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跌入地獄

第五十三章跌入地獄

一走出門，雲绛如同天堂跌入地獄，渾身上下如被業火炙烤，燈籠掉在地上，滅了。

院門和小巷被黑衣侍衛圍得水洩不通。

孟晚樓和虹舒被人綁起來，衣衫亂了，發髻松垂，嘴也被堵上了。倆人一看到雲绛，就使勁掙紮，眼中像是在說快逃。

可如何逃

趙拂晟站在巷子中間，兩側和身後都是拎着燈籠的侍衛，衆星拱月般的閃耀，一身玄黑鶴氅裘罩着高挑颀長的身子，雙手負背，玉冠高束，清俊的臉上，那眉眼依舊桀骜，薄唇依舊冰冷。

雲绛渾身發顫，她以為只要自己遠離京城，遠離霍家，遠離太子府，就可以安安穩穩，所以她才在揚州城找一處小院栖身，她以為前塵往事早已散盡，自己可以獲得新生，她以為太子玩夠了、厭倦了，自然就将自己随意丢棄，她從未想到趙拂晟會來到揚州，會來到這兒。

自雲绛出了院門，趙拂晟的眼睛就未離開過眼前那穿着霜綠夾襖圓領袍的雲绛，臉上厚厚的鵝黃粉遮蓋了原本豔麗的容貌，那雙如小鹿顫抖的雙眼遮不住，故作平靜又萬千思緒，讓人生憐。

趙拂晟一步一步走向雲绛，雲绛想轉身逃回小院中，可是孟姐姐和虹舒已被綁了起來，還要連帶上老婆婆嗎。

老天爺真是殘忍，為什麽給了希望又生生撕裂呢？

當他的灼熱的手生緊緊握着她冰冷的手，牽着她走的時候，她第一次不顧自己內心的清高，在衆人面前跪倒在地乞求他放過自己，放過孟姐姐，放過虹舒。雲绛覺得，他的心就如同這鋪地的石頭一般，豆大的淚滴咂在地上卻咂不出一點聲音，自己的哀求也不會引來他一絲憐惜。淚眼模糊，脂粉淩亂。

趙拂晟蹲下身子，雙眼如清水滴墨，潋滟出陣陣波光，心中巨浪滔天，身為太子的自持和驕傲壓抑着所有沖動的心緒。雙手捧起雲绛那斑駁的臉，瘦得下巴和下颌突出，微微粗粝的大拇指抹掉臉上的淚痕。

又從懷中取出那塊玉玦，他早已叫宮中玉匠修補好，成了一塊鑲金的玉玦。

雲绛看到那塊玉玦，強收住眼淚，凝視着趙拂晟的眼睛，想要看看眼前着男子究竟想什麽。

趙拂晟将玉玦挂在雲绛的脖子上，直勾勾地盯着雲绛的眼睛，聲音低沉又有些許幽情又疲憊，“雲绛，吾不會再放開你了。”然後一把抱起雲绛，大步走向馬車。

懷中的人輕了許多。

到了馬車上，趙拂晟也沒有放下懷中的人兒。

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聲都萦繞着彼此，相對無言。

雲绛掙紮着想要離開趙拂晟的身體，她怕，不想這樣緊密的貼着他，不想在這逼小的空間裏與他相處，她怕自己再度淪陷，怕自己永無安寧。

趙拂晟緊緊摟着雲绛，下巴抵着雲绛的額發，感受到雲绛在自己的懷中，忍不住親吻她的額頭。

濕濕漉漉的吻，雲绛心顫了一下，身體僵住了。

趙拂晟感覺到懷中人的反應，心中有些竊喜和甜絲絲的感覺。身體的反應才是最真實的。

趙拂晟一手摟着雲绛，一手擡起雲绛的頭，情難自抑地吻起來。雲绛想推開，可氣力哪比得過。

吻得七葷八素之際，趙拂晟放開了雲绛，他擔心雲绛的身體，之前被自己那般糟踐過，不知道好沒好，不敢更進一步。

迷迷糊糊之際，雲绛心中最後的理智在泥潭之中掙紮，一些話沖破喉嚨，脫口而出：“還求殿下放過我，殿下說過的‘雲绛已死’，我已不是雲绛了，求殿下放過我。”雲绛的眼神迷離，像是失了神的陶瓷娃娃。

趙拂晟定了定心神，将雲绛緊緊摟住，一只手拿起雲绛脖子上的玉玦，摩挲着，眼中烏雲翻滾，聲音低沉而克制：“為什麽不與吾相認？你知道嗎，吾一直在找你。如果吾早知道你是當初朝雲殿的小宮女，吾不會那樣對你，也不會讓你離開吾。”

趙拂晟将雲绛越摟越緊，生怕她再次離開。

雲绛有些明白了，因為自己十年前救了他，所以他重新找到自己，可如果不是因為這份恩情，一切都不會變化，自己依舊是那個任人玩弄的賤婢，可以随意辱罵、随意射殺。相認不相認又有什麽差別呢，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婢女與為了報恩留在身邊的女子，對于趙拂晟這樣無情冷酷的人來說，并沒有什麽差別，只是比之前者，後者稍稍體面一些。

雲绛強抑哽咽和心中的抽搐，倔強地讓眼中打轉的淚水不要滑落，聲音發顫卻異常平靜：“殿下，十年前只是萍水相逢，換作是其他人，我想情況也是一樣的，并沒有什麽特別。”

聽到她話裏将彼此最早的互相心中悸動全都否認掉，趙拂晟再難自抑，心中的怒火、不甘還有那久久被壓抑在心中的情感全都彙聚在一起，擡起雲绛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那你告訴我，寫在銀杏葉上那些詩詞是什麽，那首藏頭詩是什麽？這些都沒什麽特別嗎？”

雲绛看着趙拂晟那渾身散發的強迫之氣，那眼中快要吞噬自己的神情，清幽幽地說到：“那只是一個卑賤女子懷春的一些妄語，髒污了殿下的眼，還請殿下都扔掉，就當了了十年前那次相遇的淡薄情份。”

趙拂晟冷笑起來，“吾當初找你那麽多年，如今千裏迢迢來尋你，是你說了就能了的嗎？你若敢了，吾就讓那外面那倆個不知死活的女子先了斷。哦，對了，吾已派人去幽州尋你爹爹和兄長，想必很快你就能再見到他們了。”

雲绛感受到他語氣中的威脅之意，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在婆婆那兒的美好希冀也被碾碎了，忍不住恨到：“殿下這樣欺壓百姓，就不怕以後下地獄嗎？”

趙拂晟看出眼前女子的恨意和倔強，以前倒沒發覺這女子這麽有反骨，笑得更猖狂，眼神冰冷，“若吾下地獄，雲绛，你也得陪我一起下，我永遠都不會放過你。”

只要在一起，一切都還有餘地。

雲绛看到趙拂晟眼中的狂熱和嘴角那涼薄的微笑，渾身若跌入冰谷，冰冷透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