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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婉兒這麽問,李令月有些心虛地看向別處,“這長安城就這麽大,我們總會找到回去的路。”

婉兒遠遠望去,找到了皇宮的方向,她拉着李令月的手,道:“先往東走。”

李令月見婉兒拉得這般自然,抿嘴笑道:“上官姐姐,我們這般,讓旁人見了,不知會怎麽想。”

婉兒愣了一下,她們都穿着男裝,這般親昵,在路人眼中,俨然一對兒兔兒爺。這般引人注目,實在不妥。

婉兒正要松手,卻被李令月反手握住。“都這樣走了一路,上官姐姐才想起來避嫌,是不是有些晚了。”

“你!”婉兒正要辯駁,卻見胡同閃過一個黑影,她貼近了李令月,小聲道:“往人多的地方走,我們好像被人盯上了。”

李令月回頭看了一眼,神态自若,“上官姐姐不要擔心,這長安城裏,誰敢亂……”

李令月話還沒說完,一個黑衣人就從胡同裏竄出。那人手持彎刀,刺向李令月。

李令月還沒反應過來,婉兒就擋在了她的身前。

“住手!”李令月話音剛落,那人便劃傷了婉兒的手臂。

四下的百姓見狀,慌忙躲閃開來。

婉兒感覺不到手臂的疼痛,她一把将李令月推開,“你快走!”

“上官姐姐!”

李令月正要去扶婉兒,卻被人群裏沖出來的兩人護住。“公主,小心!”

又有幾人逆着人流沖出,将那黑衣人鉗制住。

李令月一腳踢在那護衛腿上,厲聲道:“讓開!”

她越過護衛,走到婉兒面前。看着鮮血将婉兒的衣裳染紅,李令月急切道:“上官姐姐,你沒事吧,你為什麽要替我擋啊……”

“你沒事就好。你……你是公主,我自然要保護好你。”婉兒見李令月沒事,她這才感受到手臂的疼痛。

婉兒見那黑衣人毫不反抗,又見李令月毫不驚慌,她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李令月看着四周,見不遠處有個醫館,她趕忙扶着婉兒,“上官姐姐,那邊有個醫館,我先帶你去那裏包紮一下。”

婉兒定定地站在那裏,沒有挪動腳步。她轉頭看向李令月,眼中滿是失望。

李令月并未察覺到婉兒在想什麽,她只當婉兒因為疼痛不能挪動腳步,便吩咐一旁的護衛,“你們還不去把大夫叫來!”

“不必了,只是小傷。”婉兒輕輕撥開李令月扶在她手臂上的手。

看着婉兒的衣袖被鮮血染紅,她心疼道:“你流了這麽多的血,怎麽會是小傷?我知道你信不過外頭的醫館,我的人已經去宮裏請太醫了,上官姐姐,我們先去包紮一下好不好……”

“你也知道這不是小傷,若方才那一刀刺在你的身上……”說着,婉兒只覺得難過得喘不上氣。“我不是叫你莫要傷害自己嗎?你為何還要這樣……”

“我……上官姐姐,你莫要生氣,先去包紮一下吧……”李令月急得語無倫次,她想拉着婉兒去醫館,又怕動作太大扯到她的傷口。

“我怎敢生公主的氣?”說罷,婉兒轉身往醫館走去,不再理會李令月。

正因為感受着傷口的疼痛,婉兒才覺得後怕。若剛才她沒有反應過來,任憑那人傷着李令月,她實在不敢想象後果。

街上鬧出了這麽大的動靜,醫館的小童早就看到了。她一見婉兒來了,忙對老大夫說:“師父師父,這個哥哥流了好多血。”

老大夫眯着眼睛,顫抖着手,指着一旁的小徒弟,“快去取幹淨的繃帶,還有止血散……”

婉兒坐在那裏,見小童替她剪開衣裳,那小童對上婉兒的視線,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剛才那人也太壞了,怎麽能在街上行兇!”

婉兒聞言,看了眼門外的李令月,她擡起左手,摸了摸那小童的腦袋,“謝謝你。”

李令月跟了上來,見婉兒傷得那樣深,她低聲咒罵道:“一群廢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上官姐姐,對不起,我不該不和你商量……”

“姐姐?”那小童看了眼李令月,又看向婉兒,這才認出,這兩個姐姐是女扮男裝。

小童正要說話,李令月豎起食指,抵在唇上,“小妹妹,這是秘密,不可以告訴別人哦。”

小童吐了下舌頭,端着被血染紅的水離開。老大夫見婉兒傷得深,不住地搖頭嘆息。“這傷口,只怕要留疤。”

“什麽?”李令月聞言,險些與那郎中動手,可她想到這是在宮外,便壓着怒氣,問道:“大夫,這傷當真會留疤?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老大夫見李令月衣着華貴,氣質出塵,忙改口道:“老朽聽聞西域有一種藥膏,若塗抹在傷口上,或許能避免留下疤痕。”

聽大夫這麽說,李令月這才松了口氣,她握住婉兒的另一只手,安慰道:“上官姐姐,你別擔心,我定會尋來最好的藥,保證不會讓你留疤。”

老大夫替婉兒包紮好傷後,便提着藥箱離開了。

婉兒看着門外人來人往,她抽回手,淡淡道:“不必了,只在胳膊上,平日裏又不會被外人瞧見。”

“可……”李令月正要說什麽,可她瞧見,婉兒額間的玉帶不知何時滑了下來。她額間的傷沒有紅梅的遮掩,也沒有玉帶遮擋,一眼望去,十分醒目。“上官姐姐,對不起。”

“你不必與我道歉,你是主子,不管你做什麽,都不必同我道歉。”

傷口的血雖已經止住,可陣陣痛感還在提醒着婉兒。

婉兒有些慶幸,她慶幸受傷的是自己,而非李令月。

可她又有些生氣,她不知道李令月還會怎麽折騰。往後她回宮了,李令月又傷害自己,可如何是好?

李令月自知理虧,只能好聲好氣地哄着婉兒。“上官姐姐,我向你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婉兒這般冷言冷語,李令月心中卻覺得十分溫暖。她知道,婉兒是在擔心她。這次出門,李令月早就安排好了人,她故意在長安城裏招搖過市,為的就是吸引刺客。

護衛一直跟着她們身後,只是婉兒沒有察覺。李令月本想着自己接下那一刀,這樣,自己的母後見了便會更加心疼,到時候,武承嗣必然在劫難逃。

可她沒想到婉兒會為她下這一刀。

眼看着刀子落在婉兒身上,李令月才有些後怕。她不怕自己受傷,可她害怕看到婉兒受傷。

從前婉兒被天後責罰,李令月就難過了很久。現在眼看着婉兒因為自己受傷,李令月只覺得深深的自責。

她的手下已經把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訴了武則天。

武則天正在聽李顯講朝政,李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叫武則天忍不住生氣。她聽說是公主府的人求見,以為李令月身子好些了,眉頭這才舒展開來。

她對範雲仙道:“快傳吧。”

武則天本以為過來的是梅香,不想是個面生的小厮。見那人面色焦急,她開口問:“可是太平有什麽事?”

那人跪在殿前,把頭伏得低低的,“天後,公主與上官大人在街上閑逛,遇上了刺客……”

“什麽!”武則天聞言,猛地起身,“太平怎麽樣了!”

“天後,公主并未受傷,倒是上官大人,為了保護公主,中了刺客一刀。”

武則天聽說自己的女兒并未受傷,這才松了口氣。

一旁的李顯明顯被吓了一跳,他戰戰兢兢地開口,“是、是什麽人敢行刺公主?是武承嗣嗎?”

武則天狠狠地剜了李顯一眼,對跪在地上的侍從道:“行刺之人可抓住了?”

“回禀天後,已經交給大理寺了。”

武則天點了點頭,對範雲仙道:“告訴大理寺,務必要查出是誰膽敢行刺本宮的女兒。”

說罷,武則天又問道:“婉兒的傷可有大礙?”

那侍從猶豫了一下,回道:“上官大人傷得很重,公主已經帶她回府了。”

“既然如此,就讓她先在公主府上養傷吧。”武則天并不關心婉兒的傷,她只關心,到底是誰要害她的女兒。

*

醫館內,婉兒嘆了口氣,她本想責備,可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只能等李令月手下的人備好轎攆。

長安街上人實在太多,他們一時間沒得準備,只叫來了一頂轎子。公主府的護衛都在等着李令月上轎,李令月卻扶着婉兒,“上官姐姐,這裏到公主府不過幾步,你先上轎,我走回去便是。”

“不可!你是……你主子,怎能走回去?”眼看着轎攆将行人的路堵住,婉兒有些着急,可李令月硬要扶她上去。

“上官姐姐,你為了保護我才受傷,我若讓你走回去,讓人見了,可是要笑話我的!”說着,李令月攙着婉兒上了轎子。

婉兒坐在轎攆中,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她只盼望着能早些回去,省得這般惹眼。

可李令月卻擔心轎夫走得太快,婉兒會不舒服。她忙對手下人道:“你們可千萬走得穩一點,若是讓上官姐姐不舒服,小心你們的腦袋!”

幾個轎夫不敢違抗,只得慢悠悠地走着。

婉兒撐開轎簾,小聲道:“我有些不舒服,還是快點回去吧。”

李令月聞言,忙吩咐道:“快些回去!快些回去!上官姐姐,你莫要害怕,我已經叫人去宮裏請太醫了。”

婉兒嘆了口氣,“只是外傷,又不打緊,何必勞煩太醫?”

李令月本想辯解,可她忽然想起了什麽,“對呀,若是太醫回去之後,告訴母後你的傷不打緊,母後定會叫你回宮……快來人,去知會宮裏,只要張太醫過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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