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投資
18、投資
在白家的車馬回到白府後, 白旭憲幾乎是只停留了一個黎明,就馬不停蹄的離開了金陵。
言昳對他離開金陵的目的地,有幾種推測, 但估計都跟衡王梁栩有絕對關系。
但言昳也沒空關心這些,她都沒關心過山光遠的宮鬥養成路。
畢竟趁着白旭憲不在家的時候,她有自己的事要忙。
初夏将至,金陵也有些熱氣,言昳和李月缇共乘一架小轎, 往金陵繁華處去。金陵早引入了蒸汽織機, 如今正是外商航船下單的高峰期,大小織造廠的煙囪冒出滾滾濃煙, 言昳她們的目的地,是金陵唯一一家門口沒有妓|女的銀行。
畢竟現在連官府的月俸都走銀行了, 普羅大衆能走在銀行的雪白石階上,往往不是有錢了就是即将有錢了。
誰還不會看見幾個大胸脯就沖動消費一把呢。
但她們面前這座灰黃色的小樓, 卻與衆不同。因為出入這不算潔淨的破舊石階上的只有女人。
這裏是蘇州女子商儲銀行的金陵分行。是大明的第三大銀行, 是第一所為女性儲戶建立的銀行, 也是目前唯一一所只為女性儲戶服務的銀行。
言昳将手中的印章、幾張票據和一把鑰匙遞給了輕竹:“我便不進去了,你有這三件就夠給我代辦了。”
輕竹點頭。
言昳轉臉看着李月缇:“最後再問你一回, 你确定嗎?”
因為李月缇沒有賬戶,如果要一起投資, 她要把一部分嫁妝,存進言昳生母留給她的那個隐蔽的銀行賬戶裏。
李月缇攥着帕子,猶疑片刻,還是點頭。
輕竹叫其餘幾個人搬了箱子, 一同往銀行去了。言昳和李月缇就坐在轎子裏, 在蘇女銀行對面等, 言昳自己打着缂絲團扇,道:“在這兒瞧着那出入的女人們,就覺得有意思。”
李月缇望着對面的蘇女銀行,石階上來來往往的人,既有纏着小腳的舊式女人,也有些纏頭帶束扇髻以表明繡娘身份的利索女子。穿着打扮暴露的花街女人剛走出來,閨秀大小姐端着煙杆便走進去了。繡鞋、布鞋,大腳、小腳,紛紛腳印從那石階上過。
李月缇托腮嘆氣:“我以前無憂無慮的,總沒想過還需要替自己的存錢。”
言昳:“現在也來得及。”
言昳看着它門口的招牌,她知道前頭蘇州二字,并不是因為它前身是蘇州的本地商號。
而是因為它是因為一群蘇州女子而建立的。
百年前,新稅法商法實行後,織女、茶女與卷煙女,成了大明多少年對外經濟的支柱。那時還有多少男子認為讀書做官才是正道,或者認為這些工種收入微薄,說出什麽織、茶、煙三大産業,都該是女人生産,男人買賣,甚至很多出口的煙茶上,還有大量招貼畫繪有美麗的卷煙女或采茶女,甚至用臺詞暗示:“每一株茶來自女人的指尖”“最好的卷煙以女人的大腿為桌”。
但很快,随着行業成熟,蒸汽機引入,交易量也日漸驚人。随着劃分工級,搶奪技術女工等等,這些女工身價也水漲船高——
小農小戶,家家有女做工,都不舍讓她嫁人離開。
織女繡娘,一人養活全家,更有一些靠手藝和經營,逐漸富起來。
賺的錢一多,終于有男人來眼饞他們瞧不上的女工行業了。
大範圍的入侵開始了,小報、流言中也開始出現了一大堆“女人體力做不了采茶”“女人做卷煙生不出兒子”之類的傳言,甚至還說女工抛頭露面如何如何不檢點。很多女人做工,還是為了補貼家用,一聽說被劃分成“不幹淨的女人”,不少人也不願意去了。
但當時大明出口的這幾類産品,重要崗位都是需要耐性、熟練度,男人一旦要去搶占這些行業,便會引起技術工人青黃不接,再加上大部分男工要的薪資會更高一些,用男工顯然不如女工劃算。
大明資本家們哪怕給兒子念儒學,自己也不願意損失了利益,對女工換男工一直不怎麽積極。所以男工至今也達不到這幾大産業總工人數的三成。
還是有大批女工被取代了崗位,只是她們很多人都沒能回到家庭。
因為大明內銷外貿經濟連年增長,各種新行業新工種出現,從蠟燭、玻璃工廠,到需求量越來越大的家庭食品工坊、運輸行業等等,需求的崗位太多了。當時只要肯耐心下苦工,就不會找不到工作,更何況這些有技術和做工經驗的女工更容易上手。所以她們絕大多數被擠走了之後,都轉去了其他行業。
當然,女工整體數量還沒多到現代那樣,大部分的冶煉、航船的體力活還是男人當道的行業。
但吃人的資本,是不管男人女人都吃的。男人們哀嚎着被無作息的工作壓完了脊柱,女人們欣喜的發現自己能被當做人剝削了——畢竟曾經沒日沒夜的為家裏工作還沒有幾個子兒可以拿。
很快就涉及了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一個已婚女工賺的工錢,是否應該屬于她的丈夫。
畢竟當時,貧困的女人的肚皮都可以被丈夫賣給別的男人,她做工的錢應該屬于誰,在當時很多男人看來是不用問的問題。
但女人們也不是騾子呢。
從幾十年前開始,關于女工工錢的問題,就開始了血淋淋的鬥争史。
那時,每個月都有新聞:女工不願意把錢交給賭博酗酒的丈夫,而想要讓孩子去讀私塾,卻被丈夫活活打死,奪走了錢,而後帶着屍體去工廠鬧死。
幾乎只不過垃圾丈夫換換醜臉,慘案幾乎套用同一個模板。
還有更多:女工被家人逼迫連續上工累死的事;女工中童工極其嚴重的問題;男人在發薪日齊聚替妻子冒領工資的事;工廠壓低月錢、環境惡劣的問題……
太多了。騾子也不能這麽被抽打還得不到一塊兒玉米馍馍。
這再也不是大家被割裂在一個個小家的時代,女人們是可以穿着破舊的圍裙,聚集在悶熱的昏暗的擁擠的工廠裏,千萬個腦袋湊在一起議論。一句話能傳遍所有紮着耳洞的耳朵,一個會讀報紙的人能把一段慘案讀給所有人聽。
一切先從蘇州北部的一個小型作坊開始:工廠主“為了防止矛盾”,禁止所有的女人自己領取月錢,必須由自己的丈夫在月初替她領取工錢。
而丈夫們沒有吃那份苦,受那份類,只覺得錢算是白來的,收錢時核算的也不仔細,工廠可以趁機克扣。而且這些男人為了錢也會不允許妻子偷懶,會趕她們來上工。
最早,在這家作坊裏,八十多個女工決定住在作坊裏,不給自己的丈夫做飯洗衣,來逼迫丈夫交出錢。
但事情從小的家庭矛盾,很快就激化到她們與作坊之間的矛盾,她們痛斥作坊把錢交給丈夫,并且說自己沒收到錢就等于沒有發薪,她們絕不願意做工。
作坊主憤怒之下,竟然派人去毆打這群在作坊內盤踞着不肯走的女工,其中三名女工被當場打死!
鬧出了人命,這事兒就太大了!這一場本來帶有置氣與憤怒性質的罷工,很快被江南本地的一些小報刊登,到了沒兩天,傳遍了江南各地!
蘇州是全大明的織造中心,這裏的女工跟着一呼百應掀起了女工為首的罷工活動。
要求就是三個字,財産權。
我的錢是我的,我可以用,我可以存,是我的嫁妝,是我和離了也能帶走的錢。
但在那個時代,女人聚集在一起,往往只有一小部分意志堅決、激進沖動的,一大批猶猶豫豫、随波逐流的,尾巴上更會吊着一堆碎嘴勸好、當“安分好女人”的。
蘇州女工的正式罷工,範圍雖浩浩蕩蕩覆蓋了江南各地将近二十萬女工,但不過三天,就有一大堆男人要去搶活,一大堆女人後悔的回去做工的。
就像是煙花,剛剛炸上天,就落下來。
蘇州女工中算是最頂尖的幾十個繡娘織工,在那時組建了個織女羅綢社。這個聽起來像是小姐妹一起繡花的民間結社,決定真的把這些織造廠炸上天。
她們吸納了罷工女工裏,最意志堅決的那一波人,而後開始了行動。
最早先是各地織造廠,發現有大量的繡針、發簪,被插進了蒸汽機的冷凝器調節閥門的縫隙中,導致機器根本無法開工運轉。緊接着幾個強行招臨時工也要開工的工廠,發現自己的洩壓閥出現了故障,汽缸中混入了鐵砂,煤炭中混入了硝石,蒸汽機運作後沒多久就發生了爆炸!
下手的人,都是懂行的人。
就在那一個月,從徽府到福建,大大小小的織造廠,發生大小事故的,最少有七十多家!半個江南的織造業在爆炸與罷工中,陷入癱瘓。
各大織造廠背後的富商,從催促着官府要徹查要抓人,到後來也坐不住了。
只不過把錢直接發給女工,保障女工自己能收到錢,這沒什麽損失。那麽多訂貨的單子,如果不能及時開工,每再拖一秒就是白花花的銀子要沒。
甚至再拖下去,先倒閉都有可能!
還不如趕緊求和。
甚至各大富商都想着,誰先求和,誰就能搶占市場!
但女人們曾經被這樣花言巧語蒙騙過很多次了。這次必須要做一些不可動搖的改變。
織女羅綢社為首,并沒有接受某些工廠給的優厚的開工條件,而是要求江浙兩府,明文律例,寫出女子工錢為女子所有,丈夫最多只能支配其中一半。任何女子也有財産繼承權,可以開設銀行賬戶、獨立進行大型的買賣生意等等。
其實自那時開始,各府自治權力就比較大了,各地律法都有所不同,這個要求在某些地區幾乎沒有可能答應。但在以女工為經濟命脈之一的江浙兩地,不答應顯然是不行的。
更何況這些富商也在琢磨:女人們自己有了錢,才能拿去消費绮羅與首飾。錢最後不還是落回他們做生意的自己手裏。
于是這些要求的財産權相關的律例,在打了折扣之後,很快的就成為了江浙律法的一部分。
男人只擁有妻子工錢一半的産權。
一石激起千層浪,各地關于女子産權的鬥争,如漣漪般越蕩越開,直到如今大明大半的省份與中央律例,都承認了女子擁有財産權——只是這財産權都是男人的一半,甚至更低。
不要以為,蘇州女工們成功引導了這次罷工。
當時因為江浙女子有了家族繼承權——雖然只是兄弟的一半——就被父兄聯手剝奪了嫁妝,甚至高價彩禮滿天飛;各大銀行拒絕女子開戶,甚至不允許女子登門;惡劣的做工條件得不到絲毫的改變……等等。
甚至是組織大範圍罷工的織女羅綢社的幾位繡工,被突然抓捕,以縱火、殺人等罪名,極快的宣判了罪行,而後牢獄中“自殺”。
之後十幾年,官府防範女工結社,如同防狼。惡劣的泥潭之中,到處都是吶喊與麻木,織女羅綢社決定與幾位女富商聯手,成立了蘇州女子商儲銀行。
蘇州女子,指的就是那些被殺害的繡工們。
這家銀行被官府查過賬,被人群潑過髒,但堅持只給女子儲戶開戶,至今已有四十七年。全國分行無數,在這樣的情況下,這家銀行的儲蓄規模,預計達到了全大明第三。
很多士大夫惡狠狠的說,蘇女銀行的無數抽屜裏,鎖着的都是女人們從男人那兒偷的金銀和狼子野心。
雖然如今,各大商貿銀行、外商銀行,都允許女子開設賬戶,但絕大多數的女子還都是會選擇蘇女銀行。她們就是願意把自己的一份安心錢,放在衆多女子羅列如山的抽屜之間,與她們同在。
如今言昳能在這銀行門口,存取她母親留給她的嫁妝財産,也是因為這份百年以來的血路。
李月缇托着腮看向蘇女銀行,她顯然也是聽說過這家銀行誕生的故事,輕嘆道:“從小就聽說她們的故事……說是立志做那樣的人,結果我現在呢。”
她本以為言昳也會贊同她的話,卻沒想到她目光落在言昳身上之後,言昳睜大眼睛:“哦,我不是有這麽大志向的人。她們是挺偉大的,我也欽佩,但我這人注定跟偉大沒什麽關系。或者是在我足夠強大之前,我可不會選擇變的‘偉大’。”
李月缇不太贊同她的看法,言昳卻不想多說,眼看着輕竹帶着幾個仆從出來,仆從手中的箱子已然輕了很多。
輕竹将一個嚴密封好的信封交給言昳:“二小姐,這是那銀行給的。還有這幾件鑰匙、印章和票據。”
言昳一一接過。
李月缇:“信封中是什麽?”
言昳:“是戶頭的一些證明,為了去下一個地方用的。讓轎夫走吧,咱們去大王府巷。”
言昳随身拿着一個軟袋,将信封收好後遞給她:“不用拆信封,我讓你拿出來的時候,你拿出來就行”。
李月缇不止一次覺得這孩子心深似海,這會兒看她打理自己的戶頭也不太吃驚了。
大王府巷附近,算是金陵最大的交易地,不單附近有大量米面糧油的市場,更有購置地産、買賣股份的地方。不過由于如今大明經濟很難全國統籌為一個整體,這裏能買賣股份的除了一些大型工廠以外,甚至還有王婆洗衣鋪、金陵戲曲報以及張麻子擦鞋店等等這種小買賣,也在這裏賣股份。
言昳等人的轎子在最寬敞也最魚龍混雜的大王府巷附近穿行,到處都是擺攤、宣講與分發黃紙傳單的人,現殺活雞和賣大力丸旁邊,就有人挂着牌子,在為自己開的包子鋪籌措融資。
地面上污水橫流,還有一些戲法班子正在一邊敲鑼打鼓一邊賣票,這幾個轎夫越過賣貨的廣場,終于到一處巷口停住了。
這巷口是一家菱格金絲鑲嵌玻璃窗子的三層樓屋,門臉奢貴,卻只挂着個有稻穗和票據圖案的招牌,店鋪外也沒有長隊,似乎有一些打扮稍微講究的管事之類的人物,在正門出入。言昳下了轎子,李月缇帶上帷帽跟上,一行人卻沒往正門走,走到巷子裏,一處後院的兩扇大門,門上有一小窗。
言昳讓輕竹敲了敲門,小窗打開,裏頭人并沒看到個子小小的言昳,反而看向了李月缇。
窗子裏的男人道:“夫人是來辦事的?”
李月缇清了清嗓子,捏緊帕子道:“爺讓我來訂貨。不過以前沒開過倉。”
男人又看了李月缇一眼,李月缇将手裏的印章和剛剛銀行給的信封,給男人看了一眼。
男人點頭,兩扇大門拉開,露出裏頭的後院,竟是一片偌大的春意盎然的花園。
李月缇有些茫然的跟着男人往裏走,花園裏正坐着不少富商模樣的人物,倒也有幾個女人,不過瞧不出來是女富戶還是給男人辦事的妻子。這些人或是拿着算盤和一大串票單正在算賬,或者是兩三人一同交談着。
繞過繁複美麗的花園,男人領着李月缇進了花園深處的殿室。屋內竟是個人滿為患的大廳,規模堪比佛寺正殿。廳中立着巨大的架子,上至房梁,下至地面。架子分有上百格,每一格上寫着“棉紗”“黃米”等等的字樣,下頭其中懸挂着一串大寫數字牌。這樣的數字牌,最起碼有一百多個,李月缇眯眼去看,各個物品價格以一大群富商模樣的人,低聲讨論着。
李月缇倒是不打眼,可她領了個孩子來,就有些顯眼了。
言昳懶得在意他人的目光,對李月缇輕聲道:“這是訂大宗貨物的地方,那些價格牌都是一石或十斤的價格。但都是有最低起訂标準的,比如說黃米最少以百石為單位。”
李月缇緊緊握着帕子:“也就是上頭寫的一兩二十六錢七十一子是一石黃米的價格的價格?咱們是要來買這些東西嗎?算算,咱們的錢也買不下太多啊。”
言昳:“你先去辦開倉的手續。等到開始簽契書的時候,我再跟你細說。”
李月缇有些怕,這裏出入的各個都像是富商貴戶,甚至是銀行大家。一個個低聲盤算中,都是聽來駭人的加碼和成交量。就這些人果決下單的手筆,還有那眉眼中精明的模樣,這兒真的是她們能混的地方嗎?
裏頭,一位管事模樣的男子迎出來,對李月缇一作揖:“夫人是要開倉嗎?是開明倉,還是暗倉?”
李月缇微微颔首,定下心神,照言昳交代的開口:“暗倉。”
管事點頭,領李月缇往一間單屋走去,自己則通過鑰匙,走到了隔壁的房間。而後聽到那頭管事窸窸窣窣的幾聲響動,兩個房間之間一扇半大窗子打開,窗子裏露出管事的臉,還有橫在窗口的幾根木柱欄杆。
管事:“暗倉也是需要提供銀行號櫃的,還請夫人提交。”
李月缇将手中的信封遞給管事。
管事點頭,小窗合上。裏頭傳來了算盤聲與筆記聲。
李月缇心裏發慌的看着一同進來的言昳。
言昳正看着單屋裏的小榻、硬筆、算本等物。
其實這裏就相當于非常早期的期貨市場。只是這裏大部分還是真實的供需雙方在交割實物,在裏頭炒的人還比較少。
但由于如今大明的特殊形式,這種早期期貨市場還是很有特點的。
比如明倉和暗倉。
明倉是指用真實的戶名、銀行號櫃與戶籍黃頁開設的賬戶,可以不用繳納太高的保證金,對強行平倉的補足期限更長。就相當于用真實的不動産和銀行賬戶,為自己的買賣交易做保障。
暗倉可能就是不透露真實姓名,不挂鈎真實銀行號櫃,加大了保密性,但需要繳納更高的保證金和準備金,對于某些為官者或不願透露身份的“玩客”來說更合适。
考慮到大明律例還不允許官員宗師搞投資産業,所以幾乎在各個金融領域,都出現了“暗倉”“暗戶”這種方式。
一會兒,窗子打開,露出管事的臉:“夫人的暗倉戶名為?”
李月缇拿起旁邊的硬筆,在一張短箋上寫下兩個字:“言失。”
管事接過,抄錄點頭:“言多必失的言失對吧。那編號順位為:金陵叁□□玖壹。将倉內交易的轉彙入蘇州女子商儲銀行時,需要征收千分之三的稅頭。戶頭所有交易,需要繳納二又四分之一倍份保證金,當您購票的時候,保證金将随票一同劃賬。”
李月缇聽得雲裏霧裏,但言昳沒有說話,就應該是沒問題,她跟着管事的話點頭。
她在書上看過荷蘭、大不列颠等國,似乎都有這種交易形式,但她只認得那些詞,卻無法理解其中如何操作。
之後簽字、花押、摁下手印,李月缇其實心裏一直也惴惴不安,但又覺得拿自己一部分的嫁妝來試一試,總是值得的。
一會兒小窗又合上,管事似乎離開了隔壁的房間,走到她們所在的單間的門口,打開門,手中拿着一個黑色皮革硬夾子,大概半尺多長。
管事打開黑皮夾子,裏頭露出幾沓印刷鉛字的箋條,還有一張內扉,上頭寫着“言失”二字的戶頭名和編號。
管事:“這裏是您的票夾,如有下單,請到各務郎處辦理,都會寫好您票單的交割期限、價格以及時點等等。到時候弊所也會留一份作為入檔備存。”
黑色夾子裏還夾着兩支銅尖硬筆和一小玻璃瓶的墨水。
李月缇顯然已經暈透了,只伸手接過了票價,對那辦事快速周到的管事一點頭。
言昳拽拽她衣袖:“阿娘,咱們去花園裏說吧。”
李月缇正要離開,回過頭去,就瞧見一小童支着杆子,将一串新排序的數字,挂在了黃豆的名牌之下。外頭大鐘響起,又有幾十個童子支着數個杆子,出來改價了。
等二人到了花園裏,找了處避陽的小涼亭坐下,輕竹站在涼亭外頭,言昳抽出硬筆,沾了墨水,随手扯了一張箋條,在背面寫着數字。
李月缇:“我怎麽聽不明白這交易是怎麽回事?等等……這是阿拉伯人的數字?”
言昳嗯了一聲,繼續算賬,有些數額不大的就心算,而後劃了幾道,道:“一會兒,你進去下單三千石棉紗、一萬一千石黃豆。”
李月缇吓得瞪大了眼睛:“多少?!你要買這些東西?你知道一萬一千石是多可怕的量嗎?你往哪兒放啊!”
言昳:“不,這些東西不會過我的手,我不需要看到實物。”
李月缇:“我剛剛從堂裏出來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一眼,我記得黃豆是大概二兩三出頭。”
言昳點頭:“二兩三,一石。”
李月缇:“那光一萬一千石黃豆,就需要兩萬四五千兩白銀!你那兒來這麽多錢!”
言昳笑着搖頭:“我不買現貨,我只簽下訂貨的契書。這是一個未來的訂單,三個月後我才需要付全款,對方才需要給我這一萬一千石黃豆的實物。而契書合同,我只需要付一成的定金就足夠了,三個月後才需要補款。每張票交易時間、交易價格都是定死的,但每一張票都是可以易主的。”
李月缇也算了算:“一成的話,你現在的帳是夠付定金了……”
“哎,你別懵——”言昳看李月缇雲裏霧裏的模樣,擡起手來拍了拍她手背。
她需要跟李月缇合作一段時間,有些事情也需要給她講清楚,如果不讓李月缇認同并理解她再做的事,就可能由信任危機引發後續一系列問題。
言昳推開了那些賬冊:“我來打個比方。你在金陵這些年,該知道報恩寺前街的譚裁縫吧。你在他那兒訂過衣服嗎?”
李月缇慢慢點頭:“嗯。現在也要提前三個月訂布料。”
言昳:“你在譚裁縫那兒訂衣服,他怕你毀約,是不是需要你付定金,然後在票據上寫好,定金十兩,三個月後出貨,出貨的時候你必須再付九十兩銀子尾金,來得到這件衣服。也就是這件衣服總價就是一百兩。那你怕譚裁縫三個月後不給你衣服,譚裁縫怕你三個月後看見衣服不給錢,所以你們倆,找了一個信得過的大人物,來給你們強制執行這件事。”
言昳指了一下剛剛走出來的那件正堂:“咱們去的地方,就相當于是這個打包票的大人物。”
李月缇:“然後咱們現在的錢,不夠買衣服,只夠付定金的。”
言昳:“對,我只有十兩,便從譚裁縫那兒得了一張契書票據,卻很難在三個月後拿出尾金。但在即将出貨的之前,譚裁縫的衣服突然被熹慶公主穿進宮中,甚至去跟大不列颠使者會面,衣裙火遍了大江南北,一衣難求,現在想要跟譚裁縫訂一件衣服,要花一千兩銀子。就有一個富商之女,聽說我們這兒有跟譚裁縫的契書票據,她就想來買我們的。你說我賣她多少合适?”
李月缇眼睛轉了轉:“……她如果單去找譚裁縫,要付一千兩。你現在九百九十兩銀子賣她這張票,而且等幾天就能拿到了,她肯定願意買。”
言昳笑了笑。
李月缇立馬懂了:“哦對,她拿到這張票,還要按照票據寫的,還要再付給譚裁縫九十兩尾金。如果這樣的話,九百九十兩加九十兩,就超過一千兩了,她沒必要在你這兒買。那就給她定價九百兩,她再付給譚裁縫九十兩,總共九百九十兩,也比一千兩便宜。她就願意買了!”
是,只要将手中票據的當下市場價格,減去票據上的尾金,而後再稍微便宜一點,便能輕輕松松賣出去了。
言昳點頭:“正是如此。而我跟譚裁縫簽訂這張票據,只花了十兩銀子的定金。而我轉手賣給富商之女九百兩。我賺了——九十倍。從頭到尾,我都不需要見到那件衣服,也不需要準備能完整買下這件衣服的錢。我現在買大豆也是這個道理。比如說一萬一千石大豆,目前訂單總價是近兩萬五千兩銀子,我定金只需要一成,就得到了這些大豆交付的契約。三個月後,大豆價格翻一倍,我能賺多少錢?”
李月缇連忙低頭要算。
言昳輕聲道:“不算黃豆價格後面的零頭。我能以兩千五百兩,賺兩萬七千六百兩。”
李月缇猛地擡起頭來:“這還只是……”翻一倍!
李月缇只感覺臉頰發麻:“你不需要看到這些大豆,也不需要租倉庫去儲存大豆,你只需要買賣這些票。這錢就是你無本萬利得到的。這張票據只要被執行了就好,至于是誰付錢,誰買走,大豆的賣家不在乎,咱們所處的這個大機構也不在乎。”
言昳點頭:“其實一年大豆的産量,都是差不多固定的,現在未來三個月出産的大豆被我這樣的玩客預定走了,真的需要釀造醬油、制豆制品甚至是作飼料的工廠,想要買大豆,就只能從我手裏買了。”
“可要是快到交貨期的時候,大豆價格暴跌了呢?”
言昳吐舌頭:“那我就完蛋了。我肯定是不能交割貨物的,我付不起那個倉儲的成本,到時候只能把我這些票,賠錢賣給那些需要大豆的工廠。我什麽也沒撈到,就會賠的傾家蕩産。如果賠的太多,甚至超過了我的保證金,這個交易所就會替我強行收繳票并賣出。到時候我定金、保證金全都不在,就可謂一窮二白,身負債務,甚至銀行內的存款也都需要被抵押出去。”
李月缇終于盤算明白了:“……這就是金額大的離譜的賭博!”
言昳:“差不多。只是我不靠運氣,不靠出老千。我有我下注的理由。”
李月缇驚奇:“你知道大豆會漲價?”
言昳笑了笑:“為什麽有人敢賭譚裁縫的衣裳為什麽會漲價?原因有可能是那人知道給譚裁縫提供原料的布料廠,即将大幅漲價;有可能是有人特意送給公主穿上,讓譚裁縫的手藝一炮而紅,一衣難求。前者是訊息。後者是操作。”
李月缇:“那你是……”
言昳:“目前是前者。”
最近這些年,大明物價起伏離譜。她前世知道自己童年時候災年不斷,之前在李月缇那兒看報紙的時候,也看到了旱災的記事,說是黃淮、冀晉與山西等地受旱嚴重。在靈谷禪寺附近詢問店家時,也能大概得到些端倪。細想一番便可知,這都是夏季大豆的産地,受災後産量會陡然降低。大豆作為最重要的副食之一,價格必然瘋漲。
李月缇垂下眼眸:“你說咱們這樣,算不算是把價格拱高了,禍害了人?”
言昳皺眉:“那說明你沒聽明白。”
她買賣期貨,并不是囤貨高價,更不是“倒掉牛奶”。她沒有幹涉到供需市場,大豆總是要漲的,只是一般大豆漲價,是有貨的賣家賺大錢。但在災情之前,賣家無法預測大豆價格,為了更保險,他們選擇以固定價格的未來訂單這一形式,犧牲可能的利益,增加一道保險。而言昳有眼光的期貨交易,就相當于是單純買賣市場上賣家應該獲利的部分,握進了自己的手裏。
言昳想了想,努力給她解釋了幾句:“這次不是。”
李月缇大概明白了些,她終于松了口氣,撫着裙擺道:“我願意賺錢,可我有時候,不願意讓那些農民受了苦。”
言昳半晌道:“……不會的。”
但真的嗎?這個弱肉強食的混亂大明裏,每一個強者的誕生,都會以各種迂回的方式,轉嫁在底層人身上。
李月缇聽她說“不會”,露出一點寬慰,但言昳卻後悔了。李月缇受過太多欺騙了,她不太願意再騙她了。
言昳轉過臉來:“不,我應該提前告訴你,你要是想做‘清流’,就該回家去,我們玩的游戲會一步步升級的面目全非。”
李月缇怔怔地看着她:“面目……全非?”
言昳手指戳着那寫滿阿拉伯數字的字條:“很多投資,都是精美镂空雕花後賣出去的狗屎。越複雜,越迂回,越精致,越臭不可聞。”她又冷笑:“大明朝爛成這個吊樣還玩資本游戲,這游戲裏又牽扯多少打仗的事!細細深究,就知道我們的世界就是一個他媽的大糞坑!”
李月缇被她的語氣吓了一跳,呆望着言昳不說話。
言昳面上的嫌惡只展現了一瞬,她似乎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又垂下眼去勾起了嘴唇,小手托在腮邊,肩膀緩緩松下去:“咱們是要在糞坑裏奮力游泳的人。罷了,咱們今日還只說買賣大宗貨物。我不買主糧來投機倒把,那操作不好了,才真是有可能禍害出了人命。更何況糧是那些真正的只手遮天的富商們的命根子,我現在動不得。”
李月缇敏銳的注意到:現在動不得?是說她遲早有一天要動是嗎?
她這種憤怒與嫌惡,絕不可能是普通孩子的憤恨,而是洞悉太多肮髒又明知無法掙脫的迸發。
她才九歲,她仿佛有過太多前塵過往。她見過什麽?經歷過什麽?
李月缇半晌舒了一口氣:“我以為你說的賺錢,是會去做買賣。”
言昳坐在涼亭的石凳上,兩只腳都夠不到地面,她晃着小腳,面上恢複了笑意,看向李月缇:“制造也很重要,這是能以商貿要挾政治的前提。但只搞制造販售,就像是人世間行走只有一條腿。沒我這樣的投機倒把的另一條腿撐着,遇見一點坡都容易摔倒。”
李月缇越聽越心驚。她到底給自己謀劃了多少步,甚至提到什麽以商貿來要挾政治?
她真的只是賺一點傍身用的錢嘛?她到底要做多大的事?!
言昳道:“三個月後,我會讓輕竹來轉手交易,到時候我會給你出帳頁,算清你的分紅。”
李月缇點點頭,她抓了抓衣袖,垂頭半晌道:“我現在覺得我做事太冒險了。你根本不像這個年紀的孩子,說是鬼神附了身,或者是什麽精怪變的都有可能!但凡我清醒一點,我都該離你這樣奇奇怪怪的孩子遠一點,可我……”可她卻覺得像是給溺水的她扔了一根救命稻草。
給她不得不認命的生活,來了一點唯一的可能性。
她已經陷入了掙紮不出的泥潭。婚姻對她而言算什麽,不過是一次次的強|奸,一次次的假笑與僞裝,以及懂事的伺候一個不如她的男人!
幾個月的生活,李月缇已經感覺自己在發瘋的邊緣了。她明白自己雖然還軟弱、卻是個心裏倔強的無法妥協的人,她做不了裝傻着委屈着稀裏糊塗的過着日子的女人。
日子都已經成這樣了,真膽大的去試試呢,賭一把又如何!她必須拿出三分之一的嫁妝,加入言昳的豪賭。如果不做出改變,她成了白府那行屍走肉般的主母,餘生就是規訓姨娘伺候老太君,再被白旭憲強迫生下孩子,那擁有全部的嫁妝又能怎樣!
李月缇眉間輕蹙,又笑道:“可我不管你是什麽鬼神精怪。”
言昳一怔,眉頭松開。
李月缇從袖中拿出一把精巧的巴掌大的小算盤,放在桌案上,左手在箋條背面寫畫着,一邊核算金額:“你說保證金目前是二又四分之一倍,還有千分之三的稅頭,再加上單筆一成的契約金,我們平均每張票要被劃去…”
她算術不熟練,但一絲不茍的核算着言昳剛剛給她說出的數值,而後抄記在箋條上:“那我就去按你說的買了。”
言昳要起身:“我陪你。”
李月缇:“沒事,太陽毒,你在這兒坐着吧,我自己去辦辦試試,以後我也可以獨自來辦事。”
她說罷,起身朝涼亭外獨自走去,輕竹連忙要撐起小傘為她遮陽,李月缇擺擺手,只将帷帽前的彩紗合攏,擡着皓腕扶着帽檐,朝交易所的大堂走去了。
輕竹走進來,給言昳打着扇子道:“幸好黎媽也要出府為大奶奶去熬藥取藥,咱們能甩開她。她天天看不慣二小姐,到處挑撥離間的。”
言昳半阖着眼睫,輕哼了一聲當回應。
輕竹:“只是,二小姐何必故意帶這幾個粗使奴仆做轎夫。我之前親眼看黎媽跟其中一個轎夫關系不錯,這幾個粗使奴仆,應該都是大奶奶成婚時帶來的。”
言昳:“嗯。我想試試看,這消息能傳到哪兒去。這黎媽在府裏到底都能幹點什麽。”
輕竹輕搖扇子,思忖道:“她要是真要有點腦子,就該知道大奶奶和二小姐是綁在一塊的,一傷俱傷,她敢深究,就是給自己拆臺。黎媽肚子裏花花腸子多,眼界也窄,但應該是把大奶奶當心頭肉了吧。”
言昳輕笑:“也不一定呢。心頭肉歸心頭肉,一個老媽子能控制主母的誘惑力更大吧。黎媽是內宅裏的老人精,我倒是猜了猜她做事的方式,就看她是哪一種了。”
輕竹嘆氣:“只希望大奶奶是個可信的人。”
言昳額前幾縷細軟胎發被扇風吹動,嗤笑:“可信?誰可信?我信李月缇,也是因為她沒有後路了。人都是這樣的。”
輕竹笑:“是。就像是二小姐用我,也知道我沒有比靠着您以外更好的選擇。”
言昳終于睜開眼,雙瞳被天光映的像一杯清茶似的:“就看黎媽了。我不大愛搞這些,但後院裏老有人在背後戳脊梁骨,我做事不安生。李月缇制不住,我就幫她管管。”
從交易所離開之後,李月缇又帶她去了附近幾條文玩書畫巷,去買些她上學需要的筆墨等等。
外頭敞着門的鋪子裏自然沒有白家二小姐該用的高檔貨,李月缇對這條街熟悉,跟剛剛言昳領她似的,帶着言昳走過幾條小巷,進了幾家茶樓似的沒招牌的店子。
那些店裏的老板活計見了李月缇,就跟見了貴人奶奶似的,連忙出來迎接,滿口叫她:“醉山居士。”
“醉山居士?”當言昳走出一家賣徽墨的鋪子後,忍不住問道。
李月缇有些紅了臉:“這是寫詩、做詞牌時常用的筆名。後來被人發現李家長女就是醉山居士,大家都這麽稱呼我了。”
言昳笑起來:“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大奶奶是文人雅士,給我這樣的小文盲沾光了。”
李月缇卻正色幾分:“你去了上林書院,那兒可不是普通地方,地質海訓、數解算法甚至是外文都有的學,可千萬不能貪玩就放棄了大好的機會。不過,我也知道,你雖然對想學的東西挑三揀四的,卻是聰明又肯學對自己有用的。”
言昳:“去了之後就要在那邊常住了吧?”
李月缇掰着手指,點頭道:“你們也有休沐,八日一次,歸家兩日。偶爾有些長假,讓離家遠的學子也可以歸家。不過能去那兒讀書的,大都是達官貴人家的孩子,住宿吃穿條件都不會委屈你的,也會有仆從去照料你,但不要太張揚。畢竟在那群孩子裏,白家也算不得什麽。當然,你也不用太想家,。”
言昳看了她一眼:“你覺得我會想家嗎?”
李月缇反而有些哀愁的嘆了口氣:“倒是。你不是一般孩子。只是你要走了,我這先生還沒當過瘾,便失了職務。”
看來她不是覺得言昳回想家,而是她不舍得孩子走,怕又無法以孩子為推脫,只能面對白旭憲。
只是她沒提白瑤瑤,說的也不是“你們要走”,而單說了“你要走”。
言昳心底笑了笑。
李月缇又道:“說來,你知道上次一同祈福的小五爺是誰吧。”
言昳點頭:“五皇子殿下。”
李月缇:“他也在上林書院讀書。”
言昳:“……我一點也不吃驚呢。”她當然知道了,她也知道白瑤瑤把這個書院攪和的多像個校園言情劇裏的貴族中學。
李月缇好奇:“好歹是梁姓呢。你不高興嗎?”
言昳咧嘴:“我可高興了呢。”
作者有話說:
如果能重生,我要買期貨!
女權抗争是這個背景下的大浪潮,女主的成長史中并不會特別主動的成為女權鬥士,她的目标還是成為強者。但當她足夠強大的時候,就能随心所欲的推動浪潮了。
明天繼續。
*
推一下基友最近的輕松言情《我在歐洲當女王》
公主日記風格的輕松甜甜基建文,不費腦看各路作品中的角色穿來,幫女主建設王國23333
*
艾瑪從小就有一個公主夢,幻想自己長大以後的某一天會突然收到遠方親戚贈予的巨額遺産之類的,只可惜在日複一日的現實中,艾瑪學會了什麽叫做夢裏什麽都有。
這一天,艾瑪收到了一封陌生人郵件,說她是歐洲某小國第三十八順位繼承人,如今前面的三十七位都放棄了繼承王國,只要艾瑪點頭,就可以直接加冕成為女王。
不是,現在的詐騙團夥編故事劇情這麽曲折離奇的嗎?
就在她在朋友圈分享完迷惑郵件的第二天,艾瑪家門被敲響,開門後看到的是一溜黑色西服的大漢,齊刷刷的對着她鞠躬。
艾瑪瞪圓了眼睛
——不得了,發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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