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煽風
13、煽風
李月缇大概察覺到她的不樂意,道:“二丫頭沒睡好,剛剛一直跟我嘟囔着要在車上睡會兒,不如我跟大丫頭一架車,老爺跟驸馬爺同乘。”
這麽安排倒也妥當。
言昳連忙點頭,趕緊上了車李月缇的車,就瞧着前頭梁栩正低聲笑話白瑤瑤爬不上車。白瑤瑤有點委屈,一點眼淚打轉,不讓丫鬟扶,非要自己爬上去,卻差點沒上去,一個趔趄要後仰摔下來。
梁栩一把撈住她,将她放到車上,笑着說了句什麽,而後自己也潇灑利落一步踏上了車。
言昳這頭車門還沒合上,就瞧見這一幕,托腮咋舌:她怎麽就跟沒有少女心似的呢,要是初高中的時候哪個追她的男生,天天笑話她矮,言昳絕對暴怒的錘那男生,捶到他也長不了個。
她咋舌啧到一半,忽然瞧見一個少年走到他們車架旁邊站定,回頭看了她一眼。
言昳呆了一會兒,才注意到那少年,差點咬到舌頭。
山光遠怎麽随行他們這輛車,他是故意的嗎?
山光遠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往白瑤瑤和梁栩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回看她,而後垂下眼睛。
靠,什麽眼神?!別搞的咱倆跟失意敗犬組合,眼巴巴看着官方CP似的!
我跟你不是一類人!
言昳立馬縮回腦袋,唰一下關上了車門。
車馬緩緩向前頭行,其實今天本來路上人多就走不快的,兩邊更有山光遠這樣的奴仆随行,山光遠是按着排隊來的這邊的,就瞧見言昳神色難辨的望着梁栩。
山光遠心裏一滞。
前世,他見她出入衡王府幾次,也聽說過很多傳言,當時不少人都認為言昳是他衡王的外室。山光遠甚至也聽到梁栩觥籌交錯後醺醺然的時候,提及過言昳。
梁栩當時的語氣,讓山光遠很難不相信,這二人有過什麽。
所以當時他通過梁栩,要求達成他和言昳的賜婚,也是有意要惡心梁栩。
梁栩确實有些吃驚,但過了片刻又涼涼的笑起來:“可以啊,這也合我的心意。不過我賭,你們哪怕成婚,這一輩子言昳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的。”
山光遠當時以為,是他篤定言昳對他舊情難斷,念念不忘。但山光遠沒過多久就發現,這個女人好像對自己一根脫落的頭發絲的深情,都比對衡王多。
言昳看淡了,是因為她敢愛敢恨,衡王成婚,她也斷絕了一切念想?
這會兒言昳小小年紀,就把眼睛黏在衡王身上,估計是她那看臉下菜碟的毛病又犯了。
這毛病真不好。
她上輩子說不定吃虧也是因為被梁栩那張臉給騙了呢。
或許解決白瑤瑤并不着急,弄死梁栩,才是重中之重……
最起碼也要讓言昳讨厭且不信任梁栩才行。
言昳坐在車裏昏昏欲睡呢,要是知道山光遠在外頭,心裏跟當媽似的替她操心,早就打幾個噴嚏了。
山光遠反正也是跟着沒事兒,自己也閑的瞎琢磨。
他覺得言昳愛看臉這毛病不好,主要他是覺得自己沒長的特別好,如果是他自個兒有這種優勢,怕是覺得她這毛病再好不過了。山光遠也不是不講究,可婚後那幾年,最是各地混戰,兵閥林立的時候,天天打仗,他臉上添了傷也是沒辦法。
他也不太知道言昳的審美。畢竟很少能從她嘴裏聽到真心誇人的話。
山光遠婚後,閑下來也琢磨過弄點什麽祛疤的玩意兒給自己糊一塊,可惜他總忘了,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也不知道是祛疤膏不好使還是他的臉沒得救了。
不過救不救臉也沒什麽用。婚後哪怕他回府,他倆也很少坐在一塊,哪怕他臉上多了塊疤,消了道疤,她料想也是注意不到的。
車隊開始走動起來了。
靈谷禪寺之前因法國海軍來的時候被燒過一回,後來有人搶救出開朝皇帝題的字碑,又在郊外山上重建,如今已經是金陵遠郊最大的寺了。
言昳一會兒也憋不住,把腦袋探出來,看沿街風景。
金陵……如今很不像金陵。
歪斜破舊的民房、戰亂倒塌的城牆旁,是大團大團的高株虞美人或不知名的洋花,灰磚白牆與腐朽的梁柱中,不要命的支棱着紅色粉色。有人說是法國人的腳上沾的種子;有人說是戰亂後有人家看不得金陵沒有花開,沿街撒上的。
那場仗沒有輸,東邊那些依舊氣勢堂皇的深深宅院便是證據,據立着水好地勢高的地方,像是一排排古韻的牌坊。但城內也有太多小洋樓、商鋪、違章建築,熱熱鬧鬧,像是退兵的法國人留下的強|奸的痕跡。
幾大銀行的石階與高柱都是用白色大理石修建,像是雪色的宮殿,立在泥窪似的街區——只可惜外頭站了太多膀子都恨不得光着的妓-女,勾搭着石階上下貸錢或取款的人群。
建了足足有四五層的大戲院敢用黃綠色的琉璃瓦,雕梁上全是宮裏才能用的旋子彩畫,卻實行了買票制,甚至還賣戲詞冊子——最火的戲是大明力士暴打英法聯軍的武戲。
金陵是開爛了的牡丹花,濃香似臭,株莖萎蹋,嫣紅的重瓣上黃痕縱橫。
城市結構已經亂透了,到處都是亂搭建的房屋之間的木橋、房根邊上挖的水渠、橋洞下搭的浮橋,層層疊疊,遠遠有廠房的煙囪,吐着不祥的灰煙。言昳後來管金陵叫做遠東第一繁華螞蟻窩,這是大明的經濟貿易中心,如此立體複雜的城市,極致的先進繁華與六朝古都的腐朽古拙堆在一起,無數小道上奔走着螞蟻似的人兒們。
金陵不過是大明的縮影。如今的大明皇帝還在、外敵侵襲,說完全沒有國力,卻還能打贏不少勝仗,開設不少廠房,生産熾煙茶酒綢,釘卯棉布,做進出口外貿生意;說強大吧,內部混亂到各省割裂,皇帝都會因為壓不住的內鬥霍亂而逃出紫禁城。言昳和天下很多人心裏都清楚,這大明江山一半在富商資本手裏,一半在皇帝手裏,可大家都嘴上還依舊皇恩浩蕩萬萬歲。
如此多維、扭曲且碌碌的大明,也是個底蘊深厚的螞蟻窩。
但不論朝堂、經濟如何混亂,大明的江山依然放肆的美着,出了城,嫩青色的天空幾縷絲雲,草野嬌豔,樹叢如霧,遠丘曲線似美人橫卧。
言昳出了城便迷迷糊糊睡了,等醒來的時候,自己腦袋枕在李月缇膝蓋上。車隊停了,似乎是他們車隊駛出城,大概到路途一半,任性的老太君想要看看風景曬曬太陽,便靠在大路旁停下。
而她聽到,李月缇似乎正在跟黎媽低聲争執着。
黎媽:“男人若是給道了歉,女人就應該他臺階下啊。再說上次的事兒,小姐也不是一點兒責任也沒有,您總是不給他面子,哪怕嘴上沒說,那表情也讓他自尊心會受傷的!”
李月缇嗓音細柔,卻恨恨道:“那也算道歉!他給我送點禮,說句好聽的話便也叫道歉?那還不如讓我扇回他一巴掌呢——”
黎媽覺得這話多大逆不道似的,連忙讓李月缇聲音小點。
李月缇卻不肯:“我是不可能給他好臉色了。”
黎媽:“後半輩子就這麽過嗎?你還是要了解他的性子,新婚夫妻哪有不磨合的……”
李月缇:“我挨了巴掌,裝作沒事,難道就是磨合了嗎?這我永遠也磨不合!”她似乎有些生氣了:“黎媽,外頭風景好,您也下車去看看吧。”
她還是書香門第的大小姐,對下人也說不出重話,黎媽僵持了一會兒,嘆口氣下車了。
李月缇只覺得孤立無援,明明端坐香車,外頭風景如畫,心裏卻悲涼的很。
就像她當初被逼上喜轎一樣,現在如果她不低頭跟白旭憲和好,反倒是她不識擡舉了!
李月缇捏着窗框,強忍着不想讓眼淚掉下來,忽然聽到聲音道:“光顧着老爺的自尊,就像是女人都不需要自尊一樣。”
她低下頭來,只看見躺在她膝頭的言昳,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李月缇連忙擦自己眼下,言昳也坐了起來。
李月缇轉頭不看她:“……你還小呢,別聽大人說話。”
言昳坐到小桌旁,端起茶壺,給李月缇斟了一杯:“或許我還小,可我是絕對不能接受自己活得窩囊。若是這窩囊要占據後半輩子,我寧願死了。”
李月缇拿帕子擦了擦眼角,才轉過臉來端茶:“你倒是一直很有心氣兒。”
言昳端着杯子:“大奶奶也挺有心氣兒,可錢和權都是心氣兒的底氣。咱倆現在的這脾氣,還都虛的,要那些男人一按就癟了。”
李月缇凝神看她。是,她自認才女,在整個江南也是心氣兒高的,家裏一半的名聲都是她掙來的,她以為自己就能高枕無憂。可家裏真到關鍵時刻,将她放在秤上量一量,覺得她賣出去比留在家裏劃算,她就連拒絕的餘地都沒了。
言昳笑了笑:“大奶奶有些想法沒錯,熬死了白旭憲,這家業總要落到您或小輩手裏。您選了白瑤瑤,她沒大有操持家裏的本事,最後這些地啊、房啊,都還是您管。”
李月缇沒想到她會直呼白旭憲的名字,一時也怔住:“……不錯。或許這樣說會讓你這個白家人覺得我不安好心吧。”
言昳笑的不行:“您是來給我們白家托管産業的保姆老媽子,我有什麽不開心的。您管了又能怎麽樣,這房、這地,能變成你李月缇的嗎?你敢賣了去享樂、去再婚、去養男人嗎?”
李月缇僵住,半晌才反應過來言昳的話!
是,她熬死了白旭憲,白家産業讓她打理了,又如何?跟她有什麽關系呢?
言昳托腮笑的像個淘氣丫頭,擺手又道:“您也別擡舉我,我算什麽白家人。女人還不是下等人,怎麽,我說您是李家人,您覺得您是嗎?白家那些地産,什麽時候在官府黃冊上寫了我白昳兩個連名帶姓的字,那才是我的。不過……我還是有點自己的福氣,我親娘,給我留了點東西,存在了蘇州女子商儲銀行,寫的是我自個兒的名字。”
李月缇也不傻,她坐了好一會兒,只覺得跟做夢似的,道:“……你真不是一般丫頭。與我說這個做什麽?”
言昳單刀直入:“您想要熬死白旭憲之後利用白遙遙,不如跟我當下便聯手。我有些銀錢,但畢竟年歲小,又不像您是主母,在戶籍上有身份,也有做投資買賣的權力。您若是想運轉下您手裏剩的嫁妝,就可以試試與我一同做事,我能把您那份嫁妝的底氣翻了幾番。有了底氣,白旭憲該死該活,也是咱們說了算的事兒。”
李月缇被這話只覺得驚得臉頰發麻,她惶恐的撩開車窗外的綢簾,只看着黎媽正往回走,快語道:“你要做生意?且不說你這麽小能懂什麽,老爺、白旭憲為了自己的清名,絕不會允許你幹這些,讓他日後被人說是官商勾結!”
言昳嗤笑:“這世道亂的,想要用假名貸錢、做事太容易了,到處都是黑産、影子銀行和賄賂買賣。我還不打算自己的産業算在白家名下,便宜了他呢!”
言昳順着李月缇撩開簾子的手瞥了一眼外頭,瞧見了山光遠的背影,他在一步多之外正背對着車駕,不忘自己的職責。
他耳朵那麽尖,該不會聽見了吧。
她伸手将簾子拽回來,壓低聲音道:“不求您現在決定,但別鑽牛角尖把人生路想的太窄,也別被一些眼界只在宅院裏的下人唬的受氣。有些事兒,還要站高一些琢磨。”
言昳說罷,便朝後一歪,懶懶的靠在軟枕上。
過了一會兒,黎媽回來了,在車外道:“大奶奶,老奴确實錯了,還請大奶奶諒解。讓老奴上車陪着您吧。”
李月缇腦子裏亂成一團,一時沒有出聲。
黎媽的聲音帶着幾分惶恐:“大奶奶,老奴也只是……”
李月缇忽然道:“你要是能老實閉嘴,便上來。若是上了車還要說個不停,那今兒你便走着從寺裏回白府。”
黎媽在府裏有點地位,還不是因為是主母的乳媽,她氣軟的嗳了一聲,慢慢登上車來。
言昳懶散的窩在軟枕上,将車窗的葵花纏枝綢簾卷起來,任暖融融的陽光照在她身上。
說這番話,可不是什麽為了讓李月缇展開雙翼,活出精彩人生。她要用李月缇,必須要讓李月缇跟那個市儈的黎媽離了心,她雖有心氣兒卻還脆弱,仍然不算極獨立的性格,言昳要操控她,就需要讓李月缇那顆心依附在言昳能給她創造的未來上。
但凡言昳能操控主母,很多事情辦起來就容易的多。不論是利用白家的資源人脈,還是利用成年女性的身份為自己操盤投資,真要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賬目交易也能推到李月缇身上……
當然,言昳不想有損失,也不會預想最後這種結果。
言昳從來都不會預設有任何一人會沒有緣由的對她好。
她也不期待。
因為她長大後,也學會只看效率,而非“好壞”。
李月缇不是壞人,但利用她效率很高。
但也因為她不壞,言昳會交換給李月缇她想要的自由。
老太君也在外頭差不多逛夠了,準備上車重新出發。言昳遠遠瞧見白瑤瑤正在花叢中抓着一把蒲公英,戀戀不舍,梁栩似乎也在花叢中拿起一根狗尾巴草,插進她發髻中,笑着說了句什麽。
狗男女玩花叢嬉戲倒沒什麽,言昳怕蟲,輕易不趟草叢,依舊是跟看戀愛劇似的無法理解。
只是她瞧見山光遠也目光看向了白瑤瑤和梁栩。
啧啧啧。
看來修羅場不在她身上,在這仨人裏啊。
今兒真是個好天氣,給李月缇煽風點火之後,應該也給這三角戀加點柴了吧。
作者有話說:
*
山光遠:“他倆也很少坐在一塊,哪怕他臉上多了塊疤,消了道疤,她料想也是注意不到的。”
但其實,前世最後一面,言昳第一眼看他就發現他多了道疤痕。
*
言昳上輩子受過很多委屈背叛,所以變成了多疑且無情的樣子。之後更多的交流,言昳才可能對後媽少一點鐵石心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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