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你就與他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第093章 你就與他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哪吒軟倒在地,失了氣息。雷震子嚎啕的聲音陡然變調,而後徹底失了聲。
仙人本就耳聰目明。雷震子這邊聲音傳出來,立刻将十絕陣內外無數目光吸引到了紅砂陣。
截教衆仙道那是一個個喜形于色,不帶半分遮掩。
闡教金仙卻是一個個五雷轟頂。巨大的刺激下,十二金仙的神識竟然一瞬間陷入空白。
身在十絕陣中的十位金仙,本就正在厮殺中。正是攸關生死的時候,哪裏容得他們有這片刻的失神?
十天君沒有一個客氣,齊齊出手。陣中的玉虛宮金仙,除了殺氣最盛的玉鼎真人,盡皆受傷,驚呼倒地。
衆位闡教仙人中,反應最激烈的當屬燃燈道人和太乙真人。
燃燈道人本以為這一局闡教穩操勝券,且是一舉三得:一則打壓截教猖狂的氣焰;二則在人間宣揚闡教名聲;三則借十絕陣的煞氣削去武王身上七成的大周國運。
周武王姬發是命定的開國之君。他身上的國運便是人族氣運凝結、轉化而成。削弱周人國運,就是在削弱人族氣運!
自從人族連出炎帝、黃帝兩位聖人,如鴻鈞老祖,如太上老君、元始天尊、通天教主,如昊天上帝、燃燈道人,諸多道行高深的仙家便知曉人族與別族不同。
人族看似根腳平凡,甚至不如妖族,實則是上天的寵兒。
凡是對人族有大功,彙聚了人族氣運的人,哪怕是從未修煉過的肉體凡胎,都能以“功德”封聖,一舉越過鴻鈞老祖、三教教主成為這方世界頂尖的強者。
便是女娲一族的三位聖人都是直接或間接于人族有功,才得上天承認,受封聖人!
這等不公平事,叫他們這些動辄修行萬年、數十萬年的大能如何容忍?
因而,但凡人族改朝換代之際,三教都要緊緊監察人間勢力變化,提防人族再出一個聖人。
當年殷商代夏,昊天大帝趁機截住降雨,再經由太上老君代“天”降下預示。
殷商開國君王為救護天下百姓,甘願按照“上天”的預示,堆柴自焚。
烈火自然沒有燃燒成湯的肉身,卻焚去了殷商三成國運。成湯以此代價,乞求來了甘霖。
但是這般動作,實在太糙了!如何能不被上天察覺?動手腳的太上老君首當其沖,受了天罰,重傷一場,險些喪命。
太上老君好不容易傷愈,立即被炎、黃兩位聖人邀請至火雲宮飲宴。
太上老君回來後,便閉關修煉。不到萬不得已,這位人教教主絕對不會離開道場大羅宮玄都洞。
眼下,人間風雲再起。鴻鈞老祖早有預示,人族積累至今,氣運已到鼎盛之期。仙家不加幹涉,周室憑借這股氣運,八百年國祚必能再出一名聖人,甚至更多。
三教掌教如何能容許頭頂上再添一個,甚至更多的人族聖人壓着?
有太上老君這個前車之鑒在眼前。這一回,仙界行事迂回了很多,借着封神大劫與周室代商時間重疊這一千載難逢的機會,巧設棋局,不僅要奪去人間七成氣運,還要插手到人間事務中,在人族投下信仰。
凡事有一就有二,攔得住這一次,未必沒有下一次。仙界中誰也不能保證,數千年後人族不會迎來再一次的鼎盛,再出聖人之才!
還不如插手人間,設法分走人族氣運。
人族平平無奇,本就不該有如此旺盛的氣運!分與他族,才叫公平!
可是現在,身負人族氣運的周武王竟然死了!!!
老祖鴻鈞與三位教主高瞻遠矚,最緊要的就是削弱人族氣運。但是燃燈道人身為十二金仙一員,眼瞅着殺劫将至,比起分割人族氣運這等仙界千年大計,他更在乎即将到來的殺劫!
這封神大劫夾帶的殺劫,不應在封神榜上三百六十五個氣運之人頭上,就要應在他們十二金仙身上啊!
燃燈道人實在清楚封神榜的內幕。道人此時聽到雷震子的嚎哭聲,瞬間亂了心神不說,就連嘴唇都顫抖了起來!
燃燈道人只覺得舌頭發麻,頭昏目眩,怎麽都想不明白姬發怎麽會死在紅砂陣中。
有大周八百年國運的庇護,姬發理應不受紅砂陣邪毒侵害才是!
何況,他還給了這小兒三道護命符印,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在燃燈道人設計中,就是哪吒、雷震子被紅砂陣害死了,周武王都不會出事!
難道說,鴻鈞老祖與他們都掐算錯誤,大周國運根本不在姬發身上?
燃燈道人神情頓時扭曲起來。老道士下意識逃避,不願去思考這種可能。
道人寧可相信雷震子判斷失誤,武王只是假死,也不願意相信人族氣運在別人身上!
這種假設,于燃燈道人而言,太可怕了!這意味着,他們的對手強大到足以混肴他們的視聽,将真正的天機完全遮掩!
道人不顧內心激蕩、右眼失明,翻身出水,急忙要飛去紅沙陣查看真相。不想,紅水陣王天君刁鑽得很,偏偏要纏上來。
王變瞧出燃燈道長情況不妙,當即趁他病要他命。就見王天君喉嚨發出一聲呼嘯,陣中鮮豔欲滴的血色浪潮化成兩只大掌,“轟隆”分別拍向急于離開的燃燈道長和依舊呆滞中的清虛道德真君。
殷誦方才借着菡芝仙的手,改變七絕陣陣型。他不僅是斷開十絕陣彼此之間的聯系,激發陣勢增長七天君的實力,更是将這七絕陣徹底封鎖。
按照殷誦的設計,如今七絕陣中不論哪教的修士,在菡芝仙布下的靈石靈力耗盡前,都休想逃出陣法。兩派仙人只能在陣中死鬥!
因着菡芝仙夠大方,掏出的靈石各個都是極品,七絕陣少說要“鎖”上十天半個月!
殷誦眼瞧着菡芝仙将七個陣法全部封鎖,心中不由得得意。他正等着兩教修士做困獸之争呢,紅砂陣就出了他意料不到的變故!
二王子站在高臺上,忽然聽見雷震子的哭嚎,連忙向紅砂陣中看去。
等聽清了雷震子在哭嚎什麽,殷洪暗暗心驚。
在殷洪看來,既然闡教那邊是由燃燈道人主持破陣一事。這老道貴為闡教副教主,能将武王送入紅砂陣,必然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然闡教過往所做的努力,就全成了笑話。
其實,不止是殷洪如此想。就是殷郊、殷誦,以及高臺上其他人都是這般思維。因而聽到武王身死的消息,殷商這邊也是個個神色發愣,錯愕不已。
殷洪是殷誦身世的知情人之一。二殿下連忙向兄長看去。他吃驚地發現,殷郊額間第三只眼睛不知不覺已經徹底打開,渾然間項上已要長出第二、三顆腦袋。
殷郊身形忽然一動,就要躍出高臺。殷洪不容自己多想,連忙上去一把拉扯住殷郊。
二殿下一把制住殷郊,全副心思放在殷郊身上,因而錯過了哪吒身死的過程。
殷洪壓住太子殿下,在他耳邊暗暗告誡:“王兄切莫沖動。人既然死了,你便是這時進入紅砂陣也是于事無補。若是引來聞太師的懷疑,反而不妙!”
殷郊愣了愣。他扭頭往兄弟臉上看去,眼眸中激蕩的光芒瞬間冷靜下來。
太子額頭上,因為陡然聽到殷誦生父身死的消息,而猙獰張開的第三只眼睛緩緩閉上,直至消失。
殷洪看到殷郊壓制住了神通,沒有施展出來,不由得松了口氣。就在此時,殷洪的眼角掃到殷誦突然張開機械翅膀,飛出了高臺。
殷洪瞳孔劇震,剛剛落下的心髒瞬間又緊緊地提了上來。
殷郊回頭,也瞧見了飛出去的兒子。
“誦兒!”
殷郊焦急地喊出聲,想要叫回殷誦。
殷誦卻不理會父親。
方才,殷誦親眼看到哪吒遇襲被殺,此時他雙眼赤紅,兩耳轟隆隆作響,根本聽不到別人的聲音。就是他的雙眼,似乎也只能看到哪吒血紅的身體倒在暗紅的砂石上。
殷誦和殷郊、殷洪不同。他們兩人的注意力大半在廣成子和赤精子身上。殷誦卻是随意留意着紅砂陣的情況。
突然聽到武王被害死的消息,殷誦只覺得腦海中“轟”一聲巨響,炸得他腦殼生疼作響。
他心中剛剛因為生父竟就這樣死了,升起一片悵然失意,就驚恐地看到張天君趁虛而入,一把毒砂砸向哪吒後心。
殷誦一察覺到張紹的異動,什麽都沒得多想,下意識地沖哪吒大喊,向他示警。可惜已經來不及!殷誦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哪吒中招,軟倒身軀,俨然死了一般。
看到一路護着自己長大的哪吒身體癱軟在地上,殷誦呼吸停滞了一息。再吸氣時,殷誦只覺得灼熱的空氣直通通地蹿進他的心竅,燒得他心口巨疼。
殷誦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顧地飛出高臺。
等到他回神時,他的雙手已經搭弓挽箭,軒轅神弓繃緊如圓月,一支紅光缭繞的神箭箭簇已在他右手食指與中指之間。
這支軒轅神箭已在離弦之際。箭尖瞄準的正是殺害了哪吒的張天君。
而張紹,正一臉驚恐地盯着軒轅神弓,盯着神弓後方,雙眼如魔神般血紅的殷商王孫。
殷誦用力地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眸中血色依舊。但是理智已經恢複了三分。
深吸一口氣,殷誦強行咽下湧上喉頭的一口惡氣。
殷誦手臂上揚弓身,赫然将箭尖瞄準的對象,從紅砂陣中的張紹轉移到遠處紅水陣中的燃燈道人。
高臺上,殷郊、殷洪乃至聞太師發覺殷誦将箭尖對準了燃燈道人,俱是變了臉色。
聞仲深知燃燈道人在闡教中的地位,他不願殷商王室與闡教結下這番死仇。
聞太師慌忙起身,大喝出聲,想要喝住殷誦。
但是,已然晚矣!
殷誦依舊對周遭一切聲音充耳不聞,兩眼視網膜只能印下燃燈道人的身形。
殷誦兩指一松,神弓震動輕鳴,神箭化作長虹離弦而去,紅芒疾馳射向燃燈道人。
燃燈道人此時正是心境十分糟糕的時候。他原本就被戳了右目,又被王天君偷襲打了一掌,真可謂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他正急于從紅水陣中掙脫出來,一回頭便看到軒轅神箭射向自己。
燃燈道人大驚失色,實不明白這支神箭為何會出現在此地!
道人想要出招抵擋,已經來不及。燃燈生生地受了這雷霆一擊!
燃燈道人當場吐血三升,仰面向下方汪汪紅水倒去。
道德真君被眼前這番變故驚得心肝打顫。
顧不得王變如何,道德真君拼盡全力沖到燃燈道人身邊,一把将闡教副教主抱住。
道德真君聲音凄慘地喚了一聲:“老師!”
被抱住的燃燈道人半睜的左眼轉動了一下。
道德真君見他沒死,大大地松了口氣。
燃燈道人一手捂住傷口,一手撐在道德真君的肩膀上,勉力站起身。
燃燈喘了口粗氣。軒轅神箭非比尋常,雖然沒有叫道人立刻死去,也叫他軀體受損,受了不得了的重傷。與這支神箭的威力相比,王天君那些手段不過小打小鬧,不值一提。
道人情知自己繼續留在此處,怕是要身死道消。燃燈道人方才已經試過脫離紅水陣,卻發現自己輕易離開不得。
燃燈心中暗恨:王變這厮好生惡毒,竟然布下這等困殺之陣!這厮分明是奔着害死我等闡教仙人的主意來的!
燃燈暗暗将這筆債記下。而後,道人從懷裏取出一盞琉璃燈,也不點着,更顧不得去尋什麽陣眼,直接往眼下波濤不止的紅水砸去。
道德真君瞧見副教主動靜,眼皮子當即一跳,心驚不已。
燃燈道人砸掉的這盞琉璃燈,可是先天至寶。琉璃燈雖然比不得七寶玲珑塔,也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寶貝。
這世上,同樣的琉璃燈總共就存了三盞。玄都洞八景宮點了一盞,玉虛宮中存了一盞。最後一盞剛剛被燃燈道人砸碎了。
道德真君當即知曉,燃燈道人受傷不淺,已經有了性命之憂。
這盞先天琉璃燈果真了得,剛剛砸到紅水中,整個陣法都随之抖動起來。不消多時,一直隐藏的王天君出現在兩位道人面前。
王變口吐一口鮮血,随即整個人四分五裂,當場解體。
一同四分五裂的還有紅水陣。無邊汪洋一般的紅水,忽而沸騰起來,不過眨眼功夫已經蒸發殆盡。
燃燈道人失了先天琉璃燈,心口一陣發疼,仿佛自己半條命都跟着這盞燈一起碎去了。
燃燈道人身子一歪,幾乎閉過眼去。清虛道德真君連忙抱起燃燈就走,卻不是回去靈鹫山或是青峰山,而是直接去了玉虛宮的方向。
道德真君雖然擔憂燃燈道人,心裏卻明白,武王身死這樁事遠比燃燈道人的命更重要,必須第一時間禀報掌教元始天尊!
另一邊,殷誦射出一箭後,只恨恨地往燃燈道人的方向看了一眼,便不再理會,轉身下墜身形落入紅砂陣。
卻在他之前,闡教三代弟子已經沖進了紅砂陣。
首先從西岐南城門沖出的是闡教三代魁首楊戬,緊跟其後的是被哪吒喪命這個消息吓住,慢了半拍的金吒、木吒與黃天祥。
四道身影魚貫而入,落到紅砂陣中。金吒、木吒、黃天化三人立即沖向趴在紅砂中的哪吒,手忙腳亂要将人扶起。
金吒、木吒雙手還沒碰到哪吒,兩兄弟已經是淚水噗噗地往下掉。這些淚水既是止不住,也是金、木二吒不願止住。
楊戬孤身一人飛擋在雷震子面前。
三代首席弟子長槍橫掃,将欺身而來突襲雷震子,想要搶走武王屍身的張天君生生逼退。
張紹不防他一個三代弟子,實力卻足以與金仙一較高下!張天君險險避開楊戬長槍,連退八丈。
楊戬銀槍一收,沖雷震子喊了一句,将他魂兒喊了回來:“快送武王回城!”
而後,楊戬不等雷震子回應,已經揮槍搶上,和張紹戰到了一起。
就在這時,殷誦一箭射中燃燈道人,返身一頭紮進紅砂陣。
可憐他一個肉體凡胎,哪裏受得了十絕陣的兇煞之氣?殷誦兩腳剛剛沾地,已經身中砂毒。
殷誦兩眼發昏,連滾帶爬沖到表哥所在。卻在他撲過去,伸手要去碰觸哪吒的軀體時,金吒忽然伸手把他推開。
殷誦詫異擡頭,就看到金吒涕淚滿面,雙眼滿懷恨意地看着他。
金吒冷冷盯着殷誦,聲音森冷好似寒冬中的冰碴子:“不用你來貓哭耗子!”
木吒微微偏頭,眼中亦有憤恨之色:“你既選擇做了殷商王孫,與我家便是恩斷義絕。殿下日後自去享受人間富貴,莫再出現在我兄弟二人面前!”
木吒言下之意,日後他兩兄弟再見到殷誦,必是要将他當敵人,動手不再留情的!
殷誦喉嚨一梗,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辯解的話都說不出。他固執地還要過去,忽然從北面傳來一道爆裂聲。
不等衆人扭頭,一道白練劍光快如閃電,自北面化血陣而來,徑直劃過正辛苦應付楊戬的張紹喉嚨。
張天君忽覺喉間一疼。他驀然瞪大雙眼,仿佛看不見楊戬刺來的長槍,雙手緊緊捂住幾乎斷開的喉嚨。因他不防,楊戬的長槍瞬間穿透了他的胸腔,将他擊斃。
這時,紅砂陣衆人才看清這道劍光來自何人——除了太乙真人,還能是哪個?
太乙真人方才在化血陣中,着了陣主孫良的暗算,随即就聽到金吒和木吒的痛呼聲。太乙真人回頭,遙遙看見弟子哪吒死在了紅砂陣中。
太乙真人何其寵愛哪吒?當即瞠目欲裂,将身上的法寶全部掏出,拿了寶物就砸,生生地将化血陣爆開。
化血陣陣主孫良因此身受重傷,只能狼狽逃走。
太乙真人破出陣來,自己也受了重傷。道人卻不肯停下療傷,而是盛怒之下發出一劍,割去了張天君的性命。
而後,道人一步三吐血地跑來了紅砂陣。
金吒、木吒淚眼看向三弟的師父,喉中哽咽發疼。兩人口中除了“師叔”二字什麽都說不出來。
太乙真人沒有看向二吒。他老人家徑直來到徒弟身邊,俯身将哪吒抱起。吐出幾口鮮血,真人使出僅剩的一點法力,騰身而起,駕起白雲向乾元山飛快掠去。
殷誦看到太乙真人帶走了哪吒的屍身,當即就要不管不顧地跟過去。就在此時,他的右手被人一把握住,死死地拽住,不讓他離開。
殷誦半轉身回頭,看到抓住自己手腕的人是父親殷郊。叔叔殷洪也跟了過來。
方才,殷郊在高臺上看見殷誦竟然箭射闡教副教主。他被兒子大膽的舉動吓了一大跳。等看到殷誦回頭就紮進紅砂陣,太子殿下更是被吓唬得差點兒魂兒都飛了。想都沒想,殷郊就跳下了高臺,沖進了紅砂陣。
殷洪眼瞅着他們父子兩個涉險,哪裏還能心安理得呆在大營內?二殿下立即也跟着跳進了紅砂陣。
殷誦想要掙開父親。殷郊哪裏肯呢?但他知道現在殷誦情緒不定,不能使用強硬的手段扣下他。
殷郊略一思索,開口勸慰起了兒子:“誦兒莫要糊塗!師叔這般着急将哪吒帶走,必是有辦法令哪吒起死回生!”
“你與其擔心哪吒,不如瞧瞧自己現在是個什麽模樣!莫要哪吒被師叔救活了,你倒是毒發身亡,成了一灘膿血!”
殷誦烏黑的嘴唇抖了抖。
這時,有過兩次死亡經歷的黃天化走到他們旁邊,經驗老到地勸說了一句:“你別擔心哪吒了。他可是殺神轉世,哪有這般容易就沒了?”
黃天化曉得哪吒十分喜愛殷誦,拿他當眼珠子一樣寶貝。
剛剛,黃天化看金吒、木吒将哪吒的死遷怒到殷誦頭上,說話十分刺耳。他不禁覺得哪吒真要是這般死了,肯定要死不瞑目的。
黃天化心中可憐殷誦,于是勸說了這一句。
二殿下殷洪也加入到勸慰侄子的行列中。
殷誦勉強恢複了冷靜,眼淚卻像打開了法閥門,争先恐後、一刻不停地從淚腺冒出來,劃過臉頰,沾濕他的衣襟。
他低下頭,用左手用力地抹去濕了滿臉的淚水。而後,殷誦呆呆地望着自己發黑的左手,心裏想的只有“真人一定能救活表哥”這一句話。
殷洪見殷誦冷靜下來,連忙跑去張紹屍體旁,将紅砂陣的解藥摸索了出來。
殷洪走回殷誦面前。二殿下揭開瓷瓶,倒出了一粒青色的藥丸,遞給殷誦。
殷誦接過藥丸,幹咽了下去。
殷郊和殷洪在殷誦身邊靜靜等候。其他闡教三代弟子則是跑去了各自師父所在的陣法,為師父贊助一臂之力。
紅砂陣中,立刻只剩下殷誦和殷郊、殷洪。
一刻鐘後,殷誦的體表恢複了常色。殷郊和殷洪齊齊松了口氣。
殷誦扭頭向乾元山方向看去。他回頭,對殷郊說道:“父親,我想去乾元山等消息。”
殷郊有些擔憂:“我與你叔叔違背了教主教旨,已然是與闡教為敵。你此番前去乾元山需要十分小心。”
“我明白的。”殷誦點點頭,“我只在山下等消息,不上山去。”
殷郊嘆了口氣,沒有阻止兒子。當年若非哪吒搭救,殷誦早就死在了汪洋中。
殷誦若是對哪吒的生死置之不理,殷郊便是殷誦的父親,在旁邊瞧着也會齒冷。
得到父親允許,殷誦當即掏出一張符紙,将自己傳送到了乾元山山腳。
太子和二王子見殷誦離開,兩人不再逗留,轉身回到征西大軍軍營。
此時,聞太師正焦急地注視着十絕陣中的戰況。
如今,十絕陣已破其三,但這不是聞太師焦慮的主因。因着殷誦一箭射上闡教副教主,聞仲身為殷商國師,為大商計,現在他反而是在擔心,剩下七陣陣主将陣中的闡教金仙都給打死了。
殷郊看了一眼聞太師的臉色,沒有靠近過去湊這份“熱鬧”。他一面盯着金光陣中自家師父的情況,一面将殷洪拉扯到一邊。
兩兄弟來到高臺邊角,殷郊伸手就向殷洪讨要法寶:“将你那面陰陽鏡拿來,借為兄一用。明日就還你。”
殷洪腦筋沒有轉過彎來,只當殷郊要拿陰陽鏡去搭救哪吒。
他這把陰陽鏡有紅白兩面。白的一面是陰鏡,拿這一面照一照活人,立即就能叫這人魂魄離體;紅的一面是陽鏡,用這一面去照死人,只要不是發腐發臭的,立時就能叫他魂魄歸體,起死回生。
殷洪将陰陽鏡自腰間解下,遞給兄長。他有些不解地問道:“兄長怎麽現在才想起陰陽鏡來?剛剛在紅砂陣中就應該提醒我,将這寶貝交給誦兒,讓他去給乾元山師叔兜底才是。”
“有了這面鏡子,乾元山便是有法子救活哪吒,也不會給誦兒眼色瞧,只會好生放他入洞府的。”
殷郊心虛地将視線往旁邊瞥了瞥。他只道師叔太乙真人一定有辦法救活哪吒,對乾元山那邊并不着急。
他這麽急着向弟弟讨要陰陽鏡,其實是為了去救……救“別人”的。
殷洪察覺到殷郊神色有異,頓時心中警鈴大作!他懷疑地看着殷郊,伸手就要奪回陰陽鏡:“王兄此刻不便離開大營。還是由洪将這法寶送去乾元山吧。”
殷郊這到手的法寶,目的達成前,自然不可能還給殷洪。
殷郊眼明手快。瞧見殷洪伸手要來奪,他連忙将陰陽鏡揣進了懷裏。
殷洪立即肯定了,殷郊拿他法寶要去救的根本不是哪吒!
思及眼下死的人裏,哪個值得殷郊這般着急去救,殷洪不由得氣極。
殷洪壓低聲量,瞪大了眼睛,暗暗威脅與殷郊說話:“你莫告訴我,你是要去救武王姬發!”殷郊這般做,這與“資敵”何異?
殷郊眼神忽閃:“我只是不想誦兒如你我一樣,早早地就沒了父親。”
“日後,他若知道身世真相,會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誦兒何等聰慧。今日是受了哪吒身死的刺激,才忘了你手裏這面鏡子。”
“日後重提此事。你能保證他不怨怪你?”
殷洪聞言,想說自家侄兒絕不會那般對自己。但是話到嘴邊卻停在了口中。
殷洪承認,自己害怕殷郊方才說的這些話。哪怕他篤定這些話不會成真,還是覺得可怕。
殷洪暗道,與其這般擔驚受怕,不如放手讓兄長救了姬發那厮。反正自己原本就計劃着,要姬發做商王後。如今救他一命,這計劃倒不再是天馬行空了。
殷洪當即說道:“我同意你用我這寶貝去救誦兒的生父。但是有一個條件。”
殷郊見殷洪松了口,心中生出喜悅。他眼中帶出點點笑意,問道:“你且說來聽聽。”
殷洪毫不客氣地說道:“你救活姬發後,便與他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日後他都要聽你的。”
“他若不肯,你就用白的那一面鏡子,把他重新弄死!”
殷郊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壓根不樂意答應殷洪這個條件。他才不要武王姬發對自己“以身相許”呢!
殷郊理都不理殷洪,直接轉身,向廣成子所在的方位看去。
此時,楊戬、金吒、木吒已經投身到各自師父所在的陣法中。黃天化師父早帶着燃燈道人跑了。他左右瞧了瞧,幹脆就近選了風吼陣。
“慈航師叔,師侄來助你也!”
入得風吼陣中,黃天化大吼一聲,聲音洪亮,陣中怒吼的風聲都被壓下了三分。
而後,黃天化整個人被飓風吹出了三裏地。他身下的玉麒麟更是被如刀的狂風刮去了一層鱗片。
正要大招“伺候”陣主董天君的慈航道人,瞧見黃天化被吹走,無奈地嘆息了一聲。慈航道人只得轉身去救同門師兄的嫡傳弟子。
四個三代弟子心願是好,可惜他們進入陣法後才驚覺,這些陣法的可怕超乎他們的想象。這些陣法竟然已經徹底“鎖”死,只許進不許出。莫說是他們,就是他們的師父都出不得去。除非他們師徒擊殺了陣主。
但是這些截教修士得到陣法的加持,實力俨然達到金仙的層次,闡教仙人與他們對陣并不占優勢。
最後,這一日裏竟然只有殺氣最盛的玉鼎真人抓準機會,一劍擊殺白天君。
便是蠻橫如玉鼎真人,兩師徒脫離烈焰陣時,真人亦是身形踉跄,實力大減。
真人頂上三花竟是顯出搖搖欲墜之勢。
楊戬被師父護着,不曾在陣中受傷。他一面扶住師父,一面看向四周陣法。
楊戬對自家師父道:“徒兒去支援各位師叔。”
玉鼎真人正要找地方調息,聞言急忙阻止。
玉鼎真人十分明白地對弟子說道:“武王身死,神榜難封。眼前不過是你師父與衆師叔殺劫臨頭。天意如此,你莫要再插手。”
真人嘆息:“命裏有時終須有,擺脫不得。如今看來,你師祖設下封神一局,為我們師兄弟擋劫,是錯了。”
楊戬聽出師父話中寂寥之意。他再次環顧四周陣法中受困的師叔們。楊戬最後選擇聽從師父的話,打消了出手相助的念頭。
玉鼎真人師徒正在唏噓中,一直留在西岐城門下的黃龍真人已經着急忙慌地跑了過來。
黃龍真人急急忙忙來到玉鼎真人身邊,上下察看這位與自己關系最好的師兄。
看見向來要強,實則也是真強的玉鼎真人渾身是傷,黃龍真人唏噓不已,頓時心疼得不得了,連忙關心起來。
玉鼎真人頭疼地看了這個最不得元始天尊寵愛的親傳弟子一眼。
玉鼎真人氣息虛弱地對黃龍真人說道:“罷了,武王身死,大周國運只怕在別人身上!老祖與師尊他們卻被蒙蔽到今時今日,暗中施手之人只怕實力遠勝老祖。”
“而今形勢混沌難明,你還是同我一起回去昆侖吧。”
玉鼎真人無奈嘆氣道。他平常雖不在意這個師弟,此時卻是不大放心這個馬虎仙人繼續留在西岐這攤渾水裏。
黃龍真人連忙點頭。他憨憨應道:“我送師兄回玉泉山。”
玉鼎真人搖搖頭,咬牙逼出最後一絲氣力:“去終南山,見福德仙人雲中子。”說罷,玉鼎真人連聲咳嗽起來。
楊戬連忙一手托住師父虛弱的身軀,一手拽緊師叔的手臂,駕起白雲,領着哮天犬往終南山而去。
西岐這邊,姜子牙聽到雷震子哭嚎的聲音,當即整個人都愣怔住了。老丞相只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年老體衰了,竟是出現了幻聽。
等到看見道德真君架着燃燈道人向昆侖山飛去,姜子牙登時清醒過來,急忙奔向道德真君與燃燈道人。
道德真君身上帶傷,又扶着一個比他傷勢更重的燃燈道人,根本走不快,竟然讓姜子牙施展五行遁術趕了上來。
姜子牙伸手一把就要扯住燃燈道人的道袍,被道德真君狠狠甩開。
姜子牙神情微微一愣。道德真君此前在西岐,對他的态度可是十分客氣。
姜子牙為道德真君前恭後倨的變化暗自心驚。他連忙回神,向兩位道人哭求出聲:“兩位師兄且慢來。武王如今身死,可怎生得好?還望老師與師兄賜下靈丹妙藥,救他一救。”
道德真君嫌他煩膩,當即甩了臉色過來:“姜子牙你好生無禮!那武王貴為人君,他既死了,豈是尋常丹藥能救的?”
姜子牙哪能叫道德真君這麽幾句話就打發了?他立即往前趕了趕,一把抓住燃燈道人的胳膊,苦苦求道:“武王關系封神伐纣一事,豈能冷眼看他這般死了?老師,當初你明明托了底,要保殿下在紅砂陣中性命無憂的!”
“而今這般,叫我如何向西岐交代?向教主交代?”
燃燈道人自昏昏沉沉張開眼。他胸口上還戳着一支神箭,傷口根本無法愈合,一直流血到現在。
燃燈道人不想被姜子牙誤了自己的救命時機,直白與他說道:“都算錯了!武王身無國運,才會死在紅砂陣中。這是他的命道,如今我也護他不得!”
“姜子牙,你且自回渭水,釣魚去吧!”
說罷,燃燈道人使出一些力氣,碩大的袖子一掀,将姜子牙甩開,将老道士掀飛了三千裏,直接掀回了渭水河畔。
姜子牙重重摔在河邊大石上。因着燃燈道人不負責任的說辭,姜子牙一時急火攻心,直接暈死了過去。
岐城內,雷震子将武王的屍身帶回了王府。王府內頓時哭嚎一片。
等到王府挂上白绫,西岐所有的百姓都奔出家門,向王府彙聚過來。西岐無處不是哀哭悲泣之聲。
這且不多提。
黃昏日落,夜幕降臨時,太子殷郊懷揣王弟的法寶,偷偷摸摸地潛入了王府白虎殿。
白虎殿是專做靈堂用的。此時,武王姬發的棺材就停放在這座宮殿中。
太子隐蔽身形,走進靈堂,正趕上西岐三公子姬鮮與四公子姬旦争吵。
太子不方便立刻拿出陰陽鏡把武王照活了。他幹脆盤腿坐在窗下,瞅着靈堂內的鬧劇。
讓殷郊大感意外的是,公子旦竟然力主西岐立即開城門投降,盡量保下武成王一家,以全名聲。
姬鮮卻不肯同意,糾集了姬度、姬處幾位公子,主張死戰到底,一定要為武王報仇!
吵到最後,姬鮮忽然大聲威脅:“姬老四我警告你,你若執意投降,本公子現在就宰了你!不為二哥報仇,你也配坐上二哥的王位?”
姬旦聞言,淡淡道:“這個不用你擔心。二哥早有旨意給我。他若出了意外,由大哥繼承王位。”
正滿面哀愁,曲不成調,痛到哭不出的伯邑考聞言,茫然擡頭:“啊?”
姬鮮也是十分錯愕,随即他臉色更加猙獰。
姬演擡手指向伯邑考,十分不屑地質問姬旦:“他當王?他根本不中用!他當王,與你當有何差別?”
姬旦語氣依舊平淡,說出口的話卻驚住了在場所有人,包括盤腿吃瓜的太子殷郊。
就見姬旦垂着眼簾,回答姬鮮的質問道:“我去朝歌做人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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