣長得真水靈，我讓你蘇爺爺給你做好吃的去啊。”說着話，便領着他們往裏走。只見院子裏只在樹下，花叢中零散地擺着些桌子。房間裏也頗為雅致，林暖暖他們進的這間，也就擺了三個雕花的小桌，中間還用屏風隔斷，只一桌有人。

“蔣少。”那桌眼尖的已是站起。

蔣修懿向他們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明顯不欲多言。

那桌人倒也識趣，只間或有些目光飄向林暖暖。

“這是私房菜，要吃還要看主人家高不高興。”蔣修懿趁着蘇姨走開偷偷和林暖暖說。“那沒惹人家不高興吧？”林暖暖怯怯地問，蔣修懿仿佛很是享受這種依賴，連眉眼都笑開了，“沒事的，蘇姨不會為難你的。”“嗯。”

一會兒功夫，蘇姨便托着個碧瓷大碗進來，“林家妹子，今兒個你可是有口福了，先來嘗嘗這魚羹。”

林暖暖望去，只覺得凝脂般的玉色，懶懶倚在碧海之中，似布丁，卻多了一股濃郁，只是看着，都讓人心裏化成一汪深水。

“蘇姨，這好東西，我怎麽是頭一回見着啊，不帶這麽藏着掖着的啊！”

“你還別說，就是我啊，也才見，前幾日，老爺子不知哪裏淘換來一本舊書，說是舊時有一道什麽‘宋嫂魚羹’，老爺子這可閑不住了，沒日沒夜地往廚房裏鑽，這不，剛出成品，可巧，你就來了，別看了，快嘗嘗，我好去向老爺子報告。”

蔣修懿握着勺子的手還在半空，便被林暖暖攔住了，“別，再讓我看會兒，怎麽這麽好看呢。”聽了這話，蘇姨掩着嘴，笑得花枝亂顫，“哎呀，蔣公子，您是從哪兒找來了個寶貝啊，我們家老爺子剛剛也說舍不得呢。”林暖暖知蘇姨在笑話她，臉微紅。“她啊，待會兒吃上了，便要恨不得開始少看兩眼了。”蔣修懿拍拍林暖暖的腦袋，笑道。林暖暖更是不好意思了，飛快地瞪了蔣修懿一眼，似怒還嗔。

蔣修懿只覺得這江南人家都失了顏色，只餘那一眼，在心頭蕩漾。眼睛眯成了一線的，卻格外秀長明亮。

舀了一勺子魚羹，往林暖暖嘴裏送去，林暖暖卻吃了一驚，臉上紅霞還沒有散去，此刻，卻越發的深了，連耳朵也帶了些細細地粉色。擡頭一瞥，蘇姨已不知什麽時候不在了，這才張了嘴，鮮滑刺激着她的味蕾，那是純粹的魚的鮮美，完全去除了魚的腥味而保留了魚的所有鮮味，林暖暖臉上滿是驚喜，眼睛也睜得圓溜溜的。

“好吃嗎？”“嗯。”“也讓我吃一口，好不好？”“好。”林暖暖還陶醉在剛剛的沖擊中，蔣修懿已經湊了過來，在她唇上輕輕一啄，還拿舌頭舔了一下，“嗯，是不錯。”說得一本正經，林暖暖拿了拳頭捶了他一下，也不好發作，蔣修懿卻是又舀了一勺過來了，林暖暖看在魚羹的面子上，便也作罷。

“怎麽樣，蔣修懿那小子怎麽說？”蘇姨剛剛到廚房，蘇老爺子便問上了，他做了那麽多年菜，是絕對相信蔣修懿那張嘴的。

“還沒吃呢。”

“那你怎麽回來了？”

“剛剛不是說了嗎？他這回帶了一個姑娘來，我也不好多呆。”蘇姨努努嘴。

“除了久枚那丫頭，這是頭一回吧？”老爺子若有所思。

“可不是嘛，我看那樣子，怕是認了真，以往雖說他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也沒敢把那些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往這裏帶啊。”

“什麽樣的姑娘啊？”

“看着挺普通的，也不擦脂抹粉的，幹幹淨淨，讓人打心裏歡喜得緊。”

“那也難怪。”

“就怕......”蘇姨接下去的話也不說了，老爺子自然是明白的。

“不要陷得太深就好，這孩子還是有分寸的。”老爺子嘆了一口氣。

“這道紅泥手撕雞你也送上去吧。”

這廂，林暖暖已經将魚羹都吃完了，正端端正正做好，等下一道菜呢。

蘇姨将紅泥手撕雞放下了，笑盈盈地問：“老爺子催着我來問怎麽樣呢？”“好吃啊！”蔣修懿掃了林暖暖一眼，林暖暖腹诽，說起謊來都不臉紅的，明明一口都沒吃。卻又想到了什麽，這下連脖子根都紅了。

回去的路上，林暖暖也不再理蔣修懿了，臉上的紅霞一直沒有散去，蔣修懿怎麽哄也不管用，蔣修懿只覺得心上有只小貓在撓一般，癢癢的。

“暖暖，就饒了我這一回好不好？我這不是把魚羹給你吃，自己嘗點味道嘛。”蔣修懿連求饒都用上了，李安然要是聽到了，估計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他蔣修懿也淪落到這一天。“你還說。”“好，不說，你饒了我好不好？”“不好，剛剛那麽多人。”“沒有那麽多人，隔壁桌看不見的。”“那也不行。”“好，好。”

情人間的呢喃，羨煞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