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青青小兔兒

第057章 青青小兔兒

白面猿猴蹲在大理石石柱上,扭頭看向站在墓碑後面,欣慰地看着殷誦的亞相鬼魂。

猴爺伸手往墓碑前的酒碗和酒瓶上指了指,做出一個飲酒的動作,示意老爺子一定要嘗嘗這碗難得的美酒。

比幹朝白面猿猴點了點頭。

比幹望着已經茁壯長大的少年,微微笑眯了雙眼。在溫柔的春風中,老者無聲地與少年對話:“老臣相信殿下一定能做到。”

殷誦将最後的紙人塞進火盆裏燒幹淨,他和曾祖的“交談”也接近了尾聲。

朝着墓碑磕了三個響頭,殷誦從地上爬了起來。

殷郊和殷洪雙雙将目光投向王宮的方向。兩位殿下心下騷動難忍。

仇人近在咫尺,他們很想去嘗試一下,看能不能直接刀了纣王。

太子和二王子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殷郊當即将他們的打算告訴了殷誦。

殷誦立刻表示自己要一起去。他和纣王之間亦是夾着血海深仇。

就連哪吒都有所意動。黃天祥更是緊緊站在殷誦身後,眼睛微微發紅。

殷郊搖頭,沒有同意。

殷洪代兄長說道:“王兄與我在昆侖山時都曾請求師父,讓我們下山,入朝歌刺殺暴君。”

“但是兩位師父始終不肯,要我們以‘正道’圖之。想來,成功暗殺暴君,不是易事。其中或許藏了什麽蹊跷。”

“你父親和我這次入宮,更多的是查探這蹊跷究竟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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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誦只能惋惜地看着父親和叔叔在他們面前隐去身形。

哪吒輕聲安慰着殷誦和黃天祥。

待兩人冷靜下來,哪吒詢問殷誦道:“要去哪裏看一下嗎?”

他們時隔多年,再次來到朝歌。哪吒猜想殷誦會想着故地重游。

殷誦點了下頭:“我想去亞相府看看。”三年前,光屏商城突然給他開了“伯爵”的權限。那時候,他就懷疑是名義上的“父親”——子吾回到了朝歌,繼承了比幹的公爵之位。

三人一猴正要離開,迎面遇上了比幹的守墓人。這位守墓人正是當年亞相府的管家。

管家沒能認出臉型長開的三名少年,只是盡職地上前,詢問他們的來歷。

殷誦信口回道:“我們是祖地大邑那邊來的商民,特意來為相爺奉上一份供奉的。”

管家頗為感動。老者不禁悵惘道:“自從老爺去後,再沒人提醒大王前往大邑祭祖了。”

這些年來,商王竟是把列祖列宗都忘了一般,從未去過大邑舊都。

殷誦借機問道:“聽說相爺長孫子吾繼承了爵位,怎麽沒有一并繼承了相位?莫不是子吾畏懼大王,連入朝都不敢?”

管家詫異地将目光從墓碑前的祭品轉向殷誦。殷誦察覺到管家眼中隐隐含了怒氣。

管家口氣不善道:“這是哪裏來的謠言?孫少爺一直失蹤着,從未回來過!”

不等殷誦搭話,管家已經轉過頭去。

管家跪在老主人的墓碑前,泫然欲涕:“孫少爺若是回來了,必然會像他的祖父一樣,直言勸谏陛下,絕不會茍且偷生令他祖父蒙羞的。”

“你們祖地的百姓心懷怨言,只管找正主去。不要自己沒膽量面對大王的怒火,反而編造謠言,毀壞忠正良臣的清白!”

殷誦一愣,萬萬沒有想到子吾根本沒有回來。這讓他徹底糊塗了,鬧不明白自己“等級”怎麽提升的。

殷誦納悶:總不能是我母親其實是某個小國的王女,在三年前登基為王了吧?

據他所知,大商周邊的方國确實存在女子當家的政權。

暗地裏壓根沒有放棄“父母雙全”這一人生理想的殷誦,不禁更加堅定了推父親殷郊上位做大商天子的居心。

這年頭,門當戶對,是十分重要的。

殷誦連忙安慰了管家一番,向他道歉是自己沒有确認情況,就輕信了謠言,十分對不起亞相祖孫。

老管家不肯多看他們一眼,是真的生氣了。老爺子用力地沖三個少年揮了下手臂,讓他們趕緊離開。

殷誦十分後悔,卻沒再堅持。

三個少年匆匆離開了比幹的陵墓。之後他們去了一趟商容舊園。

原本以為,會在這邊見到不少舊相識,沒想到整座舊園都荒廢了。莫說當年一同學習的王親貴族,就連安置在舊園的商容後人都不見了蹤影。

黃天祥放下包袱,在舊園各處跑了一圈。

最後,黃天祥跑回殷誦跟前,沮喪地說道:“這裏連一個照看的人都沒有了。”亞相的陵墓還有守墓人時時照看呢,商老爺子的舊園竟是整個荒廢了。

黃天祥看到,這座曾經富麗遠勝武成王府的宅子,如今近半的屋舍都坍塌了。

殷誦嘆氣道:“舊園這邊的學堂,原本就是曾祖與你父王籌辦起來的。曾祖過世,武成王府被逼叛出,這裏自然就荒廢了。”

三人正說着話,舊園年久失修、乏人問津的大門竟然在這一天被人推開了。

少年們聞聲向門口看去。

推門進來的人,原來是當年在舊園負責教導他們典籍的王子衍。

王子衍看上去比八年前年邁了很多。兩鬓斑白,連身形都有些佝偻。和當年那個說話總愛藏一半的舊園教習判若兩人。

王子衍意外地看到舊園中竟然有別人。他不禁向殷誦三人仔細地打量過來。

半晌,王子衍笑了一下:“是……王孫誦和黃家的怪力小子呀。”他竟是認出了殷誦和黃天祥。

從昆侖山山腳出發,西岐遠比朝歌近。雷震子運用五行遁術,不過半個時辰就來到了岐山山腳。

雷震子歸心似箭,正想以土遁之術,繼續趕路。誰知,他剛剛将自己的身形化入山脈中,就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聲的細嫩鳥叫聲。

雷震子聽出這是幼鳥掙紮求生的聲音。他心中一動,立刻鑽出了地面。

雷震子順着聲音,在一棵參天古樹下,找到了一個倒覆的鳥巢。三只毛都沒長出來的山雀雛鳥正被鳥巢壓在下面。

可憐的小東西,不停地伸出腦袋,吱吱喳喳地向外界求援。

雷震子心善,走過去小心揭開鳥巢。他高興地發現,鳥巢下只有三只小可憐,沒有雛鳥被砸死。

雷震子在參天古樹上找了個穩當的樹杈,把鳥巢按上去。返身落到地上,雷震子将三個小東西抱在懷裏,帶回了鳥巢。

終南山的小修士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隐去身形,藏身在旁邊的古樹上。

一直等到三只雛鳥的父母找到了它們,給它們帶來食物,雷震子才安心地飛下古樹,繼續趕路。

這一次他沒有用土遁,而是扇動翅膀,順着風向向岐山飛去。

西岐王府內,文王長子伯邑考正端坐在庭院中,撥動琴弦,演奏新曲。

武王今日難得清閑,拈了一片綠柳葉,坐在兄長身邊,就着伯邑考做的曲譜,以葉笛之聲應和琴聲。

回廊下,西申姜氏女姜源端坐在廊欄上,靜靜地傾聽曲調。

武王的祖母太姜、母親太姬皆出身西申貴族。姜源是西申侯的嫡長女,少年時就被送入西岐,養在太姜、太姬身邊,學習周地禮節。

姜源一邊傾聽兩位名義上的表兄演奏曲譜,一邊以手拍膝,沉醉在漸漸輕快起來,仿佛百鳥鳴唱的曲調中。

姜源正在興頭上,悅耳的琴聲陡然停歇。嬌美端莊的青年女子詫異地回頭,向庭院這邊看過來。

打斷武王兄弟合奏的人,正是他們最年幼的弟弟雷震子。

雷震子原本趴在圍牆邊一株大樹上,偷聽來着。結果他聽得太入迷,從樹上翻下來,翻進了圍牆。

伯邑考吓了一大跳,還好武王輕輕按住他的手,讓他及時鎮定下來,避免了琴弦被撥斷。

兩位兄長立即認出了雷震子。廊下的姜源看到雷震子身後碩大的羽翼,也想起了他是文王最小的兒子。

姜源往姿容華美的伯邑考那邊望了一眼,知道自己不大可能聽到曲譜的下半段。她不再逗留,起身快步向馬場走去。

雷震子沒想過打擾兩位兄長的雅興,可惜木已成舟,他只能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向兩位兄長道歉。

無論是伯邑考,還是武王姬發都十分的驚喜,根本不在意被打斷的合奏。

武王率先開口,詢問雷震子這次下山可是帶了任務。

雷震子告知武王,他是奉師命護送殷誦到西岐。他又向兩位兄長說明了自己如何被殷誦打發先行來到西岐。

伯邑考聽到殷誦和哪吒都要來西岐,只覺得今天是雙喜臨門。

他特意提醒弟弟姬發,說道:“王孫對我們西岐有大恩。可惜當年朝歌一別,再沒有機會與他相見。”

武王起初一臉笑吟吟地聽着幼弟的敘述。但是當雷震子說到殷郊、殷洪兩位殿下時,武王臉上笑意一頓,随即收斂了起來。

武王點點頭回應伯邑考。

武王記得這位名叫誦的王孫,當年他差點被這小子擲過來的一箱金子砸斷了腳。

那箱金子至今還存放在王府的庫房。

“我記得他,他是父王的學生。”武王嘴角恢複一絲淺笑,回應道。

伯邑考有些疑惑地望着弟弟的面龐,覺得姬發此時雖然在笑,其實并不歡喜。

武王和氣地和雷震子交談一番。了解了雷震子這些年在仙山上的生活後,武王關心地詢問雷震子這次是否會在西岐多住一些時日。

得到雷震子肯定的答複後,姬發嘴角邊的笑意明顯了一些。

武王安排道:“如此甚好。你先去找你三哥,讓他為你安排住處。他每天走街串巷到處撒歡,明日讓他帶你好好在家鄉游玩一番。他要是發懶,你就說是孤交代的。”

雷震子知道二哥是有意讓三哥領着他了解岐城,也是讓西岐的臣民認識他。他好賴是文王的兒子,不能和西岐的百姓這麽陌生。

雷震子不敢浪費兄長的一片用心。他點了下頭,然後張開翅膀飛出庭院,去尋找三哥姬鮮了。

雷震子離開後,伯邑考微微歪頭,關心武王道:“弟弟心有煩憂?”

“兄長看出來了?”武王輕扯嘴角,問道。

伯邑考颔首:“你可是我看着長大的。你不高興,我還是能看出來的。”

伯邑考不解道:“可是為兄猜不出,雷震子那番話,哪裏讓你煩惱了?”

武王嘴角的笑意化出苦味。他沒有隐瞞伯邑考,免得這位兄長白白擔心。

武王說道:“父王臨終時,孤允諾絕不以臣伐君,帶領西岐反叛大商。”

伯邑考眨了下眼。他對這件事一點都不奇怪。

伯邑考至今都記得父親姬昌受封為王,奉商王旨意誇官游朝歌那幾日,臉上開懷快慰的笑意。那是他從不曾在父親臉上見過的暢快大笑。

在此之前,他們父親的臉上一直都是憂愁苦悶的,難有笑容。

可惜,他們父子誤聽武成王的勸說,背棄王令逃回了西岐。之後,父親的臉上重回憂愁苦悶,笑容比之從前更加罕見。

伯邑考有時候回憶,會驚然發現,自己竟然不記得回到西岐後,父親什麽微笑過。就連渭水拜相,求得姜子牙這樣的良才,他們的父親都沒有為之一笑。

伯邑考猜想,二弟不這般答應,父親會死不瞑目。

伯邑考聽到武王喟嘆道:“原本以為,亞父一心伐纣,是他昔年在朝歌為臣時,受到了折辱。”

“亞父是心胸狹窄、有仇必報的人。他有如此的私心,孤一點都不意外。”

“可是如今聽雷震子一席話,亞父所行諸事的背後,分明有仙家在推動。”

“他們連朝歌那兩位殿下都……”

武王搖搖頭,連大商的儲君都被闡教仙人策反了,他還能說什麽?

此時,姬發只覺得随着雷震子的到來,一座大山重重地壓在了他的肩頭上,讓他有透不過氣之感。

伯邑考聽懂了。他不禁也皺起了眉頭。

半晌,伯邑考有些慶幸道:“幸甚,仙家是站在西岐這邊的。”

伯邑考倒不覺得姬發一定要堅守對他們父親的諾言。伯邑考對自家二弟很有信心,覺得姬發若成了人族天子,絕對不會比纣王差。

武王苦笑一聲。伯邑考單純,自然不會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

在姬發眼中,即便是西岐反商,那也應該是人族內部的事。現在,仙人卻摻合了進來。

姬發根本不相信,闡教仙人下場後,主導這場戰局的還是西岐,還是人族。

武王向來信奉,世上的事只要有一便會有二。他從不迷信偶然。

這一次,西岐在仙界的推動下,推翻大商,獲得天下大權。日後仙界定能欽定其他人與勢力做“天運所歸”者,推動他們成為人族之主。人族必然漸漸淪落成仙神的禁脔。

武王擡頭看天,喃喃自語:“上天是無私公正的,可是誰能保證每一個仙神都如上天這般無私公正呢?”

“縱然此時如此,百年、千年、萬年後呢?”

但凡有一個仙人動了私心,對人族都是滔天大禍。

女娲宮為了纣王一人,摒棄了所有的商民信徒。這件事早在四海傳揚。

別人從這件事上看到的是纣王荒淫無道。姬發看到的卻是神靈本質與人族一樣,有着七情六欲,他們既不公正也做不到絕對的冷靜,反而遠比人族冷酷和無情。

武王低頭,指尖輕輕摩挲翠綠色的柳葉邊緣:那位創造人族的女神,真的放棄了他們這些子民嗎?

王子衍引着殷誦一個人走進舊園最深處的藏書室。

王子衍走到東面牆角的書架前,伸出手連續按動了三下開關,從打開的暗格中取出一塊玉簡。

王子衍将這塊玉簡遞給了殷誦。

殷誦接過玉簡,仔細端詳了一回,驚訝地發現,這是大商第一代君主成湯留下的傳位玉簡。

殷誦神色古怪地望向王子衍。

剛剛在院子裏,王子衍問他是不是找到生父了。殷誦不大看得懂王子衍這個人,他當然不敢托大,只模糊地回了一句“不曾見過父親子吾”。

王子衍明顯不信這句話。他沒有揭穿,而是問殷誦敢不敢一個人跟着他去藏書室,他有一件寶貝要送給殷誦。

殷誦沒想到王子衍口中的寶貝竟然是這塊傳位玉簡。

殷誦立刻意識到,王子衍對他的身世一清二楚。

殷誦暗暗警惕,用眼神詢問王子衍這是什麽用意。

王子衍輕輕笑了一聲,笑聲裏充滿了無奈和苦澀。

王子衍沒有回答殷誦,自顧自說道:“老丞相生前一直擔任太廟的大祭司。”首相官職不過是商容的兼職,“沒想到,他竟将這件頂重要的東西帶出了太廟,私藏在府裏。”

殷誦沒有開口,他覺得沒必要就這件事和王子衍做讨論。

王子衍兀自說道:“我猜王叔是想把它交給你的父親吧。可惜他自己先撞死在了九間殿,差點将這件寶物埋沒了。”

首相商容當年日日勸谏纣王做個正身修德的明君,不被采納。又因九尾狐喬扮的蘇妲己鑄造炮烙,戕殺朝臣,商容憤而辭官告老。

後來殷誦的父親殷郊受迫害,逃出王宮,中途躲入商容位于東郊的府苑。商容卻被同族後輩殷破敗欺騙,帶着殷郊回到朝歌,想要為大商的儲君陳述冤情。

結果自然是沒能如願。商容反而氣極之下白搭了一條性命。

王子衍擡起右手,指了指玉簡,意味不明地笑道:“你把它帶走吧。好過埋沒在這裏,好過他日哪一路反賊将它從朝歌的廢墟裏挖出來,變成他們的戰利品。”

殷誦沒有推辭。他望着精神狀态堪憂的王子衍,輕輕嘆了口氣。畢竟是同族,也不曾有過矛盾,殷誦無法置王子衍不理。

他依言收起玉簡,然後對王子衍說道:“祖叔再忍耐一些時日。父親與我會很快回來的。”

王子衍正佝偻着身子,轉身向門口慢慢走去。殷誦話音落地,王子衍腳下猛然一頓。

王子衍遽然轉身,回望殷誦。殷誦向他燦爛一笑,如同緩緩升空的朝陽。

王子衍不禁為這抹燦爛的笑容恍惚了起來。

他定了定神,強打起精神,将殷誦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猶如八年前殷誦第一次踏進舊園,他第一次見到殷誦時那樣。

王子衍嘴角漸漸上揚,他應殷誦道:“好,祖叔再忍耐一些時日。祖叔不僅要自己多忍耐,還要告訴其他的族人,讓他們一起等你們回來。”

王子衍忍不住向少年确認道:“你們一定會回來的,對嗎?”

“會的,我們一定會回來。”殷誦篤定地給予承諾:“大商的榮光也會回來的。”

殷誦話音剛落,大地猛地震動了一下。

殷誦吓唬了一跳。王子衍像是得到了某種神秘的預示,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

王子衍倏然跪在地上,沖着門口磕拜起來。他的嘴裏大呼小叫着“天不亡我大商”、“大商還有救,殷氏還有救”、“列祖列宗保佑”。

殷誦看着王子衍癫狂的模樣,覺得不可思議極了。王子衍可是纣王的親兄長,竟然被逼迫到了這個地步。

殷誦叫了王子衍幾聲,但是王子衍置若罔聞,依舊神神叨叨地給大門框磕頭。

殷誦瞅出他是迷瘴了,當機立斷一巴掌拍到他的後背上。

王子衍受不住彭拜的掌力,“哇”一口吐出一攤濃痰黑血,人終于清醒了。

殷誦這一掌極可能把王子衍心頭積壓的郁氣打了出來。王子衍吐了一大口黑血,人不見委頓,反而比進門時精神了百倍。

終于恢複了幾分神采的王子衍趕緊爬起來,也不再廢話唠叨,和殷誦回到了前院。

哪吒和黃天祥看到殷誦出來,立刻迎了上去。

哪吒對殷誦使了一個眼色,說道:“我們該走了,還有正事呢。”

殷誦心領神會,轉身和王子衍告別。

王子衍沒有挽留,反而從懷裏掏出一個錢袋子,不好意思地把它遞給殷誦:“這一袋子金子你拿去吧。那年新年,我也沒給你包個壓歲錢。”

他苦澀地為自己辯解了一句:“你不要背地裏罵我小氣。我那時不是不願,是不敢。”

“我懂的。”殷誦接過遲來的壓歲錢,放進儲物袋裏。

王子衍看到殷誦竟然有儲物袋這樣的仙家物品,眼睛瞬間就亮了,越發相信殷誦給他的那番承諾。

哪吒帶着殷誦、黃天祥離開了商容舊園。走出一條街後,哪吒直接帶着人和猴以遁術遁到了城西郊外。

殷誦驚喜地發現,這麽多年了,自己買下的那處宅子竟然沒有被人強占或買去。就是東面的半間屋子都塌了,其他屋舍倒是完整的。

三人一猴推開院門,走了進去。他們沒來得及四處查看,哪吒剛剛把院門關上,殷郊和殷洪就在他們面前顯了形。

殷誦看不出父親和叔叔有沒有受傷,但是殷郊和殷洪臉上神色晦氣得很。

殷洪一聲不吭,走到旁邊,對着倒地的石桌發了一通邪火。

殷郊神色難看到了極點,他惡心不已地告訴殷誦:“先祖都瞎了眼,殷商的國運竟然化作兩個巨人,守護在殷壽身側。”

“大商國祚一日不滅,縱有萬般手段,都除他不得。”

剛剛他們兄弟倆想要手刃暴君,就被國運變化的巨人阻攔。

即便他們掏出師父賜予的法寶,都一一被擋了下來,反而引得大地震動。他們恐怕引來城防駐軍,只得恨恨地退了回來。

殷誦聞言,眉頭緊皺,萬般沒有料想會出現這種情況。

殷誦暗忖:難道真的要先助武王伐纣滅商,他們父子倆再來反周複商嗎?

這得多費事,多死多少人?

殷誦頓覺棘手,整個人都煩躁起來。他一時沒有忍住,跟着父親罵了一句先祖們都是瞎子。

既然要護着纣王,為何容許九尾狐那等兇惡妖物親近在天子身側?莫不是連先祖們都趕着讓大商覆滅?

都特麽失心瘋了!

殷誦迅速想到聞仲正坐鎮在朝歌。他料想殷郊和殷洪在王宮中引發的異動,已經引起了這位老太師的注意。

幾人只好匆忙地逃出朝歌,往西岐去。

太師聞仲果然派出了追兵,好巧不巧,正是當年負責抓捕殷郊、殷洪,害得首相商容慘死的殷破敗、雷開。

幸而殷誦一行人果斷逃走。殷破敗和雷開在城中搜查了半日,錯過了追捕的最佳時機。之後兩将再行追擊根本來不及。

殷破敗和雷開被一個頭戴青巾、身騎白額虎的道士忽悠着,分兵往東、南兩路追了三天三夜,自然是連根毛都沒抓到,只得悻悻收兵回朝歌。

聞仲暗恨殷破敗當年害死首相商容,借機痛罵了兩人一頓,将兩人官階降了一等,狠狠地敲打了一遍。

哪吒、殷郊和殷洪三人都是闡教三代弟子中的佼佼者。三人施展五行遁術,一行人很快來到了西岐地界。

過了岐山,已經能夠看到岐城的輪廓。

岐山山腳下沃野千裏,歌聲悠揚,此起彼伏。

現在是春天,繁衍的季節。青年男女們不約而同地開始了情歌對唱。

這是關系到人族壯大的大事。一個國家,一個州府治理得好不好,在春天裏聽一聽田野裏的歌聲就基本清楚了。

闡教弟子們清心寡欲,沒有聽出男男女女的歌聲裏纏綿暧昧的暗示。黃天祥年幼,傻呵呵地光聽了個熱鬧。

殷誦早熟,所有暗示都聽出來了。他沒有多嘴告訴其他人,只是感嘆了一句“萬物競發,勃勃生機”。

在殷誦的提議下,他們從岐山下來後,沒有繼續用仙法趕路,而是取了一輛馬車出來,坐在馬車上慢慢向岐城進發。

為此,殷洪特意返回岐山,抓了一頭野馬來拖車。野馬難馴,殷洪幹脆坐在車轅上,用仙法控制住這頭野馬,驅使它前行。

路程走了一半,一直趴在車窗上觀察西岐民風的殷誦,難得地看到一叢野草。

殷誦眼前一亮,招呼叔叔殷洪停下馬車。

哪吒在天上飛着,看到馬車突然停下,他立即下降身形。

哪吒走到跳下馬車的殷誦身前,詢問情況。

殷誦往那叢野草走去,同哪吒說道:“既然來了西岐,我肯定要去探望老師的。在朝歌的時候,我曾經送給老師一只兔子,老師很喜歡。我想再編兩個,送給他老人家。”

哪吒知道,殷誦口中的“老師”正是已經過世的文王姬昌。哪吒當即說道:“你要什麽樣的野草,我來幫你摘。”

殷誦指了指草叢中細長柔韌的草葉:“這一種就可以。”

晚間,姬旦陪同兄長武王前往祖墳,祭拜父親文王。

這幾日,姬旦發現二哥的情緒一直不佳,這讓他十分擔憂。

為此,姬旦特意提議武王,趁着今日有空,可以帶上鮮果花束,祭奠他們的父親。一應物品,他都提前準備好了。

武王沒有拒絕弟弟的好意。他們來到父親的陵墓前,不意外地看到陵墓的四周擺滿了祭品和鮮花。

自他們的父親埋葬在這裏,每一天,都有很多百姓帶着祭品前來祭拜。

為了避免勞民傷財,姬旦特意貼了告示,告知百姓只需要采摘一些野花獻上,先王就會很高興的。

可惜,西岐的百姓壓根不吃這一套,鮮花肯定要奉上的,其他的也不能省。再不濟都要抓一把麥子放在先王的陵墓前。

姬旦望着陵墓前撒了一地的糧食,一陣兒心疼。百姓自然不會将糧食随意撒弄,但是百姓走後會有野獸野鳥跑過來,這些祭品就被糟蹋了。

他們的父親生前仁德,他們也就沒有讓看守陵墓的侍從驅趕這些過來覓食的動物。

姬發望了一眼陵墓周圍細細冒出的麥芽、菜苗,憐愛地笑了笑,有些可惜這些幼苗只能當做野草拔除了。

姬發、姬旦的視線不期然都落在了墓碑前擺着的一對青草編織的靈巧兔子上。

姬旦微微張嘴:“啊,這……”

姬發含笑點頭:“想來我們回去,辛甲就會将三位殿下到了西岐的消息帶到。”雷震子回來後,他就安排将軍辛甲關注大商三位殿下的動向。

姬旦閉上嘴巴。他對那位名叫殷誦的王孫印象深刻,不僅是因為當年那一箱高純度的金子。還因為他們的父親,文王壽數盡沒的最後一個月裏,反反複複地試圖用野草編織兔子。

可惜,文王一直沒能成功編織出來。他們這些做兒子的找來了很多能工巧匠,但是工匠們做出來的草兔都讓文王搖頭,無法滿意。

姬旦敬愛父親,曾經向文王求問過。文王很是懷念地告訴姬旦,他被囚禁在羑裏時,王孫做他的學生,曾經編織過一只十分可愛的兔子送給他。

“那位殿下面上與你三哥一樣,淘氣得很。”

“為父如今回想起來,殿下其實像的是你二哥啊,聰慧、果斷,遠比常人堅韌。”

“太師大人怎麽就弄丢了那個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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